為什麼我們不能拋棄意見相左的朋友?

愛讓我們能待在一起,即使我們的想法不一樣。

Christianity Today January 9, 2024
圖片:Mallory Rentsch的插圖/來源圖片:Josue Escoto / Unsplash / Khoa Vo / Pexels / MirageC / Getty Images

我和先生搬來明尼蘇達時,才剛新婚不久,我們在那裡沒有半個朋友。我們需要一段時間來建立關係。我的神學院課程還沒有開始,而且我們都在家裡工作,所以沒有同事或同學會關心我們。那幾個月很孤獨。我天性比較內向,「明尼蘇達式友善」(Minnesota Nice)並不等同於 「明尼蘇達州的人實際上想和你成為閨蜜」。

但後來我們找到新的教會,並透過教會交到許多好朋友,簡直情誼滿溢。這些朋友為我們鏟過人行道的雪、為我們的孩子織過毛衣,以各種宴會招待我們。

他們同樣也是與我們在神學和政治上有很大分歧的朋友,我們對這些分歧進行長時間的討論,有時充滿憤怒,有時充滿淚水。「理論上而言,我們的距離非常遙遠,」正如一位朋友在我們一系列道別活動中評論的那樣。然而,我們曾在同個社區買房子,好讓我們能一直在彼此附近。

我提及這些友情不是為了誇耀。畢竟,我只是他們眾多朋友裡面的一個。但這裡仍有值得慶祝的事。在我們這個時代,人際關係是否能維持,往往取決於報紙上的內容。友情總是自願的,但我們美國人越來越傾向視我們的友情為意識形態的聯盟、有條件的連結關係,是能互相認可我們的選擇和想法的空間,是自我受益的機會。

例如,在《紐約時報》發表的一篇有爭議的文章裡,作者以讚許的口氣解釋如何「擺脫讓人不滿意、沒用處的關係」,並在那些「讓你對世界、對自己感覺更好」的朋友身上花最多的精力。

更鮮明的例子是,反對凌亂的收納女王近藤麻理惠(Marie Kondo)在她的網站上提供一份「整理關係」的指南。她建議,如果經過深思熟慮後,「你確定某個人的價值觀與你在根本上不一樣,或是有衝突,你應該考慮放棄這段關係」。

美國人的個人主義並非新鮮事,然而幾十年來,我們的社交圈子變得越來越小。 家庭正在萎縮;地方的各種組織正處於長期衰退中。社交生活收縮到只有「我」和那些「我選擇」和我一起消磨時間的少數人。並且,如果這種聯盟不再對雙方有利,它可能僅限於「目前」這段時間而已。

在這種模式下,友情是種淺薄的東西,如果它帶來的麻煩超過它的價值,就可能被拋棄,像約拿一樣被扔到海里,好以平息風暴。如果你的朋友做錯事或持有錯誤的價值觀——那些你認為錯誤、無禮、有害或讓人煩躁的——特別是如果涉及到與道德相關的事、與神學或政治有關的事——也許你該和他們切割,或甚至在公共場合譴責他們的無知、不正當性或錯誤,這樣其他人才會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不容忍這種行為。不巧的是,有超過四分之一的美國人回報自己曾刻意與親密的家庭成員疏離。

我能理解這種心態。如果對重大議題存在嚴重分歧,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往往會很緊張,畢竟,在「這個世界應是什麼樣子、應做好哪些事」等大問題上,若有與自己想法一樣的朋友,是件很好的事。在這種簡單的關係中,你不需要懷疑自己是否沒有履行身為一個「好的朋友」的責任,這種關係讓人感到輕鬆,也有必要性。

但擁有一個在大事上與你想法不一樣的朋友也是很好的事,因為你們會幫助對方成熟(箴27:17)。有時這種關係也許很困難,讓你在道德上感到混亂。但是,如果我們在急於尋找政治盟友的過程中排除這種類型的友情,我們最終會走向何方?

可能會和我們現今社會的情況差不多。人們普遍認同孤獨病在我們的社會裡盛行,我們糾結於和人進行有意義的對話。約有五分之四的美國人回報,他們在過去一年裡很少,或甚至沒有與人進行過關於信仰的對話,許多人之所以不進行這種對話,是希望避免「緊張的氛圍或爭論」以及擔心冒犯他人。

我們對其他實質性的對話也有類似的防備心,例如關於政治的話題。「美國人平均只有四個親密的社會關係,」尼古拉斯·A·克里斯塔基斯(Nicholas A. Christakis)和詹姆斯·H·法勒(James H. Fowler)在他們2011年的著作《連結》中如此寫道。「可悲的是,有12%的美國人說,他們沒有可以一同討論重要議題或共度自由時光的對象。在另一個極端裡,有5%的美國人回報自己的生命裡有至少八個能與自己這樣互動的人。」(按照這個標準,我想我屬於極端的那一邊。)

如果你的目的是為了避免被拒絕,這種沉默是有道理的,但這不是友情應該有的樣子,特別是基督徒的友情。基督徒的友情應該更加持久(傳4:9-12),經得起意見分歧的壓力,甚至是爭論及冒犯(彼前4:8-10)。

我最近重溫了魯益師(C. S. Lewis)在《四種愛》裡對友情的反思。他承認,友情確實是自願的,不受其他親密關係天然有的義務約束。魯益師寫道:「我沒有義務成為任何人的朋友,這世上也沒有人有義務成為我的朋友。就像哲學、藝術、及宇宙本身(上帝沒有創造宇宙的需求),友情是不必要的。它沒有生存價值;然而,它是賦予生存得以有價值的東西之一。」

但後來我轉向他所寫的另一種類型的愛,魯益師稱之為「親愛」(affection)。他說,這種愛與熟悉有關。親愛(affection)並非由人們特別「選擇」,常常被視為理所當然。然而,這種愛「可以進入其他的愛中,並使它們全面著色,成為其他愛日復一日運作的媒介。如果沒有親愛,其他愛或許無法持續得很好,」他寫道。「結交朋友並不等於對他充滿濃烈的情感。但當你的朋友逐漸成為老朋友時,他身上所有那些原本與友情無關的東西,都會因為相識已久而變得熟悉和親切。」

我逐漸開始覺得,「親愛」(affection)正是我們在許多關係裡缺少的東西。因為它的缺失,這些關係維持得不是很好,在政治兩極化、神學分歧或其他意識形態差異的壓力下變得難以忍受。或許我們在這個變幻、暴躁、相互隔絕的時代缺少親愛之情,正是因為我們不願緊緊抓住它,直到我們之間的親愛之情慢慢積累。總是有另一個人、地方或職位在爭奪我們的注意力

正是這樣的認知,讓我如今在離開之際,十分感激我們在明尼蘇達州所建立的友情。我認為它建立得足夠牢固,當我們談及我們的「老朋友」時,我們指的不是「曾經的」,而是「熟悉的」朋友。

翻譯:吳京寧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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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徒的「名人」朋友

我們喜歡知名人物歸信基督的故事,但這種痴迷可能不像我們以為的那麼「以福音為中心」。

Christianity Today January 9, 2024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Getty / Unsplash

我們喜歡基督徒名人。我指的不僅僅是在基督教界獲得名人地位的演講者和牧師。我指的是在世俗領域公開表明自己歸信基督或自己本身是基督徒的名人——想想小賈斯汀(Justin Bieber)、肯伊·威斯特(Kanye West)、洋基老爹(Daddy Yankee)或近期的霍克·霍肯(Hulk Hogan)。

某種意義上而言,這種歡呼是好的,也是對的,是「在神的使者面前為罪人的悔改歡喜。」(路加福音15:10)。但是,為離你很遙遠的名人的歸信喝彩,與親眼目睹真正的悔改時的欣喜是不一樣的。稍微不小心,我們就會像抓著空虛的稻草人,試圖以最細微的跡象來證明我們喜愛的名人是個基督徒——即使他們幾乎沒有結出任何果實(馬太福音7:15-20)。

這種在文化或政治領域知名人物之中尋找基督徒的風氣很盛行。我小的時候,我們家會一起看橄欖球比賽,每當有球員觸地得分後指向天空,我媽就會說(有時是開玩笑,有時不是):「我賭他是個基督徒!」她和我的姊妹們如今對K-pop樂團的成員也是這樣。我曾經有個室友非常痴迷於小賈斯汀(Justin Bieber),經常為他的救恩禱告。

政治立場兩端的基督徒往往急於證明他們喜愛的政治人物是真正重生得救的基督徒,例如那些聲稱前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曾多次在罪人的禱告中得到引導的人,或那些視拜登(Joe Biden)總統參與彌撒為真實的信仰標誌的人。

去年秋天,演員馬修·派瑞(Matthew Perry)去世的消息剛剛傳開,基督徒們就開始流傳他自傳中的一段話,其中詳細描述了他與上帝一次強而有力的相遇。就在幾週前,基督徒們還在小甜甜布蘭妮(Britney Spears)的新回憶錄中找尋信仰的跡象——尤其是回憶錄裡提及她向瑪丹娜(Madonna)學卡巴拉(Kabbalah)的經歷以及她並沒有「嚴格的宗教觀念」的部分。

像小甜甜布蘭妮這樣的宗教融合主義,正是這種熱衷於「尋找名人歸信基督教的蛛絲馬跡」的行為並非僅僅與基督徒的盼望有關的原因之一:這種行為鼓勵我們在熱衷於視名人的靈魂為自己人的同時,忽視嚴重偏離基本正統教義的部份。

最近,福音派圈子裡對一位由穆斯林轉為新無神論(New Atheism)的知識分子,阿亞安·希爾西·阿里(Ayaan Hirsi Ali)的信仰展開爭論。她在公開的歸信文裡描述她接受基督教的理由,但並沒有提到耶穌。有人說她只是個還沒有使用正確語言的新基督徒,也有人猜測,她與其說是獲得了基督教信仰,不如說是接受了猶太教-基督教世界觀作為一種社會政治工具。

此外,我們對名人皈依的執著也表現出一種聖經明確禁止的偏心、差別待遇心態(加拉太書2:6;提摩太前書5:21)。雅各書第2章對此提出了警告:「我的弟兄們,你們信奉我們榮耀的主耶穌基督,便不可按著外貌待人,」因為「經上記著說:『要愛人如己。』你們若全守這至尊的律法,才是好的。但你們若按外貌待人,便是犯罪,被律法定為犯法的。」(雅各書2: 1、8-9)

天堂的喜樂似乎沒有差別待遇,但人間最大的喜樂卻往往留給名人罪人。畢竟,當其他行業的人成為基督徒時,我們是否會同樣歡欣鼓舞?當我們發現我們的水管工是名基督徒時,我們會高興得跳起來嗎?我們是否也同樣渴望找尋我們的鄰居或同事信耶穌的跡象?

