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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學幫助我理解「道成肉身」

科學使我理解上帝榮耀的廣度,信仰使我理解祂愛的深度。

Christianity Today December 9, 2025
Jeff Hellerman, NRAO/AUI/NSF

新墨西哥州聖奧古斯丁平原的沙漠上,巨型射電望遠鏡陣列 (VLA) 的27個巨大碟形天線沿著相連的軌道排開,綿延數英里。放眼望去,幾乎看不見其他人類活動。我的天體物理學同事們全都待在附近的控制室裡,監測從宇宙彼端傳來的資料。而我則在外頭,裹著抵擋冷風的外套,用裸眼仰望夜空。

天空鋪滿了星辰。我心中響起多年以背誦的句子:「諸天述說上帝的榮耀,穹蒼傳揚祂的手段。」(詩19:1)

我們當時正使用那台望遠鏡尋找重力透鏡效應——也就是在整個宇宙中,那些空間「發生彎曲」的地方。僅以地球的尺度,很難描述這個超越的現實:在整個宇宙的漫長海岸線上,我們的太陽,儘管如此龐大,也不過像一粒沙子。

這種巨大尺度不只難以用科學理解,也讓我的心靈難以承受。當時身為一名年輕的科學家,無神論者的論點有時會在我腦中盤旋。天文學家薩根 (Carl Sagan) 曾寫道:「我們生活在一顆普通恆星下的一顆微不足道的行星上……塞在宇宙某個被遺忘的角落裡。」在西方文化中,我們常以為「渺小」就等於「不重要」。因此,我掙扎著思索人類——以及上帝——在如此浩瀚的宇宙中,處於什麼樣的位置?

關於「人類存在的意義」這個疑問,如今不只在天文學中浮現,也出現在宇宙學、演化論、基因學與人工智慧等領域。這些問題的答案往往以無神論敘事來呈現,而這些敘事反過來也推動了「無特定宗教信仰者」數量的迅速增加。Barna在2022年調查這群人,詢問他們為何懷疑基督信仰,其中最主要的答案之一,正是「科學」。

過去幾十年來,一些無神論者宣揚的「科學主義」(scientism) 和「還原論」(reductionism) 逐漸滲入我們的文化。其支持者說:科學是唯一可靠的知識來源、上帝只是種迷信、人類沒有更高的存在目的。在科技界,「科技救贖論」與「超人類主義」等意識形態正在興起,人們越來越將希望寄託在新發明上,期待科技能解決人類的問題、甚至戰勝死亡。儘管如今「激進派無神論」的影響力正在消退,科學界中仍有許多人認為基督信仰是不必要的,甚至是有害的。

與此同時,教會往往被視為拒絕既有科學的那一派,或至少無法提供對人類有用的答案。當代科學研究的新發現也鮮少在教會中被討論。根據同一份巴納研究顯示,多數牧者並未真正意識到「科學」確實是人們對信仰產生疑惑的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我們需要比這些都更好的敘事。要觸及當今由科技主導的世界裡人們的心,我們必須將現代科學的發現,與基督信仰的古老真理整合起來。兩千多年前耶穌基督的降生,其實為今日的種種問題帶來強而有力的答案。如果諸天的浩瀚讓人難以測度,那麼。這個真理更是叫人震撼:宇宙的創造者竟然選擇在「這裡」道成肉身。

當上帝成為人時,祂來到的是宇宙虛空中一顆如針尖般渺小的星球。在我們的太陽系中,太陽載著地球與其他行星,一同繞著銀河系運行;在浩瀚的群星之間,太陽系本身也只是其中一粒。

image of a galaxy cluster.
NASA的韋伯太空望遠鏡透過天然的重力透鏡效應,看到一個星系團中數百個星系。

天文學家估計,銀河系中約有一千億顆恆星;其中大多遙遠且昏暗,只有大約五千顆明亮到足以被肉眼看見。

銀河系之外,更多星系沿著宇宙中巨大的「纖維結構」散落。有些星系像銀河系與其鄰近的仙女座星系一樣,聚成小群;也有許多星系在其生命歷程中彼此合併或碰撞,不斷累積質量並孕育新星。數百甚至上千個星系會聚成「星系團」,也就是人類目前所知最大型的結構之一。

宇宙中星系的總數難以精準計算,因為許多星系過於遙遠而無法觀測到。但研究人員近期透過測量星系發出的微弱總光芒,推估可看見宇宙中包含數千億個星系,而每個星系又擁有數十億甚至數兆顆恆星。

