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不必在「進化論」和「亞當和夏娃」之間做選擇

來自家譜學的見解有助於改變關於這個充滿爭議的辯論。

Christianity Today May 5,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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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查爾斯 · 達爾文( Charles Darwin )提出進化論以來,基督徒一直在努力將亞當和夏娃置入進化的過程中。根據對創世紀第一章的傳統解讀,上帝直接創造了亞當和夏娃,所有人類都是這第一對夫婦的後裔。然而,許多基督徒因著進化論背後的科學放棄這一信念,因為進化論認為人類源自於動物,最初出現在地球上的是一個人類群體,而不是上帝所創造的一對夫妻。

位於聖路易斯市華盛頓大學的計算生物學家約書亞·斯瓦米達斯(S. Joshua Swamidass)希望能改變這場充滿爭議的辯論。在他的著作《亞當和夏娃的家譜》一書中,斯瓦米達斯既肯定進化論,也肯定人們在傳統上對創世紀的解讀。根據他運用計算生物學所做的研究,他主張亞當和夏娃的血源應該用家譜學而不是遺傳學來追溯。斯瓦米達斯從家譜學的角度思考人類起源之爭議,並提出亞當和夏娃在數千年前的特殊創造與進化並行不悖的可能性。

《亞當和夏娃的家譜》得到來自神學家、無神論生物學家以及對人類起源論持不同觀點的基督徒科學家的廣泛支持。《今日基督教》科學部編輯麗貝卡·蘭德爾(Rebecca Randall)就斯瓦米達斯的觀點如何為科學及神學之間的對話開闢新途徑而採訪斯瓦米達斯。

您開始從事這份研究的背景是什麽?您為何開始研究亞當和夏娃的家譜?

我從小接受的是「年輕地球創造論」的教導,但後來我開始了解進化論背後的科學,並看到它的合理性。現在,我使用人工智慧來探索生物學、化學和醫學等科學中交錯重疊的領域。身為一名計算生物學家,我關心的事情之一是想了解我們從人類基因組合學到的知識如何影響我們對人類起源的理解。關於祖先和人類起源的問題是我擔任領導團隊一員的和平科學(Peaceful Science)學術社群所關注的領域之一。

這本書的目標讀者是誰?您想觸及的讀者是年輕地球創造論者還是進化論者?

我的目標讀者主要有三類人。第一類讀者是我現今在科學界的同儕。他們之中多數人都不是基督徒,但他們希望能有效地與大眾交流,包括宗教團體。

第二類是非傳統派的基督徒,例如BioLogos等支持進化創造論的組織。我想鼓勵他們對傳統神學採取更開放及接納的態度。

最後一類人則是傳統派基督徒:他們委身於聖經的傳統解釋。我想邀請他們多接觸進化科學。我知道他們之中許多人認為進化論是個神話。沒關係。我們仍然可以達到一個共識,就是進化科學實際上與他們的信仰並不衝突。

您的研究是關於家譜學,而不是遺傳學。您能為那些可能會交錯使用這兩個名詞的人解釋一下它們的區別嗎?為什麽兩詞之間的差別很重要?

關於如何以科學表達對亞當和夏娃(人類第一對父母)的理解,一直存在很多衝突。這與人們對祖先(ancestor一詞的誤解有關。我們可以從遺傳學/基因學(genetic)的角度來理解,即我們的 DNA 來自於某個人。我們也可以從家譜學的角度來理解,就是我們家族的血派源自於某人。

遺傳學研究的方式非常不符合直覺。例如,我的父母兩人皆是我家譜上100%的祖先,我的祖父母和曾祖父母也是如此。但是,我的基因各有一半來自父親或母親;來自祖父母的則是四分之一;來自曾祖父母的則只有八分之一。由於基因稀釋的原因,我們家譜中大多數的祖先可能都沒有將任何DNA遺傳給我。

為什麽認識到這一點很重要?因為聖經並沒有討論我們基因上的祖先。但聖經告訴我們家譜上的祖先。歷史上,基督徒一直認為亞當和夏娃是所有人的祖先。我們可以問這到底指的是基因上的祖先還是家譜上的祖先?但聖經說的不可能是基因上的祖先,聖經指的是家譜上的祖先。

認識到這一點,能為神學開闢廣闊的討論空間。身為基督徒,我們對科學告訴我們的關於亞當和夏娃的事感到焦慮不安。但這些衝突皆是基於科學對我們「基因上的祖先的描述」。如果我們把重點放在家譜上的祖先,科學及信仰之間的衝突可能會比我們最初想像的少了許多。

您能描述一下在您發表研究成果前,進化科學對亞當和夏娃的看法為何?

我並非為了挑戰進化科學而出版這本書。我的研究有兩個基本觀點,就是人類與類人猿有共同的祖先,而這看起來非常像上帝透過天意掌控的某個共同源頭創造了我們。第二個觀點是,在過去的幾十萬年裡,我們的祖先似乎並沒有減少到只有一對夫妻。

人們從這些觀點出發,得出這樣的結論:首先,人類的人口從未縮減到僅一對夫婦;其次是,亞當和夏娃如果存在的話,一定與類人猿有著共同的祖先。

我知道這是一個微妙的區別,但我們口裡說的人類(human究竟是什麽意思?我們所謂的祖先(ancestor又是什麽意思?

如果我們堅持科學的真實論述,那麽,創世紀的故事就也可能是真實的,就像你所想像的那樣,亞當是上帝用塵土所造,上帝又將生命之息吹入他的鼻孔,而夏娃是由亞當的肋骨所造。但是,進化論同樣發生在伊甸園之外:上帝以不同的方式創造了一群人,他們最終與亞當和夏娃的後代一同繁衍後代。所以,實際上這與進化科學並不衝突。

您在這本書中討論到,以科學的角度來看,「人類」究竟意味著什麼/什麼是人類?而以神學的角度來看,人類又有什麼不同的意義。請問這些問題有哪些可能的答案?

在科學領域中,對於「人類是什麼」有各式各樣的答案。最近有本名為《亞當與基因組》(Adam and the Genome)的書,堅稱人類就是所謂的智人(Homo sapiens),即使這並非科學界一致的立場。一些科學家用「智人」來指稱我們這個物種,也有人把「智人屬」擴大到包含其他物種,比如尼安德塔人(Neanderthals)。但以這種方式來思考人類,可能只是用一種虛假的安全感來掩飾這類討論中最重要的部分。科學家們無法就人類的「物種(species)」或人類的「屬(genus)」達到一致認同的精確定義。當我們回顧人類歷史時,我們的視野也就變得模糊。

在神學中,有時會定義人類是「上帝按照祂的形象所造的受造物」。但神學家和釋經學家也無法就這一定義的解釋達成共識。關於「具有上帝的形象」這句話的含義,主要有三種觀點。實質性觀點認為,「具有上帝的形象」體現在我們的能力上,如能思考及有感覺;關係性的觀點則認為,這體現在我們與他人以及與上帝之間的關係上;呼召性的觀點則認為「具有上帝的形像」體現在我們被呼召治理其他受造物上。但這些簡單的分類中隱藏著許多複雜和分歧的想法。神學家們對上帝形象的意義如同科學家們對人類的意義一樣沒有定論。

我在書中建議採用一個有根據的定義,也就是,依據聖經的角度,讓我們定義人類為「亞當、夏娃及其後代」。在伊甸園之外可能還有其他生物學所稱呼的人類,他們是完全的人類,但聖經只提及亞當、夏娃和他們的後代。聖經並沒有提到其他人,即使那些人在生理上與我們有相同程度的人類特徵。

這個觀點為許多問題保留空間,如「上帝的形象」的含義為何、人類特徵的基礎有哪些,以及我們如何看待伊甸園之外的人類存在的可能性。幾百年來,這種可能性一直是人們討論的話題。聖經也暗示著他們的存在,但他們似乎只出現在視線邊緣。這是對神學家們誠摯的邀請:一起思考那些人會是什麽樣的人。

這是一場宏大的對話。讓我們開始對話吧!

研究這段歷史並思考和亞當及夏娃同時存在的一群人的棘手問題是,在理解這些人類的存在同時,我們必然面對種族主義相關的問題。您個人在思索的過程中學到了什麽?

我學到的一點是,人們經常把與種族相關的問題帶入對人類起源的探索中,這往往是為了攻擊那些與自己意見相左的人。我們每個人都受到種族主義的影響。人們往往會從一種粉飾性的角度來看待人類的起源,避開有色人種所在乎的問題,這類對話往往缺乏有色人種的聲音。身為一名深膚色的印度人後裔,我發現關於人類起源的問題,實際上與我們對自己在這世上的價值和尊嚴的關切緊密相連。

這場對話不一定要如此粉飾太平。回溯種族主義的歷史,揭開它並解決它是非常有價值的。我們有機會以一種為彼此著想的方式與非裔美國人、像我這樣的印度裔、以及其他許多在此類對話中沒有足夠代表聲音的種族來一同討論我們對「公義、慈愛及遺傳」的理解。

需要特別強調的一點是,人類起源科學堅決反對在生物學上形成所謂的「獨特的種族」的觀點。這一點確實需要人們不斷提起。我們如今已經理解我們全是同屬「人類」的大家庭。家譜學已清楚地說明這一點。

所有支持種族主義的科學派別皆認為,我們是互不相關聯的人群——我們之中一些人是亞當和夏娃的後裔,另一些人則不是;我們之中一些人具有某種生理能力,另一些人則沒有——皆已被證明是不正確的。一些基督徒對進化論持懷疑態度,因為進化論似乎挑戰了單源論/單源人種(monogenesis)的歷史觀點,即挑戰所有人類都是亞當和夏娃的後裔這個論述。但事實證明,與單源人種對立的理論——多源論——確實也是錯誤的。

你能為多源論(polygenesis)下個定義嗎?

多源論是一種錯誤的起源理論,經常被用來當作種族主義的依據。它認為,現今人類可被劃分為不同的生物群體,這些群體過去各自處於不同地方,具有不同的生理能力,神學上有不同的角色以及不同程度的權利和尊嚴。這種理論基本上完全錯誤。在歷史上,人們拒絕進化起源科學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它似乎倡導多源論。事實上,大約有長達一個世紀的時間,許多科學家都認同這個理論。然而,從1970年代開始,一些不同的證據相繼出現,皆證明多源起源論完全是無稽之談。

從您的研究來看,關於人類起源的不同論述可以經由那些方式結合在一起?

這本書從許多方面重新調整與起源論相關的論述。這本書並非僅僅講述亞當和夏娃這個單一模板。我的研究在於,重新講述起源科學,使這門科學為其他許多差異騰出空間。因為科學研究裡保留的空間遠比我們之前想像的多很多。

來自各方參與這場對話的人們都在重新調整自己的立場。這是我們開闢一條新管道的機會,為人們與主流科學建立一種減少對立、更多對話的關係留出空間。這是我們現在期待見到的。

容我問您一個有趣的問題:就我個人而言,我喜歡挖掘我的家族歷史。多年來,我曾聯繫到一些與我有著不同基因的親屬。你對大眾開始熱衷於DNA檢測套件有何看法?對那些對血統、族譜感興趣的人,作為基督徒,我們可以思考些什麽?

請記住,如果你往前追溯到幾千年前,那麼,我們都是一家人。身為基督徒,知道我們的起源很重要,但我們也要明白,我們所繼承的不僅僅是我們的DNA。身為基督徒,我們應該更廣泛地思考我們的祖先——尤其是我們從他們那裡繼承了什麼?我們在生理、文化、身體和社會等方面從他們繼承了什麽?當我們從不同層面來看待這個問題時,我們會發現自己對原罪、公義和種族等問題有更豐富、更新的理解。我們會進入一場寬廣的神學對話,而這種對話比任何DNA 檢測更有意義。

翻譯:江山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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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文化基督徒」歸向耶穌

世界正在重新體認到,我們的信仰有實實在在的好處。而這可以是福音的機會。

Christianity Today May 2, 2024
Priscilla du Preez / Unsplash

隨著基督教在西方的不斷衰落,更廣泛的世界已經開始注意到他們少了些什麼。人們似乎越來越意識到,無論教會有多少醜聞、做錯多少事,失去基督教文化似乎讓我們的處境更糟糕,而作為基督徒或生活在一個基督教社會裡是有好處的。

例如,德里克·湯普森(Derek Thompson)最近在《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上撰文,談到教會人數減少為社區帶來的損失。他總結道:「也許,儘管宗教有很多缺點,但它的作用有點像擋土牆,可以阻擋美國超個人主義所帶來的不穩定壓力,而這種壓力有可能在缺失宗教的情況下膨脹並溢出至各個層面。」

同樣的,哈佛大學學者泰勒·J·范德維爾(Tyler J. VanderWeele)對參與宗教活動的益處進行廣泛研究,發現參與宗教活動可以改善身心健康狀況、提高幸福感和意義感。根據統計,定期去教會做禮拜有助於個人生命的豐富、成長。維吉尼亞大學教授威爾考克斯(Brad Wilcox)的研究表明,定期去教會甚至與有美滿的性生活有關

還有像前無神論者阿亞安·阿里(Ayaan Hirsi Ali)這樣的人,他們解釋自己皈信基督教的部分原因是今日世界的腐壞,一個受到「覺醒意識形態」、「全球伊斯蘭化」、和受到「專制主義威脅的世界」。阿亞安·阿里在一篇宣布她的新信仰的文章中說:「我認為,唯一可靠的答案,在於我們渴望維護猶太-基督教傳統的文化遺產」。著名無神論者理查·道金斯(Richard Dawkins)雖反對阿亞安·阿里皈信基督教的決定,但他似乎對阿亞安·阿里的推論產生共鳴,因為他近期也開始稱自己是一名「文化上的基督徒」,以回應伊斯蘭教在英國日益增長的影響力。

這些論點的共同點是承認基督教對人類和社會有明顯的益處。它改善了我們的性生活、心理健康和社交網絡,為我們帶來當代世俗世界無法複製的穩定性、秩序以及自由和正義的基礎。這些都是成為基督徒並鼓勵傳播基督教文化(至少是表面上的)的有力理由——這種文化即使不接受基督信仰的正統思想,但採納基督教的精神。畢竟,數據似乎清楚地顯示:「更基督教化」的文化能帶來更多的人類生命繁榮。

但是,這種對基督教「可衡量的益處」的想法,究竟是對真實的基督信仰的威脅,還是福音的契機呢?