當然,我們的鄰居歸信基督可能不會讓基督教看起來更酷,但名人皈依卻可以。很難想像這不是造成這種現象的因素之ㄧ。我們認為,也許,名人公開皈依有助於基督教事工的發展。

誠然,聖經明確指出,我們都被呼召運用自己的恩賜來榮耀上帝(馬太福音25)——這可能包括世界性的名聲、在同儕中受歡迎的程度,或因我們的善行而獲得的普遍讚譽(彼前2:12)。但耶穌在世上的傳道生涯並不依賴皈依者的高社經地位。祂追求的不是富裕的人或受人尊敬的人,而是那些沒有任何權力和影響力的邊緣人。

舊約和新約自始至終都表明,神揀選愚拙的,使聰明的羞愧;高舉渺小的,使自高自大的羞愧;祂將最大的價值賜給世人認為最無價值的人(林前1: 28)。

事實上,保羅說,在基督的身體裡,「身上肢體我們看為不體面的,越發給它加上體面」,因為「神配搭這身子,把加倍的體面給那有缺欠的肢體」。為什麼呢?因為「免得身上分門別類,總要肢體彼此相顧。若一個肢體受苦,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受苦;若一個肢體得榮耀,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快樂。」(哥林多前書12:23 -27)。

當我們過度地高舉已經被高舉的人時,我們可能正以一種不同的方式在「關愛」基督身子的這個部分。我們有可能對我們所敬仰的人造成嚴重的傷害,尤其當他們還是名新基督徒,在信仰上還很脆弱的時候。聖經一再警告我們不要驕傲(箴8:13;彼前5:5;雅4:6),但對名人基督徒的讚譽卻可能助長他們的驕傲。

不恰當的榮譽也可能迫使新的名人基督徒在其信仰所處的階段就成為領袖,即使當下對他們更好的也許是成為門徒、效仿其他基督徒。去年秋天,電視名人兼企業家——曾經的神秘主義者凱特方迪(Kat Von D)在Instagram上發布她公開受洗的影片。她的貼文被無數目瞪口呆的基督徒轉發,但她在後續的影片中明確表示,她可能不會在網路上談論太多自己的信仰:「如果你開始關注我的帳號,是因為你認為這裡即將成為某種基督教迷因頁面,那是不可能的。」

凱特方迪繼續說:「這不是因為任何原因,只是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成為基督教的海報女郎。我想我還在學習中,隨著學習的深入,我會受到更好的裝備。」這是非常有智慧的行為,因為,正如雅各所建議的,「我的弟兄們,不要多人做師傅,因為曉得我們要受更重的判斷。」(雅各書3:1)。特別是對那些有很多聽眾的人而言,扎實的門徒訓練應該是首要任務。

耶穌基督自己成為了知名人士,但祂並非超級巨星——祂也沒有呼召祂的追隨者成為名人。我們四處宣傳的關於皈依的故事不該成為一種對世俗明星的讚美,而應是上帝恩典的見證。讓我們不要以犧牲那些被遺忘的人的益處為代價來向名人傳福音,也不要再試圖倚靠名人來證明我們的信仰。

史蒂芬妮·麥克戴德(Stefani McDade)是《今日基督教》的神學編輯。

翻譯: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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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y

2023年聖經考古學十大發現

從發現古以色列人的DNA到耶路撒冷周圍的護城河——都是去年讓聖經學者們驚嘆的發現。

巴勒斯坦男子在加薩挖掘羅馬墓地。

巴勒斯坦男子在加薩挖掘羅馬墓地。

Christianity Today January 8, 2024
Majdi Fathi/NurPhoto via AP

2023年重大的的聖經考古事蹟裡包含不少厄運、毀滅和失望。它們之中也有一些謎團,這些謎團可能會在未來的挖掘中解開——其中的一個案例或許能解決過去十年持續困擾新約學者的爭議。

當然,2023年真正重要的新發現可能需要數年才會揭曉,因為考古學家需要時間仔細研究這些成果,然後在科學雜誌上發表他們的發現。但以下是2023年聖經考古學的一些頭條新聞。

10. 加薩失落的墳墓

去年9月底,加薩的考古學家宣佈發現一處羅馬時代的墓地及墳墓。在法國考古學家勒內·埃爾特(René Elter)領導下工作的考古隊發現關於2000年前在這條沿海貿易路線附近居民生活的重要資訊。他們發現兩具極為罕見的鉛製棺材,一具裝飾著華麗的葡萄葉,另一具則刻有海豚圖案,這表明這裡曾埋葬過社會精英。

美聯社報導:「這塊不起眼的建築用地——周圍是一片不起眼的公寓大樓——成了考古學家的金礦。」

兩週後,來自加薩的哈馬斯武裝分子襲擊了以色列,引發一場代價高昂的戰爭,這些不起眼的公寓大樓可能被夷為平地,居民流離失所,甚至可能喪命。目前,在該遺址工作的人員和遺址本身的命運尚不得而知。埃爾特回答了關於他們人身安全的問題,但沒有詳細說明挖掘工作狀況。

當然,戰爭中斷了以色列文物局(IAA)在以色列各地的工作。一些具有研究古代災難專業知識的以色列文物局考古學家發現,他們的技能可以用於另一項工作:他們被調至被哈馬斯襲擊的猶太社區,幫助尋找及鑑定遺骸。

以色列文物局:「揭開2000年前毀滅的遺跡是一回事,目前的任務——尋找我們兄弟姐妹的遺骸——則是另一回讓人心碎無法釋懷的事。」

他們發現的遺骸幫助確定至少10名原先被列為失踪的死者的身份。

9. 古以色列人的DNA

去年10月初,以色列宣布發現了第一聖殿時期古代以色列人的DNA,這一消息幾乎被戰爭新聞掩蓋。從耶路撒冷西部一座家族墓葬中發現的兩個人的遺骸中提取到基因,其年代約為公元前750-650年。

這項成果被譽為「失落文明研究中的聖杯」,「有望為進一步研究關於古代以色列人起源的長期性問題鋪平道路。」

與此相關的初步研究成果本應在考古新發現會議上討論,但由於以色列和哈馬斯之間的衝突,會議被推遲。

8. 古代戰爭最早的證據

聖經裡描述的戰爭最遠可追溯至創世紀第14章中亞伯拉罕的時代。現在,考古學家發現數千年前武裝衝突的證據,約為西元前5800-4500年的銅石器時代初期。

在以色列的兩個不同遺址中,發現了數以百計的彈弓石——被磨成具有一致性、符合空氣動力學的形狀。這表明人們為戰鬥進行過組織性的準備。位於下加利利和北沙倫平原的兩個史前遺址的規模表明,準備戰爭需要很多人的參與。

7. 安提阿被夷為平地

2022年,土耳其考古學家首次在安塔基亞(Antakya)的居民區開始工作,這裡是古城安提阿(Antioch)的遺址,耶穌的跟隨者第一次在此地自稱為基督徒(使徒行傳11章)。挖掘的展開讓人們對認識安提阿實際生活的各種新發現充滿盼望。然而,2023年2月6日,土耳其和敘利亞發生了大地震。

安塔基亞是受災最嚴重的城市之一,死亡人數超過3萬5000人。該城市的老城區,包括可以追溯至公元一世紀,甚至更早時期的各種歷史遺跡都被夷為平地。 挖掘計劃被永久擱置。

6. 西羅亞池的失望

近二十年來,人們一直向耶路撒冷的遊客展示新約時代西羅亞池(Pool of Siloam)邊的階梯。這個池子是猶太朝聖者在登上聖殿前進行儀式性潔淨的地方。在約翰福音第9章中,耶穌治好一個瞎子,並要他去西羅亞池洗淨自己。

這些台階是在2004年維修下水道時意外發現的。但挖掘工作因著保護上面的果園受到限制。考古學家和地方當局被挖掘更多台階的可能性所吸引,決定夷平果園來進行更全面的挖掘。結果一無所獲。人們在台階上修建道路時,台階顯然被保留了下來,但水池的其他石頭卻不在這裡。它們很可能在古代被用於其他建築項目。

5. 在沙漠山頂發現的詩篇86篇

考古學家徒步前往位於俯瞰死海的一座沙漠山頂上的要塞希爾卡尼亞(Hyrcania)進行第一季的挖掘工作。該要塞由哈斯摩尼人(Hasmonean)建造,後來被希律王用作監獄,再後來成為拜占庭修道院。在一層坍塌的建築石塊中,考古學家發現一個簡單的紅色油漆十字架塗鴉,下面刻有銘文。這是一篇禱文,部分內容引用詩篇86篇:「耶穌基督,求祢守護我,因我是困苦窮乏的。」

從碑文風格來看,該碑文的年代為西元六世紀。

4. 大衛和所羅門重獲地位

數十年來,大衛和所羅門一直被聖經極簡主義者(Biblical Minimalists)視為僅有酋長般的權力大小,但在2023年,這兩位3000年前的以色列國王展現出非凡的韌性。希伯來大學考古學家約瑟夫·加芬克爾(Yosef Garfinkel)在年中發表一篇文章,回顧耶路撒冷周圍五個遺址的挖掘情況,認為這些遺址裡相似的防禦工事和其他城市特徵與聖經中所描述的那個時代的中央集權王國吻合。

他寫道:「這幾個城市並非位於荒郊野外。他們是具有相似的城市概念的城市佈局。」

考古學家對基色(Tel Gezer)進行了長達十年的挖掘,他們於去年11月公佈放射性碳檢測結果,確定基色著名的六室大門的建造時間為公元前10世紀上半葉,這似乎支持了列王記上9:15的敘述,該節描述所羅門徵召勞工在耶路撒冷、夏瑣、米吉多和基色施工的情況。

這項研究的主要作者,奧地利考古研究所的林德爾·韋伯斯特(Lyndelle Webster)說:「這讓大衛和所羅門重新成為當年參與當地一些宏偉建築的可能人選。」

3. 伸崙土丘(Tel Shimron)的泥磚拱門之謎

在以色列北部俯瞰耶斯列谷的一座迦南古城的衛城上,人們小心翼翼地挖掘出一座保存異常完好的泥磚拱門。拱門從一條拱頂走廊通往一個層層疊疊的考古土丘(tel)深處。其末端尚未被挖掘出來。

拱門的用途尚不清楚,但有人推測它具有祭祀意義。拱門似乎是在蓋好不久後就被重新掩埋而保存下來的。

伸崙(Shimron)這座城市在聖經中鮮少被提及,在目前的挖掘工作於2017年開始之前,它在很大程度上被考古學家忽視。這座城市於距今4000年前的青銅時代中期達到鼎盛,佔地48英畝。

2. 確認加利利海岸上的伯賽大

考古學家已仔細挖掘加利利海附近一座拜占庭大教堂的遺跡一段時間,堅信他們正在揭開伯賽大遺址的真跡。去年,他們發現一塊馬賽克銘文,上面寫著「天上使徒的首領和統帥」,這表明這座古老的教堂可能是為了紀念彼得而建。根據傳統,聖使徒教堂(Church of the Apostles)建在使徒彼得和安得烈的房子上。這項發現是我們2022年考古排行榜上的第六名。

今年,這項挖掘工作因在天頂下深處發現一世紀的牆壁遺跡而受到高度關注。這項發現更有力地證明,這裡就是歷史上的伯賽大,而不是內陸幾英里處的埃特土丘(et-Tel)。

繼續挖掘可以讓我們更多了解初代使徒的生活。約翰稱伯賽大為安德魯和彼得的城市。馬可則認為彼得住在迦百農。彼得是否住在兩個不同的漁村?20世紀中葉的一次挖掘聲稱發現彼得的家。該遺址現在被一座超現代化的飛碟形狀教堂佔據。或許隨著考古工作的深入,真相會逐漸明朗。

1. 耶路撒冷神秘的護城河

考古學家對耶路撒冷最古老地區基岩上開鑿的溝渠感到非常神秘。它們是否是為某種工業液體生產而設計的呢?專家們做出了各種猜測,甚至邀請了耶路撒冷警察局的犯罪現場調查小組試圖解開這個謎團。

後來,他們發現這是一條護城河的一部分,可以追溯到九世紀。根據2023年秋天發表的一份報告,護城河將聖殿山與更古老、更低矮的大衛城地區隔開,當時耶路撒冷還是猶大的首都,甚至可能出現在更早幾百年前。

挖掘工作的聯合負責人伊夫塔·沙萊夫(Yiftah Shalev):「在我們對耶路撒冷當時面貌的所有重建中,我們只看到從聖殿山一直到大衛城底部的連續性城市景觀。這項發現徹底改變了這個畫面。」

凱瑟琳·凱尼恩(Kathleen Kenyon)先前在東面更遠的地方發掘時,曾看到過寬近 100英尺、深至少20英尺的護城河,專家們認為這是地貌的自然特徵,而不是城市建築的一部分。但沙萊夫和他的團隊得出結論,護城河在聖殿、宮殿和他人居住的區域之間形成一道屏障。在更早的時代,即聖殿和宮殿建成之前,護城河可能曾保護城市免受來自北方的攻擊。

這項特殊的挖掘工作被稱為吉瓦提停車場(Givati Parking Lot)挖掘工作,自2007 年開始已有許多驚人的發現,其中包括一批拜占庭時期的金幣和希臘化時期的陶瓷瓦片。挖掘工作的共同負責人沙萊夫估計還有一年的工作要做。

追加考古事蹟:以色列今年公佈的最令人興奮的發現之一,嚴格來說並非來自聖經時期。考古學家進入死海附近的一個洞穴,以便更好地觀察先前發現的鐘乳石銘文。在洞穴的上部,他們發現一個帶軸的羅馬重標槍(Pilum),也就是一種類似長矛的武器。進一步檢查後,他們發現一批保存完好的羅馬劍,這些劍顯然來自公元 130-135年巴爾·科赫巴叛亂(Bar Kokhba revolt),有人從士兵手中奪取的。這些劍仍保存在木質和皮革劍鞘中。

戈登·戈維爾(Gordon Govier)為《今日基督教》撰寫有關聖經考古學的文章,他主持廣播節目《書與鏟子》(The Book & The Spade),並且是聖經考古學新聞雜誌《ARTIFAX》的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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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lture

周杰倫的傳奇與信仰

作爲歌壇常青樹,周杰倫所持守的核心價值是什麼?他到底給了歌迷什麼樣的信仰情懷?

