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新頒布的法律制裁了第一位神職人員。
位於莫斯科西北方215英里的科斯特羅馬(Kostroma)復活教堂(Resurrection Church)的伊凡·布爾丁(Ioann Burdin)神父被控在周日的佈道時“詆毀俄羅斯武裝部隊”而被捕。
據稱,他的教區還被指控傳佈一份反戰請願書。
“當一位弟兄殺死另一位弟兄,一個基督徒殺死另一個基督徒時,我們不能袖手旁觀,”據BBC的俄語頻道 報導 ,聲明說這樣。 “讓我們不要再犯曾在1939年9月1日熱烈贊同希特勒行為的那些人的罪行。”
俄羅斯——以及全世界——需要更多像他這樣的人嗎?
《今日基督教》此前曾報導過烏克蘭基督教領袖的 困惑感 ,認為他們的俄羅斯同儕應該像迪特里希·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一樣。 這位著名的德國神學家在第三帝國衰落的時期因參與暗殺元首的計畫而被處決。
烏克蘭福音派希望俄羅斯福音派至少能仗義執言。
有數百 人站出來了。 但是,要求他們這樣做公平嗎? 俄羅斯於3月4日通過的新法律規定,只要將普京所謂的“特別軍事行動”稱為“戰爭”的人,即可被處以最高15年的徒刑。
五位歐洲福音派領袖對CT說明孰重孰輕:安全還是團結。
CT:《聖經》中的以斯帖和歷史上的潘霍華都是有信心的傑出例子。 但是在衝突時期,他們是基督徒——尤其是基督徒領袖們——應該效法的典範嗎?
李奧納多·德基理科(Leonardo De Chirico),意大利福音派聯盟神學委員會主席:
在某種意義上,整個教會都被賦予了先知的責任,就是要譴責邪惡和不公義。 當然,某些人從神那裡得到更特殊的呼召,因此他們願意付上代價,讓自己暴露在報復和迫害之下。
但並非所有人都被呼召成為以斯帖和潘霍華。 若有些人這樣做,所有人都應該扮演禱告和合一的祭司角色,並支持他們。
對自己的國家忠誠是好的,儘管它也可能成為一個偶像。 但是,對神和祂的普世教會的忠誠是最重要的。 我希望並祈求,各國的信徒將表明他們在基督里的合一比對自己的民族的忠誠更強大。
瑞士福音派聯盟秘書長馬克·約斯特(Marc Jost):
當我聽到俄羅斯福音派的基督徒勇敢地 公開表達 與政府不同的意見時,我感到非常高興和鼓舞。 但這主要是個人的呼召和使命,而不是一般基督徒或具有批判性思維的俄羅斯人的責任。
當然,我非常歡迎它。
基督徒的忠誠超越了所有的界限。 因信靠基督而產生的連結比同為一國的連結更強大,甚至比一個人自己屬世家庭的關係更堅強。
塞爾維亞福音派聯盟和福音派學生國際團體(International Fellowship of Evangelical Students, IFES)塞爾維亞主席薩穆爾·彼得夫斯基(Samuil Petrovski):
這個問題並不新鮮。 許多年前,當烏克蘭牧師要求俄羅斯牧師公開反對普京時,我記得我就不同意那主張。
我知道俄國的大多數基督教領袖都反對戰爭。 他們在教會中祈禱和平,其中部分的人還參加公開的示威活動。 他們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但最重要的是烏克蘭信徒和俄羅斯信徒之間的團結。
他們不應該像某些人一樣偏向一方只展示烏克蘭國旗,專門為烏克蘭人祈禱,他們也應該拿著俄羅斯國旗,並為俄羅斯人祈禱。
基督徒更應該在禱告中一同挺立,提供實際的幫助,並呼籲和平——為雙方的領袖禱告。 我們必須非常小心,避免過激的政治辯論,因為在這種辯論中,我們的基督徒領袖可能會失去焦點,忘記基督的重要性。
在塞爾維亞和克羅地亞之間的衝突期間,一些福音派教會的牧師發表了強有力的聲明,鼓勵北約轟炸另一個國家。 其他牧師為此而譴責他們。
雙方都有人倡議試圖讓我們團結起來,在附近的中立國家舉行祈禱。 但有些人拒絕了這個提議,說:“我們唯一能一起見面和祈禱的地方就是在天堂。”
無論是在塞爾維亞、俄羅斯還是烏克蘭,都不應該這樣。
斯拉夫科·哈季奇(Slavko Hadžić),來自波斯尼亞的西巴爾幹靈風布道(Langham Preaching)協調員:
基督徒需要為正義和真理,反對戰爭和暴力挺身而出。 雖然我們不應該因為恐懼而沉默,但我們也不應該因為別人的期望而出聲。 我們的動機必須是單單要取悅神。
