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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日學在瘟疫期間暫停。它會恢复嗎?

一份新的報告顯示,隨著參加人數或志願者的減少,宗教教育課程受到嚴重干擾。

主日學的參與受到瘟疫的影響。

主日學的參與受到瘟疫的影響。

Christianity Today July 13, 2022
Pearl / Lightstock

當特蕾西·菲克森(Tracey Fixen)自願擔任她教會的主日學校長時,情況就像一塊乾淨的石板。 當時在北達科他州科爾法克斯(Colefax)的路德會“我們的救世主教會”(Our Savior’s Lutheran),從來沒有宗教教育計劃。

她說:“我開始時說,‘我們要看視頻,這樣,我們會有一些成人教育。’”。 這個擁有200人的教會現在每周主日崇拜前的一個咖啡時間提供課程。

菲克森說他們擁有的材料許多都是“過時的”——購買新材料不在當時的預算之內——但舉辦某種形式的主日學比許多教會目前做的要多。

隨著美國教會的出席率 仍然停滯不前 ,和會眾的焦點轉向查經班或小組,週三晚上或周日早上的宗教教育課程很多已經消失了。

此外,在COVID-19瘟疫期間,這些額外的聚會被擱置。 他們會回來嗎?

哈特福德宗教研究所(Hartford Institute for Religion Research)的新數據 顯示,接受調查的教會中有一半報告說,他們的宗教教育計劃在過去兩年受到嚴重干擾,儘管福音派教會沒有像主流、天主教和東正教會眾那樣受到影響。

大多數教會在2021年提供較少的宗教教育課程,有四分之一的教會在今年3月之前彌補了部分損失。

研究人員這樣寫,在接受調查的會眾中,“有一些把課程合併和把年齡組合併,而另一些取消了周日課程,轉移到平日晚上全家的活動。 對一些教會來說,這些決定可能是一個有意識的選擇,但對另一些來說,它們可能是因為有需要應對不斷減少的人數。”

研究發現,大約六分之一的教會要麼在瘟疫之前沒有提供成人教育計劃,要麼已經停止了這些計劃。 它說,缺乏參與可能最終使主日學在更多的會眾中“不再可行”。

佛羅里達州薩尼貝爾島的薩尼貝爾社區教會(Sanibel Community Church)的副牧師道格·胡默(Doug Hummer)認為,主日學加上每周的敬拜聚會,是教會遵循《聖經》裏的命令,有關教導和門徒訓練的核心方式。

他說:“教會是門徒訓練的地方 … 就像在《太福音》28章說的,要使人做門徒,教導他們,訓練他們,給他們施洗。 如果你去掉門徒訓練的成分,你有教會嗎? 因為這就是教會與任何其他組織不同之處——我們被神的靈賦予能力使人做門徒,教導、訓練和裝備。”

教會還舉辦小組和查經班,但胡默說,他相信宗教教育課程是教會使命的必要組成部分。

在教會實施宗教教育課程的挑戰歸結為財務,資源,可用性,優先事項和時間——除了常規的教會聚會和小組外,每周加上另一項承諾。

雖然教會從 COVID-19 引起的出席率下降中恢復過來,但要忙碌的會眾報名可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但保羅·全(Paul Jeon)說,與其他聚會相比,主日學扮演著獨特的角色。

這位華盛頓特區郊外的新城教會(NewCity Church)牧師說:“當有人來上課時,這並不是分享你生活中發生的事情的場所。 上課的目的是學習一些東西 – 無論是技能還是特定內容。”

像許多其他會眾一樣,新城也很難找到人來領導小組或教主日學。 全說,許多人被嚇倒了,認為他們沒有足夠的知識來擔任這樣的職位。

據蓋洛普 報導,瘟疫也嚴重影響了全國的教會志願者人數。 年長的成員是 一些最忠誠 的主日學教師,他們有理由對COVID-19期間的實體接觸特別謹慎,有些人仍然對教導尚未接種疫苗的年輕孩子猶豫不決。

志願者短缺會嚴重打擊小教會。 在哈特福德調查中,少於50人的教會的成人教育計劃下降幅度最大,而大型教會的課程在增長。

在密歇根州羅克福德(Rockford)牧養80人會眾的克裡斯·麥諾(Chris Minor)說,周日晚上在他的教堂裡,他的教會致力於一種較休閒和教育性的風格。

麥諾說:“我並不是講另一篇信息,而是互動性地用問答來教導,更深入地研究早上的經文。”

一半的會眾(48%),如北達科他州的“我們的救世主教會”,利用視頻資源進行主日學和其他教育課程。

研究人員發現,視頻課程還允許教會提供混合節目,或者讓參與者“按需求”觀看,而不是固定每週一起參加聚會。

該研究發現,“有關用Zoom作為宗教教育平臺,同樣數量的受訪者稱讚它或譴責它的無效性”,並指出兒童課程比成人課程更難轉移到線上。 “儘管如此,看到各種規模的會眾,在面對瘟疫的現實以及教育其年輕和老年成員的需求時,所嘗試的廣泛努力和創造力,真是令人感動。”

雖然瘟疫代表了最新的一次循環,但也許主日學一直都有它的挑戰。 1959年CT的封面故事問道:“我們應該關閉主日學嗎?”

它這樣說:“雖然主日學似乎一瘸一拐地走著,但它經常創造奇跡。 只有全智的上帝才能利用未經訓練的志願者、微薄的設施和有限的材料來改變這麼多人的人生軌跡。”

翻译:元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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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rch Life

熟齡族群正在從教會流失

為什麼嬰兒潮世代和X世代的流失率要高於年輕基督徒?

Christianity Today July 6, 2022
Illustration by Jared Boggess

羅貝娜.雷德爾(Robrenna Redl)不是那種會讓牧師意識到會停止上教會的人。這位住在內布拉斯加州林肯市的居民仍想當一名虔誠的基督徒,她曾經參與教會事工很長一段時間,如今已經四十多歲了。雷德爾三十多歲時認識耶穌,在往後幾年,她是一間保守派獨立教會的模範成員。她說:“我很投入教會,曾擔任主日學老師教導小學生七年,又教中學生六至七年。” 她也在婦女事工領導團隊服事,並為教會工作五年。無論怎麼看,她都是一位忠實成員。

但在二〇一八年,服事整整十七年後,她離開了教會。雷德爾並不是特例。教會出席模式顯明,四十歲以上的人,亦即X世代和嬰兒潮世代,至少和千禧世代和Z世代一樣,有相等的可能性會不再上教會。

曾經有段時間,牧師從講壇上俯視那些頭髮花白坐在長椅上的會眾,認為他們萬無一失,絲毫不用擔心這些人的忠誠。“大家都當作是理所當然的”,牧師兼研究員柏格(Ryan Burge)說,“黃金女郎絕不會離開。無論如何,他們每週日都會出現在教會。” 但根據巴納集團(Barna Group,福音派民意調查機構)的調查,過去三十年來,教會出席人數下降幅度最大是在五十五歲以上的成年人群體。“我們不能將教會出席人數的下降僅僅歸咎於年輕人”,巴納的調研主管金柏琳(Savannah Kimberlin)這麼說。每個年齡層都有人在離開教會,老一輩也不例外。根據柏格的說法,“如今已經沒有哪個出生組別要比十二年前更虔誠了。”

巴納調查還發現,從一九九三年至二〇二〇年疫情爆發前,每週上教會的人數在二〇〇九年達到48%的高峰,隨後在二〇二〇年暴跌至29%。部分原因是有愈來愈多的美國人,在成年後從未去過教會。千禧世代和Z世代,也就是今(二〇二二)年年齡在三十八歲以下的人,在統計上要比當年同齡時的父母和祖父母較少持有宗教信仰。但前述議題和退出教會不同,本文討論的是曾經待在教會卻不再參與的人。

在二〇〇九年時,還有46%的嬰兒潮世代和44%的X世代表示他們每週都上教會。直到二〇二〇年新冠疫情爆發前,比率下降近三分之一,分別至32%和29%。(相較之下,千禧世代在同一時期的教會出席率大約下降22%,二〇二〇年間約有25%的人每週上教會。)生命之道研究中心(LifeWay Research,美南浸信會所屬機構)的報告宣稱,隨著新冠疫情的持續,自二〇二一年八月以來,幾乎所有教會都重啟實體聚會,而且疫情前的大多數信徒都已返回教會。

然而,柏格從美國政府數據中發現,在過去幾年裡,五十五至六十四歲成年人的教會出席率顯著下降,根據報告大約降低了十個百分點。這些年長者與其他年齡層的模式並不相符,後者於二〇一八至二〇二一年間的教會出席率是相近的。這可能意味著教會很快就會注意到長者出席率的下滑,即使模式尚不清晰。

柏格在他的新書《美國宗教和政治的二十個迷思》(20 Myths about Religion and Politics in America)中寫道,這些數據挑戰了人們長久以來對教會年長者的一些看法。其中一項他稱之為 “生命週期效應”,指的是在教會中長大的人,可能會在高中畢業自食其力後離開,但隨後又回到教會來撫養下一代,直到他們面臨空巢期,當中有些父母會選擇離開教會,但大多數人會留下。柏格表示,儘管這個理論聽起來很合理,但卻無法說明嬰兒潮世代邁入成年後的行為模式。他說:“數據相當清楚,生命週期效應已經不適用。” 現今當人們不再上教會,牧師就別指望他們會回來。

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美國民調機構和智庫)曾於二〇一七年十二月調查美國人不去宗教場所參與禮拜的原因。從基督徒的反應展現了明顯的代溝。六十五歲以上沒有去教會的人中,有45%說他們不去教會是因為 “我以其他方式信奉我的信仰。” 五十至六十四歲中,有大約相同比例的人也這麼說。換句話說,四十歲以上不再參與教會的基督徒中,有將近一半的人覺得他們仍在從事信仰活動。年輕人的情況就大不相同了。十八至二十九歲的人中,只有大約25%說他們不去教會是因為他們以其他方式來信奉信仰。

蘭道(David Landow)牧師在德拉瓦州威明頓市牧養以馬內利長老教會,他發現離開教會的人往往可以歸為兩類:“淡出組” 和 “脫離組”。“淡出組” 是他所熟識的那些搬入退休社區並逐漸不再正常出席的人。蘭道解釋:“他們沒有放棄信仰,只是教會不再是他們的優先考量。” 他相信很多離開教會的年長者皆是如此。菲利普斯(Nate Phillips)是密西根州柯克丘陵長老教會的牧師,他也看到年長者離開教會的趨勢。他說,當會眾感到不滿時,他們會尋求更妥善運用自己的時間,而不是在教會委員會服事。菲利普斯最近與離開教會的一名中年會友溝通。那人解釋說:“我愛戴你,我也愛教會那些人,但坦白說,我在我的足球俱樂部也能得到教會給我的一切。”

在皮尤有關離開教會的調查裡,六十五歲以上不參與教會的基督徒當中,有不到三分之一(28%)表示他們是因為 “不喜歡” 才停止去教會。這個群組挑選的陳述像是 “我還沒有找到我喜歡的教會”,“我不喜歡牧師的講道”,以及 “我感到自己不受歡迎。” 金柏琳解釋,大多數嬰兒潮世代 “並沒有被教會的負面聲量所困擾”,但年輕的基督徒比較容易不滿。五十至六十四歲和十八至二十九歲中,大約有38%的人表示,他們沒有去教會是基於某方面的不喜歡,蘭道稱之為 “脫離組”,他說:“這算是某種中年危機。” 皮尤的調查結果與其他研究相符。金柏琳說,Z世代和千禧世代比起年長的基督徒更有可能將教會看作是好批評的,並且對其在社區中扮演的角色,整體看法較不正面。

惠頓學院葛理翰中心的助理主任拉克斯頓(Josh Laxton)認為,教會會友的離去是受到多重因素的推動。有些人離開是因為教會的觀點與他們個人不一致。其他人則發現,在政治和社會公義等議題上加劇的壓力,使他們對教會感到不自在。貝克(Josh Baker)是東田納西州立大學教授和期刊《宗教社會學》的編輯,他發現,離開和留在教會的人之間最主要區別在於政治立場。他說,那些在政治上認同獨立黨或民主黨的人最有可能停止出席,改為私下追求信仰。

然而,柏格表示,人們很少會因為醜聞或弊端等重大原因退出教會。他說:“實際情況是,大多數人是基於非常現實的理由離開。可能是搬家,或是生活變得忙碌,去教會不像以前那麼方便。有些人表達他們離開的理由甚至上句不接下句,但他們就是不來了。”

當然,也有些人可以指出離開的具體原因。對於雷德爾來說,就是她在一直參與的教會中看到某種轉變。“教會變得愈來愈容不下 “他人”,卻沒有察覺到我正正是他人的事實。” 雷德爾是黑人,有兩個混血兒。她還說,教會也開始展現與極右派政治的結盟,並且對教會內性侵問題處理不當。

雷德爾在她離開的那間教會裡無所適從,但在其他地方也還是找不到合適的教會。她說:“自從離開後,我一直努力要回到教會。我試過到我孩子去的教會,但是對我來說有點太年輕,太前衛了。” 她嘗試過幾次非正式的聚會,也在線上一間教會做過禮拜,但她沒有正式加入任何地方。“由於對基督徒群體懷有疑慮,我很難找到自己的立足點。我可以跟別人一對一談話,但是團體對我來說太過複雜”,她這麼說道。

菲利普斯擔心的是,像雷德爾這類型的離開,不僅會對離開的人,同時也會對離開之人牽連到的人,產生靈性上的影響。“現今的世界已徹底扭曲,我們已經失去屬於我們的機會”,菲利普斯說道。“最起碼,我們曾經提供過道德指引”,但他說,美國人如今已不再為此寄望教會。“我認為人們正在尋找意義,無限以及與偉大故事的連結”,他說。在教會的事工和活動中,“有時我們能在許許多多有限的情況下迎來這一切。”

