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福音派對於現任總統意見分歧

我們分裂的原因,以及我們如何能走到一起。

Christianity Today November 3, 2020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Eddie Brady / Tasos Katopodis / Stringer / Getty Images / Jesse Zhou / Unsplash

四本福音書都描述了發生在客西馬尼園的暴力事件。耶穌在橄欖樹下獨自哭泣,禱告那苦難的杯從他身上撤去。當他回到疲憊的門徒當中,面對的是士兵和宗教領袖。彼得的反應是,一揮鋼刀,把一個名叫馬勒古的人的耳朵削掉。“收刀入鞘吧”,耶穌一邊醫治馬勒古,一邊對彼得說。“我父所給我的那杯,我豈可不喝呢?”(約18:11)。

耶穌被帶到大祭司面前,然後到了羅馬巡撫面前。“我的國不屬這世界”,他對彼拉多說, “我的國若屬這世界,我的臣僕必要爭戰,使我不至於被交給猶太人。只是我的國不屬這世界。”(約18:36)。

天國是難以捉摸的。它不是帶著刀劍,而是帶著祭品來的;不是戴著鐵冠,而是戴著荊棘冠冕來的。它的到來不是通過世界的力量,而是通過十字架逆世的力量,也就是來自於無權無勢的力量。彼得揮刀, 耶穌卻喝了這杯。

隨著總統大選臨近,我們之間分歧深刻,我想到了這個故事。長期在同一禾場勞作的福音派信徒,現在發現自己處於敵對的陣營。一個陣營宣稱,他們無法理解,與他們擁有同樣信仰的男女怎麼可能支持現任總統; 另一陣營則想知道,被神的道培養出來的人怎麼會拒絕現任總統。陣營之間不僅意見不合,而且無法相互理解。由於看不到對方觀點背後的理由,雙方都聲稱對方淪於無理性、偏見,或屈於對權力或認可的慾望。

我們之所以無法理解對方觀點的合理性,更多時候是因為自己想像力的失敗,而不是對方在理性上的失敗。雙方陣營之間的區別,不能是一方是真正的基督徒、另一方不是,也不能是任何一方壟斷了好的想法和善意。在兩邊都有無數的男男女女在動用自己的每一根筋骨,去努力跟隨耶穌。

如果只是保守與進步派福音派基督徒的分裂,還容易理解。然而現在這是保守的福音派教徒之間的分歧,我這幾年來一直在掙扎著試圖把其緣由理清。也許我現在還沒有明白,但我想盡我所能解釋一下。我相信,我們之間的差異在於對神的國度的不同異象。

在去年12月CT前主編馬克·蓋利(Mark Galli)發表社論,以及我的聲明就其關注的主旨予以肯定之後,從值得尊敬、愛戴卻又感到心碎的眾多朋友那裡,我聽到了回應。他們說,我們孜孜不倦地工作,以挽救未出生的生命。我們站在前線,捍衛允許家庭和教會憑良心生活的宗教自由。他們說,我們正在努力建立一個能傾聽基督徒的擔憂,並尊重基督教價值觀的政府和文化。這些信讀起來讓人感到痛苦,想必寫起來也一樣痛苦,因為親愛的朋友們覺得我們在關鍵時刻背叛了事業。

除了少數幾例外,這種情緒一般來自於那些在基督教曾經是,或最近是主導文化力量的環境中長大的人。他們認為,長期以來基督教倫理一直是一種正面影響,隨著它的減弱,他們感到不僅自己的自由受到限制,社區的共同利益也在惡化。他們還認為,多年的進步主義外交政策削弱了我們在全球的地位,對基督教在海外受迫害視而不見。這些擔憂使他們支持一個在個人行為上與基督教價值觀相抵觸的政客。但是他們相信,他在公共空間中推進了基督教的價值觀。他們並不欣賞他的人格,也不接受他的辭藻,但他們相信他和他所代表的黨派將為整個社會迎來最大的福祉。

