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混血基督徒, 我過去曾認為多樣性已經足夠了

我是如何認識到單獨為有色族裔舉辦的聚會的價值和美麗。

Christianity Today December 22, 2020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Portrait by Chris Ridgeway / Courtesy of Morgan Lee / Source Images: Thomas Barwick / Ishii Koji / Joanna McCarthy / Getty Images

我的混血身份對我的個人認同非常重要,以至於當我被要求帶一個代表我的物品來參加集體面試的破冰遊戲時,我帶的是一台攪拌器。

也許我自己家世中不同的淵源——我的父親方面是華裔和夏威夷裔,我的母親是白人——讓我更加好奇,想要與來自各種背景的人認識、聯繫和互動。

我喜歡舉辦派對,參與許多社交活動,而且我總有辦法和陌生人建立關係。

我喜歡交朋友的個性以及在灣區長大的背景,意味著我容易適應不同環境,從我所就讀過的少數族群過半的天主教高中,到以白人為多數的基督教大學。

但在那裡,我開始注意到,有色族裔的同學大多只是跟自己的族群互動,而學校既有的運作模式似乎加強了這種族群的小圈圈。

因為我在白人福音派中長大, 我知道在大學裡與白人同學相處所需的用詞和文化參考點。

我在那裡很舒服,而且別人基本上把我視為白人。當有人問,我的姓是否是“羅伯特·李將軍的姓一樣” ,我可以感受到這一點。但我沒有意識到的是,對於其他少數族裔,在這種環境中社交、生活和學習會有多消耗精力。

儘管我的大學離紐約市約三小時車程,離費城約兩小時,但我很多白人同學卻很少在城市裡待過。當我在感恩節和復活節假期去拜訪同學的社區時,我注意到很少有人生活在多種族的社區、參加多種族的教會、或者有他們族群以外的朋友。

在和我一起長大的兒時朋友中,有好幾位的父母也分別是白人和亞洲人,但我在大學裡沒有遇到一個跟我背景類似的人。

回想起來,我對有色人種的學生經常聚集在一起並不感到驚訝。

多種族聚會的極限

近年來,我在大學裡註意到的那種自我隔離,在美國福音派當中已經形成了一種更為深思熟慮的結構,越來越多的組織專門為有色人種提供研討會和活動。

“基督教社區發展協會”(Christian Community Development Association)連續兩年為有色族裔婦女舉行會議後的退修會。“福音聯盟”(The Gospel Coalition)的婦女大會為有色人種婦女舉辦活動,IF: Gathering這個組織以前也舉辦過類似的活動。去年,我參加了 Entrusted Women的活動,這是一個原本在線上的社群,後來轉變為替有色族裔基督徒女性創意工作者舉辦的退修會。今年早些時候,我也參加了Someday is Here 為亞裔美國基督教女性舉辦的退修會。

如果是大學時期的我,看到這些,會對它們的存在感到費解,也會對多種族或多民族空間是否真的不足感到困惑。其他很多人仍然會這樣覺得。福音派的弟兄姊妹們會問:“我們不是應該是同一個教會,不分彼此嗎?” 他們提起大使命、《使徒行傳》和《啟示錄》如何描述“萬民”被呼召作為同一個教會來敬拜神,以及基督如何克服我們的種族差異,因為在祂裡面“不分猶太人或外邦人”(加3:28)。

但是,我已經親眼看到為少數民族舉辦的活動、組織和事工如何在信徒個​​​​人的屬靈生活中發揮關鍵作用、並祝福整個教會的。

為有色族裔或單一族裔舉辦基督教聚會的做法,似乎與多民族教會和事工的增長相左。

根據上週發表在《宗教科學研究雜誌》上的新研究成果,在美國,近四分之一的福音派教會現在屬於多種族教會,這意味著沒有單一個種族佔會眾的80%以上。

但社會學家發現——也與他們過去所發現的一致——多種族的教會並不一定會改變會眾對種族公義等問題的理解。大多數多種族教會都是由白人領導的、白人佔會眾多數,他們追求多樣性的方式不會 “挑戰白人會友的觀點和做法”。

類似的現像,我也看到在福音機構的事工活動和會議上發生。儘管人們努力使這些聚會多樣化,但預設的文化背景往往仍然是多數族群的文化。即使善意的組織者擴大了講員的陣容和話題,身為少數群族的講員通常還是會為了更廣泛的吸引力而放棄自己的文化喜好。比如在國際性的場合中,我在2019年參加的一個基督教活動,其與會者來自90多個國家。雖然是在美國境外舉行,但整個活動都是用英語進行,幾乎每一首敬拜歌曲,都是西方歌曲。

幾年來,我也聽有色族群的基督徒同工說過,為什麼他們覺得在福音派的空間裡無法完全融入。他們的坦誠讓我思考我們教會中人如何在信仰和文化上對他人作出肯定。我意識到,因為我努力向那些身處多數族裔文化的人表現出殷勤的姿態,我的“表現‘讓他們很自在,以至於他們不太可能努力來理解我作為一個混血兒的文化背景和喜好。

