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先知之聲溯源

為什麼非裔美國人教會仍然必須重視《出埃及記》。

Christianity Today October 15, 2020
Illustration by Matt Chinworth

編者按:本文是匯集著名學者回顧“初約”(即舊約–譯者註)在當代基督信仰中地位的六集系列中的最後一篇。

11歲時,我看了一部關於馬丁·路德·金以及民權運動的紀錄片《定睛獎賞》。 伯明翰的黑人婦女被消防水龍沖倒在地的畫面在我眼前閃過。 警犬沖向人群。 表情憤怒的白人,對試圖進入實行種族隔離的學校的黑人孩子大聲喊叫種族主義髒話。

在田納西州西南部的一個黑人小教堂“哈齊街基督教會”長大,在講道和主日學課程中,我知道了關於以色列人在埃及被奴役的故事。 看完《定睛獎賞》後我明白了,黑人在美國的遭遇和以色列人在埃及的一樣。 這一認識激勵我追隨摩西、舊約先知和士師們(我們可以稱之為“自由戰士”)的傳統,以及小馬丁·路德·金的遺產。 對於當前美國黑人經歷的苦難和壓迫,《舊約》是持反對態度的。 那些日益受惑於成功神學和中產舒適的黑人教會,需要繼續植根於這一遺產。

《出埃及記》的威力

《出埃及記》的故事在非裔美國人教會中具有持久影響力,因為這一敘事正好講到了其會眾所面臨的困境。 一代又一代的非裔美國人,在《出埃及記》中找到了那位看顧向祂哭求的被壓迫者的神:

“我的百姓在埃及所受的困苦,我實在看見了; 他們因受督工的轄制所發的哀聲,我也聽見了。 我原知道他們的痛苦, 我下來是要救他們脫離埃及人的手,領他們出了那地,到美好、寬闊、流奶與蜜之地。”(出3: 7-8)

非裔美國人讀到的神, 反對那將神的子民不當人看的強者。 他們相信,就像聽到了以色列人的禱告一樣,神也聽到了他們的禱告:“我的百姓在埃及所受的困苦,我實在看見了。 ” 這是神對受揀選之人的用語,表明被壓迫者是屬於神的。 這就是歷史記載的,祂不僅知道選民們在哪裡,而且知道他們的處境質量如何,並將他們的被奴役視為不屬神的非法之事。 非裔美國人教會指出,神不僅看到祂選民的痛苦,也聽到人們的哀聲:“他們因受督工的轄制所發的哀聲,我也聽見了。” 所見所聞導致神采取行動:“我下來是要救他們。” 《出埃及記》提醒我們,解救的行動是被壓迫者受苦時神做出的自然反應。 因為神知道以色列人為奴的痛苦,所以神來審判壓迫者,解救被欺壓者。 《舊約》,尤其是《出埃及記》對非裔美國人教會的重要性,在於它肯定了我們的神是一個看得見、聽得到受難者,並為他們做主的神。

當然,內戰前的奴隸主們明白,如果奴隸們知道了《出埃及記》的故事,就等於找到了強有力的神學依據,將自己的解放看作一種神聖的權利。 因此,除了不讓太多奴隸受教育外,那些有意於讓自己的奴隸們皈依的基督徒奴隸主使用的是所謂的“奴隸聖經”,其書名為《為英屬西印度群島黑人奴隸選用的聖經節選本》。 這本“聖經”刪除了近50%的新約內容和90%的舊約內容。 毫不奇怪,幾乎整捲《出埃及記》都被刪掉了。 畢竟,並不需要太多想像,就可以把種植園主置於扮演法老的角色,而非裔美國人奴隸很容易把自己看作在埃及受奴役的猶太人。 白人奴隸主們知道,聖經這本書會為非裔美國人基督徒帶來何等的力量,而且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解放的遺產

被許多非裔美國人視為黑人摩西的馬丁·路德·金當然知道黑人的痛苦和苦難。 儘管他在白人至上的教育體系內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但並不因此就對黑人的痛苦視而不見。 就像摩西所做的一樣,與解放之神的親身相遇,促使他採取行動,在那代表南方白人暴行的令人生畏的寶座前,將他的人民從跪姿中解救出來。