我將稱這一派稱為統治型教會(the Church Regnant)。統治型教會認為,作為我們努力目標的神的國度,是一個男人和女人都可以自由追隨信仰的世界,生命從孕育到死亡都是神聖的,家庭可以在聖經真理中養育他們的孩子,教會在慈善事業中起帶頭作用,政府為有意義的企業的繁榮提供穩定的秩序。

統治型教會的成員關心外交和經濟政策,但覺得特別需要支持本屆政府對生命和家庭的立場。如果不投票給共和黨,就會使這個保護駭人聽聞的墮胎體制、推行導致極度混亂與痛苦的性倫理的政黨獲得權力。

可以肯定的是,支持現任總統的人中,還有遠為惡毒的派別。但也有充滿愛心和理智的支持者,善意的分歧要求我們將兄弟姐妹的好的一面呈現出來。把我們信仰內的兄弟姐妹醜化,對我們的信仰沒什麼好處。

上述立場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非理性或不道德。這就導致統治型教會更多地註重獲得和使用政治權力。統治型教會把這次選舉鮮明地看成是一場善惡之戰。當世界的美德懸於一線時,總統的惡行顯得很渺小。贏得政治權力,就是要保護基督教的生活方式,將真理與美善的種子播撒到文化中,從而將神的祝福帶給這片土地。失去了政治權力,就意味著文化將跌入更深的不道德和不真實,侵蝕社會的基礎,導致所有人遭受更大的痛苦。那麼對於這些朋友來說,削弱對總統的支持,就是削弱基督徒以保護教會和造福世界的方式影響政策的能力。

當然,另一方對蓋利的社論的反應則完全不同。他們打來電話,在電話裡哭了起來。他們把氣球送到了辦公室。他們鼓勵我們堅強地面對刻薄的批評。他們深深地感謝,終於有人就福音派對特朗普的支持,清晰地闡述了在倫理和屬靈方面的深刻擔憂。

怎麼會是這樣?這兩個群體並不是按照神學路線劃分的。在特朗普運動之前,這兩個群體都會被認為是保守派。他們學習同樣的《聖經》,肯定同樣的信條,唱同樣的讚美詩。核心倫理方面,從宗教自由和生命的神聖性,到上帝對婚姻和性的充滿愛的意圖,他們也大多持有相同的信念。

我們且稱第二類為餘民型教會(the Church Remnant)。與統治型教會不同的是,餘民型教會往往來自基督教在文化上不占主導地位,或者在政治上不掌權的地方。當然,這些都是籠統的說法,但餘民型教會比統治型教會餘更向於年輕化、多元化和城市化。餘民型教會的成員更可能生活在權力的邊緣,有時是故意的,有時是被排斥的。

這一派的隊伍比你想像的要龐大。當按信仰來定義福音派,並將所有族裔都包括在內時,在2016年只有58%的福音派選民支持特朗普——這還不要說那些根本選擇不投票的人。

餘民型教會為關於神的國度一個根本不同的異象所吸引。在這種觀點中,神的國太神聖了,根本不能將其與贏得選舉和通過法律混為一談。它不是一種政治體製或社會秩序。它不是這個世界的國度。相反地,當萬王之王派來的男男女女尋找失喪的人、侍奉最卑微的人之時,神的國度就會打破時空界限。當我們用言語和行動宣講福音、為無家可歸者和難民服務、與受苦的鄰里在一起時,天國就在我們中間。

對於餘民型教會來說,神的國度與其說是獲得權力,不如說是剝離權力,就像基督一樣放下我們的權利和特權(腓2),去服侍無權無勢的人。換句話說,基督世界並非神的國度,代表基督教世界與代表基督並不是一回事。天國不在於刀劍,而在於那杯,不在於自衛,而在於自己走向死亡。

為此,餘民型教會把教會的純潔性看得比國家的繁榮更重要。國家的繁榮很重要,但國家花開花落,而教會卻長存到永恆。它的統一性和完整性見證了基督的神聖品格(約17),不能妥協。這使得餘民型教會對喪失文化和政治影響力一事更持正面態度。權勢的宮廷擁有巨大的引力,往往扭曲了我們清楚看見和見證基督的能力。有時教會需要在曠野中漂泊一陣子,好讓她記住自己是誰。