Christianity Today January 8, 2024
MN Chan / Getty Images

回顧2023,堪為台灣MeToo元年,挑這時候寫周杰倫真是如履薄冰!前有形象優質的王力宏人設崩塌,後有黑人陳建州捲入性騷擾風波,他們都是號稱基督徒的大咖藝人,放眼望去,不知道還有哪顆未爆彈等著引爆?

最偉大的作品

今年周董重新回到我的視線(還好不是因為MeToo),他睽違6年推出的專輯《最偉大的作品》一舉奪下IFPI(國際唱片協會)全球專輯暢銷榜冠軍,這是華語歌手歷史上的第一次。

《最偉大的作品》真的是周董最偉大的作品嗎?見人見智吧?但根據IFPI無疑它是全球賣得最好的一張專輯。《最偉大的作品》甫推出,第一週實體加數位銷量就高達500萬張,銷售額2千500萬美元。

這是什麼樣的概念?

排名第2的韓國天團BTS「防彈少年」,專輯《Proof》發行第一周全球銷量大約只有周董的一半(275.2萬張);Taylor Swift即便紅得發紫,她的《Midnights》發行兩個月後全球銷量才趕上300萬張,屈居第3。

「超屌!超狂!」(借用周董的口頭禪)這樣的成就對44歲的周董而言意義非凡!

周董在Instagram上興奮地說:「歌曲雖然有語言之分,但藝術是沒有的。」

粉絲經濟

乍看之下,音樂藝術似乎真的没有語言的界限。但這份IFPI「全球」榜單,從第4到第10名,包括Stray Kids, ENHYPEN, BLACKPINK, TXT,加上第2名的BTS,全部都是K-Pop韓流的天下。

這份榜單其實透露出另一個更重要的信息:我們所處的時代是一個「粉絲經濟」(Fan Economy)當道的時代。

「粉絲經濟」的成型,通常要經過「人、作、粉、經」四個階段:選定人設、生產作品、作品吸引粉絲、粉絲創造經濟。

經營粉絲經濟,走在時代最前沿的,要算是韓國的藝人團體,也無怪乎韓流滿天下,這份榜單就是鐵證。

21世紀的「粉絲經濟」更像是以某種宗教信仰的姿態出現,想要粉絲忠誠,發揮極大化效應,必須讓粉絲從消費者轉化為信徒。

要激發信仰情懷,藝人就必須傳遞某種核心價值,讓粉絲相信,從人設、作品、公關新聞、到社群媒體互動……都要指向這個核心價值,誠信以待,始終如一。

粉絲必須要在篤定的信仰中,方能產生如核能般的情緒及經濟聯鎖反應。但如果MeToo事件發生,人設崩塌,就足以瓦解整個過程。

巿場龐大的華語歌壇,藝人如過江之鯽,保鮮期卻愈來愈短,雖不乏巨星,行情多半開高走低,曇花一現,長青樹本就不多。

但試問有哪個長青藝人6年没出唱片,回鍋後還能賣到全球第一?從這個角度來看,44 歲老字號老招牌,絕對是奇葩中的奇葩。

回顧周董的長青藝人生涯,他經營的核心價值是什麼?他到底給了歌迷什麼樣的信仰情懷?讓粉絲聽到《最偉大的作品》依舊砰然心動?這是本文以下所關注的。

一、「創造文化」的周董

聽周董的音樂好像打開一扇「任意門」,自由穿古越今,遊歷世界,他努力地用音樂創作,帶領聽眾認識並理解這個世界:

· 他帶聽眾進入巴洛克街坊《米蘭小鐵匠》的心靈世界,體會古代打鐵人的生活甘苦;

· 他跳進大峽谷,用一首《印第安老斑鳩》描述峽谷特殊地理背景,各種動物生態栩栩如生;

· 《止戰之殤》的MV遠赴海参崴取景,廢墟中我們跟著音樂,從孩子充滿未知恐懼的視角,反思大人的戰爭世界;

· 《愛在西元前》穿越回古巴比倫,書寫一段深埋在美索不達平原的愛情;

· 他把失意的人帶回家,用台灣特有的《稻香》治癒為生存打拚「各種飄」所受的傷;

· 他把寫實的家暴情節,和父母破碎的婚姻關係放在《爸!我回來了》的旋律中,哭訴做兒女的無奈與悲哀;

· 他帶著聽眾來到巴黎,遇見莫內、馬諦斯、梵谷、達利、常玉、徐志摩…..用《最偉大的作品》向古今中外藝術家致敬。

而所有作品中,最令我震憾的當屬《以父之名》,當今華人流行樂壇,有誰會把罪人對上帝的懺悔當作題材,寫進音樂裡,來詮釋「我真是苦啊,誰能救我脫離這取死身體」(羅馬書7:24)的無能為力?這首歌以西西里黑手黨為背景,想像力棚爆!

周董對人性的描述真實而深刻,他努力地讓我們看見生命的侷限及可能,面對許多的人生難題,周董的歌也許沒有答案,但他又認真、又熱血的在音樂作品裡描繪這個世界的各種面象!

創造文化能到這個地步也足夠了。

二、在地球村與世界聯結的周董

有人說周董復興了「中國風」曲式,或許吧?《千里之外》、《青花瓷》、《本草綱目》、《煙花易冷》、《東風破》、或《髮如雪》…..這些年華語流行樂壇裡的確刮起一陣「五聲音階」的中國古風。

但當愛國人士沾沾自喜,以為這就是周董價值,那便是以徧概全。只要接觸夠多周董的作品,就知道他的音樂並没有民族主義的邊界,他的作曲技法包羅萬象,自由徜徉於古典流行,東方西方的各種想像。

試問在當今華人流行歌手中,有多少人可以在創作裡輕鬆把玩蕭邦、莫札特、和柴可夫斯基(聽聽《琴傷》吧)?光是看周董彈鋼琴,就知道他真的下過苦功。但如果你以為他只是古典乖乖牌,那就錯了!

他那深富創意的饒舌(Rap)作品,近20年來在華人樂界獨領風騷,他的「口齒不清」營造出一種模糊押韻的效果,竟能有效調和漢語發聲和西方流行音樂線條的差異,堪稱一絕!

在周董的創作裡,舉凡西洋古典樂、爵士、藍調節奏(R & B)、嘻哈(Hip Hop)、饒舌(Rap)、民謠、鄉村、搖滾、迷幻電音、散拍(Ragtime)、牙買加雷鬼音樂(Rggae) 、口技節奏(Beatbox)、還有中國風……..信手拈來,巧妙融合!他的作品不僅有大膽的實驗性,各種音樂元素的組合又彷彿天造地設,毫無違合感。

很少流行樂手可以像他,從地球村出發,卻在浩瀚的音樂洋海中,與世界聯結,那麼自信肆意地添加東西方各種元素!這種音樂無國界的創意企圖心,在他的作品中一覽無遺,這也是周董作品的重要價值。

三、知恩感恩報恩的周董

「如果我現在遇見耶穌,我會跟他說聲謝謝,感恩祂讓我擁有一個好媽媽。」周董在一次見證分享中如是說。

周董母親早就是基督徒,為兒子信主禱告多年。

來自單親家庭的周董,由母親獨立將他扶養成人,小時候在校的學習表現並不好,還一度被老師認為有學習障礙,淡江中學音樂科畢業後就出社會。在升學主義掛帥的亞洲社會裡,這樣的履歷鮮有出路。

但母親從未放棄他,她發現這個安靜害羞的孩子,對音樂有相當敏銳的天賦,掏出所有積蓄買鋼琴,一路鼓勵他朝音樂興趣發展。周董能有今天的成就,母親功不可没。

為感念母親的愛,周杰倫曾以母親的名字「葉惠美」發行第四張專輯(2003年)。他寫《聽媽媽的話》:「別讓她受傷,想快快長大,才能保護她」,真摯動人的孺慕之情溢於言表。

周母一直盼望將來的媳婦能有相同的信仰。在母親的影響下,周董與基督徒女友昆凌交往、信主、結婚。

2015年的英國古堡教堂(Selby Abbey)婚禮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王子公主美夢成真,教會內外圈粉無數。

不過,這段世紀大婚並非只有如夢似幻的膚淺美麗,他們走完了教會安排的全套SOP大餐:包括婚前接受台灣新生命小組教會的輔導,在顧其芸牧師的主婚下,交換誓詞,信物,矢志婚後建立一個基督化的家庭。

這些年,我們看到婚後的周董的確遠離緋聞,不再花邊纏身,一躍成為「寵妻」模範生。(希望這不是虛假人設啊!我們怕了!歷史一再證明,把名人當成教會界的「面子擔當」何其愚昧?)

無疑的,母親對周董的影響是全面的。而周董也懂得感恩回報媽媽的付出,在婚前就和昆凌表達婚後與母親同住的堅持(在今天的東南亞社會裡也是不多見的)。今年夏天周董概念股「巨星傳奇」,成功在港股掛牌上市,母憑子貴,葉惠美成為最大股東。

不只是對母親,對於那些曾經幫助過他的哥兒們,周董也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只要有機會,就不忘提攜自己的好兄弟。值得一提的是劉畊宏,早在周杰倫出道時最落魄的3年裡,不離不棄地幫助他,也是基督徒藝人的劉畊宏把周董帶進新生命小組教會(一間台灣有許多基督徒藝人參與的教會),在屬靈道路上扶持他。

後來周董爆紅,回頭拉拔劉畊宏,邀他寫曲,找他當電影監制,還免費代言他開設的健身房。

過去20年,周董成了一台戲給世人觀看,他展現在大眾眼前的,從作品到實際的表現——就是一個重情重義,知恩感恩報恩的周董。而且始終如一,這在演藝圈是難得的。

這些價值,成就了周董和他的傳奇。

善終(Finish Well)

文章快結束時,傳來亞洲披頭四「五月天」假唱疑雲的新聞,長久以來五月天傳遞的是:不服輸,不妥協,堅持正義的價值。如果假唱屬實,那又將是一個人設崩塌的案例。

感慨,在這個充滿人設陷井的文化裡,善終(Finish Well)本身就是一個難能可貴的價值!

周杰倫縱橫樂壇超過20年。80後、90後、00後…..都有屬於他們的周董「回憶殺」,周杰倫就是過去20年華人流行文化的縮影,影響巨大,訴說著好幾代人的故事。

「我希望不要只是你的青春而已,我希望我是你的一輩子。我希望你們到老都還在聽我的歌曲。」周杰倫曾在一次訪談中如此堅持。

且讓我們拭目以待,周董是否因著他的信仰,堅守他的價值,直到最後!

王星然,美國密西根州蘭莘華人基督教會(LCCC)長老,校園和職青事工領袖。

政治特權對基督教有害的證據

我們對166個國家的分析表明,對基督教活力的最大威脅不是迫害、富裕、教育或多元化,而是來自國家的支持。

Christianity Today January 5, 2024
Illustration by Rick Szuecs / Source Images: NurPhoto / Contributor / Getty / Ross Sokolovski / Eva Dang / Unsplash / Artdesigner Geno / Luis Quintero / Pexels

為什麼基督教在一些國家能不斷增長,在另一些國家卻不斷衰落?