在《永不離開我們:小馬丁·路德·金的禱告生活》一書中,路易斯·鮑德溫(Lewis Baldwin)提到舊約對金的影響。 金相信,《詩篇》作者和先知們身上所體現的,正是以不懈的禱告來支撐大膽行動的聖經理想。 鮑德溫寫道,“這位民權領袖顯然對禱告有著基於聖經的理解,從這些以及其他希伯來聖經資料,他對禱告的本質有了深刻的理解,為將禱告視為每日與神對話、同行的觀點找到了依據。” 正如鮑德溫後來所說,“對於金來說,禱告的迫切性不僅來自於在神面前感到個人的有限,也來自基於非裔美國人的宗教體驗,特別是黑人教會傳統的一種深刻認知。”

對於舊約先知傳統的詳熟,使得金的眼睛能夠敏銳地抓捕到淹沒在白人財富汪洋中的大量貧窮非洲裔美國人。 在白人學校所受到的中產階級教育,並沒有使他對那些身陷貧窮者的困境無動於衷。 相反地,金利用所受的教育來釋放思想的力量和先知的精神,並釋放他的口舌為被剝削者辯護。

對於喪失權益者苦難的敏感,同樣也深刻體現在金的導師和知己霍華德·瑟曼(Howard Thurman)身上。 在《耶穌與喪失權益者》一書中,瑟曼講述了自己孩提時代的某天晚上,被母親喚醒去看哈雷彗星的故事。 在自家後院中,他們默默無語地看著巨大的光扇在天空中蔓延。 當霍華德表示擔心彗星可能撞擊地球時,他的母親打破了沉默,說:“霍華德,什麼都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神會看顧我們的。” 他接著說,“在那晚之後,我還見過很多事情。 有無數次,我體會到生活是艱難的,像坩堝鋼一樣堅硬;但是隨著歲月的展開,母親那令人振作的話語一次又一次地再現其宏大威力,在我自己的屬靈上敲擊出它有節奏的吟唱。 這就是信仰和認知戰勝恐懼,並將其轉化為力量去奮鬥、實現…,而不是屈服。”

瑟曼從母親和祖母那裡繼承下來的這種深刻信念,深深植根於《出埃及記》和先知傳統。 在苦難中,被壓迫者沒有什麼其他權柄來源可以訴求。 這種抬頭的姿態是一種隱含的期望,即解放之神將下來解決被剝奪者的痛苦。

從埃及人到白人基督徒

當然,《出埃及記》的故事不僅幫助非裔美國人基督徒詮釋他們的歷史和被壓迫的經歷, 它還幫助他們解讀那些壓迫他們的白人,其中許多人自認為基督徒。 通常,白人基督徒告訴非裔美國人,他們無法理解黑人的經歷。 因為沒有經歷過永久的奴役和剝削,白人基督徒無法理解黑人的痛苦。 如果白人基督徒要了解黑人受壓迫的經歷,一定要是內心有那個願望。

《出埃及記》告訴黑人教會,他們的白人基督徒兄弟姐妹就像以特權繼承人身份住在法老家裡的摩西。 在《出埃及記》的記述中幾乎沒有跡象表明,在與神的神秘相遇之前,摩西對解救以色列同胞感興趣過。 當然,埃及王子所受的教育,不包括學習怎樣關心那些建造埃及宮殿和金字塔的奴隸們。 正如摩西所處環境使他忽視自己人民的痛苦一樣,許多白人基督徒的背景也導致他們忽視非裔美國人的受壓迫歷史。 即使是最好的白人教育也常常僅限於產出那些自稱是“無視膚色”的人,而實際相當於從歷史角度對於黑人長期受壓迫的歷史視而不見。

非裔美國人從《出埃及記》(以及先知書、流放期著作和後流放期著作)中學到的是,神不是色盲。 神聽到被壓迫者的呼喊、看到人民受壓迫,就會採取行動。 當摩西得知他的人民所受的苦難時,他果斷地行動以拯救他們。 真正的同情導致人們為被壓迫者採取行動,甚至把自己的生命危險置之度外。 也許白人基督徒故意無視他們的黑人兄弟姐妹的苦難,因為他們不想把自己的身體置於危險之中,甚至僅僅是冒失去其他白人的親情、接受和關愛的風險。

回到《出埃及記》的根

白人基督徒與黑人的苦難脫節,使他們難以理解深受舊約敘事影響、在整個民權運動中始終為自由而奮鬥的黑人教會。 在激發受壓迫黑人對自由的渴望方面,《出埃及記》是最具影響力的故事。 然而,當民權運動失去了金這一精神領袖後,新一代人開始試圖將政治引入仍然由白人居主導地位的那一壓迫性體系。 金像先知一樣在那壓迫體系的邊緣運作。 但在金死後,黑人教會變得不那麼以先知為導向。