一方面而言,身為接受正統信仰內容的基督徒,我們毫不意外地願意按照上帝的律法生活,並有著相伴而來的祝福。違反宇宙規律的生活必然會為個人和社會帶來傷害。既然我們被呼召為「我所使你們被擄到的那城,你們要為那城求平安,為那城禱告耶和華,因為那城得平安,你們也隨著得平安」(耶29:7),我們就應倡導符合基督信仰的政策、做法和社會規範。如果我們相信上帝對我們生活的旨意是按照祂對宇宙的設計來生活,如果我們愛我們的鄰舍,我們就應該鼓勵我們的鄰舍按照祂的設計來生活。有鑑於此,即使是道金斯所稱呼的那種不信基督的「文化上的基督教」,也許也是朝著正確方向邁出的一小步。

但上帝對我們生活的旨意並不僅僅在於我們按照祂的律法生活。祂的旨意是我們透過祂的兒子耶穌基督認識祂。隨著越來越多人意識到我們的信仰對個人和社會的益處,這為基督徒帶來這樣的挑戰:我們該如何宣揚基督教的美德,而又不把它變成另一種謀求幸福的工具?換句話說,我們必須捫心自問,如果某個文化因物質益處而接受基督信仰的美德,那麼這個文化是否會永遠忽視(甚至抵抗)基督信仰於靈命/靈魂上的益處?

在最近一篇關於理查·道金斯的文章中,《今日基督教》主編羅素·摩爾(Russell Moore)就表達了這種擔憂。他寫道:「真正的基督教與國歌、鄉村小教堂和聖誕頌歌無關。」真正的基督教並不是簡單的一種「非伊斯蘭教的宗教(如道金斯所希望的那樣)」或「非覺醒意識形態的宗教(如阿亞安·阿里所希望的那樣)」。羅素·摩爾說,「如果福音不真實,那福音就不會起作用。一個真誠的異教信仰每一次都能戰勝偽裝成基督教的基督教。」一個不活出正統信仰內容的基督教(不以活著的信心回應永生上帝的基督教)只不過是一種社會認同而已。

我們該如何宣揚基督教的美德,而又不把它變成另一種謀求幸福的工具?

而這個世界已經充滿各式各樣的社會認同。如果一個人可以在得到基督教物質利益的同時,不真正相信福音的內容,他又何必向著自己的老我而死,以活出對基督的徹底順服呢?正如我在《顛覆性的見證》一書中所論述的,現代人傾向把基督教視為一種「生活方式的選擇」,而不是上帝以基督的形式進入人類歷史所啟示的超越的真理。如果人們信奉基督教只是因為他們視基督教為一種能提升自我的生活方式,那麼,當基督教的要求變得過於苛刻時,他們就會放棄基督教,轉而追求一些更容易接受的時尚思想。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難想像會出現一種另類的基督教,它透過詆毀基督教,將基督基督教中剔除,從而真正地嘲諷這個信仰。更糟的是,基督可能被理解為一個純粹的符號,一個完全不關心聖經真理的政治運動的迷因(meme)。

我們其實很容易就能想像這種情況,因為它已經在美國基督教的某些領域發生很久了。拋棄了復活等核心教義的左派進步派人士所提倡的社會福音(social gospel)就是個很好的例子。而在政治右派裡,基督教也可能淪為一種公民宗教,前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近期推廣的以美國為主題的聖經就是個例子。基督教總是面臨被一些人「調整內容」的風險,這些人只想獲得基督信仰所帶來的物質利益,而不願接受福音所呼召面對的靈命現實

但是,那些被物質利益所吸引的人,是否就一定不會接受更深刻的、關乎個人靈命的、正統的基督信仰呢?那些擔心這個世界瘋掉的人,是否有可能透過這種世俗的途徑來接觸到真實的信仰——首先被基督教傳遞的關於上帝所設立的秩序吸引,然後再被上帝本身所吸引?那些孤單、憂傷的人是否有可能首先被在教會裡見到的「上帝所設計的群體/共同體」吸引,以致於相信上帝?

我確實能見到一個「文化上的基督教」所具有的真實風險。但我相信,那些首先被利益而非福音所吸引的非基督徒,仍有可能跌跌撞撞地進入信仰。他們可能會尋求上帝,也許當他們伸手去找祂,就尋見了,而其實這類人「離我們各人不遠。」(使徒行傳17:27)。

當然這之中也存在著危險,我們必須警惕自己不去鼓勵那種膚淺的、變質的基督教文化。但我們發現我們如今有個宣講福音的絕佳機會:無論人們來教會是為了社交還是出於對上帝的順服,他們都需要聽到福音。無論人們是因為對左派進步文化的恐懼而對基督教表現出興趣,還是因為對基督復活的真實歷史性深信不疑,他們都需要聽到福音。

我們面臨的挑戰是邀請那些看到我們信仰益處的人能真的認識到:這些好處是天父賜給我們的完美禮物,不僅僅只是提升自己生活方式後得到的正面成果。福音就是像這樣的邀請。宣傳福音是我們向鄰舍解釋「基督教文化之所以美好,是因為它來自一位慈愛的上帝,這位上帝賜福給一切求告祂的人(羅10:12)」,而這位上帝希望他們悔改歸向祂

作者O. Alan Noble是俄克拉荷馬浸信會大學英語系副教授,著有三本書:《On Getting Out of Bed: The Burden and Gift of Living、《You Are Not Your Own: Belonging to God in an Inhuman World》、《Disruptive Witness: Speaking Truth in a Distracted 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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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s

我們性別在地上如同在天上

我們的性別會在復活時被消除或更新嗎?

Christianity Today May 2, 2024
Illustration by Pete Ryan

我發現今天很多關於性別的文章都很奇怪,既抽象又與世脫離。教會和我們所處的文化中關於性別的辯論常常圍繞著對「權威」和「順服」的關注,或者討論性別是二元劃分還是光譜的問題。

雖然這些討論某種程度上可能有其價值,但在解決我們在這個「罪惡的世代」(加 1:4)所經歷的因性別而痛苦的根源層面,這些討論並沒有走多遠。提供抽象的原則忽視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的人生細節,而這些細節往往是造成他最大痛苦的原因。

這也是為什麼每當我們從神學角度思考性別議題時,千萬必須小心謹慎,不要在理論與活生生的人之間劃出一條清晰的界線。如果一個性別神學無法看到上帝子民敞開著的傷口,它就仍是脫離現實的、虛無縹緲的神學,無法對渴望有豐盛的生命、有性別掙扎的世界說出正確的盼望之言。

我親身經歷過這樣的教訓。在發表了一篇關於人類復活後的性別問題的文章後,我收到一位信實於主而且思想深刻的雙性人的來信——她生來就有不同的性別發育模式——她問我她是否會以現在的性別復活。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很重要,因為身為一個基督徒,復活的盼望對她而言意義重大。

對我們來說,「新天新地」(啟示錄 21:1)是基督信仰真理的一部分——這個真理闡述著上帝原先計劃世界應有的樣貌——不同於我們今日地球墮落的狀態。末世並非某種與我們的普通生活毫無關聯的遙遠境況,末世定義了豐盛的生命應該是什麼樣子。末世論涉及的問題包括:「沒有罪的破壞力的生命會是什麼樣貌?」、「上帝的公義完全展開時,這世界會是什麼樣貌?」、「我們的生命真正地豐盛、茁壯成長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告訴我的學生,思索新天地的樣貌有點類似兒童遊戲「找出兩張圖片之間的差異」。透過辨識這個世界現在的樣子與它將來應該有的樣子之間的差異,我們能學習關於我們今日應如何過我們的人生、有什麼樣的行動。

如果說末世論讓我們了解到受造物將會如何恢復它們應有的樣子,那麼關於末世「肉身復活」的教義應能讓我們了解我們的身體應是什麼樣子。這意味著,我們對於肉身復活後的身體的看法,會影響我們對今世的身體的看法。

可以理解的是,那些對今世性別感到痛苦掙扎的人往往會用「復活」等詞彙來形容當他們終於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例如進行變性手術)後的感覺。透過將性別與復活聯繫起來,人類本能地設想他們的性別應該是怎樣的——而這反過來又證明了我們用以理解性別的框架是如何被罪所破壞及扭曲。

基督信仰教導我們,當我們的身體在新天地中復活時,它們將成為它們在被造之初應有的樣式,我們對我們全人得以被醫治的盼望也將實現。但問題是,我們對「復活」將如何治癒我們在這個有著性別的身體上的破碎有不同的理解。

如果ㄧ個人的手臂被毒蛇咬傷,他似乎有兩種選擇:截肢或取出毒液。雖然兩者的結果是一樣的(把人從危及生命的毒素中解救出來),但實現的方式卻截然不同:一個是切除,另一個是更新。同樣的,當基督徒設想人們因性別產生的痛苦問題將會如何被解決時,常會總結我們的性別在新天地復活的肉身上可能是「被除去(不再有性別之分)」或是「被更新」。

詢問我們的身體在新天地中是否會被賦予性別,就是在詢問「上帝賦予我們的性別的終極醫治及有著豐盛的生命應是什麼樣子?」。

雖然這個問題看起來似乎只在最近幾十年特別重要,但事實證明,人們已經詢問這個問題長達幾個世紀——而我深信,我們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對於我們如何理解我們在今日以「有性別的身份」如何經歷到豐盛的生命,有實際的意義。

在基督教歷史和當代神學中,有個悠久而令人印象深刻的脈絡,即設想性別救贖的最佳方式就是想像性別的去除。這個學派借鑒教父俄利根、尼撒的貴格利和宣信者馬克西姆(St Maximus the Confessor)等人的觀點,認為我們肉身復活後,不會再有性別之分。

根據這種觀點,人類某些方面有著上帝形象的一部分,其他方面則與非人類生物共有,包括性別。事實上,這派神學家認為,性別是上帝預知人類會犯罪才賦予我們的屬性。性別的目的是維持我們的生命,直到受造物最終極恢復的那日。因此,像性別、種族和殘疾這類的屬性——神學家們認為在今生為我們帶來極大痛苦和掙扎的屬性,在我們復活後將不再存在。

這些思想家以及那些重拾其思路的當代神學家們論證的基礎為加拉太書3:28,「並不分猶太人、希臘人,自主的、為奴的,或男或女,因為你們在基督耶穌裡都成為一了。」真正的創造是在基督裡的創造——在基督裡,他們從字面上推斷,這意味著沒有男女性之分。他們論證,即使性別原本是舊造的一部分,性別也不是新造物、新天地中應該存在的受造物屬性。

近期一些神學派別甚至重新思考我們的身體起初被造的樣貌究竟是如何。他們認為,也許創世記描述的人類樣貌並不是我們一開始就該有的模樣。因此,他們認為當救贖的計畫完成後,性別等屬性就會被取代——類似像孕婦裝那樣,雖然它們在某段時間內有用,但最終會變得不必要。

這種觀點有許多值得讚賞的地方,尤其是它將性別與福音連結在一起。然而,對於那些因性別認同經歷痛苦、掙扎或有任何其他負擔的人,告訴他們他們的盼望在於「終有一日性別會被消除」,我覺得是一種自我否定。性別似乎是我們生命敘事中太重要的元素,無法只透過除去性別來治癒。此外,如果我們相信耶穌為我們帶來對復活的期望,而如果祂是帶著祂的性別復活的,那麼我們為什麼不會以類似的方式復活呢?