在20世紀大部分的時間裡,社會科學家運用所謂世俗化的論點來回答這個問題,他們的理論是:科學、科技和教育將導致基督教在社會裡的影響力下降。

而近期,一些學者認為,原因其實在於財富的積累。他們相信日益富裕使人們不必尋求更高的力量來提供他們日常所需。換句話說,富裕與無神論有直接的關聯。

在本月發表於《宗教社會學》(Sociology of Religion)雜誌上一篇經過同行評審的研究中,我與合著者挑戰了“教育和富裕導致基督教衰落”的論點。

根據我們對全球166個國家在2010年至2020年間進行的抽樣統計分析,我們發現,決定基督教活力的最重要因素,是政府透過國家法律和政策給予基督教官方支持的程度。然而,作用的方式與許多火熱的基督徒所以為的不一樣。

伴隨著政府對基督教的支持度增加,基督徒的總人數顯著地 減少 。即使考量裡包含其他可能使基督教增長的因素,如整體人口成長的趨勢,這種現象仍然存在。

我們承認,我們的研究方法 和資料無法反映對基督徒而言非常重要的因素——聖靈的工作——然而,我們對現有數據的大量統計測試表明,國家賦予的基督教特權基督教衰落之間的關係是「因果關係(causal relation)」,而不僅僅是「相關關係(correlation)」。

我們的研究指出和「基督教活力」相關的三種不同悖論:多元化的悖論、特權的悖論,和迫害的悖論。

1. 多元化的悖論

許多基督徒認為,讓基督教興旺的最佳方式是將所有其他宗教拒之門外。然而,諷刺的是,讓基督教興旺的國家,往往是基督教必須與其他信仰平等競爭的國家。

也許能解釋此種現象最好的方式是亞當·斯密最重要的著作《國富論》。這位著名經濟學家認為,正如市場經濟能藉由迫使企業爭奪市場占有率來刺激企業之間的競爭、創新和活力一樣,沒有受到監控的宗教市場也能對信仰組織產生同樣的影響。

正如鐵磨鐵那樣,競爭磨練宗教。多元化的背景迫使基督徒努力為他們的信仰提出最好的論述(其他宗教傳統也會被迫這樣做)。而要做到這一點,會使得基督徒必須深入理解自己的信仰,在思想市場上捍衛自己。

我們的研究發現,隨著一個國家對多元文化的努力增加,其信仰基督教的人數也會隨之增加。在基督徒增長最快的10個國家中,有7個國家對基督教提供極低的官方支持度,或甚至毫無支持。矛盾之處在於,基督教反而是在必須自食其力時表現得最好。

基督教人口增長最快的十個國家


(粗體字代表官方對基督教的支持很少或者沒有)

1) 坦桑尼亞

2) 馬拉維


3) 贊比亞

4) 烏干達


5) 盧旺達


6) 馬達加斯加


7) 利比里亞


8) 肯尼亞

9) 剛果民主共和國


10)安哥拉

多元化的悖論呈現在基督教發展得最快的兩個世界區域:亞洲和非洲。

基督教在過去一個世紀增長最強勁的區域是亞洲,亞洲基督徒的增長率是人口的兩倍。當我們看到亞洲只有一個基督教占多數的國家(菲律賓)時,基督教在亞洲的爆炸性增長就更加顯著了。

我們應如何解釋這個悖論呢?與歐洲相反,基督教在亞洲國家未曾得到來自國家政府的優惠待遇,而這ㄧ實際狀況仍引領至基督教驚人的增長率。基督教信仰在體制上沒有依附於國家政權,而這實際上對它的成長及活力有所助益。

以韓國為例,在一個世紀內,韓國已從一個缺乏基督教的國家,成長為基督教最大的出口國之一。韓國目前是全世界派遣宣教士數量第二多的國家,僅次於美國。

這個例子很好地顯明多元化的悖論。由於韓國不是個基督教國家,基督教沒有享受國家政權的特殊優惠。事實上,韓國的基督教曾遭受日本殖民統治的殘酷迫害,在殖民期間,教會被強行關閉,財產被沒收。確實,在韓國歷史中,教會在貧困、戰爭、獨裁統治和國家危機中堅持了下來。

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韓國基督教呈現倍數增長,建造了數以萬間教會,神學院每年培育數萬名畢業生。今天,韓國全國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是基督徒。

非洲則是基督教蓬勃增長的另一個區域,特別是最近幾十年。今天,非洲有接近7億名基督徒,就人口數量而言,非洲是世界上最基督教的洲。事實上,上列圖表裡有10個2010至2020年基督徒人數增長最快的國家位於非洲撒哈拉以南的地區。

基督教在非洲有所進展,並不是因為它享有來自國家的特權地位,而是因為它必須與其他傳統信仰在公平競爭的環境中競爭。在基督教顯著增長的國家中,只有一個國家,坦桑尼亞,其官方對基督教的支持度接近全球的平均水準。在其餘情況下(包括排名中等的肯亞和贊比亞),國家對基督教的支持度都低於——通常是遠低於——全球的平均水準。

簡而言之,基督教在非洲和在亞洲一樣,其興旺的理由並不是 因為 它得到國家的支持,而是因為它 沒有得到 支持。

2. 特權的悖論

世界上基督教人數下降最快的10個國家中,有9個國家為基督教提供中等或高度的官方支持。宗教之間的競爭會激發基督教的生命力,而國家對基督教的偏袒則無意中抑制了它的生命力。

基督教人口減少最快的十個國家


(粗體字代表官方對基督教的支持為中等或者很高)

1) 捷克共和國


2) 保加利亞


3) 拉脫維亞


4) 愛沙尼亞


5) 阿爾巴尼亞

6) 摩爾多​​瓦


7) 塞爾維亞


8) 德國


9) 立陶宛


10) 匈牙利

當基督徒覺得受到來自少數宗教的威脅時,他們可能會期待國家在競爭關係中扶他們一把。這些優惠可能包括國家為基督教事工提供金援、賦予基督教聯繫國家機構的特權、以及讓基督教免於一些國家對宗教團體的管制。然而,矛盾的是,根據我們的數據,國家以這些方式優惠基督教,最終並沒有為教會帶來幫助。

當基督徒試圖得到國家的青睞以維持他們的特惠待遇時,他們從他們的使命上分心了,因為他們將精神放在凱撒的事物上,而不是上帝的事物上。

是的,受到國家青睞的教會可以利用其特惠地位對社會某些部份施加影響力(帶來改變);然而,這主要是透過儀式/制度和象徵意義——基督教成為公民宗教(Civil Religion)——而不是透過人們真實熱枕的靈命。也因此,國家所支持的教會往往會失去其靈命的實質——而這正是那些實踐信仰的人認為最有價值的東西——並導致基督徒離開教會。

有趣的是,一些研究甚至表明,擁有國家支持的教會的宣教士, 效率低於 那些沒有國家支持的教會所差派的宣教士。

宗教學者早已注意到,世俗化最為強烈的地方為西方國家,特別是在歐洲,過去曾經有好幾個世紀,教會在歐洲人的生活裡扮演重要的角色。但如今,許多民意調查 記錄了 這一地區的信仰和宗教活動參與的比例都相對 薄弱

歐洲是世界上最世俗化的地區,也是最富有的地區,這導致許多人認為富裕和基督教的衰落之間存在因果關係。

我們的研究卻認為,歐洲的世俗化主要源於國家對基督教的廣泛支持。

例如,在英國,法律將英國教會確立為國家教會,將基督教確立為國教,並賦予其他宗教群體所沒有的特權。在斯堪地納維亞(Scandinavia)的新教國家中也出現基督教衰落的現象,在這些地區,教會與國家的關係一直有顯著的特權(包括過去曾有國家的資金補助)。例如,瑞典教會(Church of Sweden)與國家政權間關係密切(政教已在2000年分離),瑞典國王擔任教會最高領袖,並由政府任命主教。

在天主教佔多數的國家也可以看到類似的模式。在20世紀大部分的時間裡,葡萄牙、西班牙、比利時和意大利給予羅馬天主教會大力的支持,並在家庭法、宗教廣播、稅收政策和教育等領域主動式地歧視非天主教徒。雖然在歐洲許多地區,這些國家的天主教特權已經削弱,但在一些重要的方面,宗教之間的競爭環境仍然不平衡,特別是對新宗教運動設立障礙這一方面。

在以東正教為主的國家,政治特權與基督教衰落之間的關係最為密切。例如,俄羅斯向俄羅斯東正教提供許多特權:資助聖地、賦予和國家機構溝通的門道、以及宗教事務自主權。同時,政府向東正教的競爭對手施加限制,包括拒絕發放簽證給外國神職人員、驅逐其他宗教的宣教士、拒絕賦予土地擁有權。像俄羅斯這樣的東正教國家 最有可能 將教會和國家結合在一起。

這樣的結果便是,歐洲的教會不用擔心自己需要在平等競爭的環境中與其他宗教對手競爭。這些教會變得昏昏欲睡,因為他們能倚靠國家來維持生計。

在基督教世界中,這些國家的教會出席率仍然是最低的,儘管絕大多數公民保留其官方教會的會員身份。歐洲教會承擔的功能主要是在各種宗教儀式方面,但在人民的日常生活中卻很少發揮作用。華麗的大教堂的設計主要是為了歡迎數以百計的人,但平常日子的主日崇拜卻只有寥寥可數的信徒參加。

簡而言之,歐洲基督教的衰落恰恰是因為有國家的支持。

3. 迫害的悖論

在第二世紀,初代教會教父特土良(Tertullian)曾得出驚人的結論:「殉道者的鮮血是教會的種子。」我們的研究驚異地發現,敵對基督教的歧視環境一般不會削弱基督教,在某些情況下,迫害甚至能使教會更堅强。

就像健康的宗教競爭,宗教迫害——出於完全不同的原因——不允許基督徒舒適的活著。當然,在某些情況下,宗教迫害極大的傷害了基督教,例如7世紀的北非、17世紀的日本、20世紀的阿爾巴尼亞和現代的伊拉克。然而,在許多其他歧視和迫害的處境下(沒有種族滅絕等級的暴力),教會出乎意料地——不僅持續存在,而且在某些情況下,甚至繁榮昌盛。

在這些環境中,基督徒視信仰為其力量的泉源,而這樣的敬虔吸引了教外的人。

在世界各地,數以萬計的基督徒生活在高度迫害的國家中。即便如此,基督教持續表現出非凡的韌性,就像活在凱撒劍下的初代教會。

今天,基督教在某些穆斯林國家——如伊朗和阿富汗——等基督信仰受到高度迫害國家裡迅速成長著。「敞開的門(Open Doors)」每年根據基督徒受逼迫的程度將全世界的國家排名,伊朗被 列在 基督徒處境最困難的國家第八名,程度是「極端」迫害。在這個伊斯蘭教國裡,政府禁止人們從伊斯蘭教皈依基督、囚禁傳揚基督教的人,並逮捕參與地下教會或印刷、分發基督教文獻的人。

然而,儘管政府威脅、施壓和脅迫基督徒,伊朗的教會在歸信基督方面已成為世界上增長最快的教會之一。 雖然很難確切地知道伊朗有多少基督徒,因爲多數人害怕受到迫害而不揭露他們的信仰,但調查數據估計伊朗可能有多達100萬名基督徒。基督信仰在伊朗驚人的增長速度使伊朗政府的決策者擔心基督教威脅到這個伊斯蘭教國家的根基。

伊朗東部的鄰國阿富汗也出現類似的情況。Open Doors將該國列為基督徒受迫害第二名的地方,僅次於朝鮮。和伊朗一樣,在阿富汗,伊斯蘭教信徒皈依基督教是違法的,這樣做的人將面臨監禁、暴力甚至死亡。基督徒不僅面臨來自伊斯蘭政府的迫害,也遭受來自伊斯蘭好戰分子針對少數宗教的攻擊。阿富汗的基督教社區已遭受數十年戰爭的摧殘。

