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的父親教了我一些關於經營鄰里感情的事,這些道理在我的生活中慢慢扎根。
當我還是青少年時,我的一位同學的父親正在參選地方公職,代表的是我家從來不會投的政黨。因此,有天回家時看到朋友父親的競選標誌插在我家院子裡時,我很驚訝。後來我才知道,是朋友的父親詢問我父親是否可以在我們的院子裡插上他的競選標誌,而我父親同意了。對我父親來說,作為一個友好的鄰居比黨派政治或一個競選標誌更重要。
現在,好多年過去了,這段關於鄰里情誼的教訓也在我的生活中以稍微不同的方式有了應用。
通常,當我們談到愛鄰舍時,我們想到的是抽象的意義。又或許我們想到的是在全球範圍內去愛鄰舍——那些生活在遠方的人,那些我們可能在短宣/旅遊時認識,又或是聖誕節舉辦為困苦地區送禮物時的對象,以及在教會的宣教主日透過特別奉獻幫助的人。而愛鄰舍確實可以包含這些含義。但正如「所有政治都是地方性的」,某種意義上,愛鄰舍也是地方性的。
我從父親那裡繼承了對政治的濃厚興趣。在我的一生中,我參加過數場競選集會,為候選人逐門逐戶拜訪,在自己車子貼上選舉標語、衣服別上選舉徽章,甚至還曾參選過。當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後,我也會在自家院子裡插上選舉標誌。
當我和丈夫25年前搬到我們現在的家時,每到秋天,我總會在前院插上選舉標誌。然而,過了很久我才發現,我的鄰居們並沒有插上選舉標誌。
我們周圍的鄰居幾乎都是我們搬來前就已在這的老住戶。多年的相處累積了許多歷史、傳統和文化。
但我們鄰里成員的背景並不單一。我們的房子是這片區域裡最老的建築。過去的一個世紀裡,其他各式各樣的房子相繼在這裡出現,有些已經有幾十年歷史,有些還在建造中。我們的鄰里包含了大型新屋、小型活動式房屋,以及很多不起眼的磚造小房子。就像他們的房子一樣,住在這裡的人也幾乎涵蓋了所有可能的社會群體。事實上,我們這個鄉村角落裡的多元性可以媲美最時髦的都市社區。
那個時期,我還是個覺得政治就是黑白分明之事的人,我真的相信某個政黨代表著法律、秩序及道德,另一個政黨則不是。所以,當時的我並不會流心那插在我院子裡的選舉標誌正面對著我的鄰居們,而他們的生活——隨著歲月流逝,我逐漸意識到——因著我所支持的政黨的政策而受到深刻的傷害。
然而,隨著我們與鄰居們越來越親近,越來越多參與在彼此的生活裡,我最終慢慢了解到這些事。我們ㄧ家起初與鄰居們並沒有太多共同之處,除了住在同個社區裡。我們各有各的作息,處於不同的人生階段。
但隨著時間推移,信箱旁的簡單聊天漸漸延伸至參加彼此的家庭活動和共享節日餐點。當我讚美一位鄰居信箱上的藤蔓時,她在我家旁也種了類似的植物。另一位鄰居喜歡我的百合花,我便邀請她挖一些帶回家種。當一位鄰居生病時,其他人會去關心他的配偶。當一位鄰居去世後,我丈夫主動幫他的遺孀整理草坪。當我們的一顆老樹倒下時,我們邀請一位鄰居來砍下木頭,用在他家取暖的火爐裡。
這些年來,隨著這些鄰居間的互助交流,我逐漸了解他們的歷史和他們祖先的故事。我聽著我們社區的歷史——有些人曾面臨不公義和邪惡的待遇,以及另一些人如何以善勝惡。
於是我不禁想知道,我插上的這些選舉標誌是否曾讓我的鄰居們感到難受。如果有,他們也未曾表現出來。
但讓我解釋一下我的想法:我並非在討論是否應插上選舉標誌。只要走到我們這條長長的鄉村道路的兩端,你會看到ㄧ些選舉標語的。(在我們這一區,通常只有一個政黨會被代表。而這也沒什麼不對。)支持自己喜歡的候選人並無不妥或違背鄰里精神。
事實上,我的反思更多是關於我如何在這個獨特的社區中,學會成為一個更好的鄰舍。這裡生活著與我並無太多共同點的幾個家庭——除了我們一起生活在這片區域裡,每天相遇時互相打招呼,或一起拿信件、洗車、拔除花壇裡的雜草,偶爾因看到救護車停在誰家門口而不安,又或者分享最近有熊出沒或流浪狗的消息。
每個社區都有其不同的特質。每個鄰居都有其不同的人生故事和經歷。當我最終瞭解更多關於我們社區的事蹟,並觀察鄰居們的生活方式時,我希望自己能以不插上選舉標誌等可能造成隔閡的方式來成為他們更好的鄰舍。
但我更希望的是,自己能在更大的層面上成為他們更好的鄰舍——就像他們對我那樣。
選舉標誌可以傳遞很多信息,但與和鄰居的日常互動及友情相比,又顯得微不足道。經過很長一段時間後,我逐漸意識到,我不想讓一塊印刷的聚丙烯材料成為我與這些日漸熟悉並逐漸愛上的鄰居之間的障礙。我很感激我的父親很久以前教會了我這個道理。
Karen Swallow Prior是《福音派的想像:故事、圖像與隱喻如何創造危機文化》一書的作者,她是《宗教新聞服務》的專欄作家,定期在Substack的《The Priory》發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