在神的國度里,沒有波斯尼亞人、塞爾維亞人或克羅地亞人。 沒有烏克蘭人或俄羅斯人。 只有是屬神的兒女,或不是。 魔鬼會利用在各地的人來執行牠的邪惡伎倆。
與其譴責那些仍然沉默的人,我們需要禱告,求神賜給他們亮光、勇氣和智慧,讓他們知道說什麼、何時説、以及如何說。
保加利亞福音派聯盟副主席弗拉迪·雷奇諾夫(Vlady Raichinov):
《聖經》中充滿了基於信仰而反抗殘酷的暴君和獨裁者的事件。 教會歷史上也有相當多反對不公正的聲音。
保羅說:“你們的言語要常常帶著和氣,(好像)用鹽調和,就可以知道該怎樣回答各人。”(西4:6) 這種恩典與鹽的調和應該是我們應對任何公開衝突的原則。 以愛和真誠,憐憫和美德,鎮定和刺痛,我們避免了感覺遲鈍和不友善,或者怯懦和孤僻的誘惑。
在面對獨裁政權時尤其如此。
良心有時會對我們以低調且不引人注意的方式竊竊私語,以一種羞怯的聲音提醒我們的身份、價值觀和承諾。 在其他時候,它是響亮的、直率的、尖刻的,像一個內部的吹哨人迫使我們尋求一個顯著的改變。
作為“社會的良知”,教會經常以低調、不公開、人傳人的方式表達意見。 它一次只翻轉一個人的社會價值觀,緩慢而耐心地傳播其鹽和光,直到它設法在一個暴君的道德基礎上鑿出許多的洞,最終導致他的支持枯竭,統治地位崩潰。
但在其他的時候,聖靈引導基督徒對那些惡化得太嚴重的罪行發出嚴厲、不妥協的聲音。 然後,仍然受到神的靈的推動,教會成為全社會的結構性重大轉變,主要的啟動者和引導者。 它的鹽和光引起群眾注意到不公正,並激勵他們最終對此採取行動。
我們的禱告是,神會帶領俄國的基督徒仔細聆聽神靜止和安靜的聲音,忠實地堅持他們去傳福音的呼召,並勇敢地跟隨神的提示,在這麼嚴重關鍵的處境中需要做什麼。
CT:威脅必須要到達怎樣的程度,才會趨使一個基督徒去做一些反對邪惡的事情?
德基理科(意大利):
威脅對個人切身或迫切的程度越低,就越難激勵人們去反對它。 如果我們討論的是系統性的邪惡,有些人甚至不承認它,更不用說反對它了。
在這裡,我們面臨著一場戰爭,許多人喪命,而且滿目瘡痍和遍地淒楚,還有核武器攻擊的威脅。 現在,這戰爭在距離上可能很遙遠,但如果不停止,其漣漪效應將很快蔓延到世界。
這種程度的威脅迫使我們所有人要做點什麼。
約斯特(瑞士):
每一個不公正,以及一切置所有人類於危險之中的事情,都應該是呼籲基督徒要對此做些什麼。
雖然並非每一個邪惡都是我個人的責任。 但當神向某一位基督徒展示一個不公義,並觸動他的心去行動時,那麼這個人就應該順服神。
彼得夫斯基(塞爾維亞):
基督徒需要在各種場合不保持緘默,而不是僅僅在悲劇發生時。 特別是當邪惡在我們自己的社區時,更應如此,但有時這可能會不受歡迎。
但非常有趣的是,在《新約》中我們並沒有發現使徒們教導直接反對凱撒和羅馬當局,而是強烈呼籲祈禱,堅持不懈,並挑戰基督徒在危機時期成為鹽和光。
哈季奇(波斯尼亞):
身為基督徒,我們總是需要反對邪惡。 更大的邪惡需要相對更大的反應,但我們不需要等待它的增長。
重要的是要記住,我們不是與血肉之軀戰鬥,而是面對靈界的邪惡勢力。 如果我們用世俗的標準來看,一方是有罪的,另一方是無辜的。
但按照《聖經》的標準,我們都是罪人。 兩邊都有受苦的人,雙方都有神的兒女,我們都需要神的憐憫與恩典。
當受苦、在痛苦和恐懼中時,很難不把對方看作是邪惡的一方。 相反地,我們必須認清真正的邪惡者是誰,並要對付牠。
雷奇諾夫(保加利亞):
正如《箴言》所說:“你當為啞巴開口,為一切孤獨的伸冤。”(箴31:8) 這是一個普遍的行動呼籲,對耶穌的跟隨者而言,在任何地方都適用。 當基督徒在劣境中,忙著為人包紮傷口和輔導受害者時,必須根據神賜給我們的話語,即時評估現場環境的危險程度。
因虐待造成的無聲哭泣,對於處理暴力或走私人口方面有經驗的人來說,是最容易辨認的。而其他人可能會忽視這危險的跡象。 戰爭或疫情猖獗期間的生命損失可能最終成為新聞報導的統計數據;若它發生在臨近的地方,或者當服事悲傷的人,絕望的難民或破碎的家庭時,那麼我們對威脅程度的看法就會有不同。
擴大到更廣的範圍,耶穌對愛的新命令是要我們以一顆敏銳和關懷的心,能認同並服事在痛苦中的人,無論那痛苦是多麼嚴重。
這個衡量的尺度有多低? 它是決定於當任何一個人受到他人或自然災害威脅到個人的尊嚴,健康或生命時。
成功的機率是一個合理的考量因素嗎? 還是如一顆小芥菜種的一個小行為?