要確切地知道阿富汗的基督徒人數是不可能的。然而,現有的證據表明,基督教在那裡持續增長,由地下教會支撐著,儘管基督徒面臨廣泛和強烈的壓制。一些調查表示,基督教甚至已在阿富汗的精英和該國議會成員中蔓延開來。一個公開的例子是,阿富汗前第一夫人魯拉·加尼(Rula Ghani)是來自黎巴嫩的馬龍派基督徒。

在穆斯林世界外,世界上最大的受迫害教會——中國教會——經歷了初代教會在凱撒劍下的相同經歷:倍數的增長。

在中國共產黨統治的前三十年裡,教會遭受到嚴重的迫害,尤其在1966至1976年文化大革命時期。這場運動由毛澤東發起,旨在透過對包括宗教在內的敵人發動鬥爭來維護中國的共產主義。在此期間,數十萬基督徒淪亡,包括天主教徒和新教基督徒。

然而,基督教透過地下教會的方式持續存在。令人驚訝的是,直到文化大革命結束,新教基督徒仍能有相當大的增長。宗教社會學家楊鳳剛指出,自1950年以來,新教人數增長了23倍。在中國接近15億的人口中,至少有5%的人信奉基督教。

楊鳳剛預測,未來幾年,這一比例將倍增,到2030年,中國基督徒的數量將比任何其他國家都多。到了2050年,中國甚至可能有一半人是基督徒。

隨著中國共產黨持續擴大鎮壓宗教團體的規模,未來幾年可能會證實這些預測過於樂觀。但是,中國的鎮壓不可能完全遏制基督教的增長。

簡而言之,政治特權的誘惑——而不是政府對教會的迫害或威脅——對基督信仰而言似乎是更大的障礙。

給基督教的功課

這幾點悖論對世界各地的基督教社群有著重要的意義。

在歐洲,匈牙利、意大利、波蘭、斯洛維尼亞、法國、奧地利、義大利、德國、荷蘭和瑞士的政治家及政黨曾呼籲要深化基督教與其政府之間的關係。一些成功的政治家將自己定位為基督教的捍衛者,因為他們對抗著外來、威脅到本國基督教的伊斯蘭信仰。

在許多時機下,右派民粹主義政黨已證明他們有能力增加選票比例,且部分原因來自於他們在捍衛「基督教國家」。如果這種趨勢持續下去,我想我們能預見基督教在歐洲進一步的腐蝕和衰落。

而在大西洋另一端也能看到類似的故事。美國的基督教——尤其是福音派運動,今天正處於一個非常不穩定的十字路口。

雖然美國與歐洲不同,沒有國家官方對基督教的支持,但這並不意味著基督教沒有與國家糾纏在一起。隨著基督教與美國黨派政治日益交織的關係,美國的基督信仰經歷了長達數十年的衰落——這一趨勢在一些學術研究中 得到了證實

在過去30年間,沒有隸屬於任何宗教的美國人數量急劇 增加 ,從1991年的6%增加到今天的23%,儘管在此期間,美國人口整體上經歷了顯著的成長。我們的論點是,沒有持任何宗教信仰的人數的上升,部分歸功於基督徒試圖得到國家政權的青睞(有時還真的得到了)。

保守派基督徒在1970年代開始參與政治,以對抗「基督教價值觀」在美國社會所受到的侵蝕,以及為要「幫上帝把美國 奪回來 」。為此,他們捲入了黨派政治。

然而,這種將宗教和政治交織在一起的方式使人們厭惡 基督教,認為基督教信仰支持著某種他們個人所不認同的政治。因此,政治化後的基督教一方面確實能夠吸引到一群越來越狹窄的群體,另一方面又使自由派和溫和派的人離開教會。

將政治神聖化的現象表明,美國可能正在走上與其歐洲夥伴一樣的道路。對關心此趨勢的基督徒來說,好消息是,如果我們的研究和分析正確,我們仍有可能扭轉社會世俗化的趨勢。

但這將要求宗教躲避國家特權/特惠的誘惑,也不要視宗教競爭為一種威脅而拒之門外。這種做法並沒有要求基督徒脫離公眾生活或完全放棄政治,然而,它強烈警告基督徒不要把任何政黨、政治意識形態或國家等同於上帝的計劃

我們的研究表明,基督教社群恢復福音見證的最好方法正是拒絕尋求政治特權,認識到這種追求不符合耶穌的教導。當基督徒如此行時,他們向世界表明,他們確實堅信基督給予的承諾——任何權勢(天上的和地上的)都不能勝過、擊敗祂的教會。拒絕政治特權將使基督徒更加依賴聖靈,倚靠祂的力量打開人們的心接受福音。

尼萊·賽亞(Nilay Saiya)是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公共政策和全球事務助理教授。 他是《和平的武器:宗教自由如何打擊恐怖主義》(劍橋大學出版社,2018年)的作者。

Speaking Out是《今日基督教》的嘉賓意見專欄(與社論不同),不一定代表本刊的意見。

翻譯:元鵬、吳京寧/校編:Yiting Tsai

研究方法:我們對基督教增長率的衡量來自Pew-Templeton的全球宗教未來項目(Religious Futures Project),而對國家支持或歧視基督教程度的衡量,則來自宗教和國家項目(Religion and State Project)。 經濟和人口數據來自世界銀行的世界發展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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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添嬡:全球聖公會第一位女牧師

Christianity Today January 4, 2024
Illustration by Elizabeth Kaye / Source Images: Wikimedia Commons

在中國教會歷史上,湧現出許多為主盡忠的女宣教士和「聖經女教師」。 但對於按立女牧師,許多中國教會和海外華人教會仍持反對或保留的意見。 而在全球聖公會史上第一位被按立的女牧師,竟然是一位中國人——她就是李添嬡(Florence Li Tim-Oi ,1907-1992)。

1907年5月,李添嬡出生於香港石排灣。 那是一個社會動盪且普遍重男輕女的時代。 李添嬡有5個兄弟,她的父親在英文官立小學擔任校長30多年,曾被孫中山先生邀請加入推翻滿清政府的革命運動。 李父的信仰,受到孫中山的影響,重視社會改良。 李父一直希望5個兒子中,至少有一位可以成為牧師,但他們對此並無興趣。 而李添嬡則因家中常有的宗教生活和查經聚會,自小就渴慕基督信仰,有志於傳揚福音。

李添嬡的母親曾於天主教修女創辦的女子學校就讀。 或許是因著父母言教的影響,李添嬡從小培養出獨立的品性。

1931年,李添嬡進入庇理羅士(Belilios )女子中學讀書。 在一次中華聖公會港澳區按立儀式中,會吏長在證道中說:「今天有一位姐妹願意委身為中國教會服事,在座是否還有其他姐妹願意跟隨委身,一同服事中國教會?」李添嬡當即回應說:「我在這裡,請差遣我,可是我符合你的要求嗎?」

1934年1月,李添嬡高中畢業,應聘到香港仔鴨脷洲李升小學擔任主任之職,該校是李添嬡父親為提供貧窮漁民子弟受教育機會所設。 同年,李添嬡訪問廣州協和神學院時,院長龔約翰博士(John Steward Kunkle)鼓勵她接受神學裝備。 後來經過與聖保羅堂主任牧師曹思晃溝通後,李添嬡決定辭去教育工作,來到廣州接受神學教育。

1937 年抗日戰爭爆發;1938年廣州淪陷。 這一年李添嬡神學畢業,隨即到香港九龍諸聖堂實習,做助理傳道兩年。

1940年,李天嬡被調到澳門聖公會馬禮遜教堂服事,負責救濟因抗日戰爭湧入澳門的難民事工。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後,香港淪陷, 更多難民逃至澳門。 當時澳門的社會風氣極差,賭博、酗酒、色情和吸毒場所隨處可見,而澳門聖公會並沒有牧師常駐。

1941年5月22日,李添嬡接受港澳教區主教何明華(Ronald Owen Hall)的按立成為「會吏」;1942年復活節,她在澳門開始主持聖餐聖禮,更在飢荒交迫的民眾中廣傳福音。

抗戰期間,許多男性從軍,外國傳教士被抓進集中營。 中華聖公會為了事奉不間斷,決定破例按立一位女性牧師。 1944年1月25日,何明華主教在廣東省肇慶聖公會按立李添嬡為牧師,她於是成為全世界第一位被按立的基督教聖公會女性牧師。 而何明華後來與中國共產黨的領袖(如周恩來)關係親密,並且讚揚共產主義,被稱為「粉紅色主教」。

1946年,聖公會大主教對何明華主教破例按立李添嬡為牧師一事提出反對,並提出兩個選項:1,何主教辭去主教聖職;2,李添嬡辭去牧師職份。 在這種處境下,李添嬡在神面前安靜尋求,最終甘心放棄牧師的頭銜,唯願神的旨意得成就。 她在《生命的雨點:李添嬡牧師回憶錄》一書描述了當時的心境:

「接觸這難題之初,深感不安,思想鬥爭十分激烈,嚴肅考慮去留職位的問題……我願意不保留牧師名銜,然而我亦深知按立聖職是應終身遵守的;故我願意順服 不計較,不反悔,只知盡一己的微力事奉教會,與世無爭,這就是我人生的哲學。」

1947年,李添嬡至合浦中華聖公會聖巴拿巴堂擔任主任之職;1948年,她被派往美國考察及進修。 1949年回國後,在合浦建立留產所、幼稚園和小學。

1951年,李添嬡進入燕京大學神學系深造。 1953至1954年,慕容賢主教任命李添嬡至廣州協和神學院任教,並兼任女生宿舍舍監;同時協助廣州市救主堂聖工。

在1958年大躍進運動中,李添嬡帶領神學生,隨同教牧人員至江高鎮半山區,從事開墾、畜牧、種植、挖魚塘養魚、養兔和養雞等工作。

1961年,李添嬡在三元裡社會主義學院,與宗教界人士和民主人士一起,接受社會主義思想改造。 或許正是因為這段經歷,使李添嬡後半生的思想和生命光譜中,存有一些「紅色」痕跡。

1964年8月,李添媛給「組織上」寫了一封信,揭發何明華主教的「帝國主義猙獰面目」,批判何主教是「一手接近共產黨,一手勾結國民黨」的「帝國主義、殖民主義幫兇」 ,而在她列舉的何主教的多項罪行中,竟然包括「破例封立(李添媛為)女牧師」。 李在信的結尾聲稱是「作為反帝愛國的教牧人員,為了大力貫徹三自愛國精神,加強自我改造」而寫此信,想必是在那個年代出於自我保護和軟弱的違心表現吧。

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後不久,廣州基督教「三自會」辦起了「前進化工廠」,李添嬡被調至該化工廠工作,負責包裝藥物噴射筒、紙箱過膠過光等。 三個多月後,又被分配從事糖紙過蠟工作。 1966年8月25日,紅衛兵闖入李添嬡家中,不僅打傷她,更抄走家中一切有價值的物品,此後又數次被抄家。

1974年7月,李添嬡從前進化廠退休後,罹患嚴重眼疾。 逆境中,她堅持鍛鍊身體,經歷了神的醫治與同在。 1979年,中國開始改革開放,高等院校重新開設英語教育課程,李添嬡應邀投入英語教學之中,同時也重新進入教會的服事。

1982年11月,李添嬡遷居加拿大多倫多(Toronto),在馮家亮牧師牧養的多倫多諸聖堂服事。

1987年對李添嬡來說,有兩件非常值得紀念的事情:一為5月9日謝博文法政牧師帶領聖馬太聖約翰堂全體教友,為李添嬡慶祝80歲生日的感恩聚會,同時以李添嬡的名字建立副堂。 另一件為美國紐約聖公會總神學院頒贈李添嬡榮譽神學博士學位,李添嬡由妹妹李季瓊陪同至紐約受此殊榮。

1988年,李添嬡以首位女牧師的身份,作為受邀嘉賓,參加了十年一次在英國舉行的普世聖公宗蘭柏主教大會。 在這次大會上,她的女牧師身分才完全被承認。

1992年2月26日,李添嬡在多倫多家中安息主懷,享年85歲。

李添嬡牧師在西方聖公會群體中備受重視,部分地區為她設立紀念日,舉行特別的聚會來紀念她。 1994年成立的李添嬡基金會(The Li Tim-oi Foundation),目的是幫助第三世界的女性基督徒委身于傳道牧養的工作。