儘管如此,把教會視為聆聽振奮人心的講道,或是調校道德標準地方的那些人,可能會指出收聽錄製信息和詩歌的便利性。這些活動,可能就是許多離開教會的長者,認為自己仍在實踐信仰,仍在學習,仍在敬拜的原因。然而,不與其他信徒碰面也算 “上教會”,這種想法與聖經是牴觸的。希伯來書十章24~25節說,基督徒刻意見面是為了相互鼓勵。一旦成為成熟的信徒,人們就停不下對教會的需求。拉克斯頓很清楚,聖經中滿是勸告,要我們與其他信徒相聚;人們不會單單因為可以下載播客節目(podcasts)而不再需要彼此,或是不再需要歸屬。他表示,如果人們不把教會放在首位,那麼生活中總是少不了各樣活動來引誘他們離開教會。

雖然照顧幼兒(兒女或孫子女),工作和生活中的其他需要,可能會讓一些四十歲以上的人遠離教會,但拉克斯頓指出,退休後的週末小旅行也會打斷規律的教會出席。

貝克說,在美國從教會中輟的原因不大可能是教會自身的準則發生變化,因為他的研究顯示,教會對於教導實體聚會的重要性從未改變。相反,他指出變化是在於出現了其他聆聽講道和敬拜音樂的方式。生命之道研究中心的執行長麥康諾(Scott McConnell)表示,人生大事通常會影響教會出席;對於年輕人來說,可能是上大學,但在往後的年日裡,搬去新城市或是面臨空巢期,都同樣可能導致中斷。即使生命週期理論不適用,人生大事仍然是轉捩點,容易使得參與教會變得麻煩或是不那麼值得。

蘭道認為,不再醉心於基督信仰的人中,有許多是肇因於他們的生活沒有達到本身的期望。“也許婚姻不如所想像的那樣,又或許撫養孩子並沒有以為的那麼充實”,他說。從那些時刻看起來,他們的信仰似乎是建立在一張虛假的清單上。蘭道與許多這樣的人共事過,他們把自己的基督徒生活視為一連串的里程碑:畢業,結婚,生子。一旦這些目標達成,又或者這一系列事件已機會不再,他們就處於選擇去留的關頭。因為在這些里程碑之外,他們看不到門徒訓練的意義。近年來,蘭道也看到父母在孩子背離信仰時所經歷的屬靈震盪。如果父母自己沒有堅定信念,反而有可能被這抗爭拉走。有些人會覺得自己是在信仰和家庭之間做出選擇。

“如果你的信仰是靠自己的力氣,那麼你很快就會筋疲力盡”,蘭道這麼說。麥康諾說:“如果看不到自己信仰的價值,屆時他們就會做出去留的關鍵決定。” 他認為這就是為什麼教會必須考慮所有年齡層的人都有離開的風險。“隨著年齡增長,人們往往在靈性上變得更加成熟,但這並不會抵銷以下的風險或可能性,就是他們有可能誤入歧途,或不想再與其他信徒一起事奉。” 麥康諾說,如果教會領導層和成員能牢記這點,並去接觸那些有一段時日沒來教會的人,聽聽他們在掙扎什麼,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受到重視的,這樣就可以有助逆轉那股離開教會的風潮。

蘭道認為,教會必須很小心,不要讓人誤以為基督徒的生活是一連串的心想事成。“基督徒的生活並不容易,它也不是個承諾,應允只要你完成這些步驟,就能實現自我。基督信仰是對神國降臨的渴望,但如今我們對於自身的渴望著墨太多了”,蘭道說。凱特.墨菲(Kate Murphy)牧師在北卡羅萊納州夏洛特牧養一間岌岌可危的教會,她見到會友往往只是出於個人喜好而離開,但神使用她周遭的人,要她更深入思考。墨菲說:“我們很容易坐在禮拜堂裡,想著那些選擇去吃早午餐,或是選擇在週日早上修剪自家草坪,還有選擇幫他們的孩子報名週日早上練習體育競賽的人。看著那些選擇,我們很容易會想,‘嗯,那些人不如我們思考深入,也不像我們真心在乎,他們遠遠不及我們這麼認真看待上帝。’”

但最終,她才意識到她的教會並沒有滿足人們的屬靈需求。“當人們前來尋求靈命轉變,還有尋找裝備,使自己得以在這個破碎世界生存下去時,我們給不了,他們就離開了”,墨菲說道。她認為解決之道是讓領導者和會眾一起悔改,意識到教會出了問題,並承認是教會裡的人造成這個問題。聖靈仍然持續在吸引著人們,而人們也仍然擁有屬靈需求,渴望得到滿足。墨菲接著說:“我想教會內有些基督徒已經忘記,福音是多麼能夠帶來轉化,足以改變生命,並且福音在本質上是多麼的美好。如果我們能夠回到這一點上,我想我們會看到神是信實的。”

就金柏琳而言,則是希望巴納的研究能夠幫助教會領袖思考,如何堅固會眾和牧養年長族群。“你是否確定在你的教會裡,老一輩會友占有一席之地?他們一生都是教會的忠實參與者,如今選擇在五、六十多歲時離開教會,我認為,這個情況是在表明他們對歸屬感和價值的感受其實非常深刻。” 柏格認為教會此刻正面臨絕佳契機和高度風險;“忽視年長者就是要自行承擔忽視他們的後果”,他這麼說道。但這不僅攸關教會恢復往昔運作的能力,正如生命之道的麥康諾所說,“每一代人對神都很重要,因而應當對教會也同樣重要。”

翻譯:王湘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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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經考古學在2020年的十大發現

偶像崇拜、邪惡的國王和基督教會的證據加添了我們對聖經世界的理解。

Christianity Today June 29, 2022
Courtesy of Yoli Schwartz, Israel Antiquities Authority.

2020年是不乏聖經考古學新聞的一年,儘管出於對新冠疫情的管控,以色列幾乎取消了所有預定的挖掘工作。 有限的挖掘工作仍在以色列和周邊國家開展,對先前挖掘工作的研究也在繼續,並有了一些重要的信息發布。

以下是2020年將我們與聖經世界連繫起來的最大發現。

10. 亞述神靈石雕

意大利和庫爾德考古學家發現了一面高達15英尺高的石雕,描繪了一位亞述國王和七個站在聖獸背上的亞述神明。 這副浮雕作品被刻在伊拉克庫爾德斯坦地區北部一條運河邊的懸崖上。 這個國王被認為是薩爾貢二世(Sargon II),他在公元前722至705年為王,並征服了北國以色列(王下17:6)。 發現浮雕的運河有可能就是被薩爾貢二世奴役的以色列人挖掘的。

9. 建造在磐石上的教會

在以色列北部班尼亞斯(Banias)的一次挖掘中,發現了一座四世紀的教堂遺迹。這座教堂按照當時的慣例,建在另一個神祇的殿宇之上。 班尼亞斯是一個潘神(Pan)的崇拜中心,這個神殿很可能就是為了崇拜這個與性和春天有關的希臘神祇。

然而,第四世紀的基督徒會認出這個地方就是聖經中的凱撒利亞腓立比,就在這裡不遠,彼得曾對耶穌說:“你是基督”,而耶穌回答說:“我要把我的教會建造在這磐石上”(太16:13-19)。 廢墟中的一塊石頭上有朝聖者留下的十字架刻痕,這些朝聖者在基督教成為羅馬帝國官方信仰后不久就造訪了這座教堂。

8. 與大衛王結盟的堡壘

考古學家在戈蘭高地發現了一座可追溯到大衛統治時期,即公元前1000年左右的防禦性建築。堡壘中一塊大型的玄武岩上刻着兩個長着角、手臂張開的人物。

考古學家認為這座建築是大衛王的盟友、基述王國(the kingdom of Geshur)的前哨。 大衛的妻子瑪迦,即押沙龍的母親,是基述王的女兒。

7. 神聖煙霧的殘留

對公元前八世紀一個祭壇表面的有機殘餘物進行的一項測試顯示了大麻的殘留物。 這是大麻與古代以色列任何一種形式的崇拜有關的第一個證據,也是迄今已知的最早在儀式中使用大麻的記錄。 祭壇是專門用來敬拜亞伯拉罕、以撒和雅各的神的。

阿拉德沙漠要塞的敬拜中心於20世紀60年代首次被挖掘出來。 半個世紀前做的測試沒能給出確鑿的結果。 但新的測試使用了改進的設備和技術。 該遺址的第二個祭壇上還留有乳香的殘留。

6. 可與耶路撒冷媲美的神廟

特拉維夫大學的考古學家經過計算,認為在耶路撒冷附近、在以色列1號公路重建過程中發現的一座神廟,大約建於公元前900年。 據估計,莫扎神廟(The Temple of Motza)的規模與所羅門在半個世紀前建造的聖殿相似,而且就在其往東五英里處。 這座作為競爭對手的神廟有可能是用來崇拜將以色列人帶出埃及的神————以及其他的神祇。

這一發現令人震驚,但與《舊約》中關於在何處、以何種方式以及向誰敬拜的國家爭端的敘述十分吻合。 學者們認為一些關鍵的聖經經文是為了維護在耶路撒冷進行敬拜而寫下的,《列王紀上》再次記述了在同一世紀,北國以色列如何在但和伯特利興建了崇拜的中心。

5. 迦南的擊打神

以色列考古學家約瑟夫·加芬克爾(Yosef Garfinkel)發現了公元前12世紀一處迦南神廟的遺址。 發掘現場位於拉基士(Lachish),是該地區最重要的舊約城市之一。在這裡已經出土了一批在迦南人崇拜中使用的文物,包括珠寶、匕首和兩個四英寸高的“擊打神”的青銅小雕像。

神廟中最重要的發現也許是一根鍍銀的青銅權杖。 加芬克爾認為它本是由一個人形大小的迦南神祇巴力(Baal)的雕像持有。 雕像本身沒有被發現,但古代迦南神明的大型雕像卻很罕見。

4. 保存完好的宮殿

考古學家在現代城市阿富拉(Afula)外的耶斯列谷地(Jazreel Valley)進行一個道路項目時,發現了一個皇家建築群,該建築群曾為暗利和亞哈等以色列王所用。 該建築群距離亞哈王另一座位於耶斯列舊址的宮殿所在地僅半英里。 他們發現的一個大型柱狀建築被描述為“在以色列發現的保存最完整的暗利家族建築”。 在現場發現的儲存罐顯示這裡似乎是一個食物分配中心。

3. 老底嘉一間房屋中的教會

土耳其考古學家塞拉爾·西姆謝克(Celal Şimşek)在挖掘老底嘉的一所房屋時發現了用於基督教敬拜的聖物。 圍繞中央花園或庭院建造的柱廊式房屋位於劇院旁邊,很可能為富人所有。 使徒保羅給老底嘉教會發過一封書信,他在《歌羅西書》中提到過,但似乎信已失傳。 《啟示錄》也提到了這一教會,耶穌譴責這些基督徒說:“我是富足,已經發了財,一樣都不缺”,但事實上他們是“困苦、可憐、貧窮、瞎眼、赤身的”(啟3:17)。

西姆謝克沒有詳細說明他發掘出的宗教物件,但總結說一座帶有教堂的房屋會增加學者們對 “基督教自一世紀中期以來在老底嘉的傳播 ”的理解。

2. 真的“複製品”;假的殘片

聖經考古學家一直面臨的一個問題,是確定那些非由他們親自挖掘的文物的真實性————即那些在文物市場上出售的物件。 今年有幾個重要的例子說明尖端技術可以為此提供幫助:一個曾被認為是贗品的粘土印章印記被證明是真實的,而另一些曾被認為是真實的死海古卷殘片卻被發現是偽造的。

本古里安大學教授尤瓦爾·戈倫(Yuval Goren)和他的團隊確定,一個描繪了一頭咆哮獅子的 “布拉(bulla)”,即印章,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88-748年、耶羅波安二世的統治時期。 它是幾十年前在貝都因市場上被低價買下的。

與此同時,一家專門檢測藝術品贗品的公司發現,聖經博物館收藏的16塊死海古卷殘片都是現代偽造品。 博物館因其開展的徹底調查贏得了讚譽,而且正以這些贗品為展品,專門舉辦了一個關注偽造問題的展覽。 自2002年以來,還有70多塊可能是贗品的殘片被提供給了福音派的收藏家們。

1. 瑪拿西統治時期的遺迹

考古發現的一座宮殿遺迹可能屬於猶大王瑪拿西,那位被《列王紀下》21章描述為“行耶和華眼中看為惡的事,惹動他的怒氣”、並引誘他的民“行惡,比耶和華在以色列人面前所滅的列國更甚”的王。然而這一發現卻極大地拓展了考古學家們對後期猶大國王統治的認知。

廢墟位於阿蒙哈納茲夫長廊(Armon Hanatziv Promenade)上,這個地方從南面可以俯瞰聖殿山和耶路撒冷老城。 原伊歐里斯柱式(proto-Aeolian)的石器常被認為與第一聖殿時期的皇家建築有關。 這種結構可以追溯到瑪拿西王55年的統治時期,他從他的父親希西家手中接管了南國猶大。

在幾個街區外,在新建的美國大使館附近,考古學家還發現了一個大型倉庫的遺迹。 它被認為是一個食品分配中心,也許還作為盈餘農作物的儲存地。 它的年代可以追溯到同一時期。

十年前,考古學家在附近的拉馬特雷切爾(Ramat Rachel)發現了宮殿和行政中心的遺迹。 今年出版的相關挖掘報告,結合了新的挖掘成果,向學者們表明,沿着這條通往伯利恆的道路,這一地區是猶大國後期統治者們的一個主要活動中心。

戈登·戈維爾(Gordon Govier)是聖經考古學新聞季刊《物件》》(Artifax)的編輯,他同時也是每周廣播節目《書與鏟子》(The Book & the Spade)的主持人。

翻譯:許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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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y

為什麼華人基督徒傳福音常常從科學談起?

