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的心能改變我們的渴望

近年來，「感恩的心」成為人人熱烈討論的話題。

自2005年以來，在正向心理學家埃蒙斯 (Robert Emmons) 的著作引起一股風潮後，一整個「研究感恩」的產業如雨後春筍般湧現。許多研究計畫、學術期刊、參考文獻、書籍和專題專書都投入研究這個主題。還有數百種期刊、手機應用程式和播客提供實用的建議，教導人如何過著「感恩的生活」。

基督徒應樂見這一切的發生。畢竟，我們都該成爲懂得感恩的人，甚至可能比其他人更懂得感恩。況且，考慮到疫情後種種生活上的不適，以及今日令人厭惡的政治兩極化現象、尖酸刻薄的取消文化 (cancel culture)，此時若不加把勁提倡感恩的價值，更待何時？

對基督徒而言，我們感恩的起點和終點皆是指向上帝。然而，我們當中有許多人，無論在感恩的頻率、熱切程度和時間長度上，與上帝浩大的恩典相比，卻是渺小虛無。

爲什麼「時常感恩」對我們來說是件這麼難的事，即使我們相信 (或至少口頭上說自己相信) 發生在我們生命裡所有美好的事和祝福都是從上帝而來的？(雅各書1:17)

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們沒有經常花時間思考這件事。我們可能在抽象的層面上知道上帝是最偉大的贈與者，但除非我們開始關注祂所賜予我們的恩典，我們不太可能會有感恩的感受。另一個問題則是我們心裡有所抱怨。我們知道上帝「通常」對我們很好，但是，當祂沒有給我們想要的東西時，我們也會很氣憤，不想感恩祂。

如果我們想要增長我們對上帝的感恩，我們就需要更多留心祂所給予的恩典，並處理我們心裡的抱怨。但是，即使我們努力留心上帝的美善，甚至對祂毫無怨言，要活出時常感恩的生活仍然不容易。

正向心理學的風潮往往預設著：我們已經知道要為哪些事感恩了，我們只不過沒有花足夠的心思在感恩上。但是，對上帝的感恩並不是一種會自然從人類心裡湧現的感受。

想一想，那些會讓你不由自主感恩的事有哪些特點？當一位送禮者在我們預料之外付出「巨大的個人代價」賜予我們一個能滿足我們渴望的某種好處時，我們會最自然且強烈地湧現感恩的心情。

然而，上帝對我們的恩惠包含並超越所有我們常見的感恩情境。雖然上帝賜予我們恩惠的方式，偶爾是我們意想不到的，但由於上帝的本性，祂所賜的ㄧ切必然總是完全良善的——不像我們的朋友和配偶。換句話說，我們又怎麼會對上帝的恩惠感到特別驚訝呢？

不僅如此，與我們親人不同的是，上帝不受時間、能量、金錢或知識上的限制。因此，對上帝而言，慷慨地對待我們，哪需要祂付上什麼代價？ 我們默默的這樣認為。

我們甚至會想批判：上帝雖然會賜予我們禮物，但祂仍對這份禮物擁有所有權。例如，祂可以明天就治好我們的癌症，但卻允許它在六個月後復發。

正如約伯的生命所見證的那樣，即使是上帝的祝福也隨時可能變成悲劇。約伯意識到，「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耶和華」(約伯記1:21)。這意味著，如果我們的感恩事項全是與「數算自己有多少恩典」有關，那麼，我們最後肯定會走到詛咒神這一步，就樣約伯的妻子。

並且，最令人困惑的是，上帝有時會賜給我們沒人想要的「禮物」——如試煉與災難——保羅也說上帝使用這些禮物來增長我們的信心。

當我們思想對上帝感恩的事時，若我們想的全是常見的與人生經歷有關的感恩，我們也會變得只專注於祂所賜的「每日祝福」，如健康、一份好的工作、好的家庭。但這種心態有把上帝視為來自宇宙的自動販賣機的危險，視上帝的工作為賜予我們「心裡渴望的東西」。