基督教傳統的另一個分支可以追溯到愛任紐和奧古斯丁等教父,他們認為,我們會帶著自己的性別復活,正是因為在基督裡找到公義的盼望。奧古斯丁說,當人們說復活後沒有性別時,可能夾雜著其他的意思——他們真正的意思是,每個人都將自動以男性的性別復活,完全模仿基督的樣式。

正如奧古斯丁所,「兩性都將復活」,因為「所有缺點都將從這些軀體上去除,但他們的本性將得到保留」。既然「女性的性別不是一種罪」,也不是受造物的缺陷,那麼女性就會以女性的身份復活。因為「女性⋯⋯和男性一樣,都是上帝的創造物」。成為女性是造物主賜予的光榮禮物,是祂神聖形象的承載者——和成為男性一樣。上帝透過治癒受造物的罪來使萬物回到它們本應有的樣貌,而不是透過消除受造物的本性。

因此,這種消除受造物所有性別面向的復活神學是一種抹殺式的神學,它使我們對因性別遭受苦難和不公義的哀鳴——如心理痛苦和被歧視——無法得到解決。復活並不是宇宙版本的「蝕刻素描」(Etch A Sketch),不是當上帝把一切都推倒重做一遍;復活是對已經被創造並被宣佈為非常好的事物(創1:31)的神聖承諾——其中包括我們的性別。

愛任紐和奧古斯丁從花園的角度預想復活的樣貌。起初,上帝的創造就像一粒種子種在大地上,本來想開花結果,長成參天大樹(路13:18-19)。然而,這棵樹卻因罪而生病。但上帝沒有用斧頭砍它,而是從根本精心醫治這棵樹,並為此親自付出代價。然後,也只有在那時,這棵樹才會重新綻放。

今天,性別是許多人痛苦和困惑的根源——我們的經驗和性別觀念都因罪而生病。在我們周圍,我們看到性別歧視、性侵害和其他形式的傷害都在傷害上帝的創造物,尤其是女性。各種意識形態的基督徒都非常缺乏成為「基督般的存在」所需的美德——例如好好地傾聽、展現溫柔的同理心、在人們分享他們的性別經歷時不輕易做出結論。

作為基督的身體,我們可以一起開始描繪一種生活,在這種生活中,與性別有關的不適當、不符合聖經的負擔會減輕。教會內的人如何才能並肩同行——我們的願景與信心、愛和盼望同步——並實踐一個「基督的工作能照亮我們的性別角色」的敘事?這樣的信仰實踐首先需要我們恢復前面提到的美德:好好地傾聽人們的故事,同理那些受傷的人,並堅信在上帝的國度裡,不會再有因性別而產生的痛苦。如果我們將這些美德作為愛的表達方式,我們的基督教群體會是什麼樣子呢?

說到底,我確實相信我們在末世仍將是有性別的,因著基督的盼望經歷豐盛的生命和公義。這種盼望之所以能持續,是因為我們堅信耶穌愛那些最脆弱的人,包括那些性別是其痛苦之源的人。

雖然我無法確定我的雙性人朋友將會以何種性別在新天地復活,但我知道她在今世的身體是上帝今日能使用並幫助她與人建立情誼的身體。在萬事萬物的盡頭,一個令人驚訝的性別消除及轉換似乎與上帝救贖的行動不相符。

上帝尚未放棄救贖我們,上帝也尚未結束救贖我們的性別。即使是今天,上帝仍持續治癒我們的罪,讓我們在此生預先品嚐到身為復活的女性和男性的生命能如何豐盛的發展。

Fellipe do Vale 是三一福音神學院聖經與系統神學助理教授,著有Gender as Love: A Theological Account of Human Identity, Embodied Desire, and Our Social Worlds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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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文盲時代讀懂聖經的能力

「每天讀聖經」是否真的是基督徒屬靈操練不可捨棄的核心?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25, 2024
Atahan Demir / Pexels / Edits by CT

基督徒是有閱讀習慣的讀者。我們是「讀書人」。我們擁有翻譯成我們母語的個人聖經,並且每天讀經。想像一下「靈修時間」的畫面:你會看到一張桌子,一杯咖啡和一本翻開的聖經,書頁上有書籤、畫上的重點和註解。對基督徒而言,每天讀經是信仰生活的最低標準。我們之中一些人可能會想,什麼樣的基督徒達不到這麼低的標準呢?

許多基督徒能與上面描繪的畫面有深刻的共鳴。這當然也是我的成長經驗。作為人類歷史上的這個時期——20世紀美國福音派教會的縮影,這幅畫面是正確的。但是,作為「追隨基督」的永恆願景,這幅畫面卻有不足之處,而且這種不足之處會嚴重影響我們在「後文字文化(postliterate culture)」中培養門徒的能力,在後文字文化時代,多數人仍懂得基本的閱讀技巧,但絕大多數人會花更多時間消費視聽媒體。

(編按:根據維基百科,後文字社會(Postliterate society),亦譯作「後文學社會」,意指當一個社會發展至多媒體技術的應用已普及至無需文字(Literacy)繼續存在的虛講社會理論。在這個虛構的環境裡,讀寫也變得不再重要,文字不再需要存在。)

透過回顧過去,我們可以理解這種「以識字為核心」的基督教觀念在未來將如何使培養門徒的努力失敗。在基督教歷史大部分的時間裡,多數基督徒都是文盲。每天讀聖經並不是一種選擇,因為閱讀並不是種選擇。

這並不意味著聖經與普通基督徒的生活無關。但神聖的書頁主要不是個人虔誠與否的私事,而是上帝的子民聚集敬拜時一同聆聽的公事。聖經是教會之書,是宗教儀式之書,是基督肢體高聲讚美的自然棲息地。若要聆聽上帝的話語,就必須加入上帝的子民。聖經朗讀者為著所有人的益處大聲朗讀聖經。

在這種情況下,要求人每天讀聖經的命令就像在現代要求基督徒天天給自己的私人飛機加油的建議一樣。回顧教會歷史,我們學到的教訓就是,我們認為跟隨基督時「理所當然要做的事」對所有基督徒來說,可能並非永遠正確,也並非適用所有地方。在我們所處的時代和地點,適合(甚至必要)的東西可能並不適用於其他人。門徒訓練的實踐可能比我們通常意識到的更依賴科技和更廣泛的社會實踐

例如,想一想印刷術、公共國民教育和大量的文盲會眾對教會的影響。關於教會領袖故意讓會眾成為聖經文盲的黑暗時代的說法往往失之偏頗,因為沒有廉價的書籍就不可能有會閱讀的大眾,而沒有印刷術就不可能有廉價的書籍。閱讀的習慣和目的發生在一種社會、一種文化、一種極其複雜的道德和科技環境中。對我們而言有必要性的聖經閱讀,在另一個時空地點則不是必要的——甚至是魯莽或根本不可能達到的。

此外,根據聖經本身的內容,基督徒的生活本質上並不是一種閱讀生活,這一點十分明確。聖經每一卷書都是在上帝大多數子民不識字的時候寫成的。有鑑於此,我們對「個人讀經時光」的強調似乎更是種現代創新的操練,不僅有別於基督教歷史上大部分時間的門訓方式,也有別於聖經歷史。

因此,識字能力不能等同於忠實的門徒訓練,這是必須設立的前提。問題是,當大眾皆有識字能力確實是我們所處社會的現實,「識字能力」對我們而言究竟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在許多基督教傳統中,教會在過去幾個世紀的答案一直是「盡快、盡可能頻繁地」將聖經交到人們手中,並鼓勵將讀經作為與基督同行的日常活動的核心內容。今天的基督徒之所以成為「有閱讀習慣的一群人」是因著幾十代以來信仰上的先祖們具有的非凡遠見並付出無盡的辛勞。

對我們這些受益者來說,唯一恰當的回應就是感激之心。我常聽朋友開玩笑地說,他們是在「劍操」和「聖經超級盃」中長大的。有些人說,他們仍能列出從所羅門直到以色列流亡時期所有君王的名字。這些笑話總是帶著感謝和一絲懷舊之情。30年前,他們可能會對這些汗水翻白眼,但現在,當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回想起在教會度過的童年,他們會恍然大悟,發現教會已失去多少像那樣的傳統

但下ㄧ個問題是:我們還失去了什麼?這是個長期存在的問題,但最近這個問題變得尖銳起來——也就是關於下一代的讀寫能力,人能們流暢地閱讀特定文本的能力。今年二月,亞當·科茨科(Adam Kotsko)在《Slate》雜誌上撰文,對大學生的閱讀理解能力敲響警鐘。3月,在Substack網站上,Jean Twenge分享了支持科茨科所擔憂之事的實證研究

這些統計數據令人沮喪。例如,在2021年和2022年,每5名高三學生中就有2人表示在過去一年中沒有讀過一本書。與1976年相比,這一數字大約是1976年的四倍。其他研究也表明,美國成年人,尤其是男性,也有類似的情況。

每ㄧ年,我都要為教授數百名不同班級和專業的大學生,這些統計數據與我的親身經歷不謀而合。我的學生大多是無特定宗派的福音派基督徒,就讀於德州西部一間私立基督教文科大學。我喜歡找他們做匿名調查,只問一個問題:你從開頭到結尾完整讀過多少本書?我唯一的限制條件是,這本書不能是老師指定的,而且必須超過八年級的閱讀程度(例如,比哈利波特更難)。多數學生的總閱讀量低於5本書。許多人只讀過2、1或0本書。

長篇閱讀能力下降的原因肯定有很多。和其他人一樣,我傾向於將大部分原因歸咎於電視、串流媒體、智慧型手機和社群媒體。但無論原因為何,這就是我們所面對的現實。

美國不再是由需要持續性地、理性閱讀的書籍和其他書面作品讀者所組成的社會(如果美國曾經是的話)。用尼爾·波茲曼(Neil Postman)的話來說,基督新教所孕育出的「印刷術文化」已不復存在。教會內如此,教會外也是如此。

因此,實際的問題不在於這是否是我們所面對的世界,而在於我們應如何應對。當我們所知的「大眾識字能力」不再時,我們應如何與聖經互動?

在近期一本書中,傑西卡·威爾遜(Jessica Hooten Wilson)寫道

面對螢幕的誘惑,我們必須回歸對書籍的熱愛,以聖經開始,以聖經結束,但也包括其他書籍,這些書籍為我們啟迪經文中的真理,向我們展示如何在自己的時代和地點像耶穌一樣生活。閱讀必須成為基督徒每天的屬靈實踐。閱讀的生活可以抵消螢幕和數位科技所帶來的生活失調。

同樣地,艾倫·雅各布斯(Alan Jacobs)在最近一篇回應科茨科(Kotsko)和其他為人類失去識字能力而寫的輓歌的文章中寫道,「許多父母正在為沒有書的童年抗爭」。在福音派教會和典型基督教學校中,閱讀習慣仍被教導、示範,並以「成為基督徒、好鄰舍和公民的意義為」為閱讀時的核心。像這樣的操練首先出現在惠頓學院,現在也出現在貝勒大學的榮譽學院,雅各布斯看到閱讀習慣在這些學生身上留下的印記,他們是一種奇特的次文化的產物,而閱讀是這種次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身為一名讀者、教師和熱愛書籍的孩子的家長,我不敢苟同雅各布斯的結論,即「屈服並非不可避免。事實證明,反抗(不讀書的文化)終究有機會成功。」將孩子培養成讀者,教導他們熱愛閱讀是可能的。我對自己學生的目標也是如此:讓盡可能多的學生擺脫螢幕的誘惑,愛上閱讀。偶爾我也會成功。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值得一搏!

然而——我擔心我們這些教育工作者和家長(還有牧師及長老)並沒有看到森林中的樹木。回想傑西卡·威爾森的說法:閱讀必須成為基督徒每天的屬靈操練。這是真的嗎?我們已經認識到,在特定條件下(沒有印刷術前),這句話不一定是對的。但假設我們考慮說這句話的人的文化處境和其良好的意圖,這句話依然是對的嗎?

不,我不這麼認為。惠頓、貝勒和典型的基督教學院的學生也是如此。他們為閱讀習慣做出的努力是崇高的戰鬥,但它們仍是一場失敗戰爭中的小小反抗——事實上,這場戰爭在全國範圍內已經失敗。總的來說,美國人無論老少都已不再有看書的習慣,而且每股趨勢線都指向其他錯誤方向。

事實上,請停頓思考一下我上一句話的結尾:「錯誤的方向」。這句話已暴露了我自己的階級和偏見。難道每個人都必須成為讀者——即,每天以閱讀書籍作為休閒娛樂?閱讀是擁有美好人生的基礎嗎?閱讀是基督徒生活的基礎嗎?