餘民型教會寧可教會失去影響力,也不願意教會失喪正直,哪怕失去宗教自由會導致迫害。什麼時候逼迫打敗過教會?可以確定的是,那同一位用話語創造星辰、將全世界的教會延續了兩千年的神,也能保存美國教會,抵禦四年在政治上的流放。教會只會從內部死亡。

但如果教會在正直方面缺喪,從而失去了見證,那麼它周遭的文化就會受到影響。事實上,對於餘民型教會來說,福音派對總統的擁護推動了文化中腐蝕性價值觀的發展——鼓勵自戀和物質主義、貪婪和慾望、種族主義和性別歧視。這一切即使不比錯誤的政策更有破壞性,也是差不多。

對蓋利社論表示感謝的讀者,並沒有向勉強投票給特朗普的主內信徒扔石頭。他們更關心的,是福音派領袖給人的印象,即整個教會都圍著他轉,特別是當這些領袖不願公開譴責他的不當行為或捍衛他的言論的受害者時。在他們看來,這玷污了基督身體的見證。這使得他們的朋友離開了教會,使得他們的孩子棄絕了他們從小受到的教養。不論多少政策上的勝利都不能證明其正當性。他們認為,白人福音派贏得了選舉,卻失去了一代人。

統治型教會和余民型教會之間的分歧,與其說是持有不同的價值觀,不如說是優先級不同。統治型教會會回應說,他們也重視教會的見證,常常把自己的生命獻給傳福音和服務,但基督徒被呼召為神所重視的事情奮鬥,即使這樣做使我們不受歡迎。餘民型教會會說,他們也關心生命的神聖性,保護教會和家庭,並會以其他方式為這些事業而奮鬥,但他們不願意以正直為代價來獲取影響力。很多人還會急忙補充說,由於另一位候選人支持墮胎權的觀點,他們無法支持他,所以他們發現自己無法憑良心投票給其中任何一位候選人。

那麼,這給我們留下了什麼?

在《今日基督教》社區內,有人屬於統治型教會,有人屬於餘民型教會。雖然我對雙方都很同情,但我屬於餘民型教會。我說這些話,並不是為了羞辱那些有不同感受的弟兄姐妹,而是為了讓他們能理解我的心。我相信,福音派與特朗普政府的結盟,推進了人的國度,卻沒有推進神的國度。我擔心它破壞了文化,玷污了我們幾代人的見證。當然,我可能是錯的。我希望我是錯的。但我哀嘆,現在很多人看福音派,看到的是特朗普而不是基督,我擔心我的孩子會因此在一個更敵視他們信仰的社會中成長。而我心痛的是,這麼多處於社會邊緣的人,尤其是非裔美國人基督徒,被白人福音派對總統的支持傷害。

但愛要求我理解屬於統治型教會的(各個族裔的)男女。這些也是我的兄弟姐妹,是心智健全、心地善良的男人和女人。這就是為什麼《今日基督教》仍將是一個福音派人士可以深思熟慮、充滿愛心地進行這些討論的地方。今年早些時間,我們舉辦了“圓桌” ”系列活動,討論關於福音派政治參與的不同觀點。我們已經發表了支持和反對兩位候選人的強有力的論點。我們與“基本原則”項目合作,深入到黨派分歧之下,重新發掘基督徒為何以及如何參與公共生活的基本價值觀。而且對話還會繼續。

在一個激進的兩極分化的時代,最後的激進的行為是愛和理解雙方。2020年已經留下了很多殘骸。向那些與你意見不同的人伸出援手,表現出基督的愛。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需要共同努力,將神的國度帶入廢墟,幫助我們的人民重新找到希望。

Timothy Dalrymple 是《今日基督教》的總裁兼CEO。在Twitter上關注他@TimDalrymple

翻譯:吳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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