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ology

「風水」是無害的習俗,還是靈性上的危險?

亞洲基督教領袖探討這門古老的華人哲學究竟是否中性,還是帶有黑暗的靈界影響。

A stylized image of different types of furniture.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5, 2025
Illustration by Elizabeth Kaye / Source Images: Pexels

房地產的價格雖然經常波動,但在林先生 (Lim Lian Hong) 看來,有個影響因素始終不變——風水的影響。

在馬來西亞擔任房地產估價師40年來,林先生發現,每當與華人客戶交談時,他們最關心的問題之一,就是未來的房子是否擁有良好的「氣」(能量)。

風水,又稱華人碳地術 (geomancy),起源於中國並扎根於道教。「風」跟「水」象徵著流動性,這個詞彙傳遞這樣的信念:透過特定的家具擺放方式、住宅大門與出入口的設計,以及理想的外部方位布局,可以促進「氣」的良好流動。

林先生的客戶經常尋找帶有幸運數字8的地址,或位於8樓的公寓,因為「八」的發音與發財的「發」相似,象徵財富的成長。

潛在屋主或他們聘請的風水師可能還會研究房屋的內部布局,使用「八卦圖」來評估住宅的能量程度。八卦圖通常呈方形或長方形,分為九宮格,每個區域對應於個人生活的某個方面,例如家庭、財富、名聲、人際關係或事業。當八卦圖覆蓋在房屋平面圖時,可以指出哪些區域需要改善,以增強空間內的氣場。

在馬來西亞八打靈再也市 (Petaling Jaya) 的純福音教會 (Full Gospel Assembly) 聚會的林先生,最直接地見識到風水如何融入日常生活裡。有一次,他的辦公室經理找來裝修工人改變大門的位置,因為他認為這樣可以提升自己的運勢;當一間新辦公室啟用時,他的老闆特別叮囑他不要在某個時刻進入,以免「帶來霉運」。

在亞洲許多地區,尤其在農曆新年期間,人們常會採納風水建議,期待新的一年更加興旺。例如,在蛇年期間,一名香港的風水顧問建議人們應更加關注住宅的西側,好「增強」事業和學業的成長,以及使用銅錢來減少負能量的影響。

其他維持全年良好風水的常見方法包括:在家中入口處設置水景以吸引財運,或在家中餐廳掛上一面鏡子,以「擴展」家庭的財富能力。

當一個人能平衡陰陽能量,阻擋負面氣場,並促進正面氣場的流動時,便可能從風水中獲得益處——通常表現在物質收益或事業發展上。

本刊採訪的多數基督教領袖指出,亞洲的基督徒或多或少會在家居設計或擺設上採納某些風水概念,無論出於有意還是無意。然而,他們也警告說,基督徒在使用風水時應謹慎考量,因為風水信仰裡包含與基督教信仰相悖的靈性信念。

在中國,政府曾在文化大革命期間視風水為迷信,並迫害風水師。到了1980年代,中國社會對風水的包容度有所提升。根據皮尤研究中心 (Pew Research Center) 2023年的報告,近半數中國成年人如今相信風水。

在印尼,知名報紙《Kompas》常在生活及潮流專欄中刊登有關風水的文章。在新加坡和馬來西亞,企業家與房地產經紀人經常諮詢風水師,希望所買或所賣的房產能帶來成功。在菲律賓,風水師每年農曆新年都會發佈運勢預測,並販售各類吉祥物或物品,以改善個人福祉及財運。

許多世界著名的城市地標也是依據風水理論建造的,例如新加坡的財富之泉(Fountain of Wealth)。這座圓形噴泉的水流特意向內噴注,象徵財富匯聚於個人生命之中。在亞洲之外,風水也影響了世界知名建築的設計,例如巴黎羅浮宮和雪梨歌劇院。

菲律賓的退休歷史教授Stewart Young表示,菲律賓華人基督徒容易被風水吸引,因為他們的思維方式相對傾向實際/實用性。他們往往認為:「只要有效,試試看也無妨。」

然而,當追求實際/實用性及靈性的界線如此模糊,基督徒可能難以分辨自己是否已經涉入風水領域。新加坡聖經學院 (Singapore Bible College) 副教授柯金菊 (Kwa Kiem-Kiok) 指出,一些基督徒可能認為風水無害,或是中性的,因為風水通常只是建議人們做些常識性的改變,以提升家居美感。