我不太確定。明確地說,我不能聲稱我對這些問題有絕對正確的答案。我有的是初步的想法,需要進一步探討,尤其需要教會和基督教教育工作者一同探索、深思。不過,我想在此分享我的一些想法。

首先,我們正處於一場地震般的技術變革之中,這場變革已經撼動基督徒腳下的土地。我們不應繼續假裝舊世界仍與我們同在。這種改變包括普通基督徒與聖經的關係的本質。

其次,基督徒存在於一個更大的社會環境中。如果日常門徒訓練的願景緊繫於科技和更廣泛的文化,而這些改變及影響又與一、兩個世紀前的基督徒大不相同,那麼我們應能預見門徒訓練的實踐也會不再相同。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在教義、靈修的必要性或愛上帝和鄰舍的責任上妥協,而是意味著我們的靈命操練和責任在不同的環境下會採取不同的形式——而我們必須仔細辨別,我們堅持我們多年來習慣的靈命操練形式是否真是因為它們對我們的信仰生活至關重要(例如禱告),還是僅僅因為我們懷舊、不願改變。

在大多數人沒有每天閱讀書籍的文化中,大多數基督徒可能也不會每天閱讀教會的書籍。除非我們相信私人、個人讀聖經的時光是如此基礎、如此不容退讓,以至於我們的教會應投入大量資源,使讀經成為每個普通信徒生活中的一種「反文化而行」的信仰實踐。

像這樣的教會不僅會建立和支持基督教學校,它們也會致力於在整個數位科技生態系統面前始終如一地反文化:敬拜中沒有螢幕;講道中不使用AI;主日沒有線上直播;教會內不使用智慧型手機;教會沒有社群媒體;聖經課上不使用聖經app,只有從家裡帶來的實體聖經。這樣的教會對其本質受到的威脅有清醒的認識,不會被蒙蔽。他們不會做出打臉自己的行為。

我對這種做法持開放態度。但在我看來,除非我們願意以這麼激烈的方式對抗,否則現代西方教會應該接受這樣的事實:我們生活在一個後文盲的世界裡,因此必須學會向後文盲時代的人傳道。具體地說,這意味著接受多數教會成員不是(也永遠不會)成為好讀者的事實,而這並不是個嚴重的問題——這並不會使他們比其他基督徒遜色,也不會妨礙他們在信仰生活和事奉神方面的成熟。

接受後文盲世界的結果將是對基督徒生活願景的改變。這會讓我們既仰望過去、也仰望現代的禮拜傳統(從「前現代文盲時代」傳至今日的崇拜模式)。我們這些以個人讀經操練為基礎的群體可以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

我們的會眾不會停止以上帝的話語為中心。但我們以祂話語為中心的方式會與過去不同。也許我們需要在聚會中進行更多——比之前多很多——的口語經文朗讀,甚至是背誦和表演。也許我們需要在講道中花更長時間、更詳細地闡述經文。也許我們需要重新想像「讀懂聖經的能力」的意思:也許這不再意味著能閱讀、能重複不斷讀個人聖經的習慣,而是能以聖經裡的故事、人物和事件為基礎的「思想能力、想像力和表達方式」。

也或許以上的可能性都不正確。正如我所說,這些想法只是初步的。我對其他想法持開放態度,我們所有人都應該如此。但我們確實需要另一種視野。基督徒在歷史上並不總是有閱讀習慣的讀者,在可預見的未來,大多數基督徒似乎也不再會是有閱讀習慣/能力的讀者。在這個嶄新而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如何辨識一種持久的「忠心於神」的形式,是我們面臨的迫切挑戰之一。

布拉德·伊斯特(Brad East)是艾伯林基督教大學的神學副教授。他著有《教會:神的子民指南》、和《給未來聖徒的信:給靈裡飢渴者的信仰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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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否過度強調性別差異

我們不必刻意假裝我們都一樣,也不必刻意假裝性別並不重要。但如今性別差異已被人們過分強調了。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24, 2024
Mike Mozart / Flickr

「在世界這端這個荒野角落,我該如何作爲一名女人生活在這裡?」當我第一次來到阿拉斯加的荒山野外時,我是個剛與一名漁夫結婚的20歲新娘。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甚至連問都不敢問。主要是因爲我並不認爲我是個女人,同時也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女孩。

當時的我沒有太常思考關於性別的問題。部分原因是我生長於一個不強調性別差異的家庭,另一部分原因則是當時的社會文化使然。在1970年代,男性和女性都穿著喇叭褲,留著中分長髮,腳上穿著平底鞋。

當時的科學研究和媒體告訴我們,性別差異純粹是社會後天建構的概念,我們都是我們所處環境的產物。有進步派意識的父母會在聖誕節送女兒卡車玩具,男孩則會收到洋娃娃。就連中年或老年夫妻也會穿著相似的情侶裝,手牽手在人行道散步。

我和我丈夫完全接受並認同這樣的想法。當我們還在做人生大夢的階段,我們決定一起從事商業捕魚的工作,工作之餘我們一起在岸上做飯,一起洗碗。但很快的,我就從夢中醒過來。

我們所處的現代社會已經離1970 年代的性別觀念很遠一段距離了。上個月,在一組對照照片上,布魯斯(後來改名為凱特琳)·詹納(Bruce/Caitlyn Jenner)展示他昔日透過運動能力突顯的男子氣概,對比他後來透過手術、荷爾蒙、濃妝在《浮華世界》雜誌上展示的充滿女人味的照片。

科學的進步,尤其是神經科學的進步,則帶來一波又一波的突破。科學家們得出這樣的結論──男性和女性確實是不同的。在生理、大腦功能、溝通方式、荷爾蒙模式等方面的差異——從我們在子宮時就開始了。

幾乎所有科學分支都曾對男女之間顯著的差異進行分類與紀錄。事實上,1990 年代最流行的一本書用比喻法將男性類比住在火星上,女性則住在金星上。就這樣,在不到二十年的時間(1970~1990年),男性和女性就從身穿相似的服裝牽手散步,變成居住在不同星球上的兩種人。

某種程度而言,神經科學的貢獻很有幫助。當我們發現自己配偶(或兄弟姐妹及父母)的一些行爲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個人的問題,而是他們的性別群體相當常見的行爲時,我們可以鬆一口氣。我擁有一套廣受歡迎的基督徒婚姻叢書,這些書讓讀者會心一笑於男性的典型行為──他們不能一心多用,每天最多說 17 個字(實際研究表明約有7000個字),他們對自己真實的情緒狀態一無所知⋯⋯等等。然後,我們也讀到女性的典型行為──她們滔滔不絕、跳躍在不同話題之間、過度專注於細節等等。

如今,這些印象已然被人們接受並認定是常識,尤其是在基督教圈子內:男性是理性的、女性是感性的;男性是獨行俠、女性是合作者;男性一次只能做好一件事、女性可以同時處理多項工作。讀到這裏,讀者們應該都能自行列出十幾個以上的例子。

可見,我們已從一個極端轉移到另一個極端,從相信後天教養轉移至相信「天性自然」。現在,我們又以科學的名義正當化我們的想法,認定性別的刻板印象。在性別這樣被人們分析及分類下,我相信,我們是當前社會裡「性別認同」和「性別危機」的幫兇之ㄧ。

我並非故意降低詹納或其他像詹納一樣的人面臨性別認同不安gender dysphoria)時的掙扎苦楚,但儘管如此,我們每個人都經歷著性別概念在我們文化裡被僵化、刻板印象化的後果。每一位男性或女性,每一個男孩或女孩,如果擁有被人們傾向認爲是「另一性別」的特徵,他或她就可能會質疑自己的身份/性別認同,而種事在1970年代並不會發生。

男性在這方面受到的打擊似乎尤爲嚴重。女性/女孩們享受著充沛的人生可能性,可以成為運動員、超級名模、公司CEO或母親,所有這些都能被視爲女性特質的「有效表現形式」。許多父母和我一樣,鼓勵女兒成爲投手、控球後衛(以及漁夫),而不只是個小公主。但是,我們的文化對男性的期望卻要狹窄得多。如果一個男性溫文儒雅、富有同情心、有藝術細胞、同理心、喜歡在生活中創造美感、肢體語言豐富、享受與女性相處,那麼他的男子氣概和性取向就會立刻被人質疑。

同樣的,這些刻板印象本身也不具性別平等性。在經歷了幾個世代的性別歧視後,女性現在在某些環境中的表現要優於男性。社會讚揚女性腦神經的可塑性,她們靈活、能合作、富有同情心、誠實。女性在高等教育、就業能力及其他許多方面都比男性出色。在電影中,她們能一如既往地迷人、展現性感,但也可以和男性們一樣出色。

而相對的男性呢?他們仍可以是運動員和超級英雄,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太多可能性了。20多年來,我們在情境喜劇中看到許多差勁、有問題的父親角色。男性政客的道德失敗已成爲新聞常態。男性因其一股腦的僵化思想飽受批評,甚至一位社會觀察家漢娜·羅辛(Hanna Rosin)在2010 年爲 《大西洋月刊》撰寫題為《男性時代的終結》的封面故事。在我的年代,因爲男性掌握一切權力,許多女孩都想成爲男孩──包括我自己。但現在不同了。現在是男性想變成女性──接受變性手術的男性是女性的三倍之多

我並不是要把詹納的變性抉擇簡單解釋爲因著媒體的影響推動了現代女性的崛起,儘管這可能是其中一個因素。布魯斯·詹納/凱特琳·詹納的雙重性別形象是兩性性別差異不斷擴大的貼切例子。但比這更重要的是,詹納的採訪和《浮華世界》雜誌的大幅報導強烈地凸顯出,在性別議題上,我們對「性別差異」的過度關注已然成為一個問題。

我們似乎意識到我們所面對的問題,卻無法找到解決方法。人們提出的一個對策,是將問題歸結爲我們太過度強調「二元分類法」,所以我們應採用更多分類方式來解決問題。Facebook 提供50多種性別認同選擇,許多 LGBT 團體也是如此。但是,劃出更多的邊界,把人們放到越來越小的框框裡,只會讓背後更大的問題更加嚴重。

我們的身份我們全人無法完全用男性或女性(或兩者之間任何位置)來定義、容納及解釋。事實上,我們花了太多時間來劃分和定義我們的性別身份認同。甚至在教會內,我們也已失去我們最本質的身份認同,並隨之失去我們合一的認同感。

是的,上帝創造男女性之間的差異,但創世故事並非結束於此。男性由上帝創造,女性由男性創造,男性則再由女性而生。打從一開始,我們就是彼此的一部分。我們渴望彼此,我們映照出彼此,我們彼此都反映了上帝的形象。新約聖經充滿關於我們在神的國度裡共同分享一切的教導──我們是共同的繼承人、同工、同為天國子民、同為神的兒女,有同一位神的聖靈住在我們裡面。

我們最關注的核心問題不是我們是否符合當前文化關於女性或男性(或任何介於兩者之間)的性別刻板印象。我們關注的是基督。基督確實是一位男性,然而,祂的主要身份與祂的男子氣概無關,而是與祂和上帝的關係有關。

聖經呼召男性和女性不要效法世界的樣式,而要效法基督的樣式(羅12:12)。上帝命令我們像祂那樣生活:全心愛上帝、「心意更新而變化」、「在愛裡合而爲一」、「同心合意」、「愛鄰舍如同自己」。

我們的目標不是展現我們的男子氣概或女人味,而是敬虔──敬虔包含同理心、仁慈、憐憫、力量、堅韌不拔、勇氣、委身,以及許多其他美德。種種這些特質長期以來被人類分類至歸於某個性別獨有的特質。但在將近 40 年的婚姻生活中,當我和丈夫的相處出現掙扎時,並不是因為我們身為女性或男性,或甚至是身為丈夫或妻子的身份造成我們之間的分歧,而是我們的罪和自私。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終於能夠一起捕魚、工作,然後一起好好地分享菜餚。

我並不是想讓大家回到 1970 年代那種男女之間沒有差異的極端。我們不必刻意假裝我們都一樣,也不必刻意假裝性別並不重要。但如今性別差異已被人們過分強調了。認同自己是男性、女性、同性戀、變性女性、變性酷兒或LGBT光譜上任何一種身份並不能滿足我們人類最深切的渴望──去了解並被那位我們以祂形象所造的造物主所了解,去愛祂以及被祂所愛。沒有任何一種性別劃分方式能提供一條使我們充分地活出我們共同被造的本質的路。

只有當聖靈與我們同住,使我們以效法上帝的樣式為目標前進,才能治癒我們內心感受到的不和諧,以及解決我們之間的不同和分歧。這是我最深切的盼望:無論我們是誰,我們之所以能被世人認出來,不是因著我們的性別及分類,乃是因著我們的憐憫、智慧、仁慈、謙卑、恩典和愛。如果我們讓聖靈在我們身上成就這事,我們就會從裡到外,完全地成爲我們被造之初所應成為的那個人。

萊斯利·萊蘭·菲爾茲(Leslie Leyland Fields) 是 《今日基督教》特約編輯,著有九本書,最近的一本是 《寬恕我們的父親和母親: 從傷害和仇恨中尋找自由(Forgiving Our Fathers and Mothers: Finding Freedom from Hurt and Hate)》(Thomas Nelson)。她與家人生活在阿拉斯加,從事商業鮭魚捕撈的工作。

翻譯:Harry Chou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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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基督徒與非單身基督徒有同樣的需求

我們如何以在基督裡的身份爲基礎,將我們從自己創造的「婚姻狀態等級制」的侷限性中解放出來。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24, 2024
Illustration by Christianity Today / Source Images: Pexels / Getty