回顧歷史可以幫助我們善用科學的切入點,更好地向華人知識分子傳福音。

利瑪竇(Matteo Ricci,左)與徐光啓(右)

利瑪竇(Matteo Ricci,左)與徐光啓(右)

Christianity Today June 28, 2022
WikiMedia Commons

北美的華人基督徒傳福音的時候,似乎喜歡從科學,或者說科學與基督教信仰的關係談起。華人教會或福音機構舉辦的佈道會或福音講座,主題常常與科學相關。一些具有科學背景的講員會從一些科學議題(例如達爾文進化論的缺陷、大爆炸理論與時空有始、生物系統和基因編碼的複雜性)說起,講到現代科學的一些發現如何佐證宇宙和人類生命的背後有一位創造者或設計者(就是上帝)存在,然後進入基督福音的講述,最後呼召聽眾“決志”(表明願意)信主。

許多華人教會和基督徒用科學作為護教和傳福音的切入點,是因為他們相信與科學有關的佈道、講座或討論能夠吸引慕道友,或者這個問題是很多慕道友有疑惑、需要幫助的。中國知識分子對科學和基督教信仰之間關係的看法隨着時間而變化,有一個歷史的過程,而華人基督徒用科學來作傳福音的切入點及視科學為護教的重要議題,也跟中國教會的歷史相關。

傳教士的貢獻

在羅馬天主教於16世紀開始向中國派遣傳教士之前,中國人的哲學和世界觀是被儒家思想、佛教和道教所主導。在明朝以前,中國的知識分子和官員普遍不重視科學和技術。儘管在中國更早的歷史中,例如在唐朝(公元618-907年),中國在某些技術領域有領先世界的進步,但到了14、15世紀,中國的科學技術已經遠遠落後於歐洲。這一現象引出了所謂的“李約瑟難題”,即“儘管中國古代對人類科技發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貢獻,但為何中國的科學在近代卻這麼落後?”

利瑪竇和他的耶穌會傳教士同伴於1583年首次來到中國時,他們非常熱衷於向中國人介紹西方的科學知識。耶穌會傳教士(除利瑪竇外最著名的還包括湯若望南懷仁等)利用“科學傳教”的策略,吸引一些希望通過向西方學習來改良中國的精英階層,通過博取他們對“先進”的天主教信仰的好感,來實現傳播信仰的最終目標。這些宣教士與中國宮廷中的高官交朋友,並與受過良好教育的儒家學者和官員對話(其中包括後來成為天主教徒的徐光啟)。他們在天文學、曆法、數學、水力學和地理學等方面的知識尤其令人印象深刻,贏得了中國人的尊重,並成為朝廷在科技領域特別聘請的專家。他們對中國科技發展的貢獻改變了一些中國人對天主教的看法。他們對中國社會和文化的積極影響直到今天仍被一些中國知識分子所銘記。

新教宣教士從19世紀初開始來到中國。在醫療服務、教育、婦女權利、鴉片戒毒和禁煙、廢除婦女纏足、賑災、農村建設和道德改革等方面,他們為中國社會和文化做出了傑出的貢獻。他們對於中國明清時期的科技發展的幫助,在醫學和科學教育方面尤為顯著。今天中國許多優秀的大學和醫院最初都是當年的新教宣教士建立的。

南懷仁(Ferdinand Verbiest,左)、利瑪竇(Matteo Ricci,中)与湯若望(Adam Schall,右)WikiMedia Commons
南懷仁(Ferdinand Verbiest,左)、利瑪竇(Matteo Ricci,中)与湯若望(Adam Schall,右)

反對與逼迫

儘管西方宣教士對中國有這些貢獻,在明朝(1388-1644)和清朝(1644-1912)期間,基督教仍然被多數中國知識分子視為有害於中國傳統文化和信仰的“洋教”,而宣教士則被視為“西方帝國主義文化入侵的工具”。每當中國出現政治動蕩,統治者就會煽動民族主義,鼓勵對西方和對宣教士的仇視。在1900年的“義和團運動 ”中,兩百多名西方新教、天主教和東正教的傳教士和兩萬多名中國基督徒在中國北方被屠殺。

1919年的五四運動表明一些有志於救國救民的中國知識分子願意接受西方的民主和科學思想。1920年,中國爆發了“非基督教運動”,受馬克思主義和其他非基督教西方思想的影響,許多追求進步的中國知識分子認為基督教既反民主又反科學。

1949年中國共產黨執政后,一些中國基督徒和新的政權合作,建立了 “三自愛國教會”。這些教會聲稱要擺脫西方“帝國主義勢力”的控制,而願意與中國共產黨合作。於是“三自教會”成為政府認可的教會,在組織上實際上是接受了共產黨的領導。那些不願意接受政府管治、拒絕加入“三自”系統的教會最終成為地下或半地下的“家庭教會”,其牧師和領袖從1950年代開始就遭受迫害。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家庭教會和三自教會都被當作“帝國主義”的產物而被禁止和摧毀。基督教被批判為“反動落後”的思想,甚至連一些科學理論也被視為西方資本主義的產物。這個時期的中國教會的主要問題是生存的問題,顧不上考慮科學與信仰的問題。

1976年毛去世后,中國向西方打開了大門。家庭教會在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增長,並從農村擴展到正在快速發展的城市。城市家庭教會的會眾中,知識分子和專業人士的比例明顯比傳統的農村家庭教會高。這些城市教會的基督徒繼承了傳統家庭教會的虔誠主義和基要主義,但同時他們與外部世界有更多的接觸(特別是在互聯網興起之後),也受到西方神學和哲學的影響,他們對科學與信仰的關係也比家庭教會的前輩們更關注。

互聯網時代

在中共鎮壓了1989年的天安門民主運動(“六四事件”)之後,許多理想幻滅的中國青年知識分子到美國和加拿大等西方國家留學及移民,其中相當一部分人信主成為基督徒。他們當中大多數人是自然科學領域的研究生和學者,因此他們對科學和基督教之間的關係有特別的興趣。

隨着互聯網在20世紀90年代在中國的迅速發展(那時中國還沒有“防火長城”),BBS和在線論壇成為世界各地的中國基督徒與非信徒進行對話並進行網絡佈道和護教的地方。關於基督教最激烈的辯論都與科學相關,特別是進化論與創造論之爭,以及關於“科學是否已經證明上帝不存在”的爭論。由於中國的官方意識形態是無神論(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而中國的學校教育也一直向學生灌輸反宗教的思想,很多中國知識分子都會先入為主地認為基督教信仰與科學矛盾、有衝突。在這樣的宣教處境之下,華人基督徒不再能忽視針對這種偏見的護教。

過去二十年來,在華人教會(甚至中國教會)中最有影響力的護教著作是《遊子吟》,其作者里程(馮秉誠牧師)是一位擁有生物學博士學位的傳道人。這本書包含了大量關於科學和信仰的討論,特別是對進化論的批評。《遊子吟》是華人教會和基督徒向慕道朋友(特別是有理工科背景的一些信仰尋求者)贈送得最多的禮物。

在新時代傳福音與護教

今天,中國的城市家庭教會再次遭受嚴酷的逼迫,散居海外的華人教會繼續面臨來自世俗主義和物質主義的挑戰。在傳福音和護教時,中國基督徒仍然經常遇到來自科學主義和其它現代主義和後現代主義思想的反對。

在今天的中國,大多數科學家仍然認為基督教創造論(特別是年輕地球創造論)是反科學、否認進化論真理的宗教胡說。 不過,今天的中國知識分子對科學與基督教的關係的態度似乎並不完全是敵對的。

2021年7月,著名物理學家楊振寧的一段視頻的文字記錄被發布在互聯網上。在記錄中,楊先生回答了觀眾“到底有沒有上帝”的問題。他說:

“如果你所謂的上帝是一個人形狀的,那我想是沒有的。如果你問有沒有一個造物者,那我想是有的。因為整個世界的結構不是偶然的……自然規律雖然是有序的,但是自然規律的組合卻是隨機的,任何有目的的產品,都是某種智慧設計的產物。”

雖然沒有其它證據表明楊先生已經成為基督徒,但他似乎已經因為新的科學發現的證據而成為有神論者,或至少是自然神論者。

在中國教會和海外華人教會中,基督徒對創造與進化的看法是多元的,儘管年輕地球創造論似乎仍然是最被接受的理論。去年,“普世佳音”機構將兩本創造與進化方面的英文書翻譯成中文,一本(《起源:創造、進化和智慧設計》)介紹了基督徒在這個問題上的多元化觀點,另一本(《起源·證據·目的:進化與智慧設計》)則更側重介紹智慧設計論。2022年7月,“普世佳音”將出版另一本關於科學與信仰的“遊子新歌”系列書籍《萬有之上:基督教與科學的奇緣》,這本書是用中文原創,由基甸和小灶合著,兩位作者都有理科背景。

中國的基督徒需要克服(源於極端基要主義的)盲目反科學的心態,學習善用現代科學來幫助我們護教和傳福音。這方面仍有許多工作需要去做,有許多新的領域需要去探索。基督教護教和傳福音的策略應該並對慕道友的文化和歷史背景敏感,有針對性和處境化。在向中國知識分子宣教的時候,涉及科學的護教極具策略性,也非常必要。筆者希望本文的歷史反思,可以給有志於護教和傳福音的事工的基督徒帶來些許的幫助。

Sean Cheng是CT(《今日基督教》)亞洲編輯

Books

一個曾經的文化鬥士的自白

在我的青年時期,我扮演着論戰者的角色。 以下是我對真正的義的認識。

Christianity Today June 27, 2022
《今日基督教》插圖/來源:WikiMedia Commons

如果你還沒有聽說,90年代又回來了。 頭髮亂蓬蓬的、超大的西裝外套、大地色系、還有厚底鞋 另外,當然還有對迪斯尼的抵制和關於自由派戀童癖的性崇拜的陰謀論。

我在90年代上初中和高中,當時既享受着我自己的那份對時尚的懵懂,也參與文化戰爭。 作為一個在克林頓擔任總統期間成長起來的保守派,我記得那種為從不信神的左派手中拯救美國而鬥爭時,所面臨的不斷被圍困的感覺。

因此,當關於批判性種族理論(critical race theory)、“覺醒主義”(wokism)和不斷變化的性風尚的辯論再次升溫時,我感受到時光的倒流。 我想知道,“為什麼我們這麼喜歡文化戰爭? 為什麼我們不能戒掉它們?”

公平地說,西方文化在90年代正經歷着一場徹底的轉變,就像今天一樣。 前蘇聯集團崩潰了,啟動了全球調整。 橢圓形辦公室的醜聞使“口交”成為一個常見的短語,甚至連我這個受庇護的人都知道它的意思(在查了字典后)。

可以理解的是,那是一個政治兩極分化加劇的時代,特別是隨着保守派談話電台的興起。 像拉什·林博 (Rush Limbaugh)這樣的人給這場鬥爭帶來了一種快樂的激情——一種自信和豪邁,不知何故感覺真實而自由。 他在銷售Snapple和Sleep Number的床時警告大家說要反對“女權納粹主義者”(feminazis)。 甚至當他嘲笑總統的女兒時雖然只是鑒於她父母明顯的腐敗,我們也覺得是合理的——而那是一個與我同齡的女孩。

因此,當美國共和黨在1994年奪回國會時,就像恢復了希望。 當肯尼斯·斯塔爾(Kenneth Starr)領導的調查最終導致在1998年對克林頓的彈劾時,我感到了正義的快感。 沒有什麼文化戰爭可以像過去的老式文化戰爭那樣。

儘管有這樣的血統,我發現自己在看待當前的政治衝突時,仍然夾雜着疑惑、沮喪和深深的悲哀。 因為在21世紀的某個時期,在911之後和奧巴馬當選之前,我長大了。

我結了婚,組建了家庭,並進入了事奉的生活,包括基督教出版、《聖經》教學和農村社區的地方教會工作。 這些事務帶來了更多緊迫的問題,而政治則退到了後面。 我說服自己,這就像我的淺色水洗高腰牛仔褲一樣,某些東西已經在我身後了——已經過時了,再也看不到了。

但是你看現在。 雖然目前的衝突表達方式略有不同,但我仍能識透它的基本輪廓。 當我聽到右翼和左翼的談話者複製我年輕時的那種篤定、自信和膽量時,我也會有一種間接的不適感。

多年來,我一直試圖理解為什麼文化戰爭會如此滿足人內心的需要,甚至是還在初中和高中的時候。 我是一個狂熱的基督徒,想討好上帝,並渴望得到肯定。 當我發表某些意見時,我得到了很多的好處。

當我嘲笑自由主義者時,我周圍的成年人都笑了起來。 當我寫關於好萊塢和音樂產業墮落的論文時,我在基督教學校得到了高分。 而當我在大學里為保守派政治候選人競選時,我得到了額外的學分。

現在回想起來,我明白我的亞文化在鼓勵我走向戰鬥。 但就像我在那些年所犯的時尚錯誤——一英里高的劉海和裁剪的波波頭——還有更多我知道的錯誤。

當一個青少年嘗試時尚時,他們往往試圖找到自己,渴望適應,並處理從童年到成年的普遍焦慮。 所以我很同情年輕時的自己——既缺乏時尚感,又缺乏政治上的天真。 但我不想為我被吸引到文化戰爭中的事實找借口。

《雅各書》4章談到了我們對戰爭的熱愛,並指出了其根源。

你們中間的爭戰鬥毆是從哪裡來的呢? 不是從你們百體中戰鬥之私慾來的嗎? 你們貪戀,還是得不着; 你們殺害嫉妒,又鬥毆爭戰,也不能得。 你們得不着,是因為你們不求。(1-2節)

這些告誡就像是對我所說的。 作為一個年輕的文化戰士,我有一種義的突然衝動。 我需要知道我是一個好人,而發動文化戰爭正是向自己和其他人證明這一點的一個好辦法。 我想,這也是我想讓上帝也認同這一點的一種方式。

但就像任何其他藥物一樣,自以為是這種葯需要一個源源不斷的供用渠道。 每一次受到打擊都需要彌補。 當你喜歡上這種衝動時,你很快就會上癮,直到你唯一知道如何做的事情就是戰鬥。

對於想要公開作見證的基督徒來說,這就是事情變得棘手的地方。 我們應該是不情願的戰士,只有在正義的衝突召喚我們去保護他人時才拿起武器。 (社會正義就是一個例子。)在公共廣場上倡導和捍衛我們的原則是一回事;享受戰鬥則完全是另一回事。

而我們中有太多人喜歡戰鬥。 我們樂於對我們的意識形態敵人進行掠奪和破壞。 我們喜歡戰爭,因為伴隨着正義感的涌動。

因此,我想知道打破這個循環的方法是否是重新評估我們的慾望和需求。 如果我們不需要在Twitter上的尖銳評論所帶來的優越感呢? 如果我們可以依靠我們自己的作為——不論是政治的或其他的——以外的東西來知道我們是安全的和被愛的呢?

