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25年裡,每10個美國人之中就有超過1人 (約4000萬人) 不再去教會。
根據手機定位數據進行的新研究表明,僅有3%的美國人每週參加教會活動(在研究進行的47週裡至少參加36週)。即使官方宣布大流行已結束後,在教會出席率有所回升的地方,會眾的參與度仍落後於從前。
這樣大規模的轉變是無法被忽視的,但同樣有錯誤地解讀這種現象的可能性。
上週,《大西洋月刊》的作者兼《純粹正統》的編輯傑克·米多爾(Jake Meador)問道:「除了教會腐敗、濫權和神學意見分歧等常見的頭條新聞因素之外,我們是否還忽略另一種解釋的可能性?」
根據吉姆·戴維斯(Jim Davis)、邁克爾·葛理翰(Michael Graham)和瑞安·伯奇(Ryan P. Burge)牧師即將出版的新書《教會的大解體》(The Great Dechurching),米多爾認為,「促使多數人離開教會的關鍵原因來自⋯21世紀美國人的生活方式。」
所有人都很忙。工作時間很長且不可預測。財務狀況岌岌可危。孩子們要練習足球。幼嬰無法睡一整夜。祖父母在家需要更多幫助。朋友來訪。我好累。
米多爾總結道:「當代美國式的生活完全不是為著增進人們互助的關係、彼此關懷或共同生活而建立的,」因此我們「孤單、焦慮,不知道如何與他人共同生活。」我們的時間和精力永遠處於赤字狀態,我們不能為教會騰出任何資源。
如果真是這樣,教會的第一應對方式可能是讓加入會籍的程序更簡單點、減少對過度忙碌的會眾的要求,這樣至少會眾還會出現在教會。但也許,「問題並不在於教會對成員要求的太多,」米多爾提議,「而是教會要求的遠遠不夠。」
這是個很有煽動性的想法,在Instagram和Twitter上,《大西洋月刊》的讀者確實受到不小的刺激。雖然這篇文章承認「宗教濫權侵害和更普遍的道德敗壞」確實是導致人們離開教會的因素之ㄧ,社交媒體對此文的的評論卻一再強調這些因素,並且將其與福音派在政治上的參與做連結,堅持認為米多爾忽略了這一更根本的問題。
「性侵兒童?掩蓋真相?身為數十億美元收入的機構卻不需繳稅?謊言、種族主義和虛偽的言行呢?」Instagram上ㄧ條回覆獲得了數百個讚:「沒錯喔⋯你說得真對⋯我們只是『太忙了』。」
米多爾和他那些不那麼親切的讀者(很可能還有非讀者)之所以未能產生有效的對話,也許是因為米多爾假定了一個並非人人都認同的信念:即使教會面對著種種困境——無論是實踐上的、關係上的還是倫理上的,教會依然是必要且好的存在。
我也同樣持有這個信念。
但如果拋開這一點,我能理解為什麼米多爾的論點不僅無法說服那些因教會的罪行而痛恨教會的人,也無法說服那些原本就不怎麼在意教會的人。
值得注意的是,米多爾所提出教會應「要求更多」的願景,很大程度上是「關係性」的。
與其說米多爾要求人們「做的更多」,不如說他希望人們「為彼此成為更多」——例如拒絕標準的美國生活模式、從幼稚園開始就受到工作主義 (workism) 的影響。米多爾認為,教會可以成為一個更加有凝聚力的「以真誠的愛為標誌的群體」,成為嚴峻的美國經濟體制下更強大的「安全網」,並持續地提醒人們:人類的生命不僅僅只是月曆上眾多待辦事項的一部分。
但米多爾也承認,在一個人們不斷離開教會的時代,「建議地方教會增加對會眾的要求」特別難說服人。「如果人們已經正在脫離教會——尤其是因為覺得太忙、太疲憊而無法定期參加教會活動,那麼,他們為什麼還會願意成為一個對他們要求如此高的教會的一部分呢?」
米多爾的答案是,和初代基督徒一樣,我們至今依然需要心意更新而變化(羅馬書12:1-2)。他認為,在我們的文化處境中,我們應該成為那種拒絕過度忙碌的生活的人,在這種生活裡,教會只是我們待辦事項清單上的一個項目,經常可以略過:
「在美國傳統的成功模板之外,我們應能成為見證另一種生活方式的模板。教會可以成為更好、更真實的群體模板,在這樣的群體裡,飢餓的人得到餵養,軟弱的人得到扶助,驕傲的人被打倒。」
我們應當能做得到的,原則上,我同意他的觀點。但這一邏輯在實踐上行得通的前提是,我們已真心相信參與教會是必要的、有益的,且值得堅持下去的——即使在我們不怎麼想留下來的時候。
如果沒有這個基本假設,即使教會開始對我們提出更多要求,我們可能也不會願意答應。除非教會小組對我們非常重要,否則為什麼要讓孩子們放棄踢足球來擠出時間參加小組呢?除非我們已深深委身並深信教會有其獨特的重要性,否則我們不會願意「和教會一起做」更多,更不會願意放棄減少教會外的活動。
而我認為多數信奉基督教的美國人都沒有這樣的信念。在《大西洋月刊》發表那篇文章四天後,《華爾街日報》發表了一篇文章,對過去三年裡美國中年人參加教會活動的比例下降進行分析。這篇文的數據支持了米多爾的論點,但文內的訪談卻體現了我所描述的這種「雙方的假設有所差距」。
一位名叫馬龍·埃丁斯(Marlon Eddins)的受訪者對《華爾街日報》說:「如果你是個有信仰的人,你就是個有信仰的人。我只是不認為每個星期天都去教會能影響你成為什麼樣的人。」
但這確實是事實。對基督徒而言,每個週日去教會確實能影響我們成為什麼樣的人。
撇開情有可原的情況不談,例行參與在基督徒的群體生活裡,是我們敬拜和門徒訓練的主要發生處。它能塑造我們的性格、社交生活、注意力和渴望。
但如果你不是這樣看待教會的——如果教會只是個可有可無的聚會,可以經常略過,好讓你外出享受好天氣或看球賽(如調查顯示的那樣,對許多美國人來說都是如此),那麼,當你的教會要求你付出更多時,你的回答可能會是個疲憊的「不」字(假設你至少還願意費心回答教會)。
而這裡有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如果教會對你的要求不足以啟發你真心的委身,你就不會認為它有多重要。但如果你認為教會不那麼重要,那教會也無法對你提出足以讓你真心委身的要求。
也許,按照米多爾的說法,教會應該要對我們提出更高的要求及挑戰,剩下的就交給使萬物生長的上帝(林前3:6)。但也許,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仍有兩個持續盼望的理由。
第一個是,如果你對教會的失敗感到失望,這代表你對教會有一定的投入。在米多爾的文章下評論的人們十分憤怒,這意味著至少他們並非毫不在乎教會。
其次,即使我們不在乎教會、對教會麻木無感或早已安排一大堆生活規劃 —— 即使我們是耶穌最平庸的追隨者,是在美國荊棘叢生的土地上窒息於各種憂慮的種子(太13:22)—— 上帝仍能使我們成長。
邦妮·克里斯蒂安(Bonnie Kristian)是《今日基督教》書籍編輯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