金的許多追隨者不是繼續帶領黑人教會走向應許之地,而是領導黑人教會倒退,退回到安穩政治的法老宮殿內,儘管地位有所提升。 純粹追求政治權力和物質財富,損害了黑人教會與神的靈力之間的充分聯繫,而正是後者激發了金和舊約先知們不惜冒生命危險去抵制壓迫性政治體系。 黑人牧師們發現,像先知那樣對著掌控政治的主導體系大膽宣講真理,遠沒有像政客一樣來運作更有吸引力。

這些從先知變成的政客沒有意識到,白人當權者並沒有同情心,也不關心怎樣減輕黑人的痛苦。 黑人教會的許多領袖發現,不當先知,而是像政客一樣操作,可以獲得好白人的幫助。 潛在的黑人先知聲音被白人神學院接納,獲得價值三十枚銀幣的少數民族獎學金,那曾孕育了民權運動的先知精神則最終被馴化。 曾經在黑人教會起勇敢領袖作用的先知講道傳統被粉飾遮掩。

許多黑人升入由中產階級白人學術機構培訓出來的牧師所領導的中產階級黑人教會。 一些中產階級黑人教會開始選擇那些不會冒犯中產階級黑人情感的牧師。 同時,中產階級黑人教會與下層黑人的聯繫越來越少。 漸漸地,中產階級黑人教會對白人權力結構的先知性批判越來越少,並更加看重披著宗教偽裝的白人至上主義議程。

儘管如此,其他中產階級黑人基督徒還在運用他們的影響力,去解放貧窮的黑人群眾。 毫不奇怪,這些教堂的講道植根於《舊約》中大量的神將被壓迫者從奴役中解救出來的故事。 黑人小女孩、小男孩在講道中聽到,英雄人物如何反抗那奴役他們人民的壓迫性體系,這些英雄有摩西、以斯帖、約書亞、參孫、底波拉、但以理、尼希米、大衛、瓦實提、基甸、路得、以賽亞、耶利米、阿摩司和彌迦。

原本根植於宣講舊約、以舊約禱告的豐富傳統的黑人教會,如今顯示出被捲入中產階級黑人和下層黑人之間拉鋸戰的跡象。 正如PBS專輯《美國黑人的兩個國度》所指出的,二十多年前,我們既有歷史上最大的黑人中產階級,也有歷史上最大的黑人底層階級。 非裔美國人現在必須注意白人種族主義的另一面,即黑人中的階級歧視。

馬文·麥克米爾克(Marvin McMickle)在他的《給黑人中產階級講道》一書中認為,黑人中產階級和底層之間的這種分歧也許是對黑人教會牧師的最大挑戰。 一些中產階級黑人教會更致力於與白人財富體系,而不是與底層黑人保持聯繫。 麥克米爾克引用《阿摩司書》6:1的話說:“在錫安… …安逸無慮的有禍了。” 中產階級黑人教會要想在街頭有信譽,黑人講壇必須再次滿足黑人群眾的需求。

當然,無論在哪裡,金都會利用講壇,描述來自《出埃及記》、《以賽亞書》和《阿摩司書》的場景。 歷史上擁有著像金和他的前人這樣的牧師,今天的問題是:中產階級黑人教會會重新致力於關注被壓迫的下層黑人的痛苦嗎?中產階級會傾聽被壓迫者的呼求、制定戰略,以解救他們受苦的兄弟姐妹嗎?

今天當我們定睛這個國家受苦的廣大黑人群眾時,《舊約》以神的同情心使我們的心被打動。 中產階級黑人教會必須找回其先知的聲音,回到為奴之地,宣告被擄的得釋放。 神是自由的神,祂仍然進入到壓迫性的體系內,解救出那被稱為祂的子民的被壓迫的受害者。 在前行的時候,願我們讓我們已得解放的頭腦,通過我們已得解放的口傳達話語,動搖暴政的基礎,矯正那建立在人類苦難基礎上的體系。 如果黑人教會想在不公正的人類製度中再次作為一種解放性機構起作用,就必須保持其繼承下來的、注重《舊約》神啟解放性影響力的傳統。

傑里·泰勒(Jerry Taylor)是阿比林基督教大學(Abilene Christian University)的聖經、宣教和j教會事工副教授,是卡爾·西班牙(Carl Spain)種族研究和屬靈神行動中心的創始主任。

翻譯:吳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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