當我回想起90年代的我,我看到一個渴望討好神的年輕女子。 但我也看到一個不成熟的年輕女子——她太忙於討好神,而不明白神在基督里已經悅納了她。 在隨後的幾十年裡,我所做的只是成長。 我已經清醒過來了。

在我20歲出頭到20歲中期的某個時候,我遇到了一種福音的表達方式,即把上帝的恩典和基督的公義置於我自己之上。 我一直知道我是個罪人,一直知道其他人也是。 但是我沒有任何有意義的方式來處理罪,也沒有理解基督為我所做的工作。 因此,我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通過更努力地工作,努力做正確的事情,並重塑自己來表明我對上帝的承諾。

如果我能夠重塑自己,足以克服我的罪,那麼其他人也應該能夠做到。 當他們做不到的時候,至少在當時的我看來,我完全有理由譴責他們,與他們交戰。 由於不了解神的恩典在我自己的生活中起作用,我無法看到它在別人的生活中起作用,甚至在我們的辯論中恩典向其他人 延伸

我對特殊恩典視而不見,這意味着我對普通恩典也視而不見。

隨着時間的推移,我不知道我是否變得不那麼保守了。 我仍然持有讓我的進步主義朋友們感到不安的政策立場和觀點。 但有一件事對我來說已經改變了:我不再需要戰鬥了。 而且我不需要戰鬥,是因為我不需要證明什麼。 在上帝的仁慈和基督的公義中獲得安全感,我可以自由地在我周圍的世界中為他們的益處而工作。 我可以自由地愛人如己,為其他人的利益而不是我自己的利益而奮鬥。

因此,在新一輪的文化戰爭肆虐之際,請聽從一位老兵的建議:憑愛心講誠實話,但不要以為持有某種立場或以某種方式投票就能讓上帝更愛你或更少愛你。 不要以為祂愛你的鄰舍比祂愛你更多或更少。 不要以為你的公義來自於其他地方,除了祂。

嘗到了上帝的美意,經歷了祂無償的恩典,就到世界上與他人分享。

漢娜·安德森(Hannah Anderson)是《受造為更多》(Made for More)《所有美好的事物》(All That’s Good)《謙卑的根:謙卑如何磨練和滋養你的靈魂》(Humble Roots: How Humility Grounds and Nourishes Your Soul)的作者。

翻譯:平凡的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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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s

具身體現八福的人有福了

當我們在“祝福” 中尋找意義時,我們必須讓它們改變我們。

Christianity Today June 27, 2022
Illustration by Jared Boggess / Source Images: WikiMedia Commons

我大學宗教哲學課的發黃筆記本上有這樣一段樸素的銘文:主日學從來沒有這麼複雜。 同樣地,“八福”(the Beatitudes)比乍一看起來更複雜。 它們(就像《聖經》的全部內容一樣)有着取之不盡的豐富內容。 你挖得越深,它們的產出就越大。

The Beatitudes through the Ages

The Beatitudes through the Ages

Eerdmans

352 pages

$27.32

就一個祝福而言,如果不是在可能踐行其意義的背景中,或者是其針對的具體個人,很難說它有什麼意義。 在《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中,對八福 的理解最好是在其更廣泛的敘事背景下進行:只有當作為關於上帝和上帝之子耶穌的更廣泛故事的一部分,它們才有意義。

正如凱文·洛(Kavin Rowe)所寫的,“只有首先通過那些故事使它們成為可理解、可行動的東西,我們才能理解思想或實踐所具有的意義。”

現在,我還想提出一個理由,即對八福最充分的了解不是通過閱讀它們,而是通過看到它們在人類生活中的表現。 也許最好不要說八福意味着什麼,而是說它們希望改變某人,它們旨在改變我們。

我本來並不指望通過寫一本關於八福的書來改變自己,但我卻被改變了。 我經常思考我如何體驗和表達憤怒,我是否是一個溫和的人,我如何花錢,我如何對待窮人或無家可歸的人,我何時和如何祈禱,以及我是否曾因致力於公義而受苦。 “如果一個人自己不燃燒,” 勒內·科斯特(René Coste)想知道,“又怎麼能傳達八福的火焰?”

克里斯廷·羅爾·韋伯(Christin Lore Weber)就八福寫道: :

如果我們通過分析接近它們的意義,我們將無法理解它們。 相反,我們需要用愛來接受他們 … … 並在我們內心保留它們,直到它們在我們的生活中開花結果。 我們無法解釋它們;但我們可以講述在我們遇到的人和情況中發現它們的故事。

根據韋伯的提示,我想分享兩個故事——你也可以說是兩個關於八福的表演。 第一個故事是關於一個叫萊娜(Lena)的女孩。

海倫娜·雅各布多特·埃克布洛姆(Helena Jakobsdotter Ekblom,1784-1859)出生於瑞典的厄斯特哥特蘭(Östergötland),與我家族中的埃克倫(Eklund)一方來自同一個省份。 在很小的時候,她就開始有天堂的幻覺,在天堂里,八福的所有諾言都得到了實現——她看到窮人歡欣鼓舞、歡笑、擁有大地,被冠以上帝的兒子和女兒。 她開始宣講她的異象,吸引了一群貧窮的農民,他們熱切地接受她的信息,而當局則不接受。

莉娜用八福的話語向她的窮人同伴宣布了好消息。 如同在《路加福音》中一樣,這個信息帶有一個隱含的推論:“那些造成貧窮的富人有禍了,那些用眼淚買來歡笑的人有禍了,那些把富裕建立在痛苦之上的人有禍了,那些力量建立在不公正之上的強者有禍了,那些蔑視、迫害和壓迫跟隨耶穌的小人物的人有禍了。”

事實證明,這一隱含的推論對國家和教會當局都有很大的挑戰。 正如傑里·瑞安(Jerry Ryan)所寫的,“通過萊娜的眼睛來看,現有的秩序變得不可容忍,簡直是令人作嘔。” 她的說教如此令人不安,以至於她被關在瓦德斯特納(Vadstena)一個被改造成精神病院的城堡里有20年。

即使在那裡,看到自己處於最貧窮的人、被羞辱的人和被遺棄的人中間,萊娜仍然繼續傳教。 她宣揚上帝對他們不可動搖的愛,向他們保證,即使“身陷牢獄,他們也將欣喜於神的兒子的自由,也就是承受應許的後嗣”(參見馬太福音5:9-10)。

20年後,她被釋放了,但她不會停止傳講八福的好消息——窮人的好消息、權貴的壞消息。 她再次被捕,但在返回瓦德斯特納的路上,她和押送者經過了一個被瘟疫蹂躪的城鎮,衛兵們驚恐地逃走了。 然而,萊娜留在那裡,照顧病人、安慰哀悼者。

瘟疫平息后,她受到當地人的愛戴,沒有人敢再逮捕她。 當她年老而無法工作時,她搬進了家鄉的一個窮人收容所。 莉娜在她的講道和生活中履行了八福的內容——她為窮人祝福,自己也很窮;她安慰人,自己也哭泣。

第二個故事是關於一個我將稱之為安娜的女人。 她先後既是社區組織者又是佈道人,既是牧師也是貧困者的夥伴。 多年來,她為一個被槍支暴力和種族不公正所困擾的社區帶來了和平、慷慨和堅韌的精神。 她還成為兩個女兒的母親,其中一個女兒在經過一段痛苦的掙扎后被診斷出患有自閉症,那時她才明白為什麼女兒的每個發育階段都充滿了那麼多的困難。

正如對待她的其他職分一樣,她以優雅、溫柔和力量承擔了這一職責。 認識她之後,我不需要到很遠的地方去看一個和平締造者是什麼樣子,或者溫順有多強,或者靈里貧窮(poverty of spirit,和合本作“虛心”——譯註)可能是什麼,或者如何以一種將美麗引入黑暗中的方式來哀慟。

當八福在生命中生根發芽時,它們以不同的方式開花。 這兩位婦女都同時生活在八福的兩邊:哀悼和安慰、創造和平和需要和平、提供憐憫和接受憐憫。 “因此,我們將尊重被羞辱的人,”艾倫·維希(Allen Verhey)寫道,“自己要謙卑。 所以我們要安慰那些哀傷的人,並在哭泣中痛苦地承認,現在還不是神的將來。 所以我們要溫柔地侍奉溫柔的人。 我們將渴望正義,並為之努力。”

八福與我們存在相同的空間:這個時代還未到神的將來。 在牧師和神學家山姆·威爾斯(Sam Wells)看來,每一個祝福的前半部分是對十字架的描述(貧窮、饑渴、溫柔、憐憫、受逼迫),後半部分是對復活的描述(安慰、憐恤、神的國度)。

威爾斯寫道,我們正好生活在前半部和後半部的中間。 我們居住在 “現在哭泣的人有福了 ”和 “因為你們將要歡笑 ”之間的逗號里。 在十字架和復活中間的生活是不容易的,但它是快樂的。 它是深深的痛苦,但也是美麗的。 八福也是如此。

我發現八福和耶穌的比喻一樣,都很簡單。 正如俄立根所說(用斯蒂芬·韋斯特霍爾姆和馬丁·韋斯特霍爾姆的話說),“神聖文本中存在奧秘幾乎不是偶然的:… 理解它們的努力是神指定的使信徒走向成熟的手段之一。”

也許八福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讓我們對其進行琢磨。 你越是思想八福,你就越能理解其深意。 你挖得越深,它們的產出就越大。

改編自麗貝卡·艾克蘭德(Rebekah Eklund)的《不同的世代的八福》(The Beatitudes through the Ages)(Eerdmans: 2021)。 經出版商許可轉載。

翻譯:林樂暄

責任編輯:吳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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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rch Life

我們的講台上滿是淘空了的傳道人

數以萬計的牧師想辭職,但還沒有。 這對他們有什麼影響?

Christianity Today June 27, 2022
Illustration by Dadu Shin

七年前,新墨西哥州德明市第一長老會(First Presbyterian Church of Deming)不得不更換懸挂在其鐘樓上的繩子。 經過75年的正常使用,它終於壞了。 這幢普埃布洛(Pueblo)傳教士風格的建築建成於1941年。從那以來,鐘聲一直在回蕩,而教堂本身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更久遠的20世紀初。

沒有什麼東西像鐘聲一樣經久不衰。 今天,教堂建築原有的土坯牆被白色鑲板和粉藍色的屋頂所覆蓋。 在前面,通往入口的台階已經被替換成了一個輪椅坡道。 曾經有一段時間,會眾幾乎坐滿了可容200人的會堂。 在最近的一個周日,只有五個人出席。

“這是有史以來最低的一次,”麗芙·約翰遜(Liv Johnson)說。 在第一長老會擔任秘書的三十年裡,約翰遜目睹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慢慢離開。 “我初到時,平均出席率——因為我必須做那個報告——是82,”她說。 “我記得有35個孩子上主日學,而現在我們一個也沒有了。”

儘管如此,約翰遜並不絕望。 她認為強大、穩定的領導層可以扭轉局面。 但最近,這樣的領導層很難出現了。

2018年,第一長老會的牧師亞當·索利斯(Adam Soliz)在與肺癌的短暫鬥爭後去世了。 新冠疫情當中,教會人數減少,一位新的年輕牧師接管了教會。 這位新牧師重新考慮了他的職業軌跡,並在2021年8月離開,接受了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

不幸的是,更換一位牧師遠比更換一根鈴繩難多了。 而且時間越長,成本越高。

為了完成每月的預算,教會急忙尋找一個家庭來租用教會的牧師住所。 “我必須充當房東的角色。 我甚至還講過道,”工作人員中唯一剩下的約翰遜說。 在客座講員的幫助下,他們每周都有講道。 但許多以前的會眾說,在教會找到長期的牧師之前,他們不會再來。

去年秋天,新墨西哥州拉斯克魯塞斯長老會的首席執事戴爾·庫克(Dale Cook)驅車60英里來到德明市,在這個教堂講道。 他們喜歡他,問他是否會考慮定期講道。

庫克現在正努力成為德明第一長老會的委任平信徒牧師(commissioned lay pastor)。 他相信上帝從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在為這個角色做準備。 “我在一個美南浸信會牧師的家庭長大。 父親是家庭使命委員會(Home Mission Board)的成員,到處去建立小教會,並重建失去所有會眾的老教會,”他說。

庫克計劃進行兼職事工,這樣他就可以搬進教會的牧師住所,交租金,親力親為地支持教會的工作。 “有人告訴我,‘如果你搬到那裡,你就會住在教堂的隔壁。你就會一周七天,每天24小時隨時待命。’ 我說,‘好吧,反正我一直認為牧師就是這樣的。’”

第一長老會為尋找和留住牧師所做的努力在美國各地的小教會中並不罕見。 據許多專家稱,隨着全國可能出現的牧師辭職潮,它們可能變得更加普遍。

在“2022年教會十大趨勢”中,作家兼研究員托姆·雷納(Thom Rainer)預測了迫在眉睫的牧師短缺問題:“牧師的離職率將增加20%。 大量的辭職將對牧師造成嚴重打擊。” 而在2021年9月,作家兼牧師戴恩·奧特倫(Dane Ortlund)在推特上說:“2022年將出現牧師辭職潮。”

如果他們是對的,那麼領導短缺的教會可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多,而且很少有戴爾·庫克這樣的人來救場。 全國性的牧師短缺可能會敲響許多小型教會的喪鐘。

但對牧師就業數據的深入研究表明,雖然從《華盛頓郵報》《華爾街日報》,到處都在講述牧師大規模辭職的故事,但我們有理由懷疑,大規模的牧師離職是否真的即將發生。 我們也有理由認為,未來更有可能出現的另一種情況——牧師 辭職——可能更令人擔憂。

“大規模辭職的時期即將到來,”德克薩斯農工大學教授安東尼·克洛茨(Anthony Klotz)在2021年5月彭博社的一篇關於美國工人的文章中警告說。 “當不確定時,人們傾向於留在原地,所以過去一年中有許多本應發生的辭職實際上並未發生。”

