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父親節禮物也許是「換尿布的任務」

在瑣碎的日常家務裡,我發現做父親最深的樂趣。

Christianity Today August 7, 2023
Image: KaetheJo / Lightstock

在美國,如果你在母親節當天去教會,你會聽到大家歌頌媽媽有多偉大。但若在父親節那天去教會——假設你有聽到任何關於父親的話題——你會聽到人們說父親應挺身而出,負責養家。

我認為,我們對待這兩個節日的態度揭示了更深層的東西:基督徒會因為媽媽對家人的服事而稱讚媽媽,卻會在爸爸不夠有領導能力時批評爸爸。但我開始懷疑,我們這已僵化的父母性別角色是否更多來自於我們的文化而非聖經教導。我想,也許父親能在屬靈上帶領一個家的最佳方式是透過做家事,而不是在其他事上建立自己的身份感。

我是一位丈夫,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我有一個4歲的女兒和4個月大的兒子。我也是一間教會的員工。在這三種身份裡,前兩者對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別人無法成為我妻子的丈夫或我孩子的父親。在家裡,我是無可取代的。

然而,身為一名員工,我的角色則有所不同。在工作場所裡,若有人說我是「無可取代」的,我會認為那是種善意的奉承,但不會相信那句話。不幸的是,這樣的想法對我而言與其說是天性,不如說是種自我紀律。美國文化不利於我們理解「家庭比工作更重要」的概念。我們的文化重視工作到了ㄧ種程度,以至於我們的工作幾乎定義了我們全人。

我們與人初識時的閒聊常會更自然地轉向工作(「你是做什麼的?」)而不是關於人際關係(「你有哪些家人」)。如果你沒有工作,或者沒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工作,似乎就很難感受到自己的身份感。也難怪這麼多女性對於做全職媽媽感到羞愧。

可悲的是,我們試圖提升家庭生活的努力往往強化了對母親和父親身份毫無益處的刻板印象。也許你曾見過一些統計圖表透過將家事勞動的時間換算成美元來估算家庭主婦的「價值」。這種做法不僅沒有抓到重點,反而強化了問題本身。它們欺騙了我們,暗示著工作只有在可以用金錢量化時才有價值。但艱辛而美好的家事勞動的價值遠非薪資所能量化。

重新反思「男性的工作」和「女性的工作」

在我們有孩子之前,我和妻子曾在一個中亞國家生活過幾年,這個國家是中東以外的「斯坦」國之一。我們的鄰居非常保守,但他們的生活樣式最終竟挑戰了我們對性別的許多假設。

我們毫不意外地發現,他們認為照顧孩子主要是「女性的工作」。但我們沒想到的是,「購物、烹飪和打掃」卻不是女性的工作。我甚至因為讓妻子去市場買菜而被嘲笑。

另一方面,我和妻子也要面對他們對我們這對結婚兩年還沒有孩子的夫婦的猜測。他們在初識時的閒聊很少問「你們是做什麼的?」而幾乎總是:「你們有兒子嗎?」(他們很認真對待這個問題,以至於對話會延伸至:「如果你在這方面需要幫助,我可以給你一些幫忙的藥。」)選擇婚後幾年再生孩子是他們無法理解的,因為對他們而言,「(若沒有孩子)我要怎麼真正認識你這個人?」

身為一個局外人,我能輕易看出他們的思維裡有什麼不平衡之處。他們的文化將上帝所賜的家庭視為偶像。擁有家庭就等於擁有了一切。缺少家庭就會失去自己的身份感。但我花了更長的時間才接受自己的美國文化可能也在做類似的事情。與我的中亞朋友相比,我們美國人對工作偶像的崇拜遠遠超過對孩子偶像的崇拜。

我在中亞認識的父親們並不完美。但他們在家庭裡的存在感遠遠超過普通的美國父親——那些我們常聽到的刻板故事裡「缺席的父親」,以及那些結婚後負責養家糊口的「好爸爸」。

因為在美國,工作對我們的身份認同感至關重要,以至於工作成為衡量父親成功與否的首要指標。對父親而言,關係、陪伴和做家事往往是次要的事。換句話說,我們鼓勵父親們在工作場所大展宏圖,但他們是否需要在家裡俯下身子做一些平凡的事情,卻可有可無。

我深信,現代父親們面臨的主要障礙之一,就是「家事並不重要,因為沒人會注意到你有做」的迷思。福音派基督徒的思維可能甚至加劇了這種偏見,暗示長時間待在家裡和把家事放在首位並不適合丈夫和父親。我見到我們粗暴地將聖經裡關於性別角色彼此互補的教導套在我們既定的文化偏見上,讓福音失去了挑戰我們所處的文化的力量。

感謝上帝,有不少父親能緊密地參與在家庭生活裡。但根據我的經驗,有更多的父親對此望而卻步。我懷疑,他們不願花時間做家事,與其說是出於一種信念,不如說是出於一種模糊的不安全感。

然而,這種感覺並非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也不是一種對男性身份敬虔的理解。而是我們美國人對於知名度、讚賞聲和成功等偶像崇拜的直接結果。畢竟,在家裡做的瑣碎雜事不會讓自己得到太多稱讚。只有換1000次尿布的人知道自己換了1000次尿布,並且,這當中唯一明顯的回報可能是偶爾在換尿布的過程裡得到的「驚喜」。

神聖的機會

事實上,家庭生活的環境往往會迫使你把事情做得相對糟糕(和工作表現比),因為你別無選擇。在工作場所裡,你也許能做最頂尖的任務。但在家裡時,你不得不做那些你必須做的事,尤其是和孩子在一起時,你只能做「三流的育兒嫂、五流的廚師或十一流的說書人」(借用G.K. 柴斯特頓的話來說)。

在工作上你能成為專家,但在家裡,你不得不當一位父親——並更難感覺自己是個「專家」。我不認為有哪位父母真的覺得自己有足夠的「能力」連續幾週在凌晨三點被新生兒的哭聲吵醒、有能力回答學齡前兒童沒完沒了的直率問題,或有能力以充滿同理心的方式回應青少年孩子不明智的決定。但是,我們當中又有誰願意在這些關鍵時刻把自己的父母換成所謂的專家呢?

諷刺的是,在以家庭生活換取辦公室生活的過程中,我們確實拿著更重要的東西換取較次要的事物。我們可能會覺得工作上的成就更重要。但正如柴斯特頓在《這世界怎麼了》一書中寫道:「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樣的東西,怎麼可能是廣義的?而對某個人來說能滿足一切的事,又怎麼可能是狹義的?」

養育子女是任何一位父親所能肩負的最重要、最困難、最美好的任務。是的,會有無法睡覺的夜晚和髒尿布。但是,每ㄧ天同樣有讓我心潮澎湃的喜悅——看到兒子第一次微笑,或者教女兒讀出第一個單字時。我無法想像任何工作成就能與這些最平凡的經歷相媲美。當我們把我們的第一優先順序和最好的一切奉獻給我們的家庭,而不是工作時,我們反映出上帝的形象——祂以「我們的父親」的身份最親密地向我們顯示自己,而不僅僅是造物主或救世主的身份。

也許父親能在屬靈上帶領一個家的最佳方式是透過做家事,而不是在其他事上建立自己的身份感。

緊密的參與家庭生活不僅僅是父親應該做的事,而是他們「身為父親」才能做的事。在他人最需要的時刻愛他們是個神聖的機會。在隱蔽和默默無聞處服事他人是培養真正謙卑之心的機會。

說到底,家庭生活為我們提供了能以耶穌基督為榜樣行事的最自然的環境。祂透過洗去門徒腳上的泥土和灰塵向他們展示「領導」的真義。

在混亂和(通常)吃力不討好的家事勞動裡,我們參與到基督的生命樣式,學習像基督那樣愛人——還有什麼比這種機會更寶貴的呢?

克里斯·帕帕拉多(Chris Pappalardo)博士是高峰教會的研究員、編輯和作家。他還是One Nation Under God一書的合著者。克里斯與他的愛人珍妮(Jenn)結婚,並成為兩個可愛的小傢伙——洛蒂(Lottie)和泰迪(Teddy)的父親。

翻譯: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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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們,放下獵槍,讓女兒們去吧!

聖經描繪了年輕女性的形象:她們不是父親的寵物,而是上帝國度的樑柱。

Christianity Today August 4, 2023
Oliver Rossi / Getty

上週,福音歌手馬修·韋斯特(Matthew West)在美南浸信會的年會上發表一首新的單曲。與他的其他單曲不同,韋斯特的新作品是對福音派基督徒裡常見的一句老話「端莊最性感(modest is hottest)」的詼諧反諷。

這首新歌以一位父親寫給女兒們的信的形式來呈現:

端莊是最性感、最時尚的衣著潮流;

有一點接近阿米什人風格,卻又不那麼蔡依林,

男孩們真正喜歡的是高領毛衣和合宜的休閒褲。

親愛的,端莊是最性感的衣著,

你真誠的老爸敬上。

這首歌收到的反響十分迅速。一些人喜歡這首歌並四處分享,另一些人則批評這首歌的潛在陳述是ㄧ種厭女情節及對女性身體的轄管。反對「端莊最性感」這句話的理由有很多,但這首歌其實與「端莊」與否沒有太大的關聯性,而是更多表達現代父親在女兒長大成人階段所面臨的挑戰和不安全感。

「我女兒可能真的會在這首歌之後和我斷絕關係,」韋斯特在推特上開玩笑說。「這首歌獻給所有女兒開始使用抖音及和男生約會的父親們的。我們所面對的掙扎是真實的。」

在音樂MV的開頭,韋斯特的女兒們穿著短褲坐在沙發上,雙腿完全露出,儘管背景音樂是父親的歌聲,她們還是繼續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們沐浴在陽光下,錄製跳舞影片,穿著背心,並在爸爸跟她們說「男孩們真正喜歡的是高領毛衣和合宜的休閒褲」時翻了個白眼。

顯然的,這並不是「男孩們」的最愛。這是變成人父的男孩們的最愛。

從這個角度來看,這首歌屬於一種新興的能容易瘋傳的類型:用歌曲諷刺為人父母的不容易及有趣的家庭生活影片。在這方面,韋斯特的「端莊最性感」一曲與「家庭價值觀」類型的vlog有著共同常見的主題。在這首歌裡,落伍的父親試圖與成長中的女兒們建立連結。

但這首歌只淺薄的講述了父親的焦慮。如果你仔細觀察歌詞,會發現他對父女關係的理解非常有限。這種理解根植於狹隘的核心家庭模式(nuclear family)——而不是根植於聖經裡的「親屬關係模式(kinship)」,後者既看重核心家庭,也同樣重視更廣泛的大家庭結構。在我們當代的文化環境下,我們常常把「女兒的身份」等同於「孩子的身份」,這意味著,當一個女性離開家裡或結婚時,她「女兒的身份」實際上就結束了。

因著有這樣的內心假設,現代父親往往會希望推遲或抗拒女孩自然成熟為女人的過程,因為這意味著失去她們。(參見巴布克萊爾1995年的名曲「蝴蝶之吻」)。

在韋斯特的歌曲裡,我們看到了同樣類型的抗拒和焦慮。開頭的幾句歌詞暗指著時間的流逝和婚姻:

親愛的女兒,是我,妳的父親

我想我們該聊一聊了

男孩圍繞在妳身邊,因為妳很漂亮

這都是妳媽媽的錯。

韋斯特並非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有魅力,而是他知道當一個年輕男性愛上一個年輕女性時會發生什麼事。當他愛上她們的母親時就是這樣:他娶了她,建立了自己獨立的家庭。