對福音派基督徒來說,關於單身的談話往往了無新意。無論是教會講道、小組討論還是特會的信息,與單身相關的主題往往被認為是次要的,人們總是專注在如何透過約會或婚姻擺脫單身的狀況。單身狀態常常被視為達到「婚姻目標」前的過渡期,而很少被當作有價值的目的本身

漸漸地,這類心態在教會內培養出一種淺薄的單身神學。我們過份地關注擺脫單身的方式,使得我們無法有說服力地描繪單身狀態的美麗,也無法爲單身的難處提供實質性的安慰及幫助。除此之外,我們也難以描述和欣賞單身、獨身、以及沒有孩子的生活在我們的信仰旅程中能教導我們些什麼。

這其中部份的原因在於,我們對聖經的解讀使我們把「肉身結果子」的呼召凌駕於我們受洗的身份之上。我們在婚姻和單身之間建立一種高低等級的關係──婚姻代表更高的屬靈成熟度,單身則屬於較低的層次。已婚者往往是單身者汲取關於「基督徒生命智慧」的來源,而單身的經驗卻很少成爲已婚人士智慧的源泉。這種婚姻狀況的等級差異在單身特會上也有所體現,單身特會經常會邀請已婚人士發言,而有關婚姻的特會則很少邀請單身人士發言。

爲了更有效地服事數量漸增的單身青年和老年人,我們需要向那些曾花時間反思自己單身旅程的基督徒學習。我們需要一場以他們的聲音爲中心的對話,並且提供一個願景,指向「單身生活」能如何不僅僅是通往美好生活的途徑,更是一個基督徒可以在其中過豐盛生命並且茁壯成長的目的本身

安娜·布洛德薇(Anna Broadway)在她的著作《獨身星球:單身如何幫助教會恢復我們的呼召》(Solo Planet: How Singles Help the Church Recover Our Calling中試圖達到這一目標。透過採訪世界各地數百位單身人士,她策畫了一場大型的對話,邀請所有基督徒思考在不同地區和文化中,婚姻之外的生活樣式有什麼樣的複雜性。

在探尋豐富成長的單身生活的關鍵中,布洛德薇展示那些每天做出微小選擇,擁抱自己對關係上有深層連結和歸屬感需求的人如何能實現豐盛發展的生命。但這需要我們首先解構我們曾建立的「婚姻狀態等級」,重新把焦點放在上帝對整個教會的呼召。無論單身或在婚姻內,我們都是被重價贖回來完成這個呼召的人。

社群/社區(community)、節慶及支持

布洛德薇在書中圍繞著未婚人士經驗裡常見的需求。其中一些需求可能不會讓讀者感到驚訝,另一些則讓人意外。透過對受訪者生活的一瞥,布洛德薇邀請讀者發掘單身人士所列舉的需求其實並非單身者所獨有。相反的,這些需求反映了所有生活在墮落世界的人類的共同經歷

布洛德薇首先介紹的兩個主題是社群/社區和節慶。在整個研究過程中,她發現極少有單身和已婚人士共同存在的社群。造成這種隔閡的理由往往與價值判斷有關。當人們認為婚姻比單身狀態優越時,容易認為單身人士對已婚者的社交和靈命需求沒有助益。

一位英國基督徒受訪者希奧朵拉(Theodora)總結了布洛德薇從許多單身人士那裡聽到的情況:「單身被視爲一個可怕的處境,單身人士的唯一目標是擺脫單身,儘快進入婚姻。」其他受訪者還提到一些文化因素,例如教會將單身人士歸入教會的社青團體,以及對單身人士和已婚人士之間的情誼存懷疑的態度。

在這本書的大部分內容中,布洛德薇的受訪者都強調了他們面臨在自身信仰群體中被視爲「次等公民」的掙扎。但她的廣泛研究也顯示了當單身人士彼此間、以及與其他已婚者之間建立深厚的家庭式的關係連結時,所有人在其中經歷到的美好和喜悅。無論是教會定期邀請他們與某個家庭共進晚餐,還是教會願意爲突如其來的訪客提供住宿,抑或是每週皆有跨世代的小組聚會。受訪者們皆分享這些有意的建立聯繫的微小瞬間如何有助於建立堅固的基督徒社區連結感。

與對社群/社區的需求交織在一起的,是對節慶及紀念的需求。人們很少有結婚生子外具備重大意義的其他節慶。因此,布洛德薇承認對單身人士來說,很難找到可以類比的慶祝活動。然而,她並沒有簡單地僅提供有創意的替代品,而是挑戰我們透過檢視教會排定的節慶來改變我們慶祝的重點。她寫道:「這些教會的節慶日提醒我們,所有基督徒,無論單身還是已婚,全都屬於上帝的大家庭。我們有許多值得一同慶祝或紀念的事。我們有許多能一同喜樂和哭泣的方式。」

布洛德薇論述的力量在於,她不僅僅爲我們目前看待單身和婚姻的框架提供註腳。在每一章中,她都努力打破我們許多功能失調的視角,並透過聖經視角將這些觀點重新統整起來。她以我們在基督裡的身份爲基礎,將基督徒從我們自己創造的「婚姻狀態等級制」的侷限性中解放出來。當我們活出受洗時的呼召(成為上帝家庭的一員)所涵蓋的關係連結時,單身和已婚人士都可以有豐盛的生命。

布洛德薇的訪談也讓我們認識到其他共同的需求,其中包括關於食物、住房、性、休閒和情感健康等方面。不過,其中有一章特別動人,這章主要講述單身者在疾病、殘疾和死亡方面的經驗。透過這一系列特別的故事(其中許多涉及慢性病或殘疾),布洛德薇凸顯了許多單身人士對在孤獨中受苦或面對死亡的恐懼。

無論受苦的時間短暫或是漫長,都讓許多單身人士產生與布洛德薇的受訪者相同的問題──大家真的會關心我們嗎?在我們生命最後的日子裡,真的會有人來陪伴我們嗎?金姆是住在莫斯科的一名美國基督徒,她就面臨著這樣的現實──儘管她是一間不錯的教會的成員,但在她住院期間卻很少有人來探望她。用她自己的話說,那幾天是她一生中「最沮喪的時刻之一。」

對一些人來說,朋友和家人是他們特別需要的救生浮木,幫助他們治癒心靈或能平靜地過渡到與上帝同在的永生。科林(Colin)是一名美國天主教徒,在他的朋友迪爾德麗(Deirdre)被診斷患有癌症後,他幫忙照顧她。他提供的支援包含搬到她家與她同住,在經濟上幫助她,並幫她處理生活需要。當她進入臨終關懷期時,他甚至爲她的朋友和家人策劃最後的生命慶典。回顧這段經歷時,科林告訴布洛德薇:「無論我們生活的狀態為何,能夠陪伴在她身邊,儘可能地提供幫助,並一直陪伴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是我們被呼召作門徒的使命。」

許多諸如此類的故事說明了教會在關係連結上的超能力。但真正執行這樣的能力需要基督徒願意委身其中,而委身需要自我犧牲式的服事。透過分享單身人士提供或接受這種服事的故事,布洛德薇把單身者放在通常只屬於已婚者的角色上,描繪他們是基督徒生活的榜樣。他們不遺餘力地相互扶持,爲我們樹立耶穌要求我們彼此相愛的模範。

身份的轉變

布洛德薇所採訪的男性和女性在年齡、性別和種族上各不相同,他們分享的許多洞見能鼓勵人們思考單身的議題。特別是在關於性取向和性少數群體的章節中,她讓讀者有機會思考複雜而多層面的議題,即使讀者們並不一定同意她的答案。

不過,在一些章節中,我希望布洛德薇能邀請我們進入更深層的思考。雖然她對健康情緒和休閒活動的討論很有幫助,但我相信當中還有一些寶貴的經驗有待挖掘。如果我們對孤獨感、羞愧感和安息能夠有更深入的討論,也許能更多挑戰我們對自己的身份認同和彼此關係連結的理解,進而幫助教會更加成熟成長。

總結而言,布洛德薇的這本書幫助讀者反思自己所處的人生階段。當人們思想這幾百位單身人士和眾多已婚者所描述的經驗時,我們的視角會開始發生轉變。隨著每一章節的展開,我們會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布洛德薇所探討的「共同需求」並不僅僅與我們的婚姻狀態有關,而是源自我們共同皆有的人性需求。

儘管我們面對的困難可能以不同形式出現,但已婚者和單身者都在努力尋找身分認同感和歸屬感。我們都渴望被人了解,也渴望深入地了解他人。這本書分享的大量故事表明,在某種意義上,單身者和已婚者生命豐盛的關鍵是相同的。我們靈魂茁壯成長的可能性與我們在基督裡擁抱合一的程度有直接的關聯性。

科林對布洛德薇說,「賦予我們身分認同的是我們所受的洗禮,而不是我們的婚姻狀態。」

伴隨著受洗而來的身份提醒我們,當我們的生命活在基督裡,並爲基督而活的時候,我們的生命才會豐盛成長。單身是一份禮物,因爲單身狀態提供我們與上帝和祂的子民建立彼此委身關係的機會。這種關係應該是持續性的——在人生的起起伏伏之中,在疾病和健康之中,在富足和匱乏之中,我們都需要自我犧牲式地彼此相愛。若單身人士要想享受生命的豐盛,就必須活在這種生命相互連結的共同體中,若教會要想茁壯成長,也必須如此行。

我希望有一天,這個信息不僅能在我們的教會中被教導,更被基督徒們全心全意地相信。

伊麗莎白·伍德森(Elizabeth Woodson)是位作家、聖經教師和伍德森研究所Woodson Institute)的創始人。她是《擁抱你的生活:當你擁有的生活不是你所希望的生活時,如何喜樂》(Embrace Your Life: How to Find Joy When the Life You Have Is Not the Life You Hoped for一書的作者。

翻譯:Harry Chou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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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的教會,接納它的有限

為什麼接受教會的缺點正是它能健康發揮優勢的關鍵?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23, 2024
Illustration by Michael Marsicano

教會有時讓人非常失望。我們希望教會健康而充滿活力,不斷成長且富有使命感,忠心而慷慨。但在我們的地方教會裡,我們更常看到問題而不是勝利,更常看到恐懼而不是勇氣,更常看到軟弱而不是力量。我們並不總是個有吸引力的群體。

當我們把目光投向教會的牆壁外時,我們看到我們的社區和全球各地有如此多的需求:我們想要照顧窮人、宣講福音、與不公義鬥爭、支持有困難的家庭——清單 是無窮無盡的。我們對教會所能完成的事工潛力充滿想像,但又常常為我們的工作實際上有多麼微不足道而失望。難道我們注定會永遠對自己的教會失望嗎?

每個教會都有其限制和挑戰:地理位置、財務狀況、狹窄的社交圈和所處的歷史節點皆塑造著每間教會。新冠病毒的大流行增加了許多教會的困難,導致教會會眾減少、會友心理健康的挑戰增加、人際之間的聯繫減少,政治兩極化加劇。

說實話,這所有一切可能會讓我們感到失去盼望。但如果我們不再視教會的侷限性為阻礙,而是上帝工作和應許的記號,會發生什麼事呢?如果「承認我們的侷限性」能在我們之中培養出愛、真正的共同體和健康的使命呢?我想我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不過,有三個原則可以幫助我們避免過份的浪漫主義,使我們能在自由中見到上帝做更大的工作,並扎根於祂的應許。

現實情況v.s.浪漫主義

認識到我們教會的侷限性,可以讓我們立足於現實狀況裡,避免產生浪漫化的幻想。

多年前,有人跟我講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名男子和很多女孩約會過,但總是分手。有個女孩才華橫溢,但不太能放鬆心情。有個女孩很漂亮,但有令人討厭的幽默方式。另一名女孩事業成功,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共同興趣。類似的事不斷重複發生。這名男子心中有個完美女性的形象,但這樣的女性幾乎是個超人,而不是個真實的女性。抱有這種想法的結果是什麼?他走上孤單和充滿失望的道路,而不是找一個真實的人與之相愛。

同樣的,我們常常會為教會創造一個不可能的形象。有些教會有令人驚嘆的音樂或令人印象深刻的事工,我們希望自己的教會也能如此。其些教會輔導鄰里的孩子、支持無家可歸者收容所或為失業者找工作,我們也希望自己的教會能這樣做。我們聽說一些特別有恩賜的傳道人、懂得如何全心全意陪伴病人和長者的牧師,以及成員背景豐富、充滿多樣性的教會,而我們自己的教會卻缺少以上一些特色,或甚至全部都沒有。每間地方教會都有些具體的自身特色,而不是另外其他特色,因此能做某些事工但做不了其他事工,只是我們常常把注意力集中在我們沒有做的那些事上,並不斷感到失望。

1930年代,年輕的德國神學家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訓練牧師們為事工做準備。在這個過程中,潘霍華向牧師們展示社會結構是如何影響教會生活的。例如,有魅力的人物可能可以激發人們去行動,但濫用這種吸引力可能會破壞健康的社區生活。