沒過多久,這個辭呈的閘門就打開了。 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BLS)的數據,2021年4月離開現工作崗位的美國人比有記錄以來的任何月份都多。 辭職大潮似乎單槍匹馬地佔據了新聞的中心,勢頭迅猛。進入夏季后,在11月達到450萬人辭職的高峰。

這些辭職對一些行業的打擊比其他行業更大。 衛生保健部門損失了數十萬名員工,並陷入尚未恢復的危機中。 許多離開的護士都沒有回頭。

美國的牧師比護士少得多,但有人預計教牧崗位也會出現類似的離職情況。 正如《今日基督教》所報道,2021年10月巴納集團(Barna Group)的一項調查顯示,38%的新教牧師在那一年認真考慮過退出全職事奉——比巴納在同年1月詢問同樣問題時多出近三分之一。

乍一看,這與我們在美國各地看到的情況相吻合。 雅虎財經/哈里斯(Harris)民意調查公司去年的一項調查發現,37%的美國工人“正在考慮離開他們目前的工作,或者已經在準備搬家”。

但是,辭職大潮比它的名字所暗示的更複雜。 把它更多地看作一次大洗牌吧。 德里克·湯普森(Derek Thompson)在《大西洋月刊》雜誌的一篇文章中寫道:“辭職人數的增加主要是由於低薪工人轉而從事更好的工作,這些行業正在提高工資以儘快吸引新員工。”

儘管酒店和餐館的離職率高於歷史水平,但去年住宿和食品服務部門的僱員人數增長了200萬。 這是一個求職者的市場,但我們在醫療保健領域看到的巨大的工人短缺是辭職大潮中的一個例外

雖然護士短缺有據可查,但沒有那麼多證據表明牧師正在成群結隊地離開事工——至少目前如此。

杜克大學的艾莉森·哈姆(Allison K. Hamm)和大衛·伊格爾(David E. Eagle)去年對現有的牧師流失數據進行了非常徹底的調查,得出結論:“最佳估計表明,美國新教各教派的年流失率一般在1%-2%左右,偶爾會出現特定的異常情況。”

這與2015年Lifeway Research的一項研究相吻合,該研究發現福音派和黑人新教主任牧師的年減員率為1.3%。 因此,如果我們要尋找任何牧師離職率的高點,每年1%或2%的自然減員是一個合理的基線,可以從這裡開始。

“有一天,我正向教堂走去,我感覺到我體內有什麼東西斷了,就像一根橡皮筋被拉得太長。”
喬納森·多德森

要了解過去兩年對牧師就業的影響,請考慮美國勞工統計局(U.S. 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BLS)的神職人員數據。 自2011年以來,它對2020年全國神職人員就業的估計首次下降,從2019年的53180人降至52260人。 2021年再次下降到50790。 不過,我們應該謹慎地看待這些數字。 2020年,僅南方浸信會就有47,592個教會,所以BLS只衡量了美國所有神職人員的一小部分。

在一個顯示未來十年就業預測的全國就業模型中,BLS就2020年的神職人員就業總數使用了一個更現實的數字:260600,高於前一年的243900。 他們預測,在2020年和2030年之間,增長率將比平均水平慢3%,但這遠遠不是短缺。

一個更可靠的衡量標準來自2021年Lifeway Research的研究,該研究印證了2015年的研究。 研究發現,在過去十年中,每年只有1.5%的福音派和黑人新教主任牧師離開牧師崗位——與2015年的研究相比,統計學上的增長並不明顯,而且完全在預期的減員率之內。

“通常情況下,當牧師離開教會時——如果那裡的情況真的很糟糕——他們就會進入另一個牧師角色,”Lifeway研究機構的執行董事斯科特·麥康奈爾(Scott McConnell)說。 “而這仍然是我們今天看到的情況。”

斯科特·杜馬(Scott Thumma)和哈特福德宗教研究所(Hartford Institute for Religion Research)在2021年夏天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雖然37%的牧師在過去一年中認真考慮過離開事工(與巴納的調查結果相似),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只在異常沮喪的短暫時刻有過一兩次這樣的念頭。 杜馬總結說:“總的來說,我們的數據只是沒有提供太多的證據表明神職人員即將大規模外流。”

事實上,我們有理由相信,主任牧師們比平時更不願意離開他們的教會。 牧師搜尋公司Vanderbloemen的前客戶關係副總裁莎拉·羅賓斯(Sarah Robins)說,在過去兩年裡,該公司一直在努力尋找願意考慮其他事工職位的主任牧師候選人。 羅賓斯說:“在目前的情況下離開他們的教會,這個想法對他們來說太過沉重。”

丹佛神學院事工學博士(DMin)項目助理主任安吉·沃德(Angie Ward)也在她的學生中看到了過渡期的猶豫,其中許多人是在職的主任牧師或教會唯一的牧師。 “人們沒有大的改變,無論是開始上學還是去不同的教會。 他們不覺得自己的境況足夠穩定,讓他們可以離開,”她說, “在我的學生中,更多的人在說,‘我現在不能讀事工學博士,因為我需要和我的會眾一起鑽研。’”

當涉及到事工的整體就業情況時,較少的入職和較多的離職一樣,都能造成較低的數字。 在屬於神學院協會(Association of Theological Schools,ATS)的新教和非教派神學院中,2020-21學年的道學碩士(MDiv)招生人數略有下降。 但這並不新鮮——自2013年以來,道學碩士的新生入學率幾乎每年都呈下降趨勢。

在畢業的學生人數上出現了更明顯的滑坡。 2020-21年度,美國ATS學校的道學碩士和總學位完成率都有所下滑,只有普通神學學位有小幅增長。 有可能一些學生在完成他們的課程之前,正在等待,觀察疫情的進展。

儘管我們還沒有看到教牧人員流失的急劇增加,許多人認為它仍然會到來。 肖恩·內梅斯克(Sean Nemecek)擔任西密歇根州“Pastor-in-Residence”事工的區域主管,他在那裡服務那些被教會解僱的牧師。 他正在為未來一兩年內的牧師離職潮做好準備,並注意到他與所指導的牧師的對話發生了改變。

“在整個文化中,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人說他們希望僱主能夠善待他們。 公平的薪酬和休息時間。 靈活性和在家工作。”內梅斯克說, “許多牧師都對我說了同樣的事情:他們厭倦了報酬低得可憐的生活,或者不得不做第二份工作來支持事工。”

如果泡沫在今年晚些時候或明年真的破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三個人群上:處於職業生涯早期的牧師,接近退休的牧師,以及兼職牧師。

輕、剛入行的牧師經常被告知,頭五年的事奉將淘汰那些心裡另有所圖的人。 有些人認為五年的減員率高達85%。 但大多數可靠的研究估計這個數字實際上在1%到16%之間。 (與之相比,44%的公立和私立學校新教師在第五年結束前就離開了教育界。)

儘管如此,過去兩年對年輕牧師的衝擊比對老資歷牧師更大。 巴納發現,45歲以下的牧師(46%)比45歲以上的牧師(34%)更有可能考慮退出全職事奉。 而在2021年Lifeway Research的調查中,18-44歲的牧師比65歲以上的牧師更有可能同意 “作為一個牧師的角色經常被壓垮”,“我經常和教會裡的人慪氣”,以及他們的會眾經歷過政治上的衝突。

作為其博士研究的一部分,聯合浸信會(Union Baptist Church)的主任牧師普林斯·拉尼·里弗斯(Prince Raney Rivers)研究了北卡羅來納州非裔美國浸信會牧師在疫情后的過度疲勞(burnout)。

他說:“我感到驚訝的是,年輕的牧師——那些40歲以下的牧師——在研究中比年長的牧師報告了更多的憤世嫉俗和更大的人格解體(depersonalization)的感覺。” “一定的精神損耗是會有的,所以如果你能幹到60或65歲,那麼你已經解決了這些問題,你有內在的韌性。 也許年輕的牧者對在會眾中實現變革所需的時間沒有那麼多耐心。 如果你認為你要在兩年內拯救世界,而每個人都要花七年時間才知道需要拯救什麼,這將是一個真正的挑戰。”

里弗斯繼續說:“我發現,特別是年輕的神職人員,他們有更多的行動主義心態,可能覺得被引導去向這種行動主義靠攏,但這可能並不是他們的會眾當時準備前進的方向。 這使一些神職人員說,‘你知道嗎,我想我發現在教會之外使用恩賜、才能和呼召會更有生命力,因為我受到壓力,不能從教會內部做某些事情。’”

但是年輕的牧師並不是唯一被裡弗斯認定為站在過度疲勞和辭職邊緣的人。

他說:“我有幾個朋友最近告訴我,他們的退休時間要比他們預期的早得多。”

至此,美國牧師的老齡化已是一個公認現象。 嬰兒潮一代(即1946到1964出生的美國人——譯者注 )在牧師崗位上呆的時間比預期的要長,我們應該期待看到,隨着他們最終從領導崗位上過渡下來,退休人數會自然上升。 但過去兩年的壓力可能導致許多人提前退休。

羅賓斯回憶起更多在Vanderbloemen公司與這一代牧師的交談,他們比預期的更早結束了工作。

她尤其記得一位60歲出頭的牧師。 “他在領導那個教會時已經非常疲憊了,”羅賓斯說, “他有幾個董事會成員說,‘你需要在佈道台上支持特朗普。’他說,‘這不是我作為牧師的工作。’他們說,‘好吧,那我們就離開你的教會。’他有一屋子愛他的長老,但他實在是太累了。”

在2015年和2021年Lifeway Research兩次調查之間,在過去十年中退休的牧師人數從17%上升到20%。 “這在誤差範圍內。 但我們確實看到它開始開始緩慢上升,”麥康奈爾說, “每四到五名新教牧師中就有一名達到退休年齡。 如果在某一年所有適齡人士都決定退休,這將會產生一個無法填補的巨大漏洞。”

隨着辭職大潮在其它行業創造了工作機會,一些專家認為,擁有第二份“織帳篷”式工作(tentmaking,即像使徒保羅一樣,用別的工作支持自己的事工——譯者注)的牧師也更有可能在下一年離開事工,因為他們已經有一隻腳踏出了事工的圈子。

“我指導的一些牧師是雙職的,”內梅斯克說,“我聽到的一件事是,‘也許我應該從教會中抽出一點時間,全身心地投入到我的另一份工作中。’”

如果雙職牧師既要長時間從事全職工作,又要牧養會眾,那麼他們過度疲勞的風險就會高於平均水平。 費城主顯團契教會(Epiphany Fellowship Church)的家庭生活牧師柯蒂斯·鄧拉普(Curtis Dunlap)說,全職職位在像他們這樣的黑人為主的教會中並不多見。 他說:“我認識的在城市中為有色人種服務的牧師,絕大多數都是雙職的。”

鄧拉普指出,雙職牧師更難安排假期或安息日。 他說:“像我這樣的全職牧師有更大的靈活性來控制我們的日程安排。 有時在教會文化中,如果主任牧師不講道,很多人就不會出現。 這是一個很大的壓力——特別是在一個較小的教會中,你必須考慮這將如何影響每周的奉獻,特別是在奉獻數目本已下降的夏天。”

若不加以解決,過度疲勞、灰心和情緒倦怠會對牧師和會眾造成破壞。 去年考慮退出全職事奉的38%的牧師,即使大多數人從未真正離開,我們仍然應該問,為什麼這個數字在2021年上升得如此之快。 也許我們最關心的不應該是空蕩蕩的講壇,而是站在講壇上空虛的牧師。

納森·多德森(Jonathan Dodson)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在過去兩年中的事奉經歷:痛苦。

“我多次想過退出,”他說, “把我放在那38%里。”

上帝在多德森七歲的時候就吸引了他的心。 他閱讀傳教士的傳記,並在傳教士來鎮上時嘗試與他們見面。 他說:“主用這樣的方式,用祂的主權在我心中播種下了傳教精神。” 成年後,多德森在德克薩斯州奧斯汀的中心地帶建立了城市生活教會(City Life Church)。

但是,在疫情之前的幾年裡,多德森的事工熱情受到了一系列苦難事件的打擊,首先是一次特別痛苦的會面。 在 社交距離新冠病毒 等術語進入美國人的詞彙之前,多德森與一對50多歲的夫婦坐下來,他們在教會擔任導師(mentor)。這對夫婦與他聯繫,表示他們不再相信三位一體。

在那次會面中,多德森多年來所認識的熱情、熱愛《聖經》的人變得冰冷無比。 “當我要求禱告時,”多德森說,“他匕首般的目光似乎要把我釘在牆上。” 這對夫婦在互聯網上認識了一個拉比,其目的是唆使基督徒脫離信仰。 “他們吞下了它的鉤、線和沉子。”

那是與脫教者一系列對話中的第一次。 “那是最糟糕的事情之一——牧師們看到他們所愛的人放棄基督,”多德森說, “這真是令人心碎。”

然後是新冠疫情的隔離,這進一步打擊了他的精神。 他說:“周復一周,你是在對着一個冰冷、黑暗的攝像機說教,而不是對着面前活生生、跳動的心。”

2020年總統大選后,多德森看到政治上左傾會眾的批評有所增加。 “我們是一個以福音為中心的教會,”他說, “我們關心正義,關心種族正義。 可以肯定的是,我們在這方面的表達一直在增多,但這群人變得高度挑剔。 有很多批評意見。 三頁的電子郵件。 憤怒。 ‘你為什麼不做這個?’‘你為什麼不做那個?’然後人們開始離開教會。”

隨着疫情似乎消退,城市生活教會又開始線下聚會,一絲希望出現了。 但後來,德爾塔變體出現了。 這一次,批評來自右派,目標是口罩。

“我們在市中心租了一個場地。 我們已經在那裡呆了10年,我們必須遵守他們的政策,”多德森說, “我們收到了認識了10年的人發來的奇怪的電子郵件。 我主持過他們孩子的奉獻禮。 我指導過他們,與他們一起走過困難的時期,然後噗通一聲:‘如果我們必須戴上口罩,我們就離開。’”

“在過去的兩年裡,這種對抗的密度讓人消沉、疲憊,”他說, “對全國各地的牧師來說,真正困難的事情之一,是我們的角色在人際關係中往往被看作可有可無。 當牧師給我們提供需要或想要的東西時,我們很重視他們;但當我們認為自己需要別的東西時,突然間他們就變得沒有人的價值了。 他們是一種可以退訂的宗教商品。”