在這裡,我們看到現代西方的核心家庭概念是如何為父女關係帶來壓力。我們和韋斯特一樣,由於缺乏對延伸的親屬關係的認識,無法理解已婚或搬離家的成年女兒與父親的關係。因此,年輕女性與其他男性的關係對她的父親來說是一種零和遊戲。如果她結婚生子,這等於她把「女兒」的身份換成了「妻子」,甚至是「母親」的身份。

而男孩開始意識到女兒的美貌是這個過程的第一步。

既然失去女兒的風險這麼高,難怪父親們會希望女兒穿著高領毛衣和合宜的休閒褲。也難怪他們會開玩笑說,他們已經準備好獵槍等待潛在的追求者出現。也難怪他們希望能繼續視女兒為「爸爸的小公主。」

父女之間的關係確實會隨著女性的成熟而改變。這是不可避免的。但這個過程不一定會結束他們的關係或導致父親失落的感受。

在我所居住的弗吉尼亞州藍岭山脈,大家庭親屬網絡是一種常態。雖然相關性並不等同於因果關係,但我注意到我們這裡一個特殊的語言特點:女兒們成年後仍會親暱的稱呼父親「爸比」。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事業和婚姻的女兒們仍會和人提起她們的「爸比」。

聖經也為我們描繪了一個延伸的、相互交織著的大家庭關係,在這裡,女性不必在女兒和妻子(通常也是母親)的身份間做出選擇。她之所以能兼具兩種身份,正是因為她既不是父親的附屬品,也不是丈夫的附屬品。當她與丈夫建立新的關係時,她可以在進入成熟女性的同時沒有失去父女關係的風險。

聖經裡提到的女兒通常是已經成年的女兒,而不是兒童。例如,在《民數記》第 27章中,西羅非哈的成年已婚女兒——瑪拉、挪阿、曷拉、密迦、得撒——向摩西提出請求,希望得到她們已故父親的土地,而不是讓土地從她們的家庭中流出。而上帝讓摩西同意她們的請求。

約伯的女兒們被以更公平的方式命名,但更重要的是,約伯讓她們與兄弟們一起繼承遺產(約伯記42:14-15)。詩篇144:12描述成年的女兒「是按建宮的樣式鑿成的」——是穩定和美麗的源頭。路加福音第二章向我們介紹了寡居的八旬女先知亞拿,稱她為「法內力的女兒」(36節)。

但聖經中關於成年女兒最有趣的記載可能是在約珥書2:28-29裡:

以後,

我要將我的靈澆灌凡有血氣的。

你們的兒女要說預言,

你們的老年人要做異夢,

少年人要見異象。

在那些日子,我要將我的靈澆灌我的僕人和使女。

使徒行傳第二章記載了神的靈如何在五旬節降臨在聚集在屋內的人身上,使男性和女性都充滿了力量,去做他們被呼召去做的事。

也許,應對父女關係動態變化的最好辦法不是試圖阻止女兒的成長,也不是趕走男孩們,而僅僅是擁抱這樣的變化。

這要求我們對女性的人生有個全新的認識,而不僅僅是把她從一個男性身邊交給另一個男性。這要求我們理解女兒不是父親的寵物,而是上帝宮殿裡的支柱,是今生和來世之間所有世代的重要且有力的紐帶。說到底——這意味著把她們當作天父的女兒來尊重,認識到天父的靈居住在她們裡面,祂親自裝備她們,使她們有能力行各樣的善事。

漢娜·安德森(Hannah Anderson)著有《為更多而造》(Made for More)、《一切美好》(All That's Good)和《謙卑的根基:謙卑如何滋養你的靈魂》(Humble Roots: How Humility Grounds and Nourishes Your Soul)。

翻譯: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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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s

「這話甚難,誰能聽呢?」——聽道者的責任

我們在坐下聽講道前,需要先破除一些先入爲主的盲點,預備自己成為能聽懂講道的人。

Christianity Today August 3, 2023
Dibakar Roy / Unsplash / Edits by CT

在約翰福音中,有好些人聽見耶穌的講論,覺得怎麼可以「吃」耶穌!就說:「這話甚難,誰能聽呢?」(約六60)坐在講台下聽牧師講道的我們,或許有時心裡也會浮現這樣的話,覺得牧師講得太難、太學術,又或者覺得牧師沒有在講經文、只是堆砌許多小故事,甚或根本在胡說八道。然而一篇聽得懂的講道不只是講道者的責任。以下請容我列出幾個容易讓我們對講道「先入為主」的問題,幫助我們在坐下聽講道前,預備成為能聽講道的人。

據說在軍閥時期,有位軍閥看籃球賽,不明比賽規則的他,搞不懂場上十個人為什麼要為一顆球爭來奪去,就對隨行的副官說:「給每個人都發一顆球,不就解決問題了嗎?何必那麼辛苦地搶奪呢?」讀者也許覺得可笑;如果你第一次看美式足球,即便不會說:「給每個人都發個球!」或許也會覺得場上那些壯漢的碰撞衝擊實在叫人難以理解:「這樣的比賽有什麼技術可言,有什麼可觀?」不是日本人的讀者,大概也難以理解,兩個全身僅由小布帶蔽體的胖子相互推撞,通常最多不過一分鐘就定出勝負的比賽,竟然是日本的國技「相撲」?還有,為什麼在紐西蘭,一群面容扭曲凶狠、目露凶光,時而伸出舌頭,時而咆哮吼叫的人,竟然是在表達致敬或歡迎?

生活裡有太多我們不懂的片段,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們不知道「懂,必須學習;了解,並非必然」。如果軍閥懂籃球,一定不會說出那句貽笑大方之言。如果懂美式足球,一定明白它為什麼那麼受歡迎。如果懂相撲的歷史和訓練之艱苦,就知道相撲選手看似肥胖的身材,裡面其實都是肌肉,而且動作非常靈活。如果知道紐西蘭原住民毛利族(Maori)的傳統,那看似嚇人的面孔和動作,其實是榮譽和敬意(Haka)。

了解,並非必然

「懂,必須學習;了解,並非必然」。信仰群體裡免不了不懂的現象,其中一個就是會眾對聚會中講道的反應。雖然沒有研究資料佐證,我猜不少會眾對講道並不滿足。

「不滿足」是一個籠統的講法,原因可能在於講道在理性上缺乏說服力,或過於乾澀枯燥,或是老生常談、陳腔濫調,不過是屬靈用語的彙編,或連串無關經文的拼湊。當然,標新立異,煽情有餘、卻空洞無物,這也是會眾「不滿足」的原因。

會眾對講道不以為然,講道者自然責無旁貸,是第一個最需要反省的人;畢竟,他應該以別人聽得懂的語言傳講信息,而不是自說自話。他的言說應該避免混亂、不合邏輯,或只憑「亮光」或「感動」隨意發揮。講道者既不該將書架上的資料轉到講台,也不能堆砌從網上找來的故事,甚至不應將別人的講章當作自己的講章,更不是以語言技巧或「個人魅力」操控會眾。

另一方面,如果上主的道如兩刃的利劍(來四12),如果宣講者盡心牧養、恆切禱告、敏於觀察、忠心研讀經文,構思講章,會眾卻還是覺得「這話(講道)甚難,誰能懂呢?」問題又在那裡呢?

避免墜落「先入為主」的陷阱

人總是帶著已有的經驗和知識,才能認識更多、更深。事實上,無人能避免帶著對事物的既定經驗、了解和期望,去閱讀、對談或聆聽。

一個人要是連字母都不懂,如何了解英文寫成的文字?不過,就算二十六個字母都懂,組合的單字卻不一定知道什麼意思。就算查了字典,如果不諳英文文法,對組成句子的意思還是無法掌握。因為對文字的體裁和目的完全陌生,就算掌握了文法,讀懂了一個句子,整段還是似懂非懂。

又比方說,閱讀體檢報告,要知道裡面的詞彙、數值和單位的意義,你得先有醫學知識或訓練。閱讀財政報告,得對會計帳表有概念。甚至看菜單點菜,你必須知道菜單的作用是什麼,也許你得知道自己或朋友的身體狀況和口味喜好,甚至口袋裡有多少錢,才會點菜。

在沒有既定的經驗和了解下進行閱讀,後果將難以想像。誤解、曲解、穿鑿附會,幾乎是必然的災難。懂,必須學習;了解,並非必然。所以,問題不在於有沒有先存的經驗、了解和期望,而是在於這一切是否適切,會否「先入為主」,堵塞了成長的空間和開闊的視野,成為量度的絕對標準,甚至拒絕上主的聲音。

某天你帶著糾結和不安的情緒參加崇拜,希望崇拜裡的詩歌和講道信息成為你的指引和安慰,但這個主日是教會週年紀念,無論詩歌和信息,都洋溢感恩喜樂的氣氛,信息是回想上主的信實和恩情。你因為糾結和重擔而喜樂不起來,可以理解,既合情,也合理;但你的糾結可以是否定感恩的理由嗎?你的「不滿足」可以成為量度崇拜和信息的標準嗎?

以「屬靈」包裝的先入為主

同樣的「先入為主」,也可能以更屬靈的形態出現。當我們對某段經文已有某個認知或了解時,就容易排除自己不熟悉的任何解釋,甚至視之為信仰有問題。於是,每次聽道期望的,其實是自己已有的「真理」得以確定。這種先入為主的前設,並不僅限於經文,甚至可以延伸到講道的形式和時間的長短:

我們聽慣了「三點式」的講道,認為三點式以外的講道不是講道。問題是,從先知到耶穌,以及後來的使徒,有那些講論是「三點式」的?

我們習慣接受從上而下和指令式的教導,而把不是從上而下、沒有具體指引的講道,視為沒有教導、沒有應用的分享。然而我們熟悉耶穌的講論,應該是比喻吧?耶穌的講論必然是從上而下的指令?總是有明顯的教導和應用?想想路加福音第十五章「浪子比喻」中的大兒子,他有進去享用筵席、歡喜快樂嗎?路加福音中的耶穌說完了這個比喻後,有提出什麼應用嗎?