2022年,「紅色文化」、「中國革命史」作家李彥於出版「紀實文學」著作《蘭台遺卷》,以一封指控李添嬡的匿名信開篇,敘述了一段作者聲稱在此前是不為人知 的歷史,尤其把何明華描述成政治傾向「比許多共產黨員更像共產黨」並且與中國共產黨高層有親密關係的基督徒,不知是否摻雜作者的虛擬和杜撰。 那封指控李添媛的匿名信具體指控她什麼,李彥似乎也沒有透露。 宗教與政治糾纏的歷史,似乎還有一些幽暗不明之處。

荒原人,福音媒體編輯,現居中國陝西。

本文是「中國近代史上深具影響力的女性基督徒」系列文章之一。

Church Life

李淵如:屬靈書刊的女編輯

她是倪柝聲的重要同工,也是《沙漠甘泉》的編譯者。

Christianity Today January 3, 2024
Illustration by Elizabeth Kaye / Source Images: Unsplash

倪柝聲在中國近現代教會史上影響深遠,而在他早期的同工團隊中,有一位姊妹發揮了重要作用。 她是李淵如(又稱如愚,1894-1967)。

1894年,李淵如出生於湖北省沔陽縣的貧苦家庭,父親早亡。 雖命途多舛,但李淵如憑藉自身的勤奮與努力,順利畢業於武昌第一女子師範學校。 求學期間,李淵如的內心比其他學生相對早熟。 雖然她活在無神論的環境中,不知到底有沒有一位終極主宰,但或許是因著所受儒家思想教育的影響,她總有一些「畏罪敬神」的觀念。 她承認,「我有隱惡別人不知道,自己知道,我有罪行親友不知道,自己知道……在校成績雖好,只是墳墓前的花草,一種死人的榮耀。學校僥倖畢了業, 道德卻已破產!」

即將畢業前夕,她又經歷了母親的突然過世。 這對她無異於晴天霹靂,使她一度情緒消沉,甚至悲觀厭世。 她說,「一旦母女隔絕,我就不知人間還有什麼比這更悲慘的事了!」儘管她在求學期間意識到自己道德的危機,但遭遇苦難的無助和傷痛,外加當時整體 社會環境的影響,堅固了她心中無神的思想。

畢業後,李淵如曾去保定、天津等地教書。 1917年,她來到南京女子師範學校任校監。 當時,已歸信基督的蔡蘇娟因在該校帶領學生相信耶穌而引起家長反對。 彼時上海的《申報》報道了此事。 當李淵如看到這條消息時,曾以手擊案喊著說:「就是全世界都轉向基督教,唯有我永不信。」

李淵如到校後不久,蔡蘇娟辭職離校。 身為校監,李淵如嚴厲對待基督徒學生,把他們的聖經搜出來燒掉,但基督徒學生卻為她禱告。 1918年,南京城內發生鼠疫,學校停課,師生外出避難。 期間,李淵如得到同校基督徒音樂老師鄭女士的幫助,內心開始軟化,開始閱讀聖經,思考基督教信仰。

後來在蔡蘇娟與其誼母瑪麗李曼(Mary Leaman)的幫助與引導下,李淵如開始禱告,追求信仰,終於接受福音,隨後辭去女子師範學校校監職務。

1918年9月,受瑪利亞的邀請,李淵如到李曼所創辦的基督教學校――南京明德女子中學擔任校監;同年12月在顏料坊福音堂接受洗禮,成為長老會教會的會友。 1919年初,李淵如的文學造詣和文字表達能力被賈玉銘、高師竹和成寄歸等牧師的賞識,聘請她兼任基督教刊物《靈光報》的主編。 在許多事工中,她深深感到需要有內在的能力,為了得到這種能力,她在祈禱上狠下功夫,幾年後她寫岀具有震撼力的《祈禱的發源》。

1923年,李淵如應王載之邀到福州主領福音聚會,帶來當地的屬靈復興,並結識了倪柝聲。 1926年,李淵如和成寄歸邀請倪柝聲去南京養病,那時她已經接受倪柝聲地方教會(小群教會)的道路,和她的學生繆韻春、張耆年,開始了南京的擘餅聚會。

1927年3月,北伐軍攻打南京時,砸壞了《靈光報》報社,於是倪柝聲從軍的弟弟用軍車把倪柝聲、李淵如、繆韻春、張耆年接出南京,前往上海,加入在新閘路 趙慶裡汪佩真家的聚會。 同年,李淵如開始與倪柝聲同工,負責上海福音書房的文字編輯工作。 李淵如、繆韻春、張耆年三位姊妹在哈同路文德里26號租房居住,擘餅聚會就搬到文德里26號樓下的客堂。 1928年初,聚會遷到同弄34號倪柝聲住所的樓下。

1933年,福音書房出版《通問彙刊》,1937年出版《敞開的門》,李淵如作為倪柝聲的代理編輯,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李淵如主持下,聚會處的《復興報》、《基督徒報》和《講經記錄》等刊物不定期陸續出版。 李淵如在其中撰寫了大量有分量的文章、資訊。 她也和許多不同宗派的教會領袖,如賈玉銘、楊紹唐、趙世光、陳崇桂等,保持著主內友愛的關係。

除文字工作外,李淵如還曾到山東濟南、廣東汕頭、香港、湖北漢口、湖南長沙、江蘇蘇州等地佈道,帶領各種聚會,探訪弟兄姊妹。

抗戰期間,李淵如在重慶、四川等地開展巡迴工作,並開始了差傳事工。 她曾於1938年9月和汪佩真、張耆年等人到貴陽拓荒佈道;同年10月到達雲南昆明。 同時,她的文字工作從未間斷。 1928年,考門夫人的靈修著作《沙漠甘泉》的英文版寄到上海廣學會林享理師母手上,師母在尋找書中文編譯者的時候諮詢了余慈度姊妹等人,大家都異口同聲地 說,在基督教出版界,最有水準的編輯,就是李淵如姊妹了。 於是,她承擔了該書的編輯工作。

1939年,在李淵如的聯絡與推動下,《沙漠甘泉》正式面世。 李淵如在編輯此書時,並沒有照原著全部譯出,而是有的地方節譯、有的地方刪減、有些地方採用中國信徒的著作、更有幾篇是她自己寫的。 這本靈修著作出版後引起巨大反響,成為對中國基督徒最有影響的靈修作品之一,直到今天,仍然滋養著許多心靈。

抗戰期間,李淵如前往西南一帶佈道。 1942年,上海地方教會許多信徒批評倪柝聲經營中國生化製藥廠,常有信徒到李淵如家去告狀。 李淵如被捲入這一風波,意志消沉,和張耆年離開侍奉到蘇州隱居。 但到1946年時,她已經懊悔自己的舉動。 1948年春,李淵如與倪柝聲又恢復了聯繫,繼續任上海福音書房編輯。

1950年代初,李淵如投入很大精力,幫助倪柝聲將1948年和1949年鼓嶺訓練中所釋放的重要訊息,如《人的破碎與靈的出來》《神話語的職事》《主工人的性格》等,以最快的速度出版。

1956年1月29日晚,62歲的李淵如和汪佩真、張愚之、藍志一等同時在上海被公安機關以「倪柝聲反革命集團的骨幹」和「死黨」的罪名逮捕,彼時的上海市公安彼 局控告「倪柝聲反革命集團」「用盡心思毒害青少年……李淵如要青年教徒『不能愛祖國,不能愛前途,不能愛學業。』」最終,李淵如被判處15年徒刑,和汪佩真一同囚禁在 上海市提籃橋監獄女監。 李淵如一直沒有出獄,於1967年左右病故。

根據汪純懿在《何等奇妙》一書中的描述,李淵如和汪佩真在坐監期間放棄了信仰,但細節究竟如何,恐怕後來者很難做出精確判斷。 儘管在十多年的監獄生活中,李淵如可能有過軟弱、灰心,甚至某些撇棄信仰的言行,今天的我們並不能因此否定她畢生對神國事業的委身和貢獻,以及她最終是 死在牢中、為主殉道的事實。

李淵如從排斥福音,到為主坐監、殉道,見證了基督福音的大能;她和許多中國基督徒在那個動盪撕裂的時代對信仰的委身,如今仍然成為我們的激勵和榜樣。

荒原人,福音媒體編輯,現居中國陝西。

本文是「中國近代史上深具影響力的女性基督徒」系列文章之一

我在成為好撒瑪利亞人的路上跌倒了

當我們把自己描繪成英雄時,往往忘了自己有著人性。

Christianity Today January 3, 2024
Illustration by Hokyoung Kim

我認為,許多人讀「好撒瑪利亞人」這個寓言時,潛在地認為它傳遞的基本信息僅僅是「面對那些悲慘的人時,別當個混蛋。」

主日學的故事圖片在我們的腦海中展開。一個無辜的可憐人慘遭毆打,任何有道德的人都會感到震驚。祭司和利未人看到了他,從路的另一邊走過。他們冷酷無情的行為讓我們大吃一驚。這肯定不是任何一個正直的人會做的事!他們怎麼忍心讓這個可憐的人躺在路邊?我們天馬行空地把自己代入故事中,扮演著好撒瑪利亞人的角色,確信這種事如果發生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我們肯定會做正確的事。

但在我的親身經歷中,這個故事的結局卻截然不同。

時,我正開車返回位於東非國家布隆迪(Burundi)內陸農村的家,我在那裡以宣教士醫生的身份生活和工作。在過去的幾天裡,我經歷了一場馬拉松式的高壓跨文化和多語言會議,會議的主題是我們醫學院的國際認證。在為三個小時的返家車程做準備時,我已精疲力竭。我只想趕快見到我的家人,和他們分享副駕駛座地板上的外帶食物。

我的車在兩旁長滿香蕉和棕櫚果樹的狹窄山路上蜿蜒前進。在我住在這裡的最初幾年,這段危險的旅途——陡峭的高低落差和有限的視線讓我恐懼,但現在,這已是司空見慣的事了。我一邊開車,一邊禱告旅途的時間能減緩我心靈上的疲憊。

當道路再次轉彎時,我看到前方發生了騷亂:玻璃碎片、一輛碎爛的摩托車和路邊混亂的人群。兩個年輕人正把一個人從摩托車上拖下來,一個人抱著一條腿,另一人抱著一隻手臂,把他拖到路邊狹窄的碎石路肩上,而旁邊是陡峭的峽谷。

我意識到這件事才剛發生不久。我頓時陷入確信自己應該怎麼做但又猶豫不決的糾結裡。我很想繼續開車。畢竟,現場沒有人會知道我有義務提供協助。對我來說,風險也很大。我必須在夜幕降臨前趕回家,否則開車會很不安全。捲入其中可能意味著被勒索,甚至被指責是車禍的罪魁禍首。唯一能讓我停下腳步的是我成為醫生時的誓言,繼續開車幾乎會讓誓言失去意義。我非常清楚這個區域缺乏急救服務,沒有其他的救援。

我把車停在路邊,下了車。「我是醫生,」我用蹩腳的基隆迪語說。我跪在昏迷的男子身邊,他頭部有一個很大的傷口,濃稠的血跡直直流到路上。我注意到他還有呼吸,瞳孔對光線有反應,脈搏也很好。如果送到醫院,他可能會沒事。

「這裡有人會說法語嗎?」我問旁邊的年輕人。幾秒鐘後,一個人從人群中走出來,用法語和我打招呼。「還有人受傷嗎?」我問。

他指著20公尺外的一小撮人,我驚訝自己還沒注意到從那個方向傳來的巨大哀嚎聲。我走過去看了看。當我檢查女子脛骨的大面積的開放性骨折時,她痛得大叫起來。腿傷很嚴重,但她顯然意識清醒,呼吸也很順暢。