“有一天,我正向教堂走去,”多德森說,“我感覺到我體內有什麼東西斷了,就像一根橡皮筋被拉得太長。 我開始在感情上與教會脫鉤。 就像儲蓄已經消失殆盡了一樣。 一想到要走進一個房間,滿是需要我負責的基督徒,我就覺得很痛苦。 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沮喪和離開事工的想法在牧師的生命中並不少見。 查爾斯·司布真(Charles Spurgeon)將它們描述為”牧師的昏厥”。 他寫道:“沒有必要通過引用知名牧師的傳記來證明,大多數人都經歷過可怕的挫折——即使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尤金·彼得森(Eugene Peterson)回顧他在基督吾王長老會(Christ Our King Presbyterian Church)的牧師生涯時說道,“自從我到這裡以來,我可以想到的就有三次準備離開。” 其中一次,彼得森在路上,去安慰一個死於車禍的婦女的家人。他想:“主啊,我做不了。 我不想再做牧師了。 我真的不能再進入那種深深的痛苦了。 或者,如果我能,我也不想。 我真的不想再這樣做了。”

不過,我們目前情況的不尋常之處,是在整個美國,在不同的人群和教派中,同時有大量的牧師想要離開事工。

但是,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否所有這些牧師都真的會跳槽,其重要性不如理解他們為什麼如此急切地想要離開。 也許說出來有些諷刺,但是當這麼多牧師灰心喪氣或精疲力竭時,糾結於事工中是否將要出現勞動力短缺,這並不是特別合乎牧養精神的。

相反,我們應該問,我們的牧師怎麼了? 因為我們關心,我們當然應該問。 但其中的利害關係比任何一個牧師個體都要更大。

不健康的領導層往往會導致不健康的組織,這是公認的。 北卡羅來納州的牧師里弗斯說:“如果牧師沒有那麼多可供支配的時間,如果他們退縮了,那就會進一步對教會使命、異象不那麼熱心。 它可能會導致更大的衝突和更不健康的衝突管理方式。”

但是,伴隨着過度疲勞的還有一個更險惡的風險:“過度疲勞使牧師容易出現各種倫理和道德失足,”里弗斯說。 “你的情緒越疲憊,就越容易做出一些選擇,而你在更健康的情況和心態下本不會那樣做。”

內梅斯克在他指導過的牧師中看到了大致相同的情況。

“我們現在在教會中看到的很多道德失敗和屬靈腐敗,在牧師們的工作文化中都能找到一些根源,”他說, “當我與那些有過道德失敗的牧師交談時,他們並不是在一開始就成為屬靈的施暴者。 他們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尋找某種肯定的境地,並因此而最終陷入性誘惑或別的道德失敗。”

被抓到有外遇的事工領袖的借口往往如下:他們為教會做了不為人知的辛勤工作后,覺得自己應該得到一些幸福。 雖然他不是牧師,但據報道,拉維·撒迦利亞(Ravi Zacharias)用這種邏輯來為他的性侵行為辯護。 根據CT的調查,他告訴一個女人,“上帝了解他的犧牲,並暗示他們的性關係是上帝對他的獎勵”。

羅賓斯說,在Vanderbloemen,“幾乎每一次我們走進教會,幫助他們在牧師的道德失敗后的人事變更,都與主任牧師的過度疲勞有關。 這並不能成為不良行為的借口,但顯示了一種關聯性。 甚至在金錢上——‘我已經筋疲力盡了。 我應該在這種事情上花這樣的錢,因為我為這個教會做了一切。’”

把事工中所有的屬靈腐敗和道德失敗都歸咎於情緒上的疲憊是不明智的,但如果我們考慮過度疲勞如何對教會造成破壞,這些事情就應該是我們需要首要考慮的。

度疲勞就像一個壓力鍋。 緊張的情緒慢慢積累起來,如果沒有某種釋放的閥門,喪氣的溫度就會變得難以忍受。 德里克·湯普森(Derek Thompson)在《大西洋月刊》的一篇文章中寫道:“聽起來很奇怪,自我報告的過度疲勞的例子在員工不太可能辭職的行業增長。” 而牧師就不是常有人辭職的工作。

其原因有很多,也很複雜。 “很少有行業像牧養事工那樣具有深刻的職業性,”丹佛神學院的沃德(Ward)說, “有一種為上帝子民的緣故而被呼召的深刻感覺。 這不是會讓你隨便甩掉並改行入保險業的事情。”

牧師可能呆得太久的原因有很多:義務感、不健康的所有權,或對上帝的責任有誤解。 在牧師接近退休時,財務上的掙扎也會讓他們不能輕易離開。

2017年,在一份關於教牧領袖所面臨的經濟挑戰的報告中,科克·海德威(C. Kirk Hadaway)和潘妮·朗·馬勒(Penny Long Marler)寫道:“在全國經濟倡議(National Economic Initiative)進行的大多數調查中,教牧人員表示最嚴重的財務問題是退休儲蓄。” 在整個美國,牧師的工資相對較低,而退休福利往往不存在。

當內梅斯克經歷了他自己的過度疲勞並離開會眾事工時,他發現了許多牧師難以哪怕是短時間離開的另一個原因。

“有很多污名,”他說, “人們認為,每當一位牧師說‘我要退出事工’時,他們一定有什麼秘密的罪,或者只是無法駕馭它,或者一開始就沒有真正蒙召。 但是當你真正坐下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很多時候你會發現,他們實際上在對於基督的信心方面做出了非常有力的行動。”

多德森這樣說:“你失去了事奉的能力,並不意味着你在犯罪。 事實上,可能是你已經被罪傷害了。”

內部和外部的力量都在拉扯着牧師——這在教會中並不新鮮。 1589年,70歲的日內瓦改教家西奧多·貝薩(Theodore Beza)面臨著他漫長的牧師任期中最大的挑戰。

他的健康日漸衰弱,但他的職責似乎比以前更重了。 他在一些可怕的情況下提供牧養關懷,如一個鞋匠要求與妻子離婚,她被士兵強姦並可能懷孕了。 而他仍需每周講道數次,並在日內瓦學院進行神學講座。

“當你的朋友貝薩看向他最後一段路程時,請記得為他越來越多地禱告,”他在給一位朋友的信中說, “雖然我很疲憊,但主從來沒有給過我更重的負擔。”

第二年,他問日內瓦牧師理事會,是否可以卸下他事工的責任。 斯科特·邁納茨(Scott M. Manetsch)寫道:“日內瓦的神職人員同意減輕他周中佈道的責任,但堅持要求他繼續在學院講課及周日佈道。 日內瓦的牧師和教授太少,不允許老改教家有喘息的機會。”

以史觀今,今天也有一些不同的東西在醞釀。 牧師們感覺他們的壓力比過去幾代人都大。 杜馬的調查發現,三分之二的牧師稱2020年是“他們事工經歷中最艱難的一年”。

新冠疫情可能看起來是明顯的罪魁禍首。 但是在接受採訪的牧師中,沒有一個人認為疫情是導致他們過度疲勞的主要原因。 它耗盡了他們靈命和情感上的儲備,但並沒未給與致命一擊。 這致命一擊乃是來自於文化上其它的破壞力量——有些是最近的,有些是幾十年前的,這些力量破壞了他們與會眾的關係。 當這些東西以醜陋、殘酷的方式表現出來時,許多牧師不再有毅力來抵禦它們。

最廣泛用於測量過度疲勞的方法是馬斯拉赫過度疲勞量表(Maslach Burnout Inventory),由克里斯蒂娜·馬斯拉赫(Christina Maslach)和蘇珊-E.傑克遜(Susan E. Jackson)開發。 它測量了三個因素:情緒疲憊、憤世嫉俗或人格解體,以及對專業效率的自我認知。

大多數人只把過度疲勞與疲憊聯繫在一起,但據里弗斯說,“人和人是不同的。 有些人可以在情緒高度疲憊的同時,對事工也有很高的滿意度。 他們很累,但沒有被擊倒。” 因此,對於疲憊不堪的牧師來說,如果他們也有高度的憤世嫉俗和低下的職業效能,過度疲勞就是一個更大的威脅。

什麼樣的事情有可能讓牧師更加憤世嫉俗,同時也降低他們的工作滿意度? 巴納認為,“會眾缺乏委身”是大多數牧師認為最糟糕的挫折(35%)。 Lifeway Research的一項研究向牧師詢問他們面臨的最大需求,“人們的冷漠和缺乏委身”也名列榜首。

教會聚會的數字化,在疫情的推波助瀾下,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1922年,保羅·雷德(Paul Rader)首次在芝加哥市政廳屋頂上的臨時廣播站宣講福音信息,從那以後,當地牧師一直哀嘆人們偏愛這種不見其人的佈道。

但自疫情以來,關於親身與非親身講道的爭論已經變得相當複雜。 近來,由於現場直播和錄製的服務激增,本地牧師首次與來自其他州的牧師展開激烈競爭。

科羅拉多斯普林斯(Colorado Springs)的新生命教會(New Life Church)副主任牧師、《堅韌的牧師》( The Resilient Pastor)一書的作者格倫·帕基姆(Glenn Packiam)講述了一個教會信徒就口罩問題與他對質的故事。

“他說剛剛聽了德克薩斯州的另一位牧師的佈道,說這都是政府在試圖製造一個假的危機,以便他們能夠加強控制,”帕基姆說, “他在聽一個牧師講道,此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沒有給他的孩子洗過禮。他用那個YouTube上的佈道來斥責我,一個他自己教會裡的牧師。”

即使口罩令在美國已經式微,牧師們也會在未來的年月中記住這些政令帶來的混亂。 有人開玩笑說,口罩成了新的爭議點,如同以往關於教會地毯顏色的爭論一樣。

但帕基姆覺得口罩令造成的分裂可能更具歷史意義。 “關於戴口罩的爭執是我們偽宗教文化的最新呈現,”他說, “一百年前,分界線是在主流派和福音派之間,是社會福音這樣的事情。 如果你支持傳福音,那麼你就是一個保守的教會;如果你都是在餵養飢餓的人,那麼你一定是自由派。 最新的呈現是,‘如果你支持口罩,那麼你在政治上也一定是自由派,在神學上也可能是;如果你反對口罩,那麼你在政治和神學上肯定是保守派’”。

現在牧師們如此焦慮,其根本問題不是流媒體技術的存在,也不是某項口罩令, 而是缺乏會眾的信任。 “有一個冷峻的現實是,我們不是生活在人們會說‘我的牧師說我們需要戴上口罩來保護弱勢群體,所以我們會這樣做’的日子裡了。現在已經不是那樣了,”帕基姆說。

最近知名牧師的醜聞激增,這對事情沒有幫助,但美國人對教牧人員的信心已經下降了一段時間。 蓋洛普每年都會詢問人們對各種職業的信任程度。 2012年,超過一半的受訪者將教牧人員的誠實和道德水平評為“高”或“非常高”。 在2018年,這個數字下降到三分之一多。

更令人擔憂的是,2018年,即使在美國基督徒中——正是支付牧師工資的人——也只有42%的人對教牧人員有高度信任。

換句話說,人們是否相信他們當地的牧師會把他們的最大利益放在心上,做足神學和《聖經》的功課,即使他們在一兩個社會問題上有分歧,也會很好地牧養他們?

答案是,越來越多的人認為不是。

內梅斯克說,隨着對牧師的信任減弱,他們從教會信徒那裡收到的批評也在增加。 “當我在21世紀初剛開始事奉時,可能在你講完道的兩三天後就會有人來找你[提出批評意見]——甚至可能是幾周。 現在是幾秒鐘。 你可能會在同一天,甚至在你講道的時候收到短信。”

基姆擔心,在事工健康問題上,我們已經因小失大。

“更大的需要不是說,‘哦,天哪,我們需要培養新的牧師來填補所有這些正在產生的差距。’需要的是為牧師助力,幫助他們變得有韌性。” 教會可以做些什麼來幫助牧師精神上變得堅忍,並在危機時期支持他們?

按理說,現在希望支持牧師的教會成員應該更多地肯定牧師,以平衡那些令人沮喪的談話。 而且他們應該這樣做。 但根據Lifeway的研究,90%的牧師已經表示,他們的家人經常從教會得到真正的鼓勵。 在肯定的同時,批評的聲音也在哼唱。

“讓我們成為恆星;讓我們在天空中多呆一會兒。”
格倫·帕基姆

據內梅斯克說,“幾個月前,我和一位牧師交談時,他對發生的事情非常灰心,並考慮退出。 我說,‘告訴我,最近發生了什麼好事?’ 他想了一下,說,‘哦,我上周給30個人施洗。’ 他經歷了如此艱難的一周,有那麼多激烈的批評,他甚至記不起之前發生的積極事情。”

拍拍後背,或一句“牧師,講得好!”都不足以應對許多牧師所面臨的危機。

當喬納森·多德森經歷了突然發作的事工過度疲勞時,他直接去找他的長老們,向他們解釋情況。

“他們說,‘我們就和你一起坐在塵土裡吧。 讓我們哀嘆。 我們知道這兩年很糟糕。’”多德森說。

多德森和大多數牧師一樣,對這樣的反應感到驚訝。 更多時候,他們擔心的是他在不久之後聽說的那種遭遇。 “我當時和一群牧師見面,他們每六個星期和我一起吃午飯,我告訴他們這個一起坐在塵土裡的故事。 房間里最聰明、最年長的牧師說:‘我不相信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的長老們會試圖處理我。’”

當我們看到一個教會領袖陷入困境時,我們的第一直覺可能是跳出來拯救他們,為他們提供書籍建議或時間管理建議。 但是生病的牧師們需要更深層次的東西。

“我們處於一種修復文化中,”多德森說, “如果有什麼東西壞了,我們想到的是,我們如何讓它健康起來? 我們如何讓它回到正軌? 哀慟之類的做法的效率太低, 不會成就什麼的。”

多德森的領導團隊知道當下最需要的不是讓他儘快恢復講道。 他的傷口很深,他需要時間來治癒。 所以他們批准他立即休假。 沒有議程。 不附帶任何條件。 只是承諾給他一些時間來處理前兩年的事情,而不把會眾領導的重擔放在他的肩上。