我們習慣了聽四十五分鐘的講道,卻認為二十分鐘的講道根本不像話,只是容易不過的小分享,甚至未盡用功或偷工減料。然而,在主日崇拜裡,有多少會友對四十五分鐘的講道全程留意細聽而不翻看週報或滑手機?還是會心裡嘀咕:「有完沒完呀!」

對經文有某種了解不是問題,三點式講道不是問題(有些經文的結構的確更適合以三點式開出講章),從上而下不一定有問題(有些經文的確是指令式,加上牧者的性格並會眾對其的尊敬和信任),講四十五分鐘甚至一個小時也沒有問題;問題是這一切會否先入為「主」,堵塞了成長的空間和開闊的視野,成為量度的絕對標準,甚至拒絕上主的聲音。

聽懂講道不只是講道者的責任

「這話甚難,誰能懂呢?」聽道不是單向的,會眾聽不懂,既可能是講道的人的責任,也可能是會眾不願意放下他以為的懂、他的情緒、他的習慣、他的期望、他的解釋,甚至他的教義。在「他的」之外,都是難懂之事。也許,這不是不懂,而是不願認同。加利利海旁的群眾,吃了五餅二魚,心想耶穌是他們期待的先知君王;耶穌知道他們強迫他作王,就獨自退到山上(約六14~15)。隨後耶穌向他們講道,那完全是他們的經驗、期望和計算之外的,於是就說:「這話甚難,誰能懂呢?」

會眾聽不懂牧者的講道,也許是講道者的問題,但問題也可能出在會眾身上。會眾不願聽自己不想聽、不習慣聽的道(從舊約以色列民到跟從耶穌的群眾,以至初代教會甚或今日教會,豈非一再重複?)。另一個極端是,會眾毫無辨識地言聽道從,會否造就層壓剝削、扭曲人性的教派,甚至為欺詐侵犯別人的領袖賦權(empowerment)?是的,無論是前者或後者,會眾有免不了的責任。

所以,會眾能否聽懂講道,其中一個關鍵是,會眾是否真誠地認識和了解自我。無人能避免帶著對事物的既定經驗、了解和期望,去閱讀、對談或聆聽。但問題不在於自己先存的經驗、知識或習慣,而是我們是否真誠地承認,自己所知、所感、所慣的,並不是我們生命的主。我們是否相信,上主當然會在我們熟悉的土壤和氛圍工作,更會在我們陌生的處境、人事和經驗做新事。

會眾:宣講不可或缺的夥伴

在講道學的理論中,講道並不僅是資訊的傳遞,也不是心靈雞湯的灌注,更不是驚天動地的搖撼。當然,講道包含資訊,也安慰心靈,甚至可能翻轉生命;然而,會眾能否接受、有感觸、被翻轉,還得有願意聽的耳朵、渴想看見的眼睛、願意被觸動的心靈。回想我們的生命,如果堅持小學學習的那一套,能上大學或研究所,甚至更專業的研究嗎?只聽自己愛聽的,生命怎能突破偏頗狹隘?自以為是、固步自封,會不會是另一種的「頑梗」或「眼瞎」?

生命的成長,必須自知不足,願意聆聽、受安慰、被改變。如果我們都明白生命成長是真實的經歷,聽道亦然,那不是因為講道者有什麼了不起,而是因為我們相信上主的話是活潑的道、流動的活水,相信聖靈從不止息地工作。所以,宣講∕聽道就是塑造生命的事件(preaching event),會眾不是被動接受資訊(哪怕是聖經的資訊),而是上主的話語藉聖靈的啟迪和工作,經由講道者的言說與聽道者的聆聽,繼而進入經文被塑造。會眾不被自己的情緒高或低左右,而是由上主藉經文所引帶、開啟、觸動和塑造。

聽懂講道,不只是知識上的懂,而是生命的投入、體會和經歷。這種投入和經歷,除了避免墜落在「先入為主」的陷阱,開放自己的心靈和有謙卑的心態,也得要有一定紀律和養成。套用戲劇的語言,是熟悉相關的「劇本」(scripts)、默契和傳統,這是養成和識見(literacy)。試想像你是交響樂團的成員,或與伴侶跳舞的共舞者。交響樂團的樂手必須熟悉樂譜和樂曲風格,疏於練習的樂手對樂團帶來什麼影響?儘管舞技平凡,舞者也能因配合舞伴的帶領而享受舞蹈;若是不願配合舞伴的舞者,不僅不享受,還會將舞蹈變成狼狽不堪的鬧劇。

會眾是要不甘心地丟下一句「這話甚難,誰能懂呢?」,還是成為享受音樂的樂手或觀眾,沉醉於舞蹈的舞者?保羅對哥林多人說:「我們成了一臺戲,給世界、天使和眾人觀看。」(林前四9b)上演這臺戲,不僅需要寫信的保羅,也需要收信的哥林多人。

孫寶玲,台南浸信會恩慈堂顧問牧師,台南神學院客座教授。

Culture

如何按照聖經的教導孝敬父母?

儘管聖經和儒家文化都教導人應該「孝敬父母」,但合乎聖經真理的孝敬父母對於華人基督徒來說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Christianity Today August 2, 2023
Golero / Getty / Edits by CT

聖經和中國傳統的儒家文化都教導人應該「孝敬父母」,儘管「孝敬」在兩者中的含義不盡相同。那麼,華人基督徒應該如何按照聖經的教導孝敬父母呢?

孝敬父母是神的誡命

首先,孝敬父母是神的誡命。在所有的人際關係裡面,我們跟父母的關係非常重要,因為神是用父母在地上代表祂。這就是為什麼在舊約裡面,一個人如果不孝敬父母,是了不得的大事。在舊約出埃及記21:15-21、箴言和很多其它地方,都很清楚地對不孝敬父母 (無論是在言語上、態度上、行為上)的人有非常嚴厲的懲處。

我們華人習慣說「孝順」,聖經則講「孝敬」父母。「孝敬」英文是honor,就是你在眾人面前高度給予父母尊重,給他們光榮和榮耀的地位。希伯來文講到「孝敬」這個字,原文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很重,很有份量」。就是說,這個人在你的生命中很有份量,你很看重這個人,這叫做「孝敬」。

其實中國儒家也有類似的說法,例如《大戴禮記》說「孝的最高點是使父母受天下人的尊敬,其次是不使父母因自己的行為蒙羞,最基本的是盡自己的力量奉養父母,不使父母凍餓。」

但是,我們要來問一問,在今天這個時代的風俗裡面,一般人最看重、尊榮什麼樣的人呢?恐怕都是有錢人、歌星、體育明星、電影明星等等吧。今天來美國投靠子女的華人老人有一個很大的悲哀,就是他們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價值,因為兒女覺得他們沒有用(除了剛到美國的時候可能兒女需要他們幫忙照顧年齡尚小的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似乎還「有用」),看不起他們。羅馬書11:26-32講到人犯罪的情形,就包括「違背父母、無親情」。所以這是在末了的世代世俗社會一個很普遍的問題。

但我們基督徒是神的兒女,在這個末了的世代,我們要為神作見證,我們必須要堅持「孝敬父母」的原則。

在舊約聖經裡面,十誡是神的心意向著人的一個很重要的發表。在這十條誡命裡面,前面四條所講到的,是人跟神間的關係。而第五條誡命「要孝敬父母」,列於講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的六條誡命之首。新約聖經更進一步指出,「要孝敬父母,使你得福,在世長壽」是「第一條帶應許的誡命。」

在馬太福音15:3-9裡面,我們看見當時有些所謂敬虔的宗教徒,藉著宗教的借口,逃避孝敬父母的責任。主耶穌在這段聖經裡面很明顯的教導說,這是律法不允許的,也是不合理的。

孝敬父母與跟從耶穌

有些基督徒甚至可能用「事奉主是第一位的」來逃避孝敬父母的責任。他們也許會引用路加福音9:57-61說,耶穌的教導是「任憑死人埋葬他們的死人;你只管去傳揚神國的道」。

其實,這是誤解了主耶穌的話。你如果仔細讀這段聖經,就知道它裡面是帶有更深的含義的。這段經文一開始就講到有一個人對耶穌說:「你無論往那裡去,我要跟從你。」但主耶穌有沒有呼召這個人呢?沒有。主沒有呼召他,但是他很有興趣。這實在是今天基督徒當中一個可悲的現象。許多人是自願的去念神學,自願的全時間去做牧師,但主從來沒有呼召他。這樣的人還覺得自己很有犧牲,很肯付代價。

但主耶穌一點都沒有鼓勵他,主沒有說:哎呀,你真是好啊,不愛世界而愛我,要跟從我。沒有!主耶穌對他說:你想要跟從我,我先告訴你一點,人子連枕頭的地方都沒有,跟從我是要付代價的。你想清楚了沒有?你以為跟從我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主不但沒有鼓勵他(像今天教會裡面的人多半會做的),反而兜頭澆了一瓢冷水。

然後主耶穌對另一個人說:「跟從我來。」主有沒有呼召這個人?有。但是這個人卻回答說:「容我先回去埋葬我的父親。」聽起來是很有孝心,為了盡孝敬父母的責任暫時不能跟着耶穌到處奔波。

但「孝敬父母」在這裡只是被這個人當成不回應耶穌的呼召的借口。實際上,主呼召這個人的時候,他的父親根本還沒有死。他的意思是「我有一天會跟從你的——等我父親死了,我埋了他以後吧!」就像現在有的人說:「等我孩子念大學以後,我再事奉主,」或者「等我錢存夠了,我有幾百萬放在銀行以後,我再來事奉主。」這些都是借口。

我們人在很多事情上有責任,所以主耶穌回答他說:「任憑死人埋葬他們的死人,你只管去傳揚神國的道。」但是死人怎麼可以埋死人呢?而且這人和他父親都還沒有死啊!所以這裡講到的「死人」,是沒有神生命的人。

從這段聖經,我們看見一個很清楚的原則,就是說,我們每一個人在跟隨主這件事上,如果跟隨主的事與我們所謂要「孝敬父母」的事起了衝突,我們不能以孝敬父母作為一個借口,攔阻我們跟隨主。 我們的感情和我們的能力必須有適當的配合。孝敬父母並不是我們活在地上的唯一的目的。基督徒活在地上,乃是為著討神的喜悅。除了孝敬父母以外,我們還有其它很多的責任,在其它責任與孝敬父母這條神的誡命間,我們怎麼樣保持平衡,需要神給我們恩典。

如何在實際生活裡面孝敬父母

怎麼樣在實際的生活裡面來孝敬父母呢?我們應該把父母的「靈、魂、體」都照顧到,這三個方面我們都需要為他們安排。

在「靈」這方面,當然父母的得救很重要。所以,你一定要為著他的靈魂禱告,你真的是要想辦法看看有什麼機會,可以向他傳福音。平時多留意一些機會,例如讓他能夠參加一些好的福音營或是佈道會等等,讓他從中得幫助。而且,不僅是要讓他得救,還要幫助他屬靈的生命成長。

「魂」方面的需要是指人的「意志」、「感情」和「思想」方面的需要。父母年齡大了以後,他們在感情、思想、知識方面,都需要有新的學習。但是,今天做兒女的有沒有考慮到他的學習呢?我們希望他在家就好了,只要不給我們麻煩就好了,這是不對的。我們有沒有考慮到父母也有交朋友的需要?有沒有想過怎麼給他安排?也許我們可以製造機會,讓他們能夠常常跟年長的伯父母聚在一起,有機會可以請朋友來家裡坐坐,也讓他們有機會去看望一些其它年長的朋友。

有一些弟兄姊妹為了孩子的教育和自己的操練敬虔和節制,在家不看電視。這個我很贊同。但是,如果我們的父母來到這裡,他又不懂英文,你是不是應該考慮有什麼辦法幫他弄個小耳朵之類的呢?還是只會跟父母親講:「你就每天讀經、禱告、唱詩歌就好了」?不錯,聖經說人活着不是單靠食物,要靠神口中所說的話。但是,食物也是需要的,我們還活在肉身之中,還有跟人有社交的需要。對父母感情方面的實際幫助,能夠給他們帶來很多的歡喜和美好的回憶。

第三方面是身體的照顧。我們父母年齡一天一天大,他的外體就一定是一天天衰壞,他在身體上就需要有更多的照顧。我們在這方面也需要留意為他們考慮,無論是需要檢查身體也好,還是需要看醫生也好,我們都要有預備。在醫療方面美國的政府到底提供了哪些福利,我們也需要去了解。

現代的人越活越久,但並不表示年老后的生活品質也會越來越好。今天有不少的老人得了失智症,也有些人因為身體上的殘疾而不能動,他們需要打針,需要有專業人員去照顧他們。如果我們的父母的身體弱到一個地步,已經沒有辦法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而需要有專業人員來照顧,我們還必須預備老人安養和護理的安排。我們需要知道,要照顧一個真正完全需要別人照顧的人,體力、金錢、時間各方面都是相當大的一個負荷;你的家庭、你的生活方式不見得能夠讓你自己來照顧,你可能需要一些外來的幫助。而且,當你真的長時間要照顧一個身體有殘疾或是頭腦不行的人的時候,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你自己怎麼來讓你的情緒、讓你與主的關係和你自己的身體,都能夠保持一個好的狀態,以至於你可以照顧他們。

甚至於有時候可能要送他們去養老院或療養院,因為在某一些人的生活條件,可能送父母到那類地方是最好的方法。但是,我們把他送到那裡以後,不可以把他擺在那裡不管了;我們要想辦法怎麼樣來跟院方配合,讓他們可以給我們的父母最好的照顧。有人做過調查,在養老院或療養院的老人,如果他的家屬常常來看他,常常來跟院里照顧的護士、醫生有接觸的話,這樣的老人在那裡的生活品質,要比一個沒有人管的要好十倍 。

所以在實際生活中孝敬父母殊非易事,但這是神的誡命,「也是不可不行的」(約翰福音23:23)。正因為不容易,我們才需要倚靠神,靠着神的恩典去盡心儘力孝敬我們的父母。

劉志雄,基督學房校長,現在新澤西州恩城基督徒証主教會牧會,常在北美、亞洲、 歐洲,、澳洲擔任基督教營會講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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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教會需要單身的女性領袖?

