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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性別在地上如同在天上

我們的性別會在復活時被消除或更新嗎?

Christianity Today May 2, 2024
Illustration by Pete Ryan

我發現今天很多關於性別的文章都很奇怪,既抽象又與世脫離。教會和我們所處的文化中關於性別的辯論常常圍繞著對「權威」和「順服」的關注,或者討論性別是二元劃分還是光譜的問題。

雖然這些討論某種程度上可能有其價值,但在解決我們在這個「罪惡的世代」(加 1:4)所經歷的因性別而痛苦的根源層面,這些討論並沒有走多遠。提供抽象的原則忽視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的人生細節,而這些細節往往是造成他最大痛苦的原因。

這也是為什麼每當我們從神學角度思考性別議題時,千萬必須小心謹慎,不要在理論與活生生的人之間劃出一條清晰的界線。如果一個性別神學無法看到上帝子民敞開著的傷口,它就仍是脫離現實的、虛無縹緲的神學,無法對渴望有豐盛的生命、有性別掙扎的世界說出正確的盼望之言。

我親身經歷過這樣的教訓。在發表了一篇關於人類復活後的性別問題的文章後,我收到一位信實於主而且思想深刻的雙性人的來信——她生來就有不同的性別發育模式——她問我她是否會以現在的性別復活。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很重要,因為身為一個基督徒,復活的盼望對她而言意義重大。

對我們來說,「新天新地」(啟示錄 21:1)是基督信仰真理的一部分——這個真理闡述著上帝原先計劃世界應有的樣貌——不同於我們今日地球墮落的狀態。末世並非某種與我們的普通生活毫無關聯的遙遠境況,末世定義了豐盛的生命應該是什麼樣子。末世論涉及的問題包括:「沒有罪的破壞力的生命會是什麼樣貌?」、「上帝的公義完全展開時,這世界會是什麼樣貌?」、「我們的生命真正地豐盛、茁壯成長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告訴我的學生,思索新天地的樣貌有點類似兒童遊戲「找出兩張圖片之間的差異」。透過辨識這個世界現在的樣子與它將來應該有的樣子之間的差異,我們能學習關於我們今日應如何過我們的人生、有什麼樣的行動。

如果說末世論讓我們了解到受造物將會如何恢復它們應有的樣子,那麼關於末世「肉身復活」的教義應能讓我們了解我們的身體應是什麼樣子。這意味著,我們對於肉身復活後的身體的看法,會影響我們對今世的身體的看法。

可以理解的是,那些對今世性別感到痛苦掙扎的人往往會用「復活」等詞彙來形容當他們終於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例如進行變性手術)後的感覺。透過將性別與復活聯繫起來,人類本能地設想他們的性別應該是怎樣的——而這反過來又證明了我們用以理解性別的框架是如何被罪所破壞及扭曲。

基督信仰教導我們,當我們的身體在新天地中復活時,它們將成為它們在被造之初應有的樣式,我們對我們全人得以被醫治的盼望也將實現。但問題是,我們對「復活」將如何治癒我們在這個有著性別的身體上的破碎有不同的理解。

如果ㄧ個人的手臂被毒蛇咬傷,他似乎有兩種選擇:截肢或取出毒液。雖然兩者的結果是一樣的(把人從危及生命的毒素中解救出來),但實現的方式卻截然不同:一個是切除,另一個是更新。同樣的,當基督徒設想人們因性別產生的痛苦問題將會如何被解決時,常會總結我們的性別在新天地復活的肉身上可能是「被除去(不再有性別之分)」或是「被更新」。

詢問我們的身體在新天地中是否會被賦予性別,就是在詢問「上帝賦予我們的性別的終極醫治及有著豐盛的生命應是什麼樣子?」。

雖然這個問題看起來似乎只在最近幾十年特別重要,但事實證明,人們已經詢問這個問題長達幾個世紀——而我深信,我們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對於我們如何理解我們在今日以「有性別的身份」如何經歷到豐盛的生命,有實際的意義。

在基督教歷史和當代神學中,有個悠久而令人印象深刻的脈絡,即設想性別救贖的最佳方式就是想像性別的去除。這個學派借鑒教父俄利根、尼撒的貴格利和宣信者馬克西姆(St Maximus the Confessor)等人的觀點,認為我們肉身復活後,不會再有性別之分。

根據這種觀點,人類某些方面有著上帝形象的一部分,其他方面則與非人類生物共有,包括性別。事實上,這派神學家認為,性別是上帝預知人類會犯罪才賦予我們的屬性。性別的目的是維持我們的生命,直到受造物最終極恢復的那日。因此,像性別、種族和殘疾這類的屬性——神學家們認為在今生為我們帶來極大痛苦和掙扎的屬性,在我們復活後將不再存在。