然而,宇宙中大部分的「物質」並不是恆星。WMAP與普朗克 (Planck) 衛星的資料顯示,宇宙中有27%是「暗物質」(dark matter):一種科學仍未解明的神祕成分,它既不發光也不擋光,我們只能透過其重力效應知道它的存在。而組成宇宙的最大部分——佔了68%的——是更難以理解的「暗能量」(dark energy),正是它主導著宇宙膨脹的方式。

儘管人類在物理和化學方面取得巨大進展,但我們所能理解的部分,僅占了宇宙的5%,包括所有的星辰與元素週期表上的所有原子。至於剩下的95%,我們仍然無法解釋。

聖經並未提到暗物質或星系,然而聖經對上帝的「宇宙尺度」有清楚的描述。約翰在《約翰福音》第1章中,用盡可能全面性的語言來描述上帝所創造的一切;在《歌羅西書》第1章裡,保羅宣告基督是「萬有的創造主」。如果這些第一世紀的使徒曾聽聞「遙遠星系」的存在,他們毫無疑問也會宣告:那些同樣是上帝所造的。

聖經中關於宇宙的宣告本是跨越、超越時代的,但當我們將聖經與現代科學的發現一起閱讀時,其分量更顯得沉甸有力。那位「一一領出眾星、按名點召」的上帝 (賽40:26),能呼喚的不只是夜空中我們眼睛能看見的幾千顆,而是數十億、數兆的星辰。宇宙那難以想像的浩瀚,並沒有削弱上帝的偉大——反而讓我們看見祂更深更廣的榮耀。

在這樣的宇宙裡,人類的位置確實渺小;我們在受造界及造物主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然而,人類的故事並未停在這裡。上帝雖是諸天之主,並以星辰為記向博士們宣告祂的降臨,但祂也將祂的愛放在人類身上。那位創造星系、永恆且非受造的造物主,竟倒空自己,以嬰孩的姿態誕生。在時間與空間的交匯點上,祂選擇成為完全的人——成為我們之中的一份子。

而這,改變了一切。

Image of the Serpens Nebula seen from the James Webb Space Telescope.
韋伯太空望遠鏡拍攝的「巨蛇座星雲」。

當我們從物理層面思考時,道成肉身的奧秘便更顯深奧。科學已證實:構成我們身體的原子,其起源來自諸天。氫元素可追溯至宇宙之初,當時質子在冷卻的「原始等離子體」中形成。其他生命所需的元素——如碳、氮、氧——則是在恆星核心的核融合中生成的。

這些原子原本多被鎖在恆星內部,但當恆星在超新星爆炸中死亡時,這些原子便被拋入宇宙。爆炸的力量強大到足以在外擴的衝擊波中形成如鈷與鎳等其他元素。天文學家近期發現,宇宙中許多黃金與白金,是在中子星的碰撞中產生的。

當這些離開恆星的原子在宇宙中漂流時,它們逐漸凝聚成氣體與塵埃的雲——微小而純淨的礦物、碳氫化合物與冰的微粒,如同煙霧般在星際間飄蕩。當附近的恆星照亮其中一朵雲時,我們便能看見絢麗多彩、明暗交錯的壯麗的星雲。

其中一些雲更是「恆星的搖籃」,氣體與塵埃的團塊密度足以在自身重力作用下塌縮,最終引發核融合,誕生新的恆星。剩下的塵埃則留在新恆星的軌道上,逐漸凝聚成小礫石、巨石,最終形成衛星與行星。

正如薩根所言,我們身體與地球上的原子的確是「如星星般的物質」(star stuff),或詩意地說,就像「星塵」。但這個事實指向更驚人的一件事:透過道成肉身,當上帝取了人的肉身,祂親自成為了「星塵」。

當耶穌在馬利亞腹中成形時,祂和所有人一樣,吸收了來自她的原子——而那些原子的歷史遠遠超過我們的太陽系。這些原子被組裝成基因,形成祂的骨骼與血液,也形成了與地上所有生命共享的有機化學物質。

耶穌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具身化」祂對受造界的愛——不僅是對人,也包括聖經中經常提及的動物、植物、群山與河川。祂肉身的原子曾在遙遠星空中絢麗的星雲與強大的超新星中閃耀。確實,當上帝取了人的形式,祂同時取了整個宇宙受造界的形式。

基督的「道成肉身」回答了現代天體物理學提出的深刻疑問:人類在宇宙中的目的與意義,究竟是什麼?