未婚的事工領袖所遇到的獨特挑戰能為他們帶來深刻的見解。

Christianity Today July 31, 2023
Prixel Creative / Lightstock

自2014年以來,美國單身成年人的數量已經超越已婚成年人,但教會事工往往卻沒有反應此ㄧ現象。牧師很少在講台上提及單身或約會等議題,教會也糾結於如何幫助單身的弟兄姊妹融入教會生活。如果單身女性已經很難融入教會,想像一下站在領導職的單身姐妹有多不容易?

婚姻是人生目標嗎?

首先,教會對婚姻的過份重視可能會讓單身的弟兄姐妹感到艱難。教會似乎在有意無意間,傳遞著這個明確的信息:單身是一種「次等(或次好)」的狀態,是一個我們應當盡快通過的人生階段,是擋在我們獲得「完整的生命」之路的障礙。誠然,多數的基督徒會真心地反對這種神學觀,但許多單身人士卻總是會在教會談論單身的方式——或從教會避談「單身」(因為總是在談論婚姻)的態度裡得出這個結論。

世界展望會資深教會顧問及前副牧師琪琪(Chi Chi Okwu)說:「我們很難不被這些信息影響。我們會忍不住開始思考,『也許是我有問題,也許單身的人就不應該帶領別人。』」

琪琪繼續說:「我從未認真考慮過自己是否要單身。因為在教會工作,很明顯地一切都與家庭有關。家庭就是人生目標。就好像直到結婚前,你的人生總是有個缺口需要補上。」像這樣的信息如此深入人心,她甚至開玩笑說,聖經裡肯定有一節經文清楚寫著「你們全都應該結婚」。但她堅持道:「我查考整本聖經的結果發現:保羅說人們單身更好。」

東景基督教會的阿萊斯卡(Aleska Barkoviak)解釋道,許多出於善意的人曾對她說過錯誤的承諾:「輪到妳(結婚)的時候快到了」或「總有一天妳會結婚。」她很快就會糾正他們的說法:「上帝未曾有過這樣的應許。上帝承諾的是祂永遠不會離開或拋棄我,祂未曾承諾我必定會有另一半。」

史蒂芬妮(Stephanie O'Brien)是米爾城教會(Mill City Church)教會的建立者和牧師,她說:「當我參加植堂大會時,從來沒有人認為我是一位植堂者。人們會問:『您是哪位的太太?』」許多事工在尋找同工時,也會出現這種情況。他們在描述職位要求時,會提到要有妻子或孩子,清楚表明家庭至上的價值觀。其他教會或機構則會在面試過程提出。史蒂芬妮解釋道,一般教會都會假設「單身人士無法服事已婚人士或父母。」顯然的,我們只要想想保羅的事工,就會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孤獨感和職業倦怠的力道更大

由於教會將服事重點放在婚姻和家庭上,單身女性領袖面臨更多孤獨和職業倦怠的風險。生命教會(Life Church)的青少契輔導兼長老勞拉(Laura Leonard)說:「似乎有很多人都是夫妻一起服事,讓我意識到自己是一個人在服事。沒有人和我一同分擔事工裡的重擔、喜樂和人際關係。」對年輕的單身女性來說,孤獨感尤其讓人困擾。阿萊斯卡說:「大學時期,身邊總是有很多朋友。當妳步入社會、開始工作時,就會意識到,如果妳不願意在別人身上花時間,不願意與周圍的人建立友誼,你很快就會感到孤單。」

不過,對於委身在事工中的單身女性而言,她們很難為這些關係騰出時間。有一種誤解是單身的人可以花更多時間服事,所以人們常常期待,當有需要時,單身人士隨時可以服事,因此很容易造成單身人士過勞。事實上,單身人士做家務時也沒有配偶一起幫忙做,他們也可能擁有比別人更少的時間 。

聯合衛理公會的宣教、職青和單身事工負責人蒂芬尼(Tiffany Thomas)說:「當你有照顧家庭的需要時,更容易與事工建立界限。如果我有一個女兒,而她週六早上要去踢足球,我就可以向會眾請假。但如果我沒有女兒,就很難為自己留出時間。教會不會自然而然地想:『妳花了很多時間在教會服事,應該回家去做點別的事。』」

洛杉磯貝雷爾長老教會(Bel Air Presbyterian Church)的前小組總召曼蒂(Mandy Fowler)也認同這點。她回憶道,有一次她被請去幫忙主日晚堂。她早上已經參加過禮拜,而且當天也與她的小組長有約,所以就拒絕了。然而她收到的回應卻不盡理想。她說:「如果我說『我孩子要參加足球比賽』,或甚至只是說『那段時間屬於家庭時間』,也許我會得到更多的尊重。」

更糟的是,許多單身女性在請假時會感到內疚。琪琪說:「當一個男人帶著孩子去迪士尼樂園時,人們會讚美他。但如果我和女生朋友去度假,情況就不一樣了。這並不是說有人會看不起妳,而是你會因為請假感到內疚。」同樣地,勞拉指出,她經常需要在事工和朋友之間做選擇。雖然很多時候她很樂意選擇服事,但也有些時候她會因為選擇和朋友出去玩感到內疚。

教會的榜樣

儘管事工禾場上的單身女性面臨著挑戰,但教會迫切需要她們。當單身女性帶領小組、在週末聚會領禱、帶領敬拜或教導成人主日學時,她們直觀地代表了教會內越來越多的單身人士。這一點非常重要,蒂芬尼強調,這些女生也為基督徒的單身生活及約會樹立榜樣,琪琪說,「教會裡很少談論經營關係或與性相關的議題。約會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誰能成為我們的榜樣呢?」她認為,事工禾場上的單身女性可以成為大家的榜樣。

單身女性對教會裡的單身和已婚人士都有益處。她們活出呼召的方式往往更加自由和靈活,她們能啟發教會裡其他人思考上帝對我們每個人的呼召。基督徒社區教會是芝加哥一間有著多個分堂的教會,該教會的教導牧師塔米(Tammy Melchien)就是一位榜樣。多年來,她在教會裡擔任許多角色,從監督教會所有分堂的兒童事工,到在芝加哥建立和牧養一間新的分堂。她說:「我年輕時就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完全活出自己的生命。我不想錯過我人生裡想做的任何事。」

單身女性也可以成為「選擇感到知足」的榜樣,即使當人生沒有照著我們期許的方式發展——擁有配偶或孩子、從事不同的職業、或得到渴望的任何事。多蘿西(Dorothy Haire)在50歲那年受差派與丈夫一起建立教會。然而,就在植堂第30天時,她的丈夫因心臟病去世。她堅定地繼續跟隨上帝對她生命的呼召,在事工和新的單身生活裡摸索著——這對從12歲就和丈夫交往的她來說是個巨大的挑戰。多蘿西為上帝全心全意地生活的故事有著強大的影響力。

曼蒂指出,教會需要開始傳講扎實的單身神學。「聖經支持單身的價值,但教會從未提及這個價值。單身總是被視為一種缺陷或是只是暫時性的狀態,讓人想盡快擺脫單身。單身狀態被視為『次好的』,好像一個人還沒有發揮他最大的潛能,且單身不符合上帝對人類『理想生活』的心意。單身人士需要更多的尊嚴。」琪琪也呼應這個想法:「我的生命不會因為我單身而比別人低一等。儘管教會領袖群裡沒有太多的單身人士,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無法做得一樣好。我們可以為教會帶來很多益處。教會需要我們的聲音,因為在世界上和在教會裡有許多跟我們一樣的人。教會若要成為基督的身體,就不能忽視某些肢體。我希望教會知道他們有多需要單身的同工,以及我們有多需要教會。」

只有當單身和已婚人士都鼓勵並在教會裡支持單身女性服事時,上述的情況才可能實現。峽谷嶺基督教會的學生敬拜牧師李(Christine Lee)說:「被人看見、被人真實地理解,並有空間成為那樣的自己——是人類的需求。一般來說,教會很難有這樣的空間,不僅僅是對單身人士或女性。我盼望教會能夠成為一個無論你處在什麼人生階段,無論你的性別為何,無論你正在經歷什麼——都能使用自己的恩賜或能力共同建造的地方。」

如何幫助事工禾場上的單身女性成長?

  • 真實的認識他們的生命景況。每個人單身的原因及他們對自己單身狀態的感受都不一樣。不要自認懂他們,要學會提問、更多地理解。曼蒂說:「人們自認自己理解單身生活是因為每個人都曾單身過。但大學時期的單身與20、30、40多歲及之後的單身生活是截然不同的。」

  • 邀請他們一起過節。塔米說:「對我來說,最難的部分是過節時不能和家人在一起。」所以,如果你準備去看國慶日煙火、舉辦生日派對、或感恩節晚餐,可以邀請教會裡單身的弟兄姊妹一起慶祝。

  • 不要再陳詞濫調。上帝未曾應許每個人都會進入婚姻,但祂確實應許會永遠與我們同在。不要再說「上帝已經為你預備了某個人」、「你只需要等待上帝的時間」之類的話。

  • 鼓勵良好的事工及生活界限。盡你可能的影響力來改變教會文化,鼓勵牧者同工休息、享受假期,維持良好的事工及生活界限。如果我們想看到單身同工在事奉中成功並長久地堅守下去,這一點至關重要。

  • 支持、邀請並肯定她們的事奉努力。因為單身女性在教會的事工方向並不總是那麼清晰,她們需要人們的引領。可以邀請單身女性在教會做教導的事工、公開肯定她們的恩賜,或者在教會需要人委身於關鍵事工時推舉她們。

艾米·傑克遜(Amy Jackson)是 WomenLeaders.com、SmallGroups.com和基督教聖經研究(Christian Bible Studies)的副發行人,也曾是一位小組牧者。她的Twitter帳號是 @AmyKJackson。

翻譯:思慕 / 教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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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的身子會記得

沒有被修復的事會重複發生——沒有經歷過改革的事不可能迎來復興。

Christianity Today July 28, 2023
Jonathan Schoeps / Lightstock

在播客《馬爾斯山教會的興衰》上週的特別節目裡,我的同事邁克·科斯伯(Mike Cosper)和治療師恩蒂·科爾伯(Aundi Kolber)談到屬靈創傷對人的身體可能產生的影響。

當時的對話一直縈繞在我心中,我不禁想著,美國的教會是否正集體經歷著ㄧ種創傷,像我們個人會經歷創傷時那樣——以及這是否會促使我們去思考,當我們禱告求「復興」到來時,我們禱告的究竟是什麼?