潘霍華強調,對一個信仰群體來說,沒有什麼比對共同生活的浪漫化觀念更致命的事了。不切實際的想法很容易使我們與真實的社群脫節。潘霍華在《團契生活》(Life Together)一書中指出:「那些熱愛自己對『基督徒共同體的夢想』勝過熱愛基督徒共同體本身的人,儘管他們的個人意圖如此真誠、懇切和具有犧牲精神,他們也會成為破壞這個基督徒共同體的人。」

牧師可以為他們的會眾採取的最有醫治作用和最有力量的行動之一,就是更充分地欣賞上帝召聚在一起的子民。潘霍華強調說,既然上帝是在基督裡奠定根基並使祂的肢體合一的那位,「我們與其他基督徒一起進入這種生活,不是作為提出要求的人,而是作為感恩地接受的人。」對ㄧ些人而言,「建立令人印象深刻的事工和願景」比回應保羅呼籲我們用寬宏的心對待周圍令人惱火的人容易得多——但根據保羅的教導,我們確實必須使我們的心更寬大(林後6:11,13)。上帝將祂的恩典賜給所有在我們當中的人,祂教導我們要有傾聽彼此故事的興趣,在經歷痛苦時互相扶持,並發掘彼此的恩賜和呼召所在。

這些由上帝在此時此地召聚至一起的人,並非帶著能力或完美而來,而是因敬拜基督的需求而相聚。像這樣的信仰共同體,是個我們應能超越所有對教會的預期模式,邁向給予並接受深刻的恩典、寬恕和愛的共同生活之地。我們是一群奇怪而笨拙的人,並不總是能自然融洽地相處,但這種奇怪和笨拙也是上帝的禮物,忽視我們真實的情況會傷害我們自己和其他上帝的子民。我們的侷限性和我們的團結都是上帝呼召我們在此時此地服事彼此的一部分,也是祂使我們能如此做到的不可或缺的ㄧ部分。

獨特的裝備

認識我們教會的侷限性能使我們自由,讓我們專注在上帝裝備教會所做的工作,同 時也重視上帝在我們教會之外所做的更大的國度工作。

我們都見過這樣的孩子,他們在收到聖誕禮物後,注意到另一個孩子得到了一個玩具,然後決定那個玩具就是他們想要的。同樣地,我們都會想像,如果我們擁有其他人或教會的恩賜或資源,生活將會多美好。這既適用於我們個人,也適用於群體之中。當事情對教會領袖來說特別具有挑戰性時,我們甚至很難看到上帝已經賜予我們的美好,因為我們已被困難和失望所淹沒。也許我們需要被鼓勵,讓我們以恩典的眼光重新看待我們的處境。

身為查莫斯中心(The Chalmers Center)的創新總監,我的妻子塔比莎(Tabitha)與教會和基督教非營利組織合作,幫助他們能更好地服事社區,尤其是服事物質貧乏的人。她教授基督徒的原則之一是,我們在開始一個事工計畫時,最先著眼的不應該是對方有「哪些需求」,而是我們這個社區或人員具備哪些可以提供給這個處境的恩賜。如果一個事工是由幫助者「認為有什麼需求」所驅動,而不是基於幫助者對自己「實際能帶來」的資源的坦誠認識時,人們最終往往會受到傷害,而不是得到幫助。

所有人──無論貧富、受過教育與否、大教會或小教會──都有恩賜。我們的目標是找出上帝賜給人們哪些恩賜,以及祂是如何裝備這ㄧ群特定的人,然後培養並使用這些恩賜來服事上帝的國。

例如,塔比莎曾與一家希望能終結他們城市內兒童飢餓問題的教會合作——這是個真誠的、榮耀神的渴望——但經過細緻的評估後顯示,該教會的會眾尚且不具備開展此類事工所需的技能或知識。這聽起來可能令人失望,但對這個教會來說卻並非如此。這樣的評估釋放了他們,使他們最終能參與更適合他們恩賜和能力的工作:成立一個有效的日託事工。這樣的事工評估也釋放了會眾,讓他們能在教會自身的事工結構外尋找對抗兒童飢餓問題的方法。例如,他們之中一些人作為志工參與他們城市內原本已經在努力解決相關需求的非營利組織。

所有教會都可以用禱告澆灌自己的會眾,並差遣他們出去與擁有地方教會可能不具備的裝備的機構和事工合作。愛自己的教會並承認它的侷限性使我們能把愛傳到自己教會的四面牆之外。你所處的地方教會情況如何呢?在你感到絕望之前,試著先看看它的優點和限制。在嘗試在其他地方創造新的空間之前,先學習在上帝所給予的空間中蓬勃發展。

上帝知道教會和世界的所有需求。祂也知道沒有任何ㄧ個人、沒有任何單ㄧ一間地方教會能滿足所有的需要。上帝不會因此驚慌失措或失望。祂創造我們每個人,讓我們倚靠祂、倚靠彼此和倚靠這顆地球。只有當我們看到自己在神更大的工作中的位置時,我們才能走出對地方教會的失望,開始對我們可以做出的貢獻感到喜樂和感恩。

忽視教會的侷限性會導致我們試圖發展既不符合真正的需要也不符合我們能力的事工,從而錯過神正在做的事。愛我們的教會,接納它的侷限性,承認它的優點和缺點能讓教會的人一同服事時不因無法面面俱到而失望。

這是上帝的教會

認識到教會的侷限性能提醒我們,上帝親自對祂的子民負責。

特別是對於我們這些以不同形式擔任教會領袖的人來說,很容易感到會眾的重擔壓在我們肩上。雖然我們聲稱上帝愛祂的教會,但我們的生活常常表明,我們覺得教會的生存是我們的責任,而不是神的責任。出現這種錯誤信念的原因有很多,例如當我們懇切的禱告一直得不到回應時,或者當我們看到所有必須完成的工作沒有人站出來做時。我們做的越來越多,慢慢地被越來越重的負擔壓垮。

在灰心喪志的時候,我們可能會默默地想,上帝是否真的只在遠方、漠不關心,只有在發生大事或緊急情況下偶爾出現——好像祂給了我們車鑰匙,然後就消失了。祂所給我們的指示是什麼?不要撞車,繼續前進。起初,我們喜歡駕駛的快感,但修理費和燃料費很快就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我們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上帝的身影,於是我們繼續嘗試自己修車,希望祂最終會回來認領,並且不要對我們大吼大叫。

然而,說到底,我們知道這才是真理:教會與上帝做了什麼有關,而不是與我們做了什麼有關。是的,上帝賜給我們恩賜和精力,讓我們以自由和活力運用他們。上帝呼召我們去服事,我們的事工很重要沒錯。但正如潘霍華指出的,這些活動需要有更深層的基礎:「基督徒共同體不是我們必須實現的理想,而是上帝在基督裡創造的、我們可以參與其中的現實。」

潘霍華在此拒絕了我們經常經歷的誘惑:感覺我們是獨自負責創造、發展和維持教會。上帝的國是一份禮物(路加福音12:32),教會是敬拜君王耶穌的上帝子民的聚集,是上帝賜給我們、讓我們參與其中的禮物,而不是我們靠自己的力量發起或維持的一場運動。

與健身房課程、園藝俱樂部或任何其他旨在吸引相似性格類型的人的組織不同,教會聚集的是一群在自然情況下通常不會彼此契合的人。從社會學角度來看,這似乎是個巨大的劣勢,但從神學的角度來看,這卻是一份美好的禮物。上帝將我們這些不同的人聚集在一起,使我們單單因主耶穌基督的恩典凝聚在一起,進入聖靈和天父愛的團契中。上帝親自呼召、照顧、維繫著祂的子民。

將教會連結在一起的不是基督徒的善意或共同的願景,而是基督的靈。教會不是由我們產生的,而是基督使我們得以自由喜樂地參與其中。但我們還是容易忘記:這是基督的教會。雖然我們愛上帝的子民,但祂比我們更愛祂的子民。祂比任何人都更愛我們。祂對教會的生命和健康的投入及委身比我們任何人都更深。只有當我們深飲於這個真理時,我們做為教會共同體的生活才能被喜樂和盼望所驅動,而不是被挫折或操縱感所驅動。

我們的力量、決心和願景並不能把教會凝聚在一起──凝聚人是上帝的工作。上帝的聖靈在祂的子民中結出果子——這些果子是給人享用的,特別是給那些渴望愛、喜樂、和平、忍耐、恩慈、溫柔、良善和真理的人。明白教會的本質由聖靈親自帶領,我們可以承認,當上帝關上一些門、或提醒我們我們只能做這麼多時,我們應能欣然接受。耶穌應許祂會在祂不完美的子民之中,並透過祂不完美的子民與我們相遇。

無限的愛

學習愛我們教會的侷限性意味著我們必須抵抗將基督徒共同體理想化的誘惑,接納神帶到我們之中的人。我們愛那「在其他基督徒裡面的耶穌」,我們透過其他基督徒愛耶穌,而不是「在他們之外」愛基督。這讓我們視自己身處的教會為上帝更大的普世工作的一小部分。因此我們能自由地視其他教會和基督徒群體為我們可以與之同樂的同工,而不是我們的威脅或競爭對手。

上帝愛祂的教會,並應許祂會透過一群不起眼的、在復活的王面前屈膝敬拜的罪人來愛世人。我們的信心並不根基於我們信實於否、而是祂的信實。上帝比我們更了解我們的侷限性,因此,透過好好地愛他人(即使有著侷限性),我們能參與上帝的工作,而不被其壓垮。願上帝幫助我們去愛我們所屬的真實的地方教會,因為我們的教會和我們都屬於祂。

凱利·M·卡皮奇(Kelly M. Kapic)是聖約學院(Covenant College)的神學研究教授,也是喬治亞州望山長老會(Lookout Mountain Presbyterian Church)的長老。他著有《你只是人類:你的限制反映了上帝的設計,這為什麼是個好消息》(You're Only Human: How Your Limits Reflect God's Design and Why That's Good News)等書。

翻譯:Jane Hao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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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教導我們問「我能如何服事你?」而不是「誰說了算?」

我們對性別角色和關係的看法應該從基督謙卑的模式開始。

《抹大拉的香膏》(Le parfum de Madeleine),詹姆斯·蒂索(James Tissot)作,1886-1894年。

《抹大拉的香膏》(Le parfum de Madeleine),詹姆斯·蒂索(James Tissot)作,1886-1894年。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18, 2024
Brooklyn Museum / WikiMedia Commons

耶穌的門徒常常沒有真正理解祂的所作所為。雅各和約翰想要在耶穌的王國裡獲得顯赫的職位,鼓吹權力、聲望和權威。耶穌的回應基本上告訴他們,他們搞錯重點了。祂的王國運作的方式並不像其他王國。

在伊利斯·菲茨帕特里克(Elyse Fitzpatrick)和埃里克·舒馬赫(Eric Schumacher)看來,過去幾十年裡,福音派內圍繞著性別和性別角色的爭論似乎重複了雅各和約翰的錯誤焦點,集中在「誰說了算/誰當領袖」的問題上,錯過耶穌行使權力時謙卑甚至是卑微的模式。在《耶穌與性別》一書中,作者們試圖在婚姻、教會和社會的性別及性別角色問題上,跳出過去幾十年來性別互補論及性別平等論的框架。

他們避開這類辯論中常見的標準術語,將重點放在「基督的模式」上,認為福音和耶穌的生命、死亡、復活及升天的形態表明,真正的力量體現在服事他人之中,真正的權力在人捨己的謙卑中得到驗證。耶穌帶來的好消息重新詮釋一切,包括男女之間的關係。

共同的權力

在前三章中,作者為他們的方法提供神學基礎。耶穌應是我們關於性別和性別角色在理論上和實踐上的核心,如果我們不能抓住耶穌重塑權力和權威的方式,我們很可能會在生活中引入世俗世界對這些議題的定義。作者指出,忘記耶穌的核心教導會對婚姻、家庭、教會以及整個社會產生毀滅性的影響。

由於我們對權力的慾望,濫權和不間斷的權力鬥爭成為那些未能掌握耶穌的方式的人的特徵。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是將我們的目光集中在耶穌身上,祂是我們的兄長,在基督的身體裡祂稱我們為弟兄姊妹。因為耶穌,女性在上帝的家庭中擁有養子的地位,而男性成為基督新婦的一部分。聖經中的這些形象並非要削弱或否定性別,而是要表明男性和女性都被耶穌呼召在祂組建的新家庭中合一。

在接下來的四個章節中,作者們闡述了基督的性別觀,他們是這樣總結的:「在基督裡,信主的男性和女性要透過合作來榮耀上帝,共同推進福音的傳播 ,並效法基督自願受辱的方式,互惠互利、生命共同繁榮。」作為上帝形象的承載者,男性和女性被賦予創造的使命。作為上帝家中的兄弟姊妹,男女性都被賦予基督的大使命(馬太福音28章),被呼召相互鼓勵、裝備彼此以完成上帝賦予我們的使命。正如上面總結所強調的,所有這些任務和呼召是耶穌賦予男性和女性的共同使命