我最喜愛天體物理學的一點,是它讓我有機會研究地球上不可能出現的現象。例如,在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中,重力不再是牛頓所描述的「力」,而是時空結構本身的扭曲。在日常生活中,牛頓與愛因斯坦的方程式給出的答案幾乎相同,因此我們察覺不出差異;但在星系團中,我們卻能清楚看見結果的不同。

與牛頓主張「光不受重力影響」不同,愛因斯坦發現光確實會受到影響;他發現空間本身是彎曲的,而光會沿著這彎曲行進、因此改變方向。

在星系團中,巨大的質量使空間在廣闊的距離上明顯地彎曲。能造成這種空間彎曲的天體被稱為「重力透鏡」,因為它就像一塊扭曲的玻璃,會扭曲我們透過它看到的影像。這些扭曲的光線,在韋伯太空望遠鏡的影像中,呈現為環繞著前景星系團的細長弧線。

研究相對論的人很快就會發現,相對論所談的不只是彎曲的空間。相對論描述了宇宙中深邃而優美的對稱性——空間與時間、能量與動量之間的和諧對稱。此外,這些物理定律至今在所有我們能測試的地方與情況中都成立。對能讀懂這些方程式的人來說,這種數學的深度與普遍性令人震撼。也因此,許多物理學家在其中感受到神聖的氣息。1948年,愛因斯坦曾對朋友William Hermanns說:「我每天都在統治宇宙的和諧法則中遇見上帝。我的宗教是宇宙性的。」

然而,正是這種宇宙的和諧,也可能讓人覺得上帝遙不可及。幾年前,我獨自散步、思索物理時,突然被上帝的智慧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我感覺如此精準治理時間與空間的浩瀚心智,似乎不可能關心像我這樣渺小的個體。我並不懷疑上帝的存在,但有一段時間,我懷疑祂的愛。愛因斯坦也有類似的感受,他對Hermanns說:「我的上帝過於普世,無暇關心每ㄧ個人的小小心思。」

而這正是科學的局限性。自然界雖然揭示了許多創造主的奧秘榮耀,卻無法呈現完整的圖景。在道成肉身中,我們看見上帝最終極的回答:是的,上帝關心每一個人。我們之所以能確信這ㄧ點,是因為祂親自來到我們之中。門徒看見了祂、觸摸了祂、感受到祂的笑容,並經歷到祂的愛。

在那次散步幾個月後,聖靈逐漸在我心裡動工。上帝的愛再次變得「可能」起來,但這一次,是在一個全然更深的層次上。我意識到:唯有上帝的愛,能超越上帝的智慧。

雖然聖經並未提及星系,我卻在其中找到一個能幫助我理解宇宙及其慈愛創造主的更大的框架。古老的希伯來詩人對我們今天所知的宇宙幾乎沒有概念,但當他寫下《詩篇》103篇時,他以自己所能想像的最大度量方式描述上帝的愛:

祂沒有按我們的罪過待我們,
也沒有照我們的罪孽報應我們。
天離地何等的高,
祂的慈愛向敬畏祂的人也是何等的大;
東離西有多遠,
祂叫我們的過犯離我們也有多遠。

當詩人寫下「東與西」、「天與地」時,他指的是他所能想像的最遙遠的距離——宇宙中不可測度的邊界。但他這麼寫的時候,並不是為了描述上帝的智慧無邊,而是為了強調上帝的愛及寬恕的深度、高度。

如今,我們對宇宙浩瀚的認識,反而讓詩人的信息更具份量。無論上帝正在整個宇宙中做什麼事,我們相信祂曾取了這宇宙的原子,成為我們之中的一員。當祂以一個可以親近、毫無防備的嬰孩身份來到我們之中時,祂的信息極其清楚:不要害怕。我造你是有目的的。你是被愛的。

鋪陳在夜空中的繁星確實宣告了上帝榮耀的光輝;然而,當「道成了肉身」——包含著所有與宇宙相關的意涵——住在我們中間時,上帝揭示了更深的榮耀:祂揭示了祂的愛 (約1:14)。透過信心,道成肉身中那些與天文物理相關的元素,向我們宣告了上帝在耶穌基督裡那驚人、深不可測的愛。

科學的發現永遠無法削弱上帝存在的事實,因為這一切都是祂創造的。每一次我們仰望夜空,思索繁星時,都能想起上帝如此不厭其煩地、喜悅地提醒我們祂的愛——那比整個宇宙更寬、更廣的愛。

Deborah Haarsma是天體物理學家及作家,曾任BioLogos的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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