在訪談裡,邁克問,一個曾經歷有毒的屬靈環境的人如何才能開始被醫治。治療師科爾伯引用貝塞爾·科爾克(Bessel van der Kolk)頗具影響力的著作《心靈的傷,身體會記住》,並表示,她不會從受到創傷的人如何看待某個事件開始,而是從這個人的身體如何反應開始。

科爾伯認爲,這是因爲我們的感知會對無法理解的現實麻木。但是,我們的神經系統往往會發出信號——透過身體的各種症狀來指出某個地方出了問題,有時甚至在我們心智準備好承認可能存在問題前,就已經出現這些生理症狀。

科爾伯說,認識到這一點很重要,並且我們最好不要急著努力從創傷中痊癒。人們往往希望能有份清單告訴我們如何從糟糕的境遇(包括屬靈虐待或屬靈創傷)裡恢復,這樣我們就能迅速地「走出來」,恢復原本的日子。

但她認爲,康復之路沒有那麼簡單。它通常需要一種較緩慢、更深思熟慮的探索,一步一步地梳理發生過的一切。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爲,正如科爾伯所說,「沒有被修復的事會重複發生。」

有多少人見過那些成長於不健全家庭環境的人有這樣的情況?有時,一個來自糟糕家庭的人會尋求他人的幫助——也許是其配偶、朋友,甚至是牧師——但這些人虐待他們的模式卻和他們的家人雷同。

科爾伯認爲,這是因爲我們經常會選擇自己熟悉的事物。而那些尚未意識到自己過去處於不正常處境的人,同様的事可能會重複地發生,他們卻從未察覺到警訊。

這種情況不僅發生在家裡,也發生在教會裡。

在我收聽這集播客前,我和一位牧師朋友兼同事雷·奧特倫德(Ray Ortlund)一起喝咖啡,他提到了陶恕(A. W. Tozer)的一段話,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當下我十分震驚。

陶恕是 20 世紀福音派內最受人尊敬的屬靈導師。他提倡追求「更深的靈命」及復興的必要性——同時又建議,也許美國教會應停止「尋求復興」。

陶恕於 1957 年寫道

「一個宗教信仰——即使是受歡迎的基督教,也有可能在完全脫離聖靈翻轉人生命的大能的情況下聚會人數大大地增長,但種增長榮景同時卻會使下一代教會迎來更糟糕的景況,甚至比即使榮景未曾發生過還要糟糕。」

「我相信,如今的當務之需不僅僅是復興,更是一場徹底的改革,能根除我們在道德和靈命上的頑疾,除去疾病的源頭而不是後果,醫治病因而不是症狀。」

「經過深思熟慮後,我認爲,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美國)根本不需要復興。」陶恕繼續寫道:「今天我們在美國看到的所謂的基督教『大復興』未來可能會被證實只是一場道德悲劇,並使我們在未來一百年內都無法全然恢復。」

如果這番話出自我多年來遇過的「反復興論者」之口,我並不會太驚訝——他們更青睞教義理論,懷疑任何形式的情感經驗,也質疑任何大規模的佈道工作只是種商業行銷或情感操縱。但陶恕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

我這麼震驚也是因爲我認爲美國教會很需要復興。隨著年紀的增長,我越相信回歸過去的福音復興主義能給教會帶來最大的益處。

可以肯定的是,我的想法有部分出自於我的懷舊情懷。因為我是在一個又一個的週日裡唱著「復興我們」(Revive Us Again)和「賜下祢光」(Send the Light)等詩歌中長大,當時的教會並不羞於爲復興禱告(或在行事曆上安排復興聚會)。

當我們看到美國福音派教會現今的景況——分裂的教會、碎裂的友誼、領導階層的醜聞、被揭露的濫權行徑、教會政治化、因不滿所引起的身份認同政治(identity politics),以及文化戰爭表皮下的熊熊野心——我們急需復興,這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當我們看到人們厭惡教會或被教會傷害,懷疑是否有任何真實的屬靈存在,我們怎麼不會盼望復興?

我相信我們仍應盼望——但我們應盼望的是正確的復興。

在我看來,陶恕所警告的,正是我們現今對於「重複性創傷」的理解。如果我們所說的「復興」指的是「再現美國式的基督教」——例如,教會再次擁有曾經龐大的會眾人數、影響力、舉辦各式活動並享負聲譽——結果確實可能會是場災難。

耶穌警告祂那個時代的宗教領袖:「你們這假冒爲善的文士和法利賽人有禍了!因為你們走遍洋海陸地,勾引一個人入教,既入了教,卻使他作地獄之子,比你們還加倍。」(馬太福音 23:15)

耶穌指出,宗教領袖們正毫無生命地「模仿著宗教」及利用信徒們的敬虔。像這樣的「復興」僅僅擴大了ㄧ種毫無生命的信仰,並讓原本可怕的情況更糟糕。

在聖經裡,「復興」與「復活」的概念息息相關——從「氣息吹在佈滿平原的枯骨(以西結書37章)開始。

但是,並非所有「使生命得以延續的」的事都與復活有關。上帝將火焰劍放在伊甸園入口,「要把守生命樹的道路」(創3:24),正是因爲祂不希望生命景況扭曲且墮落的人類永遠活在那種死亡狀態裡。

身體不死卻缺乏靈性生命的人類擁有的畢竟不是復活的生命,而是如殭屍那樣的故事——腐化墮落的肉體雖仍持續行動,裡面卻死寂了無生氣。

不少高中生曾讀過短篇小說《猴爪》,這是個關於希望死去的親人復活的故事。最驚悚的部分在於親人確實活過來了,但卻成了腐爛的噩夢。聖經裡說的復興指的是由聖靈而來的復興,而不是猴爪帶來的那種「再現」。

換句話說,教會需要復興,但必須是從聖靈而來的復興。這需要我們真誠地面對自己曾把多少不正常的事正常化。復活的生命終會到來,但我們首先得埋葬已經逝去的東西(約翰福音 12:24)。

如果真正的復興(不僅僅是曾經的景況的「再現」)沒有到來,我們最終會重複做著那些導致我們陷入目前的教會危機的舊事。我們的結局就會像耶穌警告撒狄教會的那樣:「我知道你的行為,按名你是活的,其實是死的。」(啓示錄 3:1)。

醫治是可能的,也確實會到來。經歷過創傷的人不應相信這樣的謊言:我是再也無法被修好的「碎掉了」的生命,我只能繼續活在創傷裡,或將創傷帶到別人身上。

正如科爾伯所指出,這些不斷迴圈發生的傷痛可以被生命、健康和新的開始取代。但是,若我們不留心過去曾發生過的事,我們就無法做到這一點。即使我們的想法尚未反應過來,我們的身體依然會做出反應;即使我們的大腦仍在處理訊息,我們的靈魂依然有所感受。

教會(基督的身體)也是這樣的。

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換新的一批人來做同樣的事。也不意味著我們要拋下過去所有作法,從此採取完全相反的方式。這意味著,如耶穌所說,我們應該「儆醒!堅固那剩下且將要衰亡的(人)。」(啓 3:2)。

沒有被修復的事會重複發生——沒有經歷過改革的事不可能迎來復興。

羅素·摩爾Russell Moore)是《今日基督教》主編。

翻譯:江山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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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道人可以用ChatGPT幫忙牧會嗎?

台灣牧師分享人工智慧使用心得與牧養反思。

Christianity Today July 28, 2023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Getty

最近常聽到研究報告說,人工智慧(AI)將會在未來取代多少工種、導致多少人失業等。樂觀的人不以為然,認為AI不過是改善人類生活的工具而已。悲觀的人則嚴陣以待,深怕自己會被AI取代。對牧者傳道人來説,在樂觀與悲觀之外,我們可以開闢第三個可能,就是帶著屬靈辨識力善用AI,讓科技成為教會的祝福。

2017年底,台灣科技部舉辦了一場面向大眾的人工智慧(AI)與哲學工作坊。在最後問答的時間,一位民眾提問:「未來我們應該如何跟機器人說話,和跟人類說話一樣嗎?」會場傳出一些笑聲,隨即陷入靜默。記得當時其中一位講者的回應是:「應該還是像跟人類對話一樣比較好。」

在短短幾年間,隨著ChatGPT等大型語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的普及,這些提問不再只是理論上的問題。社會大眾熱烈討論如何與人工智慧互動,不同領域的專業人士也開始重新評估AI對自身處境的影響。

AI海嘯,牧者被沖到哪兒?

這樣的壓力或許對於各個地方教會還不明顯,但這幾年新科技對教會的衝擊再度浮現,已經有不少討論聚焦在AI是否能取代人類在牧養和講道上的角色。即便立場較為保守的牧者,現在也開始嚴肅面對AI生成講章以及AI講道的影響。幾篇相關的評論很快地點出AI缺乏身體、情感,或是同理能力等限制,但這些限制在技術上是很可能突破的;而AI在數據及標記所帶來的社會偏見、壟斷,以及缺乏靈性等缺點,其實是人類自身同樣正在面對的困境。過去半年,筆者探索ChatGPT是否能對自身的服事有所助益,發現即便是目前這樣普及的語言模型,在講道的預備上已經可以實現多樣化的應用。

新手練習用AI來牧會

許多人可能已經有過直接輸入經文和主題給ChatGPT,讓它生成五百至八百字的短篇講章或講章大綱。(沒有任何經驗的夥伴,或許可以嘗試OpenBible網站所提供的「AI講章大綱產生器」。)如果需要試寫更長篇幅的內容,也可以從大綱逐段擴展,完成一篇至少中規中矩,沒有太多錯誤的完整講章。然而,這樣百分之百由AI生成的講章,對於講者自己和會眾都沒有任何關聯,讀這樣的講章充其量只是隨手翻閱他人的講道集。筆者相信很少人會這樣子拿來講道。正如在請安、募款、婚喪禮、祝福或安慰等禮拜,一些牧者可能由於時間的限制,經常依賴禮典手冊、官方講道範本,或直接使用自己過去的講章「開罐頭」,以至於成果通常不會很好。但如果我們透過ChatGPT處理牧會筆記、個人略歷、代禱信、新聞報導等材料(務必保護個資和隱私),就可以很有效地就生成「客製化」的底稿。如此就提供新手學習善用AI來牧會的機會。

忙碌牧者的稱職助理

對於許多牧者而言,預備講道的時間可以說永遠都不夠。筆者就讀神學院時,有一門課要求神學生預先規畫牧會後每週的時間表,筆者繳交的時間表就被老師批註「預備講道的時間太多」。確實,筆者牧會之後,除了要處理所有行政、負責額外的事工、擔任中會等組織的公職,還需要應付傳道師的教育訓練課程和語言考試等等,發現真的連「牧會」的時間都非常有限了。但也正因為如此,筆者發現自己可以透過ChatGPT嘗試許多在實際牧會工作中難以完成的事情。例如,不知道多久沒有寫經文釋義了?ChatGPT一下子就可以寫完大專靈修班的歸納法作業,或是社區查經班教材的思考問題。我們可以請它簡要分析原文經文,照著釋義報告的步驟逐一研究。不然就直接把辭典和各家註釋書的內容拿來,讓ChatGPT依照指定主題,先做個綜合探討的小報告。