在過去的一年裡,我和一位同工為在芝加哥地區基督教事工工作的有色族群人士組織了一些活動。不出意料,我們主要的話題,是關於工作場所對於我們的情況不做考慮所帶來的各種掙扎。我們的聚會,讓人們釋放了一些因工作場所而引發的挫折感和誤會。而且因為人們參加這些活動是為了紓解壓力,所以我們談話的深度通常更豐富、更深入,而且成為我們離開活動後,走向深厚友誼的催化劑。

幾年前,我為東亞裔美國人開始了一個講故事的社群。(我告訴過你,我是個愛建立關係網的人!)我理所當然地收到了關於它狹隘焦點的質疑。我試圖解釋說,將小組縮小到日裔、華裔和韓裔,使我們能夠以一種更加細緻和有層次的方式探索這些身份。

雖然從外面看,可能會顯得更狹隘或更單一,但在相似民族的團體(ethnic-affinity groups)中待的時間越長,你就越能看到這裡的多樣性有多麼豐富。為此,在這個小組中,我們曾談論過台灣人和中國人之間身份認同的緊張關係,討論過韓國基督教的複雜性,聽過人們分享其父母天安門廣場之夜在北京的故事,思考數十年前日裔美國人拘留營的歷史影響。

一個不同的預設文化立場

有些基督徒也對組織僅限於有色族裔或單一種族或民族的聚會提出質疑。在談到人們對於專屬黑人基督徒空間的質疑時,作家Jemar Tisby 問道:“你怎樣去說‘這個不是為你組織的’,而不會被認為是反白人?如果你宣布只和黑人聚會的意圖,那隻會帶來更多的質疑和來自那些不理解黑人團結需求的人的譴責。 "

有些基督徒可能真誠地想,為什麼不干脆讓聚會在總體上更多元化,就像我更年輕時傾向於提倡的那樣。或者他們會尖銳地問:"為什麼其他族裔可以組成自己的聚會,而白人就不行?"

經常地,我們都需要一些屬於自己的空間,在其中不必為自己做出過多解釋,我們提及的事情可以被領會,對於恐懼和挫折可以有共同的感受。這些空間也可以成為我們免受種族主義和文化無知的影響的庇護之處,而太多的有色族裔要在白人佔多數的空間中面對這些問題。這種熟悉程度可以培養更深層次的友誼和門徒訓練。但是,正如社會學家所呈現的那樣,現有的教會和事工為白人基督徒提供的正是這種環境;作為多數族群,他們的文化線索(cultural cues)是標準,即使是非白人少數群體在場的時候也是如此。

我已經學會了不要低估了相似民族團體(affinity group)在重設我們文化標準方面的重要性。與其要翻譯、解釋上下文,或跳過你家人最喜歡的歌曲、電視節目或家庭傳統,與你有相同背景的人交談,有一種志同道合的感覺。顯然地,與那些我們必須向其解釋文化的人相處,我們會得到成長。事實上,基督呼召我們建立這種跨越邊界的友誼。但是,那些了解我們的人,能與我們一起悲傷、安慰並督促我們,與他們在一起也能讓我們受益。

美國的白人基督徒可能不認為他們的喜好是其文化所特有的,但趨勢顯示他們有同樣的行為。白人教會的信徒很少把自己放在文化少數族群的位置上;最近的研究將美國教會日益增長的多樣性描述為通往白人為主體教會的“單向人潮”,而白人“一如既往地”不願意去黑人教會。

身為哈帕(hapa)和基督徒

也許我參加過的最有意義的小組,是幾年前我去校園基督徒團契(InterVarsity Christian Fellowship)的Urbana宣教特會,參加他們為波利尼西亞學生舉辦的分組討論。在夏威夷基督徒的包圍下,儘管我不知道所有的歌曲或夏威夷人才懂的笑話,但通過父親獲得的少量當地知識卻讓我與其他人產生共鳴。

更重要的是,這個環境提供了一個空間,同時肯定了我身為基督徒和夏威夷裔的身份,也提供了一個願景,那就是與其中一個身份可以更密切的關係可以同時發生在另一個。這種信仰與文化身份融合的應許一直伴隨著我,這也是我計劃在今年年底前去夏威夷旅行的原因之一。

夏威夷語中有一個詞,哈帕(hapa),是指混血兒,這是我小時候爸爸教給我的。多年來,這個詞一直是一個禮物——一個單一、完整的詞來概括看似多重、零散的身份。

這種對不同文化身份的調和是神的傑作的一部分,祂不會要求我們以犧牲一件事代價來成就另一件事。祂超越了我借用攪拌器在破冰遊戲中所做的比喻。祂知道我們所有的文化和背景,所有的共同點和差異,並邀請我們進入祂的國度,並看我們是好的。

李怡寧(Morgan Pomaika’i Lee)是CT的全球媒體經理,也是Quick to Listen節目的共同主持人。

翻譯:Addison Lin

責任編輯:吳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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