例如,人們可能會在家中安裝水景,不是因為水能驅邪,而是因為人們喜歡「令人放鬆的潺潺流水聲」,柯表示。

但風水師也可能建議人們改變家具擺放方向,以「帶來好運及更快的晉升機會,」一名來自上海的家庭教會牧師 (因安全因素未具名) 表示。

牧師也指出,改變家具擺放方向確實可能提升一個人的職場發展,但或許是因為這些擺設讓人獲得更多陽光、改善了睡眠品質。問題的核心在於,「風水」灌輸了人們這種想法:特定的家具擺設具有「神秘的力量」,使其能帶來正面影響。

一些曾深信風水的人,在接受基督後,認識到這門哲學背後涉及的黑暗屬靈力量,因而選擇放棄對風水的信仰。

馬來西亞吉隆坡《萬民教會》的牧師Yuen Po Seng在2021年的一場講道中分享,自己20多歲時曾學習風水,幫助自己在人生及事業上更進一步。

然而,沉浸於風水的他反而感到更焦慮與壓力重重。他在做重大決定前總是要先諮詢風水師,做事時也會不斷想著這是否是最合適的時機。

在Yuen Po Seng決志跟隨耶穌後,他決定不再實踐風水。「上帝向我啟示,我再也不用獨自為了人生掙扎,」他說。

著有《聖經觀點下的風水與占卜》(A Biblical Approach to Feng Shui and Divination) 一書的新加坡作家丹尼爾·唐 (Daniel Tong) 認為,風水是一種依賴靈性力量的偽科學。

早期的風水源於對自然科學的觀察,例如地理環境、月球引力影響,以及日出的方向。然而,今日的風水主要來自古代中國哲學,例如關注「氣」,而非「科學觀察結果與事實」,因此這種做法更接近超自然信仰,唐向本刊表示。

風水也強調個人的自主權,而非對上帝的依靠。風水「是人類試圖控制及操縱自己的人生和未來,」唐說。

印尼阿利底亞神學院公共神學講師奧伊 (Amos Winarto Oei) 指出:透過好的風水來調和「氣」的流動,實際上意味著人將自己的屬靈福祉依賴於物理環境,而這與基督教對「上帝的主權及供應」的理解相衝突。

奧伊在印尼華人家庭長大,親身經歷了風水如何深植於某些文化習俗中。例如,在農曆新年期間,他的家人禁止他把任何東西丟到屋外,因為據說這樣做會把家中的財運一併丟棄。他家的廚房也總是設在房屋的最內側,因為家人相信這能防止財富流失。

然而,像《以賽亞書》45:7等經文表明,上帝宣告祂創造福祉,也降下災禍,反映著上帝對世上萬物的掌權。奧伊說,這些聖經真理挑戰了人們「改變物質擺設便能改變人的命運」的想法。

而在思考如何打造自己的家時,基督徒可以選擇將家視為聖潔之地。

《申命記》6:6-9記載,上帝吩咐以色列人將祂的誡命寫在「房屋的門框和城門上」。柯教授說,在農曆新年期間,一些基督徒家庭會在門上貼上帶有基督教信息的春聯,例如「耶和華看顧進入這家的人」。

此外,柯教授的牧師丈夫經常受邀為新房主舉行房屋祝福禮。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進行屬靈上的潔淨,因為該房屋可能曾由敬拜其他神明的人居住過。同樣的,一些新加坡牧師也建議基督徒舉行辦公室祝福禮,以抗衡職場上的風水習俗。

在《約翰福音》14:2,耶穌說:「在我父的家裡有許多住處」,形容上帝豐富、永恆的愛及同在。風水所強調的整潔有序的家居環境,確實可能營造舒適的空間,但奧伊強調,基督徒的終極焦點應是創造出能「反映上帝的愛和恩典」的空間,而非依靠迷信或靈性能量。

退休的菲律賓歷史教授多年前曾住在美國紐澤西州一處T字路口。當時,他的華人朋友紛紛提醒他這是最不吉利的地點之一。風水理論認為,氣流在T字路口處變得混亂、相互干擾,可能導致居住者優柔寡斷、人生停滯不前。

然而,教授與家人並未因此憂慮,而是引用約翰一書4:4:「因為那在你們裡面的,比那在世界上的更大。」他們為自己的房子禱告,將它獻給上帝。他們經常邀請教會朋友來家中舉辦查經班,並在感恩節和聖誕節舉辦聚會。許多人表示每次拜訪他們家都會覺得「非常平安」。

房地產估價師林先生幾乎每天都會在工作上接觸到風水。他認為,雖然基督徒不應沉迷於風水或請風水師來「賜福」房屋,但若亞洲的基督徒完全無視風水的概念,也是不智之舉,尤其當人們想將賣房子賣在好的價錢或增加其價值時。

「聖經教導我們要有智慧,」林說,「所以我們要運用智慧來管理我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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