我做完我在路邊能做的所有事。

「你們打算怎麼辦?」我問這位講法語的年輕人。他臉上露出了我們再熟悉不過的無助表情——沒有交通工具,沒有錢,也沒有人可以求助,周圍所有人都在同一條船上。

我再次意識到,他們並沒有在等待任何急救服務。他們也許會希望計程車能在接下來的六小時把人送到某個地方,但這可能為時已晚,尤其對那個昏迷不醒的人來說。

「聽著,我車上有位子,可以載他們其中一人去醫院。」我提議道。

「帶那個女孩去!」我身邊的男人立即回答。

「那個男的病得更重,」我反駁。

「他已經死了。」

這顯然不符合事實,我開始生氣了。「他還有呼吸!」我提高音量。

那名男子望著路邊被遺棄的身軀,似乎第一次想起他。我懷疑摩托車司機是旁觀者眼中的無名氏,而受傷(但較不嚴重)的女子則是這位男子的朋友,甚至可能是他的家人。

我嘆了口氣。「好,讓我把我車裡的座位都放平。也許我可以帶上他們兩個。」我奮力調整了我的行李和RAV4的座椅。剛好有足夠的空間讓兩個受傷的人躺平,並讓一位男性親屬陪在受傷女子旁。我們四人準備出發。

此時,當地警方已經趕到現場。我試圖解釋將傷者送往醫院的緊迫性。但警察希望我留在現場做一些筆錄,並提供我的聯絡方式。我絕對不想捲入當地警方的事務裡。最後,我說服他們,讓他們放我走,然後我載著滿車的人匆匆上路。

會說法語的人攔住了我。「不要去附近的醫院。求你了。請載他們去城裡更好的醫院。」原路走回市區意味著我無法按計劃在日落前回家。但我知道他是對的。我去過附近那間醫院,它們無法提供需要的救治。他告訴我應該帶他們去哪間醫院。我知道那個地方,我同意了。

在下山的路上,我開始意識到我們正在上演好撒瑪利亞人的寓言。路邊有受傷的人,我面臨一個決定,要麼像其他人一樣路過,要麼帶他們就醫。這些相似之處非常明顯,為什麼我之前沒有注意到呢?

首先,這整件事的感受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我既生氣、害怕,又疲憊不堪。車上的女子不停地用基隆迪語尖叫著「我要死了!」,我好想吼回去,讓她知道她的尖叫無濟於事。

為什麼是今天?我本來就已經精疲力竭了。在我心中,好撒瑪利亞人總是像一張白紙,他沒有自己的重擔,也不急於處理自己的事,這一點從他能把手邊所有事放下判斷出來。我看到了他的慷慨,但我總認為他的慷慨來自我所沒有的餘裕。如果我有這種餘裕,我也會像他一樣慷慨解囊。但在現實生活中,什麼時候才會有處在如此充裕狀態下的好人呢?

也許效法好撒瑪利亞人意味著,認識到我們自己的重擔跟疲憊,甚至我們自己的需求都會伴隨著我們進入故事裡。

山的路很艱辛。我的後座是身負重傷的陌生人,他們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還要面對一條蜿蜒曲折的險路,路肩狹窄,坑洞不平,行人和自行車擁擠在車道上,卡車以每小時十公里的龜速向山下駛去。若想在這條路上趕路疾駛,會把普通速度就已經是種冒險的駕駛提升到瘋狂的程度,我不得不下意識地讓自己緩下。有次,我重踩了急煞,我的車頭在一輛卡車懸空的後尾極近之處停下。我深吸一口氣,開始用英文大聲的禱告,為了蓋住後面女子的尖叫聲。

我想著我所面臨的風險。帶著這些人開車離去可能意味著我仍然得和當地警察有所來往,我以前曾和他們交手過,我真的很想避免這種事。而趕著下山可能會危及我的生命。我一位朋友曾告訴我,他晚上開車去機場時,看到路邊躺著一個人。當他在考慮是否停車時,想起一些故事,在這些故事中,這種場景是個詭計,目的是讓人們停車,以便襲擊和搶劫他們。我的朋友決定繼續開車。我完全能理解。

這種種可能性都可能出現在寓言故事的背景裡。那個好撒瑪利亞人會害怕被騙嗎?不無可能。他是否會因著幫助陌生人而陷入當地執法單位的糾纏裡?我總是假定客棧就在同條路上,但也許撒瑪利亞人不得不像我一樣走回頭路,從而使自己暴露在夜間旅行的危險中。

我在布隆迪的生活經驗讓我有足夠的資訊來評估當下情況。如果我捲入事件裡,我自己或其他人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如果我投入其中,可能會帶來什麼好處?評估情況是明智之舉,但若事情具有風險,並不意味著我們就不需要參與其中。也許跟隨好撒瑪利亞人的榜樣意味著接受風險——不僅僅是付出一些金錢或一點點的不方便處——而是隨之而來的各種風險。

達市區時,我如釋重負,趕往醫院。我開車穿過大門,找到了急診區。停好車,跳下車,攔住我看到的第一個穿手術服的人。

「我車上有兩個外傷病人。一個頭部受傷昏迷不醒的男性,一個脛骨有開放性骨折的女性。」

他回頭盯著我。我又試了一次,但他毫無反應。幾分鐘後,似乎是負責人的醫生出來了。我趕緊帶著他到車旁,打開後門。那名男子仍昏迷不醒。女子暫時平靜下來,靠在她身邊的家人身上。我四處尋找擔架或輪椅。我不明白,我冒著生命危險衝下山後,為什麼沒人有所行動?

醫生開始平靜地與我車上意識清醒的人聊天。我明白他是在問錢的事。他遺憾地吐了吐舌頭,轉向我。「啊,你看,問題在這。他們沒有錢。所以我們不能照顧他們。」

這裡基本上是一間私人醫院,我明白,如果沒有一定的收入來支付醫療費用,醫院就無法維持運作。無論是否會收到付款,我從未想過醫生會在這種緊急情況下缺乏醫治病患的動機。我當下明白為什麼沒有人把傷者從我的車裡抬出來。醫院想確保我會再次帶走他們。

我試著拉關係。我向他解釋了我在該地區醫療領導層中的角色,並詢問他是否同意我打電話給他的上級並複述他的話。他回過頭來看著我,目光過於平靜,好似一個每天都要進行這種對話的人。「當然可以,」他說。

「那我能帶他們去哪呢?」

「我不知道。」

「我可以把他們送到路邊的另一家醫院嗎?」

「我不知道。」

我關上後車箱,鑽進車裡,一聲不吭地駛出大門。

不是我的責任。我的責任是把這些人送到醫院,在那裡,我的慷慨會得到讚賞,然後由其他人接手。但是,我越做越多,越做越犧牲——不是因為我選擇這樣做,而是我被困住了。

好撒瑪利亞人會遇到這種情況嗎?我總是想像客棧老闆面帶微笑的樣子,但誰會願意讓一個半死不活的無名氏住在自己的客棧裡,即使有人會負擔所有費用?那間客棧是撒瑪利亞人嘗試的第一間客棧嗎?還是他必須四處求問好一段時間?如果他嘗試了好幾間客棧,發現沒有人想要一個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人,怕嚇跑自己其他更好的客人(例如祭司和利未人)呢?如果除了撒瑪利亞人,沒有人關心傷者的死活呢?

隨著實踐這個寓言的複雜性逐漸展開,我越來越意識到,跟隨好撒瑪利亞人的榜樣可能意味著比我原先想像的陷入更深、更孤獨的處境。

我不斷想著,我離重獲自由還有多遠。

沿著公路,我駛入另一家醫院。若沒有人幫忙,我甚至找不到急診室。急診室是一棟小樓,位於園區的後半部,好像醫院蓋了30年後才出現。我把車開進去,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接待。我走進急診室,請一名護理師到我車上。我解釋了情況,這時聚集了一小部分圍觀的人。護士看了看車的後座,一言不發地消失在急診室。我不確定她會怎麼做。

至少等了10分鐘後,擔架出現了,受傷的女子爬了上去。她和同車的家人一起消失在醫院裡。只剩下那個還在昏迷的男子。他還有呼吸,我很高興看到他開始有點呻吟聲。尷尬的是,我不斷想著,我離重獲自由還有多遠。

站在附近的一位女士問:「你怎麼認識這些人的?」

「我不認識他們。我只是開車經過,他們需要去醫院。」

「上帝保佑你。」

我只想哭。

擔架回來把人抬上去後,我要求見和我一起過來的家屬。我想謹慎地給他一點錢,以支付一些初期費用,但我擔心他會把錢都用在他的家人身上,忽略了昏迷的男子。

我決定用自由裁量權換取他的責任感,避免就他需要多少錢進行長時間的討論。我先坐到駕駛座上,以確保我的安全,然後搖下車窗。我把錢舉起來,讓家屬和圍觀人群看到。「這一半是給你家人的,另一半是給另一個人的。」人群中冒出一個人,說他明白我的意思,在場每個人都看到了,這個家屬需要把一半的錢花在摩托車手身上。我簡短地點點頭,把錢遞給家屬,然後開車離開。

我在想,好撒瑪利亞人是如何承諾會再次回來並承擔所有額外的費用的。我住在三小時車程以外的地方,有自己的病人和醫院。我想,好撒瑪利亞人可能也有這樣的責任在身上。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打算再回來了。

幕降臨,回家的路途十分艱難,但幸好一切順利。當我駛過事故現場時,我試圖擋住自己的臉。我想那個人群(仍在那裡)可能認出了我,但我還是繼續往前開。

深夜,我抵達家裡,癱倒在沙發上,很想哭,但情緒過於複雜而哭不出來。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太清楚。根據我的醫學評估,有幾個人的生命發生了重大改變,但試圖效法好撒瑪利亞人的過程與我想像的完全不同。

「誰是我的鄰舍?」那人問耶穌,於是開啟了整個故事。耶穌最後說,去成為鄰舍吧(路10:25-37)。

愛就是犧牲,但犧牲讓我們很痛。

這個事件讓我很受傷。整件事開始前,我的情感之井已經幾乎是空的了,而我最後還只能反覆挖掘著乾涸的井底。我只決定參與這件事到某個程度而已,但每當我到了那個程度時,我就會被要求更進一步,一次又一次。

但正如馬丁·路德·金恩在《我曾到過山頂》的演講中所說,祭司和利未人問的是:「如果我停下來幫助這個人,我會怎麼樣?」撒瑪利亞人則問:「如果我不停下來幫助這個人,他會怎麼樣?」這個寓言呼召我們走出自我,為他人做出犧牲。愛就是犧牲,但犧牲讓我們很痛。

這個故事裡沒有任何英勇事蹟,而是一團混亂:充滿我原先的重擔,交織著來自他人的意想不到的重擔。還充滿伴隨進入極端和需要幫助的情境而來的難以承受的風險。這是一段孤獨的經歷,它從我身上拿走的遠比我加入時願意給予的多得多。

然而,這似乎才是這個寓言的真實樣貌。在經歷這次事件前,如果你問我是否願意響應好撒瑪利亞人寓言的呼召,我想我會同意的,即使有一點猶豫。

但我如今明白了我先前假定這個寓言發生的情況。我假定這種犧牲的機會會在一個即使對我來說不是完美的,但也可能是最佳的,或至少不是在那麼不方便的時間點出現。我假定客棧老闆會微笑著迎接我,其他人也會團結起來與我合作。我以為我付出的代價會是經濟上的,而不是情感上的。我以為我順服地邁出步伐,即使困難重重,最終也會有一種滿足感,就像運動結束時的粗重呼吸和汗水。

但事實並非如此。身為世界上最貧窮國家之一的醫學教育工作者,我可以說,無論是幫助路邊的一兩個人,還是解決導致人們滿身是傷躺在路邊的系統性問題,情感上的代價都很高。努力改變上層系統是明智的,但也是混亂的。

當我們禱告危機不會發生時,危機就來了,當我們越陷越深時,風險和代價可能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期。

當我看到我車上乾涸的血跡時,我常常會想起這些代價。這種混亂和心痛正是這個寓言的真實寫照。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會提醒自己我那天未曾想到的耶穌的其他一些話。耶穌在馬太福音25:40告訴我們,服事有需要的人就是服事祂。祂就躺在我的後車廂,昏迷不醒。祂就在那個不斷尖叫的女子身上。