“最初的幾周是哀慟的幾周,是隨時出現的哭泣,我不得不靠邊停車,因為眼淚來得太快太猛。 不能走進教堂。 感覺癱瘓了,不得不在停車場坐30分鐘,然後偷偷溜到後面,”他說。

“然後我進入了第二個階段。 我逃到了科羅拉多州的落基山脈。 自然之美對我來說是治療和恢復性的。 我有幾天的沉默和獨處,這實在是太美妙了。”

多德森在《以賽亞書》53章和《耶利米哀歌》中找到了喘息的機會。 “在《耶利米哀歌》第三章中,有一個很長的論點,基本上談到了耶利米的苦難。 只有在經歷了超過10節的痛苦之後,才進入我們耳熟能詳的經文——每天早晨都有新的憐憫。 但在那之後,他說:‘這是好的。’ 主恩待等待他的人;主恩待靜坐等候的人。”

這個信息和與主在一起的時間正是多德森所需要的。 “正是在這種安靜和等待中,我開始復原,在那裡我不需要對人負責,悲傷開始溜走。”

如果說這一切有一線希望的話,那就是近年來更強調了牧師需要優先考慮的是可持續性,而不是堅韌不拔。

“當我剛開始事奉時,”內梅斯克說,“一些指導我的老牧師被教導說,如果他們照顧好教會,上帝會照顧他們的家庭。 而我這一代人看到這種情況瓦解了,這些牧師因為缺乏自我照顧而家庭破裂、遭受困難。”

帕基姆分享了一個類似的故事。 “在我的會眾中,有幾位退休的牧師對我說,‘在我的年代,你最好在一年中的50或52個星期天講道,如果你不講,人們會猜測這是怎麼回事;你去哪裡了?’” “我是在激進的傳教士故事中長大的,這些人移居海外,離開他們的家庭,成為流星,很快就燒毀了。 我們已經從這種模式轉向說,‘讓我們成為恆星;讓我們在天空中多呆一會兒。’”

這種可持續發展的趨勢正在數據中顯示出來。 斯科特·麥康奈爾在一篇分析2021年Lifeway Research研究 的文章中寫道:“同意他們必須一天24小時‘待命’的牧師越來越少,從84%下降到71%。 也許更有說服力的是,大多數牧師(51%)在2015年強烈同意這種期望,而今天只有三分之一(34%)強烈感受到這種義務。”

牧師們沒有特殊的井可供汲取精神力量,沒有秘密的工具來加強他們的精神毅力,超越我們任何人的能力。 我們很容易忘記,基督的副牧羊人仍然是他羊群中的羊。 如果我們把牧師當作精神上的超級英雄,我們就對他們造成了傷害。 超人不需要做俯卧撐,但牧師們仍然需要許可和餘地來做他們的屬靈練習:與上帝獨處的時間、禱告的時間、講道準備之外的經文時間,與屬靈導師、輔導員以及其他了解他們經歷的牧師的時間。

牧師們最終會加入辭職大潮嗎? 答案可能得由我們自己決定。 沃德認為,疫情 “暴露了教牧人員和會眾之間的分歧,即誰在承擔牧養和領導的責任,而不僅僅是事務性的領導。”

她的夢想是看到牧師們不再獨自承擔教會的所有重任。 畢竟,一個有裝備和受委派的教會會眾不僅有更好的機會留住他們的牧師,而且在牧師離開的情況下,也有更好的機會傳承下去。 “會眾如何能挑起這個關愛和事工的重擔? 希望我們能看到每個成員的事工都有增加。”她說。

作為結束語,多德森補充說,牧師們現在還需要他們教會中的人做一件事:“邀請他們參加沒有威脅的午餐。”

他分享了他經歷過度疲勞的那段時間。 “我被嚇壞了,所以當我收到午餐邀請時,我立即開始問:‘這是一個緊急情況嗎?有沒有什麼事情我需要知道?’ 我認為人們沒有意識到他們的牧師有多少次這樣的會面。 如果你是一個考慮周全的教會成員,請你的牧師吃午飯或喝咖啡,讓他們知道,‘我只是想鼓勵你,並對你表示感謝’,這對牧師來說意義重大。”

凱爾·羅漢(Kyle Rohane)是位於密歇根州大急流城的Zondervan Reflective公司的徵稿編輯(acquisitions editor)。 在此之前,他是《今日基督教》的CT Pastors的編輯。

翻譯: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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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感到意外的,不是催淚瓦斯

在抗議中牧養改變了我的看法。

Cover Photograph by Thomas Chan

Christianity Today June 17, 2022

在我居住的那條街的盡頭,就在我家外邊的幾碼處,飄來一縷催淚瓦斯。數以百計的示威者往相反方向逃去,極力尋找掩蔽——發生在街角的衝突,剛好在我的視線範圍以外。

眼前這一幕實在令人沮喪,但並不是催淚瓦斯令人感到意外。畢竟我所住的銅鑼灣區,已連續三個月發生多次警民衝突,眼中感到的刺灼亦早已習以為常。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眼前的一個人。

我立刻留意到他。他的衣著不像其他示威者,沒有戴著口罩,沒有拿著雨傘,也沒有任何裝備可以抵受化學物的衝擊。他一直站著,面向左閃右避的人群。大家正往另一邊逃跑,他卻站在原地。

最初我以為他正在堅定地參與非暴力抗爭行動;但我站著看他,留意到他口中唸諗有詞,他的頭也在左右轉動。他臉上沒有恐懼,沒有憤怒;他是一臉關注,在向逃跑的示威者說話,但他不是在鼓勵他們堅守己見和反擊,而似乎是在關注這些人的身心狀況,想表達關心。他逆流而立,不計自己的安全,為要與人同在,令人安心。 

他的姿態不見挑釁,只見同行。 

我在旁觀看,聖靈在我心裏攪動。我在香港牧會已經20年,但這個人在這個時候所體現出的教會的力量,是我從來沒有經驗過的。他就像迦勒和約書亞,雖然站在大多數持相反意見的探子面前,卻另有一個心志。我意識到──清楚意識到,原來我沒有這樣的心志。

香港教會正處於福音的拐點。除了全球的疫情之外,過去三年來,我在的這個城市見證了多次示威和政府恢復秩序的措施,這個城市也經歷了天翻地覆的社會和政治動盪。很多人喜見街上回復平靜,卻也有很多人陷於傷痛和衝突之中。現在,教會必須決定怎樣回應。

未來數年,我們能否扎根福音的沃土,勇於釋出盼望、信心和基督徒的聲音?還是我們懦弱地退縮,隱藏在只顧自己、自我保護的陰影中?教會是否願意走進這個四分五裂的城巿,在最艱難的處境中牧養,與人同在?還是我們安於舒適的福音,只想教會大樓燈火通明,任由公共領域的先知之光晦暗熄滅?

香港本地教會社群那種不冷不熱的基督教信仰——只尋求上帝喜悅,但不願付上跟從耶穌的代價,已不再是個選項。或者這從來都不是選項。為了這個城市的教會的將來,必須放棄追求實用,轉而尋求嶄新的福音韌性,這份韌性是在社會劇變中熬煉出來的。我們需要牧者,像那位站在街角面對催淚瓦斯的人那樣,在令人困擾的政治環境中,帶來勇敢和與人同在的盼望。

陳韋安是願意順服這個呼召的牧者之一。他是八〇後,生於香港,長於香港,在德國研究巴特(Karl Barth),其後回港繼續牧養和教學的工作。他如今四十出頭,是個聰明、委身的人,能做深入的神學反思,又勇於將聖經與社會變化連繫起來,鼓勵人們處理他們的創傷經歷。他就如那位站在街角的人,在縷縷的催淚瓦斯中,帶來堅持同在的盼望。

“在我成長的時代,香港非常美好,”我和陳韋安喝著咖啡,他對我說。“那時香港有自己獨特的文化,我們對未來充滿夢想,年輕人對這個城市有盼望、有期待。現在香港變了很多。”

他的牧養關懷集中在香港的初職信徒身上,這群職青還未踏進四十多歲名成利就的階段,卻又已脫離了二十歲以下相對青澀的狀態。“我這一代人,從小就比較專注賺錢,很多人都是政治中立的。如今的這一代,很多人都關心政治並會參與其中,這個轉變對教會而言是重要的,但也為教會帶來挑戰。”

這個轉變在2014年尤其明顯,當年發生的“佔領中環”,是首個政治性的學生抗議運動,其中的主要領袖也公開承認他們的基督教信仰。身為學者的陳韋安,當時也留意到他的學生期望本地的基督教組織能給予指引。“我們的神學院要快速變陣,從教授政治神學,轉而教授政治倫理。突然之間,我們需要實踐多於理論。”

社會急速轉變,對於實踐的需要不單見於神學教育,也見於教會講壇。但從理論轉向實踐的改變卻來得很慢,許多牧者的裝備都不足以面對這個動盪的政治環境。陳韋安觀察到:“ 因為害怕被標籤為太政治化,只有很少牧者認為自己可以適切回應會眾所面對的重大議題。於是由那時開始,講壇漸漸與人失去連結。”

這種失聯的感覺,在2019年夏季再次變得明顯,大約就是催淚瓦斯飄過我的街角的時候。陳韋安說:“2019年的第二波學生運動出現,教會似乎沒有吸取上次的教訓,仍然重蹈覆轍。結果很多年輕人離開教會。他們不是離開耶穌,只是離開了教會。”

這批年輕人的離去,促使陳韋安建立了一間新教會──希望有足夠的彈性,容納新世代的基督徒,在追求耶穌的同時追求社會公義,並成為願意承擔的門徒,深化福音信仰。這間教會名為流堂(Flow Church),在幾年之間,人數已增長至超過400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職青信徒。

“流堂的出現,是因為香港基督徒面對獨特的挑戰,這個挑戰與西方教會的不同。”他說。“我們面對的不是政教關係的問題,而是如何在權力不對等和失衡的社會中生活。”

失衡的問題,不只是殖民時代遺留下來的。陳韋安表示:“我們的處境獨特,正因為我們與祖國相連。”部分人對將來失去希望,也有愈來愈多人選擇移民離開。但對陳韋安而言,這句經文成為他更新牧養事工的根基:“約翰福音十章十節應許,耶穌來到,會使我們得著豐盛的生命。這個應許並不限於某個時空或生命的某個場景,無論香港的前景看起來有多艱難,我相信香港人仍然可以得著生命的豐盛和喜樂。”

這個豐盛生命的異象,推動陳韋安的牧養事工。他和他的教會將要往下扎根於這個城巿,渴望在急速改變的環境中,堅持與弟兄姊妹同在,給予牧養關懷。這樣的工作需要不少勇氣、犧牲和力量。

同為在香港牧養的牧者,陳韋安的勇氣深深激勵了我。我不想只是站在遠處,旁觀別人展現他們的屬靈勇氣。我希望像他一樣心裏堅定,無懼眼中的灼痛,勇敢走進受傷的人群當中。

這樣的“另一個心志”——在迦勒、約書亞和我的朋友陳韋安身上所見到的——意思就是對上帝全心全意。這個心志也喚醒了我,使我看見自己的心原來已被許多恐懼、自我保護和制度的考慮撕開,失去方向。迎向這個新呼召,我需要一顆新的心,又或是一個新的皮袋,看看主會否許可。這總是聖靈工作的一步。

正如一位朋友最近所言:“最困難的呼召就是我們起初領受的呼召:向自己死。”就如街上的那個人,走進催淚瓦斯中予人安慰,願我們也能學效基督捨身,好讓他人活著。

鉄鏈女說“這個世界不要俺了”,基督徒卻不能忘記

芝加哥華人教會牧師論述爲什麽基督徒應該繼續追問真相以及保護女性對中國社會的意義。

Christianity Today June 16, 2022
Illustration by Christianity Today / Source Images: Screengrab from TikTok / Miguel á Padriñán / Pexels

“這個世界不要俺了。”視頻中那個女人悲傷地說。

2022年1月突然出現在中國社交媒體上的一個視頻,在數周的時間裡釀成2022年上半年中國互聯網最熱門的新聞之一,“鐵鏈女事件”。中國內外無數媒體開始轉發這個視頻,懷疑事件涉及婦女拐賣、虐待和婦女權利缺乏保護的中國網民提出了各種猜想。豐縣及其所屬的徐州市對此事件做過4次調查,發表了一系列充滿疑點的官方聲明,但在受到網民質疑后,就再沒有對“鐵鏈女”有任何後續報道。這一事件在網上像是迅速燃燒又被迅速撲滅的火焰,淡去直至消失。到今天,“鐵鏈女”的身份和下落仍然不明,而網上已經很少再有人提到她了。

難道真如“鐵鏈女”所說,這個世界不要她了嗎?曾經看過視頻的人,會不會就將事件與她一起遺忘?而作為基督徒,我們的信仰會否為我們提供一些追問此事真相的動力? 。

為什麼基督徒應該繼續追問真相?

“真理必叫你們得以自由。”(約翰福音8:32)

這是聖經中被引用次數最多的經文之一。在中文的翻譯中,“ἀλήθεια”一詞被翻譯為“真理”,而這個詞也被翻譯為“真相”。一切事情都有自己的真相。雖然有時探清真相很難,或真相讓人難以接受,但我們不能因此而否認真相的存在。鐵鏈女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這十分重要。中國網民對於此事如此關注,是因為這可能並不是一個孤立的家暴虐待事件,而是隱藏在中國貧困地區的婦女販賣和虐待事件中的一個具體代表。

既然真相如此重要,查清真相的阻力從何而來,真相對誰來說最難接受?深入調查這個事件能夠讓人們去關注並預防更多類似的案件,但也必然帶出更多涉案人員。販賣婦女在許多發達國家,包括美國,也是嚴重的社會問題。但全世界除了中國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女性人口比男性整體少了2.48%。把這個百分比乘以中國的總人口數,可以估算出中國的女性比男性少3490萬人。這也就意味着,在傳統婚姻制度之下,將至少有3490萬男性無法正常結婚。

這個殘酷的事實所帶來的社會問題是無法隱藏的。中國男女比例災難性的失衡,加上地域經濟發展的高度不平衡,造成“買媳婦”在一些貧困地區幾乎是一種公開的秘密。而這些貧困社群的成員為了能夠讓社群延續下去,很有可能以某種形式默許甚至參共同與了這種犯罪。如果鐵鏈女事件是當代中國社會高牆的一條裂縫,我們從中可以窺見的將是中國當代女性嚴峻的生存現狀,貧困地區嚴重的社會問題,以及深埋在我們文化當中為了維護“面子”而不願意麵對真相的罪性。深入的調查此類事件雖會嚴重損傷地方政府甚至中央政府的面子,但查明鐵鏈女的身份,給全社會一個交代,使她得到真正意義上的解救,比政府的面子更加重要。

“鐵鏈女”到底是誰?