接下來的三章更具體地概述基督的性別觀如何塑造婚姻、養育子女的方式和教會。在婚姻中,丈夫和妻子被呼召自由地愛和服事彼此。養育子女則應根據基督的門訓方式,而不是根據性別角色(多數的性別角色來自我們更廣泛的文化裡的期望,而不是聖經)來撫養和教育子女。在教會內,男性和女性被呼召共同行使權力,這種權力並非來自性別,而是來自聖經的力量和權威——也就是一種使人甘心信服的力量,而非強迫人信服的力量。

最後,本書在最後一章裡講述許多在各個領域和呼召中服事教會和社區的女性和男性的故事。這些故事有助於說明作者的關鍵觀點,即他們關注的重點不是「誰說了算/誰負責帶領」,而是男性和女性如何被上帝呼召至服事禾場上,使用他們的恩賜來建立教會並傳達基督的愛。

使用「權力」的不同方式

《耶穌與性別》一書有幾個優點。它將焦點放在福音和道成肉身,從耶穌向我們展示的「如何當個人」的榜樣中汲取靈感。作者堅持不懈但正確地指出,耶穌的生命、死亡、復活和升天是我們思考並實踐我們如何對待權威和權力的模板。

慶幸的是,作者們避開了「耶穌與聖經教導對立」的方式——有些人採用這種方式來迴避聖經全部的勸告。相反的,他們強調聖經可以而且應該約束我們的良知。但他們也指出,一些所謂的「符合聖經教導」的性別框架超出聖經本身的教導,將我們自身文化上的性別刻板印象置入討論裡。他們一再指出這類錯誤(且正確地指出),因為當人們錯誤地把自身文化上的性別刻板印象當作聖經真理來教導時,會在聖經堅定而明確的一些問題上造成人們的迷失和不信任。

本書的另一個強項是提供了現實生活中具體的事工實例,包括以各種方式服事的男性和女性的親身見證。鑑於作者使用的一些術語所涵蓋的範圍較廣,這些範例對我們有很大的幫助。例如,作者談到我們作為弟兄姊妹的呼召,要走「效法基督自願受辱,互惠互利、共同繁榮」的道路。當然,這些都是很美的話,但我們需要有血有肉的實例,這正是為什麼來自各行各業和人生不同階段的具體見證如此有幫助。在書裡分享人生故事的人顯然是彼此的「兄弟姊妹」,他們並不在乎「誰說了算」,相反的,他們問的是:「我能怎麼服事(你)?」

不過,有些讀者可能會對作者沒有明確回答關於教會中男女性在領導位置的具體問題而感到不暢快。然而,對作者們來說,這並非他們偶然的疏忽,而是刻意的遺漏。他們想強調的是,關於按牧和領導權的問題,應該「根據每間地方教會的處境來決定,在那裡,主內的肢體們根據自己的良知和聖經的光亮自由地選擇跟隨基督。」

作者與那些認為「性別及領導權相關的問題」是教會可以彼此同意/不同意的「次要問題」的人想法一樣。這種立場不太可能讓強硬的性別互補主義者或強硬的性別平等主義者滿意。但作者們的策略是優先考慮如何使用我們的恩賜來服事基督的身體,而不是一味追求權力和聲望。

雖然這本書有許多值得稱讚的地方,但有一處疏漏似乎有些明顯。有著《耶穌與性別》這樣一個書名,我本以為這本書不僅會涉及那些使用聖經強化毫無助益的性別刻板印象(過度渲染男女差異),並討論我們現今文化裡一些試圖抹去性別差異或將其簡化為一種社會建構概念的企圖。本書探討了福音派內部性別辯論所引發的問題,這些辯論假定了男性和女性的基本範疇,但並沒有探討當代性別理論所引發的問題。

我理解這本書似乎主要針對來自較保守的教會圈子的讀者,這類人不太可能否認上帝創造男性和女性。不過,作者還可以做得更多,談及更廣泛文化中具有問題的觀點和實踐。如果我們沒有一個明確的性別差異觀點,也會容易使鐘擺從保守派僵化的、不符合聖經教導的文化觀搖擺到更激進的觀念,即性別本身是完全可塑的,可取決於個人的選擇。

儘管這本書沒有提及這部分,《耶穌與性別》仍有助於我們勝過雅各和約翰之爭,採取耶穌的權力方式。作者描繪的基督願景為我們指出基督徒在教會內外不同於世界的權力和權威實踐方式。在這個充滿對立的世界裡,教會需要恢復一個由男女性組成,在自願受辱、注重互惠仁愛,致力幫助彼此生命共同繁榮的基督大家庭的真實意義。在這個權力至上的世界裡,這種謙卑的服事之路將成為那位「前來服事人」的真理的鮮明見證。

布蘭森·帕勒(Branson Parler)是The Foundry的神學教育主任和神學教授。他即將出版新書《每個人的故事:關於性的6個神話和關於婚姻與單身的福音真理》(Every Body's Story: 6 Myths About Sex and the Gospel Truth About Marriage and Single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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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伯記為不公平的世界帶來好消息

約伯記提醒我們,人生很不公平,但上帝恩典的福音也是不公平的。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17, 2024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Tlapek / Source Images: WikiMedia Commons / Getty

人生很不公平,這是個問題。

似乎所有人類都有個「不公平雷達」,每當我們遇到毫無意義的不公平事情時,雷達就會響起。從一些常見的讓人不快的例子,如插隊,到讓我們深感悲痛的事,如一名有三個孩子的年輕母親身患癌症晚期,我們都會強烈地感覺這個世界有太多錯誤。或者想想全球範圍內各種不公平的現象,如新聞中關於武裝衝突和自然災害的報導不絕於耳——我們糾結著記錄下那些被無情的傷害力量毀掉或生命終結的驚人數字。

去年,哈馬斯在以色列發動的恐怖攻擊導致1200人毫無防備的失去生命,另有253人淪為人質,而加薩目前有31000多人死亡,人道危機持續不斷。同年,土耳其和敘利亞發生的一系列地震造成近6萬人死亡,數百萬人受傷和流離失所。這還不包括COVID引起的300多萬人死亡,自從疫情讓整個世界陷入瘋狂後的幾年裡,全球各國已回報共超過300萬人死亡。這些事件造成的餘波將繼續在失去親人和不安的社區中迴盪很長一段時間。

面對不公義的處境,我們常會把目光移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因為持續面對他人的不幸會讓人感到不舒服。或者,我們會(有時是正確的)自以為是地憤怒地指責與事件相關的雙方,或試圖為我們無法理解的事作出解釋。當事件有任何正面的轉變時,我們會感到欣慰,但我們也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無能為力。我們無法扭轉醫療診斷結果,無法改變子彈的軌跡,也無法結束大洋彼岸他人的苦難。

而在這一切不公平中,我們與本來可以介入這些事,卻沒有介入的上帝摔跤。

根據皮尤研究中心2021年針對新冠病毒爆發和其他悲劇所做的一項研究,超過60%的美國成年人在過去一年曾思考「生命的意義」、「苦難是否有任何目的」以及「為什麼可怕的事會發生在人們身上」等大問題。千百年來,苦痛的環境使人們對我們所經歷的現實的本質提出疑問。

當這個世界看起來如此混亂不堪時,聖經所說的無限強大又完全善良的造物主上帝又是如何管理這個世界的呢?尤其是當那些無辜的、信實於祂的人莫名其妙遭受苦難時?難道上帝不該至少讓他們的生活免於壞事增長、好事消散等不公平的境遇嗎?

儘管這些問題很棘手,但我很高興知道聖經確實認真對待這些問題,並拒絕提供單調乏味的答案。事實上,《約伯記》以令人欽佩的真誠正面迎接人生不公平的問題。《約伯記》沒有羞愧地為自己信仰一位無能的神道歉,而是大膽地要求人們對這個美好卻又痛苦的世界的創造者有頑強的信心。在這過程中,《約伯記》指向耶穌——作為上帝對「不公平的問題」的最終答案。

許多人都很熟悉這本書的前提:約伯是敬虔的典範,他真誠地效忠上帝,享受著極致的繁榮(約伯記1:1-5)。然而,他在一瞬間失去了財富、兒女和健康——「無緣無故地」(約2:3)。兩章節後,讀者看到的是曾經富裕、依然公義的約伯獨自一人坐在灰堆上,衣服破爛不堪,淒慘地用一塊破陶器刮著皮膚上的癤子。

就這樣,這本書故意設定了一個非常不協調的情境:如果一個最正直的人遭受了最毀滅性的苦難,甚至失去生命,會發生什麼事?在這種莫名其妙、令人反感的不公平中,信實於上帝是否值得?當上帝似乎拋棄了你時,如何才能保持對上帝堅定的信心?

約伯最初對自己的災難做出堅定的回應(伯1:20-21;2:10),然後他的三個朋友前來安慰他,起初他們坐在一旁默默地同情他(2:11- 13),然後,對話的閘門打開了。他們四人展開曠日持久的循環辯論(3-27),直到對話陷入徒勞和敵意中,因為約伯的朋友們無法破解他所遭遇的苦境。他們爭辯說,行為和後果肯定有可靠的關聯性。行善,就得到善報;行惡,則得到惡報。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他們認為,約伯悲慘的遭遇表明,約伯的品格一定遭受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罪的傷害,只要他向上帝懺悔,就會得到恢復。他們對上帝「如何安排世界」的僵化理解為他們提供一條簡潔、有保障的出路及內心安全感。

但約伯離被他們說服還有很遠的距離。就像讀者一樣,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不該遭受這樣的苦難。他無法解釋這種不公平。約伯在死亡的邊緣徘徊,他咆哮著控訴上帝,他認為上帝要對他的痛苦負責,要對讓世界如此不公平負責。在約伯的經驗中,他感覺上帝就像個進攻的戰士一樣衝向他,用箭穿透他的身體,將他切開(伯6:4;16:6-17;19:6-12)。

這些都是赤裸、大膽的控訴之詞。儘管約伯言辭粗糙,但他並不是憤怒的無神論者。他堅持不懈地向上帝發問,拒絕背棄上帝——即使他對上帝是否能充分回答他的疑問感到既絕望又滿懷信心。畢竟,一個看似被上帝遺棄但同時又是上帝忠貞信徒的人,除了求助於上帝,還能尋求誰呢?

最終,約伯的朋友們試圖解釋他的困境的努力已經用盡,約伯似乎比之前更加沮喪和有距離感。他渴望上帝的聲音能夠進入他的內心世界,這種渴望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終於,在經歷了37個令人不安且迷失方向的章節後,上帝從旋風中回應了他(伯38:1;40:6)。顯然地,上帝的沉默並不意味著祂的缺席或冷漠,顯然地,祂一直在聆聽。祂精彩地使用人類的辯詞回應他們,但透過重新定位人類的視角打破人類思辨的僵局。

然而,上帝對約伯的回答既出乎人意料,甚至可能顯得有點冷酷無情、沒有關聯性。上帝覺得沒有必要為約伯的苦難找到藉口或解釋發生的原因,而是展開高亢的詩詞。祂斥責約伯所說的話超越了約伯自身的理解,詆毀了上帝維持和管理世界的方式(伯38:2)。然後,上帝描繪祂所創造的世界——充滿生命且被祂的慈愛巧妙地管理著。上帝強調,人類的理解力和控制力都很狹隘,遠遠不足以成為像這樣一個世界的神。

造物主所創造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在這裡,喧鬧的動物可以自由嬉戲(38:39-39:30),雨水甚至落在無人居住的荒涼土地上(38:25-27)。雖然這個世界包含著人類難以對付的混亂力量,但它們始終在上帝的掌控下(38:8-11;41:8-11)。事實上,上帝在祂的世界裡可靠地確保了秩序和正義——祂用晨光驅逐惡人,就像抖平衣服的褶皺一樣毫不費力(38:12-15;40:10-14)。

但詩詞意境裡展現的畫面與約伯有什麼關係呢?

約伯在困惑和痛苦中,根據自己的經歷推測上帝的性格,想像出一個對自己和這個世界惡毒任性的上帝。然而,上帝挑戰了這個推測:約伯真的有資格控訴上帝,定義他們相交的經歷,並要求上帝為他的痛苦提出公義的解釋嗎?上帝消除了人類任何自以為是的錯覺,清楚地表明,祂總是會回應人們,但人類無法隨己意強迫祂做任何特定的回應。與其讓我們人類透過自己狹隘的經驗來解釋上帝的性格,上帝邀請我們轉換劇本的角色。

換句話說,造物主確實是智慧、全知全能、善良且公正的。這是劇本的起點。作為祂的受造物,人類根本無法了解上帝所知道和所做的一切。當我們從自己狹隘的視角出發,只能看到特定環境下的不公平時,上帝允許祂全面的設計和在隱密處行動的奧秘繼續存在。

因此,滿身灰燼的約伯面臨著抉擇的危機,他要回答的問題與我們所有人面臨不公平的境遇時一樣:當上帝告訴我們祂不需要對我們的苦難負責時,我們(仍然)願意相信祂嗎?我們能否滿足於「上帝知曉所有我們不能理解的事,並統轄我們無法掌控的事」這樣的保證呢?