這些思想家以及那些重拾其思路的當代神學家們論證的基礎為加拉太書3:28,「並不分猶太人、希臘人,自主的、為奴的,或男或女,因為你們在基督耶穌裡都成為一了。」真正的創造是在基督裡的創造——在基督裡,他們從字面上推斷,這意味著沒有男女性之分。他們論證,即使性別原本是舊造的一部分,性別也不是新造物、新天地中應該存在的受造物屬性。

近期一些神學派別甚至重新思考我們的身體起初被造的樣貌究竟是如何。他們認為,也許創世記描述的人類樣貌並不是我們一開始就該有的模樣。因此,他們認為當救贖的計畫完成後,性別等屬性就會被取代——類似像孕婦裝那樣,雖然它們在某段時間內有用,但最終會變得不必要。

這種觀點有許多值得讚賞的地方,尤其是它將性別與福音連結在一起。然而,對於那些因性別認同經歷痛苦、掙扎或有任何其他負擔的人,告訴他們他們的盼望在於「終有一日性別會被消除」,我覺得是一種自我否定。性別似乎是我們生命敘事中太重要的元素,無法只透過除去性別來治癒。此外,如果我們相信耶穌為我們帶來對復活的期望,而如果祂是帶著祂的性別復活的,那麼我們為什麼不會以類似的方式復活呢?

基督教傳統的另一個分支可以追溯到愛任紐和奧古斯丁等教父,他們認為,我們會帶著自己的性別復活,正是因為在基督裡找到公義的盼望。奧古斯丁說,當人們說復活後沒有性別時,可能夾雜著其他的意思——他們真正的意思是,每個人都將自動以男性的性別復活,完全模仿基督的樣式。

正如奧古斯丁所,「兩性都將復活」,因為「所有缺點都將從這些軀體上去除,但他們的本性將得到保留」。既然「女性的性別不是一種罪」,也不是受造物的缺陷,那麼女性就會以女性的身份復活。因為「女性⋯⋯和男性一樣,都是上帝的創造物」。成為女性是造物主賜予的光榮禮物,是祂神聖形象的承載者——和成為男性一樣。上帝透過治癒受造物的罪來使萬物回到它們本應有的樣貌,而不是透過消除受造物的本性。

因此,這種消除受造物所有性別面向的復活神學是一種抹殺式的神學,它使我們對因性別遭受苦難和不公義的哀鳴——如心理痛苦和被歧視——無法得到解決。復活並不是宇宙版本的「蝕刻素描」(Etch A Sketch),不是當上帝把一切都推倒重做一遍;復活是對已經被創造並被宣佈為非常好的事物(創1:31)的神聖承諾——其中包括我們的性別。

愛任紐和奧古斯丁從花園的角度預想復活的樣貌。起初,上帝的創造就像一粒種子種在大地上,本來想開花結果,長成參天大樹(路13:18-19)。然而,這棵樹卻因罪而生病。但上帝沒有用斧頭砍它,而是從根本精心醫治這棵樹,並為此親自付出代價。然後,也只有在那時,這棵樹才會重新綻放。

今天,性別是許多人痛苦和困惑的根源——我們的經驗和性別觀念都因罪而生病。在我們周圍,我們看到性別歧視、性侵害和其他形式的傷害都在傷害上帝的創造物,尤其是女性。各種意識形態的基督徒都非常缺乏成為「基督般的存在」所需的美德——例如好好地傾聽、展現溫柔的同理心、在人們分享他們的性別經歷時不輕易做出結論。

作為基督的身體,我們可以一起開始描繪一種生活,在這種生活中,與性別有關的不適當、不符合聖經的負擔會減輕。教會內的人如何才能並肩同行——我們的願景與信心、愛和盼望同步——並實踐一個「基督的工作能照亮我們的性別角色」的敘事?這樣的信仰實踐首先需要我們恢復前面提到的美德:好好地傾聽人們的故事,同理那些受傷的人,並堅信在上帝的國度裡,不會再有因性別而產生的痛苦。如果我們將這些美德作為愛的表達方式,我們的基督教群體會是什麼樣子呢?

說到底,我確實相信我們在末世仍將是有性別的,因著基督的盼望經歷豐盛的生命和公義。這種盼望之所以能持續,是因為我們堅信耶穌愛那些最脆弱的人,包括那些性別是其痛苦之源的人。

雖然我無法確定我的雙性人朋友將會以何種性別在新天地復活,但我知道她在今世的身體是上帝今日能使用並幫助她與人建立情誼的身體。在萬事萬物的盡頭,一個令人驚訝的性別消除及轉換似乎與上帝救贖的行動不相符。

上帝尚未放棄救贖我們,上帝也尚未結束救贖我們的性別。即使是今天,上帝仍持續治癒我們的罪,讓我們在此生預先品嚐到身為復活的女性和男性的生命能如何豐盛的發展。

Fellipe do Vale 是三一福音神學院聖經與系統神學助理教授,著有Gender as Love: A Theological Account of Human Identity, Embodied Desire, and Our Social Worlds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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