AI是創意大師

此外,筆者現在每日有什麼默想及感動,都會先和ChatGPT對話,看它有什麼回應,到週末一次整理好這些內容。面臨到講章需要什麼樣的例證或應用時,筆者也會使用ChatGPT來進行各種發想和嘗試。例如在網路看到耶穌騎著摩托車進城的圖片,就可以請ChatGPT依據經文寫個現代版本的故事性講章,之後筆者再增加信息內容,和它繼續調整情節和戲劇性。筆者以前曾寫了以金牛犢為主角的第一人稱講道法作業,過程有些困難;但現在請ChatGPT寫一次,發現其實不會比我寫得差。許多人提醒說,AI會有意識型態偏見;但我們同樣可以用ChatGPT檢視自己的表達方式是否會傷害到不同身分、立場的會眾,甚至進一步讓ChatGPT來具體舉例,呈現這些分析與鑑別的重要。

講道非一人之事

由於人類與AI的互動如此複雜多樣,牧者是否可以使用AI來預備講道,成為了巨大的倫理難題。對這個題目有興趣的夥伴可以在追蹤AI著作權辯論的同時,也留意此教牧議題的發展。筆者先從其中一個角度切入:講道其實不是一人之事,從預備講章的過程就是如此。講道是上帝啟示的再次宣講,除了詮釋經文之外,為要讓特定會眾能夠有效領受,就必須貼近每個人的生活與處境。對新手而言,要認識真理,除了自己靈修之外,也把基礎建立在眾多牧長前輩和前人著作上;要認識文化處境,除了每週與會眾互動之外,也仰賴在地資深「嚮導」的轉譯。到了講章形成之後,許多牧者的家人或同儕都有可能扮演修正和回饋的角色。

最後來到禮拜講道環節,也不是一人之事。我們現在知道會眾的領受除了會受到講者儀容的影響之外,現場的音控、投影片放映、音樂等都不可忽視。在過去兩年各式網路禮拜中,影音同工和社群小編對於線上講道尤其重要,近年已經有研究將他們都視為共同的講道者。一個講道者的本分是做好與這些人和物的連結,若AI可以補足當中一些人的角色與功能,有何不可呢?反觀牧者只靠自己憑空就產出的講道,透過抄襲或依賴「中央廚房」的講道,都很難達到講道的目的。

AI給講道者的反思

實際上,講道者的角色又是什麼呢?丹麥教會的主教瑪麗安娜.嘉登(Marianne Gaarden)博士認為,講道者不過是提供自己的聲音,作為聖靈感動會眾各自領受話語的「工具」。在質性研究中,她發現講道者無法主導意義的轉移,實際上是會眾在理解過程中創造了意義;但這個意義創造的過程,取決於雙方彼此的關係與投入。在這個意義上,講道者最多也只能是個「共同作者」,甚至講道本身也不是最終目的。如此AI有沒有可能勝任講台的角色?如果它對每天的你有真實且深入的了解,你也把它視為真實的屬靈夥伴與牧者,筆者認為這是有可能的,也許至少比在網路上隨意找其他真人講道的影片有幫助。筆者也由此明白,有的教會確實會因為牧者有沒有穿牧師服、頭髮的顏色,或甚至男性或是女性,而影響講台的角色和功能。

回到開頭的問題,你如何跟ChatGPT說話呢?每當我們說話,不論對象是誰,都再次重新塑造了我們自己。對於每個講道者而言,傳福音也是這樣,每當參與上帝啟示的宣講,不論作為講者還是聽者,我們生命都有可能在其中改變,就在上帝與我們之間、自己與他人之間、社群與文化之間、還有人類與AI之間。

林以理,台灣中坡長老教會傳道。

本文原載《校園》雜誌2023年7/8月號,蒙允轉載。該期電子版可在這裏購買。

牧師不需要厚臉皮

如果解決痛苦的批評聲的最佳方法是邀請人更多的反饋,而不是更少呢?

Christianity Today July 28, 2023
Illustration by Anson Chan

從我開始服事的第一天起,就有人告訴我,面對批評時,我只需要把臉皮練厚一點就好。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牧師能長出更堅硬的外殼,我們就能更好地抵禦負面反饋帶來的疼痛感,就像更厚的皮膚能抵禦鋒利的荊棘那樣。如果厚厚的皮膚能將痛苦隔離在表層,它就無法深入地刺痛我們。

今天,我已在事工禾場上服事了16年,我得出的結論是:厚臉皮並不存在。厚臉皮這個比喻的問題在於,它只提供了我們兩種選擇:(1)讓自己更堅硬,以防禦批評所帶來的痛苦;或者(2)對批評保持開放的態度,並被批評摧毀。第一種選擇讓我們無法容納任何形式的反饋,包括健康的、有建設性的批評。第二種選擇則意味著讓自己遭受無休止的批評,而這不可避免地會導致我們職業倦怠或絕望。多年來,我一直試圖讓自己的臉皮更厚一點,但這從未奏效,我懷疑未來也不會奏效。我深信肯定能有更好的辦法。

受到攻擊

我面對痛苦的批評之旅大約始於十年前,當我的教會開始從較傳統的音樂敬拜方式轉為更現代的敬拜方式時。這種戲劇性的轉變包含一些我們預期會有的變化,如更響亮的音樂、燈光、操作方式的更新等等,喔對,還有乾冰機。有些人很歡迎這些改變,有些人則非常不開心。對牧師來說,這種轉變讓他們睡眠不足的程度達到新手父母的水準。同時也產生了一些意料之中的反饋:音樂太吵了。跟新歌不熟。教會職員穿得太新潮。

但真正令人痛苦的是,當批評變成了對人的品格或人對上帝的忠誠度的攻擊。對一些不滿意的人來說,僅僅不同意牧師的決定是不夠的,他們的評論總會倚靠偽神學(pseudo-theology,或稱「假的神學」)理論的支持。

我們面臨許多挑戰性的問題:該如何在帶領教會經歷重大改變的同時,既尊重受改變影響最大的人群的聲音,同時又尊榮上帝給我們的異象?這個關鍵問題與牧師們面臨的許多情況有關:我們怎樣才能既善於傾聽又維持堅定的信念?我們如何從大家的回饋裡辨別出合理的意見?我們該如何創造ㄧ個有著批評和反饋機制的健康的教會文化?

在那次敬拜方式的轉變過程裡,我開始了一段旅程,並在這趟旅程中發現,回答以上所有問題的答案是:接受更多的反饋、聆聽更多的批評,而不是更少。我終於開始明白,若想要很好地處理批評聲,培養更厚的臉皮沒有什麼太大的幫助,這一切與教會的結構和健康的反饋機制更有關聯。

來自羊群的反饋

在教會裡,我們都有那些我們害怕見到的「評論家」,因為他們似乎總是對我們有所「反饋」。牧師兼領導教練史蒂夫·庫斯(Steve Cuss)稱呼這類人為「批評預備軍」。 我們不能說我們不想聽到他們的反饋,因為那樣會顯得我們不受教或驕傲,但我們和他們交談後總是感覺更糟。

與此同時,我們的群體裡有些人的天性是迴避衝突,不喜歡說出自己十分在意的事。這些人必須直到忍無可忍時才會開口說些什麼——也因此,一但他們開始提供反饋意見時,我們會發現自己成了他們積壓一整年不滿情緒爆發的目標!到了那時候,在我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我們之間的關係可能已腐蝕到幾乎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好消息是,在我們的教會裡培養良好的反饋習慣和節奏有助於應對這兩類挑戰。在第一種情況下,它可以為會眾裡的批評聲提供一個渠道。這樣牧師就不會突然受到批評的突襲,因為這類渠道為我們提供一種特定的環境,讓我們能在心理和情感上預先做好接受批評的準備。在第二種情況下,這些渠道則成為邀請人們反饋且自然產生獎勵感受的機制,讓人們在心裡的不滿達到爆炸程度前分享出來。

當我們建立多種反饋的方式並將這種來回交流常態化後,我們不僅僅建立了一個反饋機制——也是傳達了一種謙卑的態度。這種態度鼓勵會友在我們的關係受損前提出意見,使教會領袖能從群體的智慧裡受益。雖然肯定會有一些例外情況,但多數反饋意見的出發點都是想要讓這個自己熱愛的事工能更好的渴望,而不是故意想破壞某個他們厭惡的事物。教會裡持續性的健康反饋機制使牧師能更好地回應對他個人的批評,也使教會成員更多受益於教會。

聆聽會議

在2020年的所有挑戰中,和許多教會一樣,我們面臨不少痛苦的衝突。一些與我關係密切的人決定離開我們教會,有些人則覺得特別沮喪。許多人直接和我談論他們的擔憂——雖然這樣做更好,但也更痛苦。我們很容易覺得自己被誤解了,或者覺得別人沒有認識到教會領袖當下所面臨的挑戰。然而,當我對這些談話進行反思時,我發現大家的共同點是,在我們教會裡,人們感覺自己的聲音沒有被聆聽;也因此他們在教會裡沒有家的感覺。

良好的聆聽的一個特點是能夠將焦點放在表達觀點的人身上。我們在接受批評時的挑戰在於,我們會本能地想把焦點轉回自己身上,通常是試圖為自己辯護。在教會(以及在一般的人際關係)裡,與表達不滿意見相關的對話之所以進行得不順利,不僅僅是因為對話結束時人們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有被接受,也因著他們並未感覺到自己真的被人聆聽了。讓人們感覺自己被聆聽的關鍵在於我們是否有能力接納他們的想法——也就是與「真實的聆聽他們的想法」有直接的關聯。因此,雅各呼籲我們要有高度的人際關係智慧:「要快快地聽,慢慢地說,慢慢地動怒。」(雅各書 1:19)。

在學習如何好好地聆聽及聆聽的技巧後,我們教會開展了「聆聽會議」,教會領袖與會眾坐在一起,我們唯一的角色是圍繞著有爭議的議題提問,然後聆聽意見並做筆記。我們沒有挑戰、質疑、批評這些意見,甚至不會當場回應。我們僅僅聆聽並提出澄清性的問題,以表達我們真實的願意聆聽他們的渴望。我們發現這些會議非常有幫助,它為人們創造了空間,讓他們能夠就許多事情表達自己的觀點,也讓我們教會的領導團隊在非防衛性的聆聽中成長。

跨層級溝通會

我第一次聽聞「跨層級溝通會(Skip-level meeting)」是在《安迪·斯坦利領袖播客》上。基本上,跨層級溝通會是一種反饋式對話,在這種對話裡,機構裡較高級別的領袖會跳過他們下面一級或多個級別的領袖來直接收集意見回饋。在我們教會,我們長老的職位高於我,所以他們「跨過」我,從那些向我匯報的團隊成員獲取意見。這些對話旨在收集員工間的文化和經歷的反饋,包括我能如何更好地服事和帶領我的團隊、有哪些方面缺乏清晰度、他們正面臨哪些獨特的挑戰,或其他任何能幫助長老們更好地服事同工及教會的反饋。