約伯能。

現在,當約伯親眼「見到」上帝,上帝的回答讓他感到滿足(42:1-6)。正如比爾·凱恩斯和威爾·凱恩斯所寫:「在如此個人的苦難中,我們不需要神學研討會,我們需要的是來自上帝自己的話語。約伯因著自己所受的苦難,感覺自己被上帝背叛了,他更渴望的是與上帝相遇。」最後,只有與上帝相遇的「真實性」才能讓約伯從絕望中重新燃起盼望和信任。

但接著發生了另一件令人意外的事:上帝吩咐約伯為他的三個朋友代求,以平息上帝對他們所發的危險的怒氣(42:7-9)。但是,不滿的讀者可能會抗議道,上帝怎能期望約伯替這些顯然不替他人代求的朋友代求呢?這些朋友因在關懷遭受患難的鄰舍的事上失敗應受審判。上帝的憐憫,透過祂受苦中的僕人約伯施行,是否真能實現公義呢?

顯然是可以的。約伯為他的朋友代求,由於他的順服和上帝對他的眷顧,他們得以倖免。然後,當約伯還在為他的朋友們請求寬恕時,上帝的憐憫又使約伯的財富得到驚人的恢復,使他的財富「超過」他起初所擁有的(42: 9-17)。

事實證明,恩典也是不公平的。或者說,對於假定這個世界是按照「你所得的一切都是你應得的」邏輯運行的人類來說,恩典乍看之下非常不公平。事實上,恩典是這世界普通結構的一部分,是自然的運作系統,由慷慨的上帝所設計,並且是祂同在之處。

和約伯一路從第1章走到42章,我不禁感覺整本書的神學慣性正不可阻擋地朝著耶穌的方向發展——耶穌,最終的公義受難者、完美為人代求的朋友,也是上帝回應一切不公義事物的決定性答案。然而,良善的約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受苦,在沒有做錯事的情況下差點就死了,一度以為上帝成了他的敵人,但完全公義、無可指責的耶穌卻是在清楚知道事情發展的情況下,為了我們犯下的過錯走進我們這些罪人的死亡裡。

耶穌不僅是個願為失敗的朋友代求的人,還是上帝的兒子,祂為那些因犯錯應死的朋友而死。上帝親自承擔了我們的死亡,如此「不公平之事」使祂能以祂的恩典永遠「不公平」地恩待我們——賜給我們我們永遠無法要求或應得的生命。

最終,約伯最深的安慰就是上帝本身——他因等到了他期待已久的來自上帝的回應而滿足,因著「見到」上帝而滿足(42:5)。同樣的,耶穌是那位以「與我們同在、為我們代求」的方式回應人類的上帝。我們心靈深處的安慰就是看到上帝回應了這世界的不公平,祂走進這樣的不公平之中,因著不公平而死,並透過復活改變不公平,將祂所遭受的不公平境遇作為祂的恩典交給我們。

耶穌沒有減少這個世上仍然存在的令人痛苦的不公平,而是透過安排祂無辜受難的不公平來解決這個問題,成為我們唯一的希望。與約伯一樣,我們也在人類無法計算的痛苦和失去中掙扎——但同樣的,上帝的慷慨也讓我們對於公平的計算感到困惑。為什麼造物主要在荒地(伯38:25-27)和不義之人(太5:45)身上降下雨露?為什麼天父要派祂那(甘願受苦)的兒子來拯救悖逆的罪人?

當我們面對人生無法解釋的苦難時,我們想知道「為什麼?」——但就像約伯一樣,我們真正需要的,是知道「祂是誰」。我們需要看到上帝以耶穌的身份回應我們。因為祂已經回應了我們,所以當我們的心哭求渴望親眼見到祂時,我們可以確信,在適當的時候,我們也會親眼見到我們的上帝,並最終到達一個我們難以想像的地方,遠超過我們的起點(彼前1:3-9;5:10)。

艾莉·維納(Ellie Wiener)目前正在劍橋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撰寫關於《約伯記》的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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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會掀翻你們董事會的桌子嗎?

我曾在RZIM董事會任職。許多擔任領袖職務的基督徒都可以從我的錯誤中學習。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16, 2024
Illustration by Jack Richardson

房間裡很熱,我盯著眼前潔白的桌子,小心翼翼地不敢抬眼,全身肌肉緊繃。我的左邊是拉維·撒迦利亞國際事工(簡稱RZIM)國際董事會的成員,他們坐在桌邊,透過視訊參加會議。我的右邊是律師,其中一位律師正準備向我們宣讀一份長達12頁的報告,這份報告是對RZIM事工創始人拉維·撒迦利亞性侵指控進行的長達數個月的調查

緊張的氣氛溢於言表。會議室感覺似乎過於昏暗,儘管這很符合當時的氣氛;我們之中一些人還沒有準備好迎接明亮的燈光。

我擔任RZIM董事會成員的經驗徹底改變了我對當今事工的看法。我相信有許多事工的董事會是失能的——或至少他們對自己可能面臨的挑戰毫無準備。

當我提及「董事會」時,我指的是廣義的意義。你或你認識的人可能不會在國際知名的非營利組織董事會裡任職,就像巔峰時期的RZIM。但你可能在你教會的長老會、執事會、教區委員會或牧師招聘委員會服事。你可能為你子女就讀的基督教學校提供建議,或非正式/官方地幫助指導你地區的食物銀行或教會的主日學計劃委員會。

我學到的慘痛經驗幾乎適用於任何類型的組織領導模式,尤其是在事工環境中,但同樣適用於更廣泛的情況。儘管如此,事件具體的需要和情況總會有所不同,所以我把我學到的教訓以問題的方式與大家分享,希望任何擔任董事會領袖的基督徒能和同工一同認真地思考這些問題。

1.你們是否應要求董事會成員持續接受教育/裝備?

在我短暫的任期內,我不僅沒有受過成為董事會成員需有的裝備,而且對那種可能暴風式席捲事工的危機也毫無準備。據我觀察,即使是長年擔任董事會成員的人,在面對這「前所未有的時代」也毫無準備。

回想起來,一個問題是,事實上,那些問題並非「前所未有的時代」。事工領袖犯錯了。沒有人注意到亮起的紅燈,或者更糟的是,這些紅燈被人故意地忽視。學習關於「機構背叛人」的理論,以及「加害者如何混淆事實並言語攻擊受害者、推卸責任」這些都有助於我理清RZIM的軌跡。但是,如果我們能在危機發生前就學習、接受關於這些危機情況發生可能性的裝備,會更有幫助。

如果您是董事會/某個機構領袖之ㄧ,請思考一下您可能有哪些知識上的不足,以及這些不足可能會如何限制您的服事?在會議中,您常會遇到哪些高層次的問題?您還需要了解哪些觀點?您是否不僅願意而且渴望學習和成長?您如何獲得信實服事神所需的知識和技能,並推動同工也這樣做?

2.你們如何選擇哪些人成為董事會成員?

RZIM董事會絕大多數成員都是拉維·撒迦利亞的家人和朋友。他們都對事工和拉維·撒迦利亞投入大量的心思;由於這種私人關係,他們貢獻自己的時間、專業知識、金錢和人脈。從我這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他們似乎都擁有非常相似的技能。RZIM非常重視忠誠度。

我是這個團隊中一個意外的新成員,也是管理委員會中第一名女性成員。我與拉維沒有任何關係,也未曾領導過一間成功的公司、沒有令人印象深刻的聯絡人名單。這讓我在表達對機構的擔憂時處於非常不利的地位。當我與其他董事會成員意見一致時,他們認為我的技能對他們有所幫助,但當我跟他們意見不同時——我願學習新事物的心志、傾聽的熱忱以及對自己堅信的事情敢於發表意見的能力——就成了 我的負擔。

你們是如何選定董事會的成員的?我指的不僅僅是聘任的程序,這當然很重要(但這個決定往往是由組織章程或教派規則所制定的,不在你控制內),我指的是在文化層面上:什麼樣的特質和技能更受青睞?你們是否考量其屬靈恩賜和屬靈成熟度?除了幹事或辦公室職員外,你們如何讓領導團隊更加完整?你們是否尋找能為團隊提供獨特視角的人選?

3. 你們是如何看待募款/贈與的?

對許多非營利組織來說,董事會成員的選擇往往取決於他們的捐款和籌款能力。在RZIM工作之後,我認為這是權力與金錢的危險結合。財富不應成為衡量一個領袖對組織的委身、信心或貢獻的標準。這種衡量標準會助長董事會成員的權利感,並為領導團隊帶來虛假的安全感。當董事會席次只由那些能為事工提供穩定經濟來源的人擔任時,董事會的結構就會出現權力失衡的現象,這種現象往往會導致不健康的關係。

你們的董事會是否會因潛在人選沒有能力捐贈大量金錢而忽略他們?你們是否不自覺地認為組織的規模越大就越好?你們如何才能確保自己謹記「寡婦的微薄之力」以及「智慧與財富不可兼得」的教訓?

4. 你們的董事會是如何溝通的?

對我來說,真理和透明度一直都很重要,但在經歷過RZIM之後,這一點變得更加重要。

RZIM有個執行委員會,在董事會之外單獨私下開會。該委員會做出所有重要決定,據我回憶,在我任職的一年裡,全體董事會未曾收到或審查過執行委員會的會議記錄。執行委員會向董事會其他成員提出建議,而我們則被強烈鼓勵全票通過他們的建議。 我觀察到——並且被這樣告知——投下棄權票比投「反對票」更好。隨著拉維性侵案危機的不斷進展,董事會內部這種孤島式的保密做法和RZIM內其他類似的「正常程序」一樣為RZIM帶來嚴重的問題。

你們的董事會是否也有類似的秘密寡頭政治?在你的組織中,保密是預設做法還是例外的措施?為了使董事會成員做正確的事,是否有必要向他們提及潛在的法律風險?你們機構的財務保障是否總是機構的優先考慮事項?董事會成員是否將世界「運作的方式」應用於事工?你們是否願意向自己和他人說出事情全部的真相,即使這樣做有可能引起騷亂?

5. 你們機構的問責制度是如何運作的?

董事會成員理應管理其所服事的事工的問責機制。但又是誰問責董事會的成員呢?隨著RZIM事件的發展,我們聽到許多捐款者和內部圈子以外的關鍵人物多次呼籲董事會辭職。董事會不想辭職。我聽到的藉口是:「應該由我們來解決這個問題」,或是「如果我們辭職,誰來帶領(RZIM)?」這個董事會沒能讓一個在性上犯罪的加害者退出事工,卻繼續拒絕人們對其運作透明度的呼籲,甚至要求自己能得到匿名的待遇——拒絕扛起被人公開點名這個最基礎的責任。

在危機發生之前,確認以下問題的答案至關重要:你們的董事會是否已經到了無法自我糾錯的地步?需要發生什麼情況才能取消董事會成員的任職資格?機構裡公開且嚴重的失敗事件是否需要機構公開的懺悔?董事會將如何自我評估或接受外部的評估?具體來說,你們機構的問責機制應該是什麼樣子?

6. 你以為你是誰?

在全球價值數百萬美元的事工中擔任董事會成員是一種身分的象徵。一旦人們發現我是RZIM董事會的成員,他們就會對我所擁有的權力印象深刻、充滿好奇和著迷。

在董事會內部,人們普遍感到耶穌需要我們來做這份工作。推特上的橫幅驕傲地展示董事會成員在RZIM舞台上的照片,或與RZIM相關名人的合照。Facebook上也有關於董事會為上帝國度所做的偉大事工的貼文。我們有特別的晚餐、豪華的酒店、漂亮的設施,以及一種普遍的優越感。社群媒體是種炫耀成就的管道,直到人們發現它也可以成為人們要求問責的管道。

你的董事會是否理解承擔如此大的責任所必須具備的僕人式的領導方式?董事會成員在多大程度上從董事會角色中找到自我價值感?我們如何確保自己不僅在正式的規則和程序中,而是在我們內心深處,知道自己的權力始終離不開責任?

RZIM事工一直以來非正式座右銘是「沒有任何疑問是個禁區」。但作為董事會成員,我清楚地認識到事實並非如此。我親身經歷了我們機構的失敗。我犯錯了——起初,我甚至不相信受害者,後來,我試圖改革這個支離破碎的系統。

但錯誤不一定能遠永定義我們,相反的,它應該是除鏽的過程。對我來說,犯錯激發了我的熱情,讓我想要幫助在其他機構董事會任職的成員避免犯下我們在RZIM沒有避免的那種功能失調和濫用權力的情況。擔任領導職務的基督徒必須坦然承認並改正機構和個人的錯誤,而不是隱瞞和推卸責任。我們應該比任何人都知道,上帝能救贖我們每一次犯下的錯誤,上帝已經給了我們完全徹底的饒恕。

雖然責任重大,但事工委員會/董事會可以並且應該成為僕人式領導的最佳典範。所以,請捫心自問:耶穌會掀翻你們董事會的桌子嗎?

卡蘇爾克(Stacy Kassulke)熱衷於鼓勵人們使用自己獨特的天賦,為基督和祂的國度撥亂反正。她於2020年2月至2021年3月在拉維·撒迦利亞國際事工(Ravi Zacharias International Ministries)董事會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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