“一個人若有一百隻羊,一隻走迷了路,你們的意思如何?他豈不撇下這九十九隻,往山裡去找那隻迷路的羊嗎?”(馬太福音 18:12 )

“鐵鏈女”到底是誰?民間人士的獨立調查被政府制止,中國政府通過對於網絡的監管讓這個事件漸漸淡出公眾視野。如果這一切註定終被遺忘,誰又有義務去尋找鐵鏈女?作為基督徒我們會很自然的想起馬太福音這段經文。耶穌作為一個好牧人會不計成本地尋找迷羊,因着牧人對羊的愛與責任,一定要把這一隻羊找回來,即便從常人的視角來看並不值得。

也許有人會說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鐵鏈女”是一名基督徒,既然她不是“主的羊”,這段經文就不能應用在她身上。但我想起二戰期間那些救助猶太人的基督徒。當時在歐洲雖然有很多教會無視甚至默許、縱容納粹德國的反猶暴行,但也有很多天主教和新教的基督徒挺身而出,救助、保護猶太人,而且他們都明確表示他們這樣做,是出自他們的基督教信仰和世界觀。

基督徒的信仰責任並不只局限於援助有同樣信仰的人,我們需要用我們的行動向世人展示上帝無私公義的愛,盡自己的所能援助一切需要幫助的人。 作為生活在美國的華人基督徒,出於對於信仰的責任,出於上帝對於普世人類的愛,我們希望儘可能多的人知道“鐵鏈女”的存在,儘可能多的人繼續追問她的狀況,儘可能多的人伸出援手預防和阻止類似事件。儘管中國政府一直都用輿論管控來維穩,在牆內的發聲很容易被消聲,但我們看到鐵鏈女事件中民間輿論還是帶來一些官方的讓步,各級政府一次次的通告就是一種讓步,表明對民間輿論的正當性有一定的承認。我們這些在牆外的人就更應該持續發聲、呼籲,而不是以人微言輕、懼怕報復或對輿論“沒用”的失望等等為理由停留在沉默與冷漠中。

保護女性對於中國社會的意義

“神就照著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照著他的形象,造男造女。” (創世記 1:27)

女人和男人同樣是按照上帝形象所創造的人,應該得到文明社會的尊重和公平對待。 “鐵鏈女”的“丈夫”董志民殘忍地將她當作是一個不需要尊嚴和自由的生育工具。董志民的惡劣品格和扭曲價值觀對當代中國男性而言或許並不具有代表性,但他作為中國社會的一員,映射了整個社會對於女性的歧視與壓榨。“販賣婦女”只是這種社會性罪惡的極端體現,而更多的家庭與工作環境中,大量女性遭受着不公平待遇和文化壓迫。

尋找鐵鏈女的意義在於,鐵鏈女不僅僅是一個中國女性公民,她是上帝按照自己光榮形象創造的代表。她丈夫所施的惡行不僅是毀滅了一個人的健康與自由,而是毀壞上帝形象的尊嚴與權利。追查鐵鏈女的真實身份,給予事件一個公正透明的結果,對中國當代社會發展有着積極作用,也有助於中國政府以具有公信力的方式推行政策。例如政府迫切希望提高生育率,但執政者是不是真的認真調查過為什麼年輕女性不願意生孩子?是否與前文所述的工作與家庭中的歧視有關?

作為一個牧師,回應教會姐妹關於生育的思考是我工作的一部分。過去一段時間,她們幾乎不無例外的提起“鐵鏈女”事件,不少人陷入抑鬱情緒。根據我的理解,她們不願意生育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感受不到撫育下一代所必須具備的安全感,感受不到來自於中國社會和中文社群對於母親的尊重,感受不到對於女性權利進步的希望。如果這些根本問題無法得到改善,中國社會將面臨人口斷崖下降的風險。要想避免這樣沉重的未來,必須從對於人權,特別是婦女權益的重視開始。鐵鏈女事件也引發一些中國學者、知識分子修改現行法律,以促進對婦女權利的保護的呼籲,而這段時間中國官方也正在修訂《婦女權益保障法》及向民間收集修訂意見。雖然從修訂草案看對於拐賣婦女等問題的治理仍然缺乏幫助,但至少為民間的呼聲和社會的更多關注提供了一些空間。

對“鐵鏈女”真實身份與現狀的追問會有結果嗎?我們的呼籲能夠改變“鐵鏈女”的命運嗎?因為中國目前的特殊國情,我們深知結果不容樂觀。在中國,為婦女維權,不能光指望靠修訂法律、改革制度帶來更新,而必須直面重男輕女的文化根源。一些有識之士指出,這與儒家思想(被統治者異化的版本)對中國文化的深遠影響相關,也有一些中國學者注意到基於聖經的基督教信仰對男女平等的觀念的影響。一個不能否認的歷史事實,是在中國基督教的歷史上,在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初來到中國的一些西方宣教士曾經致力於通過推動社會改革促進女性的人權(如放開小腳和婦女接受教育),這對今天的中國基督徒也應該有所啟發:我們是否也應該有這樣的社會擔當和文化更新的動力與勇氣?

沙龍是芝加哥新生命社區教會中文堂牧師。他的教會利用實體茶店和“凡事茶屋”直播向當地中國學生和華人傳福音。他還帶領一個年輕的讚美詩作者團隊。

Books

為何一位長老會長老為穆斯林在田納西州中部建造清真寺辯護

與第一修正案專家埃里克·特林(Eric Treene)就宗教自由、土地使用,以及威斯敏斯特信仰告白(Westminster Confession)對他在司法部工作的幫助的答問。

2017年,埃里克·特林在美國參議院司法委員會一場關於宗教仇恨犯罪的聽證會上作證。

2017年,埃里克·特林在美國參議院司法委員會一場關於宗教仇恨犯罪的聽證會上作證。

Christianity Today June 16, 2022
Carolyn Kaster / AP Images

埃里克·特林(Eric Treene) 在法庭上為猶太人、耶和華見證人、穆斯林和其他少數信仰群體進行辯護,已經不止25年了。 如果你問他原因,他會說是因為《聖經》和威斯敏斯特信仰告白(Westminster Confession,或譯西敏寺信條——譯註)。 特林是美國長老會(Presbyterian Church in America)的一名長老,他的動機是捍衛宗教自由——特別是與他不同信仰者的自由。

特林曾是貝克特基金(Becket Fund for Religious Liberty)的律師,接着在近20年的時間裡,他擔任美國司法部民權部門的宗教歧視問題特別顧問。 他制定並監督了《宗教土地使用和被收容人士法》(the Religious Land Use and Institutionalized Persons Act,RLUIPA)的執行計劃。 離開聯邦政府後,特林在改革宗神學院(Reformed Theological Seminary)和天主教大學(Catholic University)教授憲法第一修正案(the First Amendment),並作為華盛頓特區斯托澤律師事務所(Storzer and Associates)的高級合伙人繼續從事歧視案件的訴訟工作。 今年春天,特林被“自由論壇”表彰為“自由表達鬥士”。

他向CT講述了美國的宗教歧視問題以及為何基督徒倡導宗教自由如此重要。

你在職業生涯中花了很多時間來捍衛宗教土地使用。 為什麼今天美國的政府官員反對宗教土地使用?

通常這是因為他們只關注發展商業。 你看到的很多情況都是因為商業市場的需要碾壓了宗教訴求。

比如我早期的一個案子,一個教會在一個忙碌的十字路口細心地購置了幾塊土地,但鎮上的人希望好市多超市(Costco)得到這塊地。 該鎮試圖使用徵用權(eminent domain)來奪取該物業,以建造一個好市多超市。

這是因為他們憎恨教會么? 不,我們一再看到的對宗教場所的歧視,並不是出於敵意,而是因為人們寧願擁有一個能收取稅款的商業地產。

當代社會中非常強大的經濟引擎,常常使我們的信仰需求變得無足輕重。 《宗教土地使用和被收容人士法案》(RLUIPA)是教會可以反擊的一種手段。

你參與的最著名的土地使用案件之一是田納西州默夫里斯伯勒市(Murfreesboro)的一座清真寺。

是的,有時問題的關鍵是出於敵意。

在9/11之後的頭10年,我們能看到仇恨犯罪顯著增加。 街上的襲擊、對清真寺的破壞,等等。 但從2010年左右開始,我們看到了另一種情況:反對修建清真寺或穆斯林學校的聲音急劇增加。 我想當時的情況是,雖然穆斯林在9/11之後低調了幾年,但他們的社區仍在擴大,需要更多的空間和房屋建設。

在默夫里斯伯勒,那是一個非常有趣的案件。

當時出現過諸如“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的言論。事實上,這些穆斯林是來自中田納西州立大學(Middle Tennessee State)的教授、當地的專業人士、商人,而這樣的人已經為他們的清真寺租用場地長達20年時間了。 他們已經紮下了根。 他們買了一些土地,並準備進行建設。

該鎮批准了它。 但它引起了一些居民和附近郡縣關注此事的人士的注意。 這一議題引發了全國性的關注,人們說這些人是一個想要將田納西州中部激進化的團體。 當時有很多瘋狂的說法。 比如這些穆斯林計劃建造一個游泳池,有人質疑說,“這個游泳池是用來進行水下爆破訓練的嗎?”

而且還有破壞行為。 有人向一台前端裝卸機(front-end loader)投擲燃燒彈。

一位民選的州法官裁定該清真寺得到的批准許可不適當。 因為這不是一個常見的禮拜場所,它需要一個不同的評判程序。 我們反擊道:“不,你應該像對待任何禮拜場所一樣對待他們;根據RLUIPA,這裡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聯邦法院支持我們,縣政府官員被命令無視州法官的意見。

作為一個基督徒,你是否覺得很難向基督徒解釋為什麼你要捍衛穆斯林建造清真寺的權利?

有時確是如此。 我確實認為,作為基督徒,我們應該思考一下我們為什麼相信宗教自由。 這只是為了讓基督徒受益嗎? 僅僅是因為憲法中是這樣規定的嗎? 或者是更為根本的問題?

我認為,作為基督徒,這涉及更為深層的東西。

如果你去看《聖經》,經文中有很多處“你只要信”。 《聖經》一遍又一遍地強調信,並傳達這樣一種觀點,即真實的信仰需要信。 靠政府強迫人們是不夠用的。 你不可能通過生活在一個公義的國度里而得救。 人們必須有信的自由。

我遵循威斯敏斯特信仰告白:“唯獨上帝是良心的主,要是人脫離一切(與聖經相離或相悖之)人的道理與吩咐。”(XX.2——譯註)

但美國的伊斯蘭教問題確實對宗教自由的倡導者也提出了挑戰。 有許多宗教自由的辯護者在涉及到穆斯林時會說,“好吧,我只能推進到這個程度了。”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宗教歧視問題感興趣的?

在我在哈佛大學法學院的第二年。 我們的憲法課有150人,當我們討論言論自由時,我的同學們在座位上躍躍欲試, 精力充沛、興奮,不停辯論。 但是當話題涉及到宗教自由時,我覺得大家都在座位上往後靠了靠。

我們討論過一個涉及美國原住民權利的案例——那是一個關於原住民聖地和一條將貫穿其中的伐木公路的案例。問題的核心是,政府是否必須給出理由說明為什麼公路要走那裡而不是向西兩英里? 法院說不必,但威廉·J·布倫南(William J. Brennan)大法官寫了一份慷慨激昂的反對意見。 他是言論自由案件中的英雄。 但是當涉及到宗教問題時,我發現自己是班上唯一一個為布倫南辯護的人。

許多人願意花大力氣確保言論自由能夠蓬勃發展,但不願意要求政府承擔任何責任為宗教騰出空間。 在那之後,我就對宗教自由問題非常感興趣。

當機會來臨時,我加入了貝克特基金會。然後,當小布什政府在司法部設立一個宗教歧視問題特別顧問時,我就申請了這個職位,並工作了19年。

你在四位總統手下任職。 工作在各屆政府之間是否有很大變化?

並沒有什麼很顯著的變化。例如,奧巴馬政府上台後,我被告知要繼續處理宗教土地使用案件,而我們做的福音派案件和布什政府時期一樣多。

在非主體的方面有些變化,如在做法庭之友陳述(friend-of-the-court briefs,即 amicus curiae briefs,是指與訴訟爭端通常沒有直接利害關係或法律聯繫的私人和團體向法庭提交的闡述法律觀點或事實信息的陳述——譯註)方面。 但工作的重點並沒有改變。

當你多年來觀察宗教自由案件時,你是否注意到了變化? 衝突的形式是否基本保持不變,還是在你參與的這些年裡發生了變化?

我們確實已經遠離了宗教在公共視域中應當涇渭分明的階段。 我為此很受鼓舞。

但仍有諸般問題。 目前我正為很多正統猶太人服務。 他們面臨很多偏見。 針對猶太人的仇恨犯罪一直是令人擔憂的。

對於福音派,往往對商業的偏好主導了偏見,而不是敵意。 唯一的例外是,福音派的信仰與根深蒂固的世俗觀念相衝突,這就是與LGBT平權的衝突所在。 我認為在LGBT權利和宗教自由間尋求互相理解是至關重要的。

一般來說,人們對宗教觀點是寬容的,但當它們干擾了深層的世俗價值觀時,一般人會說,“夠了,你們不能介入。”

但宗教自由意味着你必須為人們的錯誤創造空間——順便說一句,這完全是符合《聖經》教導的。 即使有人做錯了,你也要愛他們,聽他們說,要有謙卑的態度。 法律創造了這一空間,使人們能夠遵循自己的良心。

翻譯:葉洛夫

責任編輯:吳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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