跨層級溝通會讓長老們達到兩個目的:首先,他們能從每個團隊成員那裡獲得更坦誠、更真實的反饋(因為他們不會被要求直接向自己的上級提出意見)。其次,長老們可以聽到更原汁原味的反饋,而不是透過我的詮釋過濾。經過幾次跨層級溝通會後,長老們會根據他們收集到的信息,提取出需要改進的地方,然後向我(匿名)匯報。這個過程讓我團隊的成員不必擔心他們的反饋會影響我們的關係或危及他們的工作。這也讓我在聽取反饋意見時,能夠從如何改進自己的角度出發,而不是從「這個人是怎麼看我的?」角度出發。

這種模式為我們教會帶來的最大收穫是文化層面的。這類反饋工具讓服事同工感到自己的觀點受到重視及被接納,他們有發言權、有渠道表達自己的需求或擔憂。

當我們於2021年恢復每週定期的實體聚會時,跨層級溝通會讓我們受益匪淺。恢復聚會的初期,我們教會流失了不少服事同工,因此我直接與同工們開了一些跨層級溝通會來了解原因。從已經退出和仍在服事的同工收集到的反饋意見裡,他們分享的挫折包括教會物品雜亂無章、缺乏提前計劃、過度依賴同一批人(由於同工短缺)、培訓不足、溝通不一致,以及身為一個過渡期的教會充滿混亂及倉促等。

透過這些對話,我們能夠提煉出最重要的優先事項,並製定了改善同工體驗的立即性計劃。但最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裡,我們向他們傳達了這樣的信息:我們在聆聽,我們在意你們的經歷,並且我們正在努力改善。

季度評估

我用來收集反饋的第三個工具是季度評估。由於我們不想營造一種將個人價值與個人「表現」直接掛鉤的教會文化,我們的員工起初很抵制這個方式。然而,當我發現有必要獲得更好的反饋時,我重新考慮這種評估方式,自此,我們將季度評估納入教會員工的行程裡——但我們做了一些重要的修改。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在健康的反饋文化裡,我知道我自己也需要接受評估(而不僅僅是其他同工)。其次,我們將自我評估納入流程裡。我發現這對我的教牧工作很有幫助。在自我評估中,我會回答關於自己的問題,長老們(我的上級)也會回答關於我的同樣的問題。這使整個過程增添一點謙卑的意識——如果我對自己夠誠實的話,我不會期望自己在所有項目上都得到完美的評分。這樣當大家聚在一起對話時,我對自己在哪些方面需要改進已有所心理準備,能以謙卑的姿態接受大家的反饋。並且,這讓我們的對話不會那麼的「針對個人」,而是更有建設性。

更多回饋,而不是更少

處理負面反饋的秘訣不是試圖去發展某種神秘強大的厚臉皮來抵禦批評帶來的情感傷害。認為牧師們收到針對他們本身、他們的表現或領導能力等的負面評價後不會受傷的想法是荒謬的。這也是身為牧師的我們自己一直相信並持續著的謊言,因為這讓我們聽起來人很好。但是時候面對事實了:臉皮厚只是種神話。

身為牧師,處理批評的秘訣也不是迴避批評或減少聽到批評的頻率,即使我們寧願選擇這樣做。好好面對批評的秘訣在於創造渠道和方式,以更健康的方式允許更多的批評。當然,這不會完全消除受到批評時的刺痛感,也不會消除我們羊群裡某個特愛批評的人的精力。但是,健康的反饋方式確實能為批評的過程提供「不那麼針對性」的途徑,這樣,身為領袖的我們就可以保持謙卑、受教、樂於接受智慧建議的心態,不會被伴隨著批評聲而來的情感傷害所摧毀。

艾克·米勒(Ike Miller)是《藉著光亮看世界》(Seeing by the Light)一書的作者,也是北卡羅來納州達勒姆光明城教會(Bright City Church)的主任牧師。他擁有三一福音神學院(TEDS)的神學博士學位。

翻譯: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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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s

後疫情數位化時代的講道

講員在「滾動式修正」中需要做築橋的宣講者和會眾的同路人,既尊崇真理,又貼近生活。

Christianity Today July 27, 2023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Lightstock / Unsplash

今天的講員面對兩大挑戰。首先是後疫情生活方式和數位文化,讓新一代聽眾難以適應過去神學院所教導的講道方式。其次,教會服事讓牧者身心俱疲,缺乏餘裕來進修,吸收最新的講道學知識。在這個後疫情數位化時代,講員如何能把講台上的挑戰,化為牧養新契機?

長達三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帶來普世的震盪,「滾動式的修正」一度成為流行的社會用語,用來描述面對不可預測的情勢而必須採取彈性調整的措施。教會在疫情期間無可避免面臨挑戰,包括主日崇拜在內的聚會,皆需跟上數位媒體的浪潮,藉由視訊直播工程,達致「只有遠傳沒有距離」的牧養。

疫情也帶來了聽眾「滾動式的修正」。昔日聽眾透過實體聚會,在固定的時間聆聽宣講,疫情之後線上模式成為主流趨勢。不管是直播或是YouTube頻道的各類影音,都為聽眾提供一道「任意門」,可以隨時在線上「選台」或「轉台」。我們必須承認,相較於兼具娛樂趣味或是科普新知的節目,教會曾視為重頭戲的講道用線上模式呈現,則顯得枯燥無趣。

講者、聽眾皆面臨「滾動式修正」

數位時代的傳播途徑快速便捷,溝通模式不再經過深思熟慮,容易流於膚淺、以訛傳訛。因此,透過釋經講道來傳播真道相形重要。問題是,在資訊爆炸的時代,人心充斥太多雜音,聽眾如何能安靜地聆聽並深受講台信息吸引,成為今日宣講者的挑戰。

傳媒的普及助長資訊走向碎片化,即便是具有宏大敘事的歷史和發展脈絡,也被濃縮成幾分鐘的「懶人包」,讓閱聽者可以快速咀嚼。相形之下,強調聖道宣講,看重歷史字義文法解經的講道,在今天的世代好像是一台播放黑膠唱片的古董留聲機;極有珍藏的價值,卻已經跟不上時代!因為專注力在今日社會已成了奢侈品,人們對長篇大論愈來愈容易感到倦怠。在追劇時都甚至會按快轉模式的現代人,更想知道的是重點,而非過程。

歐文.史朝恩(Owen Strachan)表示,過往在演說家誇誇其談的時代,登上古舊的講壇去傳講一段冗長的道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今天,我們會尊敬這種說教,它就像是一位日落西山的長輩,但人們卻不再視之為敬拜的中心。我們處於「後說教」時代,今天的溝通方式是推特和表情符號,而不是雄辯和講述。

事實上,後疫時期的宣講者也被迫面臨「滾動式的修正」。因為我們面對的聽眾是數位時代的原住民及新移民,在耳濡目染之下,他們也會期待主日信息可以變成「懶人包」,讓他們能快速簡明、不太「燒腦」地知道重點是什麼。

築橋的宣講者兼聽眾的同路人

今天我們面對的聽眾,是受到數位傳播文化形塑的群體。不少聽眾喜歡聽故事,卻不見得在意真相;他們期待被感動,卻不一定會慎思明辨。身處在後真相的時代,客觀真理的標準已經消失;我們必須認清,今日有不少會眾並不在乎聖經作為上帝的話語、神的心意為何?恐怕更多看重的是,神是否在乎我的心事?比起經文的權威性,更多人優先渴望從信息當中聽到跟自身有關的話題,解決眼前的難題。

對任何一位長期擔任講員的事奉者來說,我們既需持守千古不變的真理,也必須在不同的時代之中,察覺會眾在文化氛圍下所受的薰染。新約聖經有兩次把神的道類比成「寶劍」(弗六17;來四12),如何巧妙地「舞劍」且點中聽眾生命問題的要穴?不僅要有屬靈的洞察力,同時也要用心貼近聽眾的世界。

根據以往的講道模式,我們肯定並認定神的話語是權威,於是站上講台帶著權柄進行說理式的說服,使對方的理智降服。然而今日會眾更看重的是「感動」。也難怪,會眾聽完一篇信息之後,通常不太記得主題經文及解經,可是卻深深牢記著講道中所舉的見證和小故事。

尊崇真理、同理會眾的新典範

提摩太.凱勒是位具有釋經素養與神學深度的牧者,他曾在美國紐約這個世俗化的城市,樹立了以聖經神學為根基的扎實牧養,且帶來良好果效。他極為看重釋經,卻也兼顧會眾的需要。他說:「講道所考慮的是兩個基本的對象:神的道以及聽眾。光是收割麥子是不夠的,麥子必須預備成可使用的形式,否則無法供給營養並使人愉悅。健全的講道來自於兩種愛,即對神話語的愛以及對人的愛。這兩種愛都是一種渴望,要向人顯明神榮耀的恩典。因此,雖然只有神可以開人心竅,但真理的傳達者必須花費時間跟心緒將真理準確呈現,並帶到聽眾的心靈跟生命中。」

斯托得的名著《當代講道藝術》提到宣講者是築橋者,講道的人需要在古老的經文與當代的會眾之間築橋,使神的話與會眾的生活有所連結。然而,今日的宣講者卻不得不面對另一個使命,那就是講道的人,是邀請會眾參與經文敘事旅程的旅伴;他不再是振振有辭的教師,而是與聽眾同行的同路人。傳統的宣講模式從經文出發,把聖道帶到聽眾的生活當中;今日的宣講模式從聽眾的角度出發,邀請他們走入經文的敘事,一起來經驗神。

信息不超載,力求貼近聽眾生活

安迪.史坦利(Andy Stanley)在《神學院沒教的講道祕訣》一書中,就把講道比喻成宣講者與聽眾一起搭車的旅程。他提出七項祕訣,其中談到「選擇單點信息」、「讓聽眾參與」、「重新思考聽眾要什麼」。聽眾儼然成為今天主日信息的主詞,而非受詞。

「選擇單點信息」意味著信息要有清晰的中心思想,傳達一個焦點、一個目的(功能)。畢竟在一個資訊超載的時代,宣講者切不可想要「畢其功於一役」,想透過一篇厚重的信息,向數位時代一群對專注感到吃力的聽眾,進行填鴨式的宣講!