德基理科(意大利):
無論結果如何,先知們都會採取行動,隨時準備面對抵制,而不只是贏得某場官司。 他們只關心肯定真理和譴責邪惡,呼籲所有人悔改。
但《聖經》也呼召我們承擔一項高貴的責任——有規律地生活,關心他人。 在這個角色中,我們必須權衡不同的因素。 這完全取決於我們優先考慮那個角色——先知、祭司或君王。
約斯特(瑞士):
身為基督徒,我們要盡可能地既用被賦予的思維能力,也要思想神不可測度的大能。 將兩者結合起來就構成了真正的智慧。
彼得夫斯基(塞爾維亞):
基督徒應該挺身而出反對任何形式的邪惡——尤其是戰爭——但不僅是在戰爭開始時。 我們應該教導每一個信徒不要偏袒任何一方,不要指責基督肢體的弟兄姊妹,不要在不知道全面事實的情況下就要求他們採取行動。
相反地,我們應該邀請世界上所有的基督徒為烏克蘭、俄羅斯、歐盟和美國禱告。 這是一個對全球的威脅,我們必須作和平的締造者。
哈季奇(波斯尼亞):
成功可在與恐懼爭戰中——或他人的期望——以及堅持真理和正義時被尋獲。 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我們永遠不會知道做的結果會是什麼。 我們必須要做正確的事,以及神呼召我們做的事,不必考慮成功的大或小。
賴基諾夫(保加利亞):
這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 我們的記憶中充滿了極權獨裁政權施行迫害的故事。 即使教會領導人承受著壓力,會眾還是繼續堅持自己的信仰,秘密聚會、走私《聖經》,儘管這很有可能被檢舉給共產政權的監督機構。
他們是否預期會成功,如何衡量成功? 一個凸顯的啟發就是他們對福音顛覆性力量的認真。 他們的煽動言論是屬靈的:宣講耶穌,為政府的改變禱告,教他們的孩子背誦《聖經》,過有品德的生活,愛他們的鄰舍。
最終,這些政權從內部開始瓦解。 有意識地或直覺地,教會逐漸改變了專制體系的價值系統。並悄悄地傳播不同的世界觀。
耶穌在登山寶訓中勸勉說:“不要與惡人作對。”(馬太福音5:39)。 這如何影響我們的決定?
德基理科(意大利):
有關於登山寶訓的解釋可塞滿整座圖書館。 我認為它不是主要針對國家的角色,而是教導基督徒如何與邪惡的人打交道,他們會為他們的邪惡付出個人代價。
約斯特(瑞士):
登山寶訓挑戰我們的人際關係,並鼓勵我們成為和平的締造者。 負有政治責任的基督徒也可執行國家權力,比如,帶領軍隊。
但施洗約翰並沒有要求[羅馬]士兵放下武器,而是要求他們應有公正和公平的行為(路加福音3:14)。
彼得夫斯基(塞爾維亞):
耶穌從未在登山寶訓中鼓動暴亂或有政治性的運動。 保羅呼召我們祝福我們的仇敵,而不是咒詛他們。
在我們的戰爭期間,雙方的一些教會公開祈禱祝福他們的“敵人”,但也有其他牧師仰仗政府的影響力。
他們是在聽凱撒的話,而不是基督的話。
哈季奇(波斯尼亞):
我們不應該尋求報復,我們不應該以邪惡回報邪惡。 基督徒對抗邪惡不是用仇恨,而是用愛,不是用詛咒,而是用禱告和祝福。
在邪惡造成毀滅之處,我們尋求建立。
賴基諾夫(保加利亞):
歸根結底,正義和伸冤屬於主。 耶穌告訴我們要準備好轉另一旁的臉,這是我們基督教信仰的基本價值。 它不僅涉及尋求和平和建立橋樑,而且還包括意識到施暴者也是照神的形象被創造,也是需要神恩典的人。
隨著教會的架構更加有組織,在社會上更得到認可,它呈現給人們在神的心意中應該如何生活。 在這個層面上,教會還有另一項任務:挑戰世界秩序,並用耶穌與世不同的價值體系取代它。
作為一個反世俗文化實體,教會應該是一個異議份子的角色,宣告神的心意並反對不公義和邪惡。 在一個充滿混亂和虛假信息、嚴重敗壞的世界裡,教會應該作為和平與真理的光。
它的責任是對抗魔鬼的勢力,辨識牠們直呼其名,並真誠地祈求那勢力不能得逞。 透過抵制仇恨和墮落;透過用該有的名稱識別“戰爭”和“暴政”等事物;通過與道德敗壞、自我陶醉式的權力和人類的罪劃清界限,教會正在為這個世界提供一個思考框架,並指向另一個有平安和愛的國度。
翻譯: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