事實是,我的犧牲是個機會,在找到合適的地方前,我載著我的主在城裡繞來繞去。

讓我們不要等待某個假想的時刻,等待環境和心情都做好準備後響應呼召。讓我們接受這個墮落的世界不可避免會有的傷害,視其為痛苦但仍蒙福的機會。

讓我們一起評估基督徒的愛的風險,在痛苦中相互支持。讓我們記住,我們的主在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之中——也在我們之中,即使我們自己有不足之處。

艾瑞克·麥克勞克林(Eric McLaughlin)是布隆迪的宣教醫生,著有《黑暗中的應許:與需要幫助的人同行而不失去信心》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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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HOPKC因畢邁可的「不當行為」與他斷絕關聯

IHOP (國際禱告殿) 創辦人承認其「過去的不當行為」。

圖為畢邁可

圖為畢邁可

Christianity Today January 3, 2024
Courtesy of IHOPKC

總部設在堪薩斯城的國際禱告殿(International House of Prayer)是個頗具影響力的靈恩福音派禱告和宣教團體,該機構的領袖團隊於上週五宣布,他們已切斷與其創辦人畢邁可(Mike Bickle)的關聯。

去年10月下旬,一群前IHOPKC領袖指控畢邁可涉嫌以神職人員的身份有不正當的性行為。12月早些時候,畢邁可承認其過去的一些不當行為,但表示許多對他的指控都是不真實的。

畢邁可在線上發布的聲明裡說:「懷著非常沉重的心情,我對自己過去的罪行如今為基督的肢體帶來如此多痛苦、困惑和分裂深表悲痛。我難過地承認,20多年前,我因不恰當的行為犯了罪——我的道德失敗是真實的。」

上週五,IHOPKC宣布畢邁可不再是該組織的一員。

IHOPKC的發言人兼危機管理顧問艾瑞克·沃茲(Eric Volz)在YouTube發布的一段影片裡說:「自從接手危機管理工作以來,執行委員會收到新的信息,證實畢邁可確切的不當行為,使IHOPKC必須立即正式且永久的與他斷絕關聯。」

沃茲說,IHOPKC領袖沒有獲準透露畢邁可被指控的不當行為的細節,只表示針對他的指控正在調查的階段。

發言人也宣布,IHOPKC的執行董事斯圖爾特(Stuart Greaves)已經請辭,但沒有說明辭職的原因。

長期以來,畢邁可一直是靈恩派基督徒中頗具影響力的人物。他是葡萄園運動(Vineyard movement)的初代領袖,但在1990年代因神學問題和與創始人溫約翰(John Wimber)及其他領袖的衝突而與該組織分裂。畢邁可最著名的事蹟是創立了IHOPKC,該教會於1999年開始每週七天舉行24小時的禱告會,後來更成為一個宣教運動。

畢邁可也是新使徒改教運動(New Apostolic Reformation)的領袖,該運動強調教會應由現代先知和使徒帶領。

IHOPKC領袖根據內部調查結果,於11月發布一份初步報告,對於針對畢邁可的指控表示懷疑。但沃茲在上個月稍早宣布,IHOPKC已聘請萊思羅普集團(Lathrop Group)進行進一步的調查。IHOPKC支付所有調查費用並與Lathrop Group簽訂合約,表明該公司的調查是獨立進行的。

沃茲說,與畢邁可斷絕關係的決定表明進行獨立調查的必要性。他也表示,IHOPKC領袖已承諾「對教會政策、程序和文化實施一切必要的改變,以確保 IHOPKC不會再次走上這條艱難的道路。」

包括博茲·奇維德堅(Boz Tchividjian)等律師在內的受害者代言人表示,他們希望能確實了解指控的真相,但對萊思羅普集團的調查是否為獨立調查持懷疑的態度。他們引用該公司網站上的一份聲明,裡面誇耀其公司曾為遭受濫權指控的宗教團體辯護。

與此同時,本刊上個月曾報導,畢邁可遭受指控的事件如何震撼巴西的福音派,畢邁可和他引領的禱告運動在巴西擁有大批追隨者,此事件迫使人們開始討論巴西教會應如何處理神職人員濫權事件。

相關新聞報導(按時間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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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所謂的「時間管理」這回事

也許對上帝來說,效率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重要。

Christianity Today December 31, 2023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Stas / Unsplash / Patrick Strattner / Getty

我曾經是個非常喜歡看「時間管理」相關書籍的人。當2020年3月整個世界停擺後,每天起床,脫下睡衣,迎接我的是空白的日程表的挑戰。我相信每一篇告訴我「現在正是清理衣櫥、打掃儲藏室、整理照片的最佳時機」的文章。

在新冠疫情初期,我非常喜歡我剛整理好的車庫;我很高興自己成功的處理掉平時逃避不做的成堆文件。不必多說,生產效率(productivity是現代人存在感的主要寄託。能把事情做完的日子就是個好日子。

但在即將到來的新的一年裡,我不會去找一本更好用的日程計劃本。我也不會去尋找最好、最新能幫助我提升效率的手機app。在嶄新的一月份裡,我將第一次不再抱有幻想,認為某種新的科技或更好的產品能幫助我馴服時間這頭野獸。

時間管理是種錯覺。儘管如本傑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那句名言所說,時間可能是金錢,但我們沒有任何方法能增加我們的本金。我們當然可以嘗試最大限度地提高每分鐘時間的收益,但正如疫情不斷教導我們的那樣,我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明天。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我們應妥善管理我們的注意力

儘管我在疫情初期重新努力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但我始終無法讓我焦慮的心安靜下來。我有大把的時間、非常有生產效率的時間,卻依然對時間感到焦慮。

身為一名基督徒,我知道時間對上帝很重要,但我開始覺得時間對上帝的重要性並沒有像我想像的那樣瘋狂。確實,人類是到了近代才把時間視為可測量、具有工具性,是可以使用或被浪費、被節省或花掉的東西。然而,即使在中世紀修道院發明鐘錶以前,人類也早已是會為時間焦慮的生物。

大衛·魯尼(David Rooney)在《關於時間》一書中說,在羅馬於公元前263年安裝第一個日晷的幾年後,一個舞台劇的角色感嘆道:「諸神詛咒那個最先發現時間的人——是的,最先在這裡安裝日晷的人,他為我這樣可憐的人把一天打成了碎片!」

時間管理無法解決人生命有限的危機——也就是那種感到日子和歲月極為短暫的可怕感受。可以肯定的是,我從讀過的許多時間管理書籍中掌握了一些有用的技巧:提前計劃、將大項目分解成小任務、無情地剔除非必要的工作。但正如梅麗莎·格雷格(Melissa Gregg)在《反效率》(Counterproductive)一書所論述的,鑑於自20世紀初以來,關於時間管理的新觀點寥寥無幾,我本只需讀一本好的時間管理書籍就夠了。

這樣看來,比時間管理更重要的是注意力管理。因為我們無法增加時間。時間對我們而言是一份禮物。然而,我們能做的是培養這樣一種能力:透過集中的注意力,或者說是未被稀釋、非碎片化的精神/意念,棲息在這些時間裡。西蒙娜·韋伊(Simone Weil)發現注意力為她的靈命生活增添不少益處。當時的她正開始每天用希臘文複誦主禱文,每當她的注意力游離時,她就重新開始。「就在像這樣的一次背誦中⋯⋯基督親自臨在,佔據了我。」

不少人發現,我們生活在一個有著「注意力經濟」的時代,也就是說,今天最有價值的是我們在網路上逗留的分分秒秒——這些是可以被出售給他人賺錢的時間。例如,當臉書於2012年上市時,他們並沒有明確的營收計劃,但他們知道自己擁有全世界的時間

馬修·克勞福德(Matthew Crawford)在《頭腦之外的世界》一書中指出,現代生活的一個挑戰是,我們的注意力並不總是由我們來掌握。當我們坐在機場、在超市排隊或瀏覽每天的頭條新聞時,總有人拿著擴音器大喊大叫,懇求我們購買、訂閱、相信他們的產品。注意力是一種需要被爭奪的資源,就像一座沒有城牆的城市,除非我們築起圍牆、派駐哨兵、加固防禦,否則它會被攻破。

現代人生活的環境讓我們很難維持注意力,尤其是手機通知聲嗡嗡作響的時候。但是,正如人類對時間的焦慮感自古以來就存在,「爭奪注意力」的戰場也有其古老的歷史。如使徒保羅告誡腓立比人要培養注意力:「凡是真實的、可敬的、公義的、清潔的、可愛的、有美名的,若有什麼德行,若有什麼稱讚,這些事你們都要思念。」(腓4:8)。

保羅的意思是:你的注意力是寶貴的,要往好的方向去發展它。當保羅囑咐哥林多人要 「將人所有的心意奪回」(林後10:5)時,我不認為保羅僅僅視注意力為一種理性能力。我認為他指的是更廣泛的道德上的注意力操練,即熱愛美善之事並使自己習慣於美善之事:「你們在我身上所學習的,所領受的,所聽見的,所看見的,這些事你們都要去行」(腓4:9)。

克勞福德認為,注意力與順服有關,這似乎是一種獨特的基督教理解。他知道「順服」這個詞很刺耳,因為現代人往往視「自主/自治力」為最高價值。而注意力要求一種「對某些有其固有方式的事物的順服,」他寫道,「無論這件事是演奏樂器、整理花園,還是蓋一座橋」。對克勞福德來說,注意力從來不是自我封閉的。它不是自我凝視,而是對他者的一種奉獻形式。注意力不僅要求我們抬頭(從手機上抬起頭),也要求我們向外在世界看去,超越我們自身。

如今,我對那些將焦點放在培養專注力的事越來越感興趣,例如賈斯汀·厄利(Justin Earley)寫的《共同準則》,我們教會的小組正一起讀這本書。厄利的書與時間管理無關,而是提出建立有規律的時間節奏,透過每日固定的習慣——如跪地禱告、定時「禁慾(不使用數位電子產品)」、持守安息日或禁食——呼召我們順服於造物主,因為我們所有的時間都屬於祂。

這種基於習慣和生活準則組成的生活框架是一種修道式的生活方式,是培養注意力的人生計劃。然而,這不僅僅是一項個人行動,也是一項集體的操練。這也引出了一個問題:教會可以做些什麼來幫助會眾培養注意力?就我自己的教會而言,我很希望我們主日禮拜的運作能減少對手機的依賴,尤其是參加禮拜的人,可以把手機留在家裡,或至少讓手機靜音,盡量降低它的存在感。我希望看到我們身為教會,一起努力在整整一週裡都更認真地思考我們使用電子設備的習慣和方式——因為注意力似乎是一種「類比能力(不倚靠科技產品的能力)」。

(編註:Analog skill,類比能力,是指不依賴於數位或電子科技、也不經由其媒介的技能或能力。它包含進行涉及物理、有形或非數位元素的活動或任務的能力。在與注意力相關的背景下,「類比能力」指的是在現實世界的體驗或線下活動中專注、集中注意力並沉浸其中的能力,不受數位裝置的干擾或依賴。)

我認為,勞倫斯弟兄(Brother Lawrence)在修道院廚房洗碗時學會實踐的正是注意力。他並不關心時間和時間的流逝,而是認為所有的時間都是寶貴的,只要我們全神貫注地投入其中:

「對我來說,做日常事務的時間無異於禱告的時間;在我的廚房裡,在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中,在同時有不同的人要求我做不同的事時,我能像跪在聖禮時那樣,平靜地感受到上帝的同在。」

那些銷售與時間管理相關工具的市場利用的正是我們對於存在的恐懼:生命極其短暫,我們何等有限。時間管理的技巧也許能幫助我們處理現代生活和工作裡的一些複雜問題,但它無法教會我們如何像勞倫斯弟兄所說的那樣,「出於對上帝的愛做所有事」。因此,我們需要操練我們的注意力。

珍·波洛克·米歇爾(Jen Pollock Michel)是多倫多的一名作家、播客主持人和演講家。她已出版四本書,目前正在撰寫第五本書:《在主裡的時刻:再思效率、抵制匆忙、操練安寧的8個習慣

翻譯:Jane Hao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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