過去十幾年來,TED演講被視為二十一世紀的新修辭學。它揮別博大精深的論述,只扣住一個「值得傳播的思想」,採用簡潔扼要的概念,或是用說故事的方式引起共鳴,被視為「新論述形式」。

一場優質的宣講,除了忠於經文、有條有理有組織、思緒清澈不跳針外,發音準確咬字清晰、適當的肢體語言,以及生動的口語和自然流露的感力,都可以幫助聽眾跟上宣講者的思路,感染信息的溫度。就像是搭車的旅客很清楚知道司機要把他們載到哪一個目的地,而不會在過程中迷路。

有時,適切又不繁複的反問,偶爾穿插一兩句互動對話,可以讓會眾精神為之一振;儘量減少「屬靈行話」和「精神標語」的團呼式口號,使用平易近人的用字遣詞,力求層次分明,句子簡潔不拖泥帶水,還會讓聽眾感到節奏俐落明快,聽得入神,一路緊緊跟著信息發展;倏忽醒轉過來,才發現講道時間彷彿被按了快轉,已然結束,卻還餘韻猶存、迴盪在心。宣講者若能設身處地察覺並同理聽眾所面臨的生命困境,更會引發共鳴,產生回應。

初代教會被稱為「金口」的教父約翰.屈梭多模便具備這些特質。在沒有影音與圖像輔助的時代,他能聲情並茂,領人進入經文世界。在流傳至今的二十一篇「雕像講道辭」,他清晰指出敘利亞安提阿百姓所面臨的困境,引導他們一起去經歷上帝的恩典與行動。這些千古跫音也讓我們省思,口語傳播仍是一條引人入勝的經典路徑,只是考驗著滾動時代的宣講者如何老歌新唱,讓信息貼近聽眾的生活,也讓聽眾渴望來聆聽經文的聲音。

活用宣講模式,組成講道團契

希伯來書提到「因為神的道是活的,是有效的……」(來四12a,新譯本)既然神的道是「活的」,我們就不要用一套模板框住聖經不同類別的文體。就如歌羅西書一章28節說:「我們傳揚他,是用諸般的智慧,勸戒各人,教導各人,要把各人在基督裡完完全全地引到神面前。」

筆者在神學院的教學中,秉持著「搭配文體,新舊交織」的概念,鼓勵準傳道人要培養宣講的破框能力,除了保留融合命題式、提綱挈領的傳統講道,也要學習操練以第一人稱或第三人稱進行的敘事性講道模式。在演繹敘事文體時,成為一位說書者;在論述書信文體時,成為一位辯證者;在吟詠詩歌文體時,成為一位詩情「話」意者。

正因如此,宣講者有必要繼續在講道上撒種。我們不是在瀏覽網頁期間進行「打撈作業」,而是在研經與禱告裡,祈求神讓我們先沉浸在祂的話語之中。今天,我們擁有人工智能,可以透過ChatGPT幫我們寫講章;然而一位愛神與愛人的宣講者,其思考深度與靈性向度絕對與人工智能當下立判。牧者切不可將每次講台事奉當成例行公事,只求交差了事。神既將祂的話語顆顆晶瑩地賜給我們,願我們也成為善用材質的工匠,讓神的話照亮人的生命。

神學院畢業後如何提升講道能力?

在宣講的事奉中,一個人走得慢,走得累;一群人可以走得快,走得遠。牧者若能自組一個講道團契,固定碰面共讀跟釋經及講道等相關書籍,並且認領經文,輪流宣講,彼此提出建議。如同韓君時(Howard G. Hendricks)所言:「經驗不會讓你更好。只有經過評價的經驗才會讓你更好。」確實,想要提升講道水準,就需要去聆聽建設性的評語。

過去幾年,筆者在兩間教育部立案的神學院教授講道課程,也在推廣教育處開初階及進階講道課程。以推廣教育處的課程為例,筆者發現有不少在教會擔任信徒領袖的職場人士,在牧者推薦下學講道。他們幾乎從不缺席,課堂演練相當努力;有些牧者也前來進修,謙卑地與眾教會信徒一起學習。由於筆者常管控修課人數不超過二十五人,十二週的課程儼然成為一個講道團契。透過群體動力的學習,即便疫情期間改為全視訊課程,同學皆積極認領一卷書卷進行釋經講道,每堂課皆有教師點評及同學反饋。在準備講道的研經過程中,這做法不僅幫助忙碌的宣講者可以貢獻彼此,學習對方的優點;弟兄姐妹也感受到原來平日牧者預備講章並不容易,更能體恤個中辛苦。同樣,參與其中的牧者聽到職場人士分享生命中的困境,更知道未來如何在講道信息的應用上,貼近他們現實的處境。

後疫時期的講道,學習和操練的新形態已經在發生,深願你我在滾動式的聆聽與宣講之中,心意更新,察驗何為神善良、純全、可喜悅的旨意!

劉幸枝,天母福音堂顧問牧師,資深講員、基督教作家、講道學教師,目前在台灣浸會神學院及中華福音神學院兼任助理教授,著有《講道Info:講道簡明手冊》等。

本文原載《校園》雜誌2023年7/8月號,蒙允轉載。該期電子版可在這裏購買。

基督教是否壓迫女性?

有時候,我們必須超越並指出基督教傳統裡的錯誤,而不是一昧的頌揚它。

Christianity Today July 27, 2023
Ravi Roshan/Unsplash

從基督教誕生之初,女性就被接納進入這個新的群體裡。在歷史上ㄧ些時代和地方,女性們發現教會比她們所處的文化更能接納肯定她們,並將她們從文化的捆鎖裡釋放。但在其他一些時候,教會的實踐卻與聖經所啟示的「兩性具有同等價值」的觀點背道而馳。

在基督教的初始年代,基督教所教導的「在靈裡合一」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減輕了羅馬法律的殘酷性。根據羅馬法律,女性不被視為公民,沒有合法的權利。在這種制度下,不平等的事無所不在。例如,男性犯下姦淫會被視為是正常的,但若女性犯姦淫則會被處死。為了對抗這樣的文化,初代教會的理想願景充分的體現在保羅的話裡,「當存敬畏基督的心,(男女)彼此順服」(弗5:21)。正如我們後來所看到的,女性們確實「在基督裡 」獲得一些地位,並在教會裡擔任關鍵的角色。

這種情況持續到了中世紀,即使當時整個社會普遍認為女性應該要結婚並生養多個孩子──事實上,在菁英階層裡,父母往往會安排或強迫女兒的婚事。修道院生活卻為許多女性提供了極具吸引力的別種選擇。這是一種可以委身於服事、鑽研學術、四處旅行、有屬靈團契以及與男性修士和教會領袖平等對話的生活方式。

然而,耶稣的信息裡蘊含著的更深刻的兩性平等仍時常未能體現在教會的教導和實踐裡。在《教會裡的男性與女性: 建立基督教領導的共識》一書中,莎拉·莎姆納(Sarah Sumner)博士檢視了教會在過往歷史裡對待女性的方式明顯失職的記錄。

莎姆納引用基督教教父著作裡幾處對女性有深刻偏見的論述。第一篇出自公元三世紀一篇寫給女性讀者的文章:《論女性的衣著》,作者為特土良(Tertullian),一位頗具影響力的教師,也是「三位一體」一詞的創造者。

在這篇文裡,特土良將所有女性比作夏娃,稱她們為「魔鬼的入口」、「解開禁果之樹的人」和「能說服(即使是魔鬼也無力說服)亞當的那位」。特土良認為,正是因為夏娃,(也因此「正是因為所有女性」),上帝的形象──「人」才會落入被審判和死亡的結局,上帝之子耶穌才不得不親自來到世上受死。鑒於這一點,他問到,怎麼會有女性敢「在外衣之外更多的裝飾自己?」

莎姆納也引用了公元 374 年至 397 年米蘭主教安波羅修(Ambrose, the bishop of Milan)的話。安波羅修在他的論文《論天堂》中寫道:「雖然男性在伊甸樂園之外被創造出來(也就是一個次等的地方),但男性的地位更優越,而女性雖然是在伊甸樂園裡被造,卻是次等的。」在安波羅修看來,男性優於女性是一個自然的事實。

而教會歷史上最著名的神學家奧古斯丁則認為上帝創造女性的唯一目的是生育。他明確地說:「如果不考慮生育的因素,我想不出女性能成為男性的幫手的任何理由。」奧古斯丁覺得「陪伴關係」並非上帝對兩性關係的設計的一部分。他認為,如果是為了交流互動的目的,「兩個男性朋友住在一起,比一個男性和一個女性住在一起要愉快得多!」

莎姆納說:「如果教父們對女性有偏見,而我們也理解到他們的偏見,我們就應該更加小心,不要接受他們的偏見。」換句話說,「基督教的傳統看法與聖經裡對女性的看法並不相同。」

特土良生活在羅馬,有著貶低婚姻和女性的文化。而初代基督教思想則大多受到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等非基督徒思想家的影響。亞里士多德認為女性相對於男性是非理性的,且地位不一樣。

女性與男性具有同等價值的觀點一直到近代才被廣泛的接受。正如莎姆納所言,我們必須面對這個困難的事實:我們並未真正客觀地閱讀聖經,而是透過性別不平等這個歷史悠久的傳統濾鏡來讀聖經。只有當我們努力抛棄這些視角時,我們才能開始認識到這位在性別議題上與我們文化相違逆的上帝。祂從不高舉某ㄧ種人──祂不偏待人!(徒 10:34)

聖經描繪了三幅關於女性的清晰圖像。而這些圖像共同表明著:上帝是一位賦予男女性平等機會的造物者、寬恕者、裝備者和賦權者。

第一幅圖與創世有關:我們見到,女性和男性一樣,都是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的。男性和女性一同展現上帝的形象。我們是人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創2:23)。在第一位女性被創造並介紹給第一位男性後,男性被告知,從那時起,「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聯合,二人成為一體。」上帝祝福了男性和女性,並賦予他們一同統治地球的責任。上帝的心意是讓他們體驗合而為一、並肩工作來治理這地。這是第一幅圖像,創造的圖像。

在第二幅圖像到來之前,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創世記第三章描述了人類遭遇試探並墮落的故事。有著自由意志的男性和女性皆做出了災難性的選擇,導致慘烈的後果。上帝詛咒了誘惑者、女性和男性。但是,伴隨而來的是一個好消息:女性和男性都有資格得到寬恕。他們都有機會恢復與上帝的正確關係。

同樣,上帝親自採取第一步,透過祂兒子的誕生與受死提供人類一條能重新與祂相交的道路。耶稣是來到世上的光。信靠祂的男性和女性會進到一個新的家庭裡,成為上帝的兒女(約1:12)。

在這個新的「基督的身體 」裡,男性和女性被賦予能彼此服事的恩賜。男性及女性在婚姻裡合一原是上帝的心意。現在,男性和女性在基督的身體裡合一更是上帝的心意。祂賜予人們恩賜時是毫無偏待的。「但如今神按著自己的喜悅,將肢體各自安置在身體裡」(林前 12:18),「叫衆人得益處」(林前 12:7)。

我們在聖經裡見到這個新的秩序為女性帶來不一樣的生活。在,馬利亞坐在耶稣腳前聽祂說話,當姐姐馬大抱怨馬利亞讓她獨自做所有的工作(傳統上是女性的工作)時,耶稣告訴馬大:「馬利亞選擇了上好的福分,是不能奪去的。」

這也並非單一的事件──在新約記載裡,女性始終處在各樣事件的核心位置。女性目睹了耶稣的死亡、女性在墳墓旁、女性也是基督的追隨者之ㄧ。她們禱告,用自己的恩賜和才能支撐著基督的身體。稍後,如百基拉這樣的女性擔任起教師的職責。這是第二幅圖像:耶稣不僅饒恕女性,祂同樣裝備女性,並歡迎女性向祂學習及服事基督的身體。

在第三幅圖像裡,女性在天堂與男性擁有同等的價值。第三幅圖像是關於永恆的圖像。在天堂,男性和女性將肩並肩地站在一起讚美上帝。啟示錄 22:3-5 是這樣描述的:

「在城裡有神和羔羊的寶座,祂的僕人都要侍奉祂, 也要見祂的面。祂的名字必寫在他們的額上。不再有黑夜,他們也不用燈光、日光,因為主神要光照他們。他們要做王,直到永永遠遠。」

基督教是否壓迫女性?答案是肯定的。基督呢?祂永遠也不會。

正如使徒保羅所堅稱:「並不分猶太人、希臘人,自主的、為奴的,或男或女,因為你們在基督耶穌裡都成為一了。」(加 3:28)。

起初,上帝創造了男性和女性,使他們在婚姻裡成為一體。如今,在基督的身體──教會裡,上帝期望我們成為共同體。因為在永恆的天堂裡,我們將一起讚美上帝。祂的心意是男性和女性並肩同行,祂的心意是我們彼此合一。

琳達·倫普(Linda Rump)擁有三一福音神學院的神學碩士,是一位妻子和兩個成年孩子的母親。

翻譯:Harry Chou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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