相反的，保羅說，他已經學會「在甚麼情況」都可以知足 (腓4:11)，同時也提及自己因基督受苦 (腓1:29-30; 3:10)。保羅的話顯示了神國度的寶藏與這個世界視為寶藏的東西有天壤之別。

保羅進一步鼓勵腓立比教會的基督徒，視以下幾項特質為神的禮物：凡是真實的、可敬的、公義的、清潔的、可愛的、有美名的，若有什麼德行，若有什麼稱讚，這些事你們都要思念。(腓4:8)

因此，合乎聖經教導的感恩，根基於上帝認爲可愛的、真實的、可敬的、公義的、值得稱讚的事物。希臘教父金口約翰 (John Chrysostom) 在他的《腓利比書》講道裡所說：「什麼是『凡是可愛的』？就是所有對基督徒和上帝而言可愛的事物！」

這些來自天國的禮物，使我們擁有一切成為上帝的朋友所需的特質——但它們往往與世界重視的祝福很不一樣。當耶穌讚美父神將這些事向「聰明通達人」就藏起來，向「嬰孩」就顯出來時，祂的意思便是如此 (太11:25)。

上帝的禮物往往既不簡單，也不那麼顯而易見。事實上，它們可能會動搖我們，揭開我們內心的脆弱、空虛、匱乏和任性。正因如此，對上帝的感恩之心是需要努力培養的。如同簡恩 (Jen Pollock Michel) 在《教導我們感到匱乏》裡所說的，「學習感恩」是我們在學習如何和基督一樣有「聖潔的渴望」的巨大工程裡的一部分。

神學家威爾斯 (Samuel Wells) 曾在一篇聖誕講道裡誇張地說，上帝是最終極的唯物主義者，因爲祂將我們對玩具和瑣碎小玩意的「渺小慾望」轉化為對那位與我們同在、道成肉身，真實有形的耶穌的「神聖渴望」。

當保羅在《歌羅西書》3:17裡說：無論做甚麼……都要奉主耶穌的名，藉著祂感謝父神，保羅感恩的根基超越了「以被造物所做成的禮物」，扎根在耶穌基督裡的新生命的禮物。正如戈爾曼 (Michael Gorman) 所指出，保羅教導我們，基督徒全人的生命，必須「按著基督的形象」被更新——包括我們對上帝所賜的那些世界無法理解的禮物的感恩。

唯有一個被更新、轉變的生命，是保羅所形容的「在基督裡」的生命 (林後5:2 )，並且能在我們裡面創造出一套全新的永恆渴望，以及不同的感恩之心。

這並不是說基督徒應該比普通人更懂得感恩，這乃是說，跟隨耶穌能使我們感謝上帝那些出乎意料的禮物，即使這些禮物可能會讓一個不信祂的世界感到驚訝、不滿和困惑，甚至讓我們的老我感到掙扎。

因此，「基督徒的感恩之心」是一個受到聖靈滋養的新生命的標誌，因爲我們受過訓練，生命被轉化 (有時會經歷痛苦過程) 成為擁有特別的渴望的人，能以喜樂接受這位特別的神所賜的特別的禮物。

而這正是存在於這世上的一種全新的方式。

巴特說，「我們不該認為感恩是一種特質或行動，因為它是基督徒最真實的本質。」在基督徒感恩的核心裡，最重要的是學習從上帝的角度接納我們自己。基督徒的信仰之路，本是一種長時間的操練，教導我們如何為自己的本貌感恩：我們本是匱乏的受造物，倚靠恩典而活；然後學著接納自己的生命是份禮物——即使這確實是份難以讓人心存感恩接受的禮物。

當我們學會接納自己的生命為上帝的禮物時，我們便能開始更清楚地看到上帝喜悅哪些事物。這使我們能欣賞在基督裡感到喜樂的新方式，以全新的視角看待及享受所有美德及值得上帝讚賞的事。

Kent Dunnington是拜歐拉大學（Biola University）的哲學教授。Benjamin Wayman是伊利諾伊州格林維爾大學（Greenville University）基督徒合一祈禱（Christian Unity）的 James F. 和 Leona N. Andrews 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