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對死亡的看法改變了我

哥林多教會需要上帝大能的提醒。我們也一樣。

Christianity Today March 26, 2024
Illustration by Duncan Robertson

有一句拉丁語如今已成為《公禱書》的一部分:「Media vita in morte sumus.」意思是,「在生命旅程中,我們在死亡之中。」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生活中一個意想不到的新的現實是,有越來越多的「壞消息」電話或電子郵件以「我很遺憾地說⋯⋯」開頭。隨著年齡增長,越來越多葬禮佔據了我行程表上空著的位置。這點倒是不讓人驚訝。我們都在老化。而衰老,總是毫無例外地領著我們走向死亡——我們在死亡之中。

而我一直有意識地逃避這個現實。或者說,我總是下意識地逃避它,讓自己忙碌於思考、閱讀、演講、寫作、照顧家人等等。也許身為一種為了讓自己持續前進而對自己說謊的例子,我總是世界上最樂觀的那種人,告訴自己死亡並不適用於我——或至少我活得好像死亡並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當然,死亡在我的小圈子裡並不陌生。我曾嗅到那可怕的氣息,哪怕只是短暫的。它的氣味是如此奇特,以至於你永遠不會忘記。在我十幾歲的時候,我一個好朋友用她父親的獵槍自殺了,然後被她的哥哥發現。在她的葬禮上,在加勒比海島無情的烈日下,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氣息。它的邪惡和力量讓我止步不前。

幾年後,和我感情最好的一個表弟——基本上就像親弟弟那樣——因為服用過量的嗎啡,被他的兄弟發現時已經逝去。那股味道再次襲來,甚至透過電話傳來,但在葬禮上最為真實:死亡的味道,它的力量,以及我們在它面前的無能為力感。自那時起,我雙方的祖父母也相繼去世了,死亡的氣息一次又一次地從我身邊飄過。

但直到現在,當我步入中年,在等待自己身體(而非他人身體)的檢測結果時感到一陣恐懼,我才意識到,除非耶穌很快再來,否則我將死去。尤其是哥林多前書第15章讓我明白,即使我的生命正處於蓬勃發展的時期,現實是,死亡正朝著我走來。

和我相比,使徒保羅更接近(也更快經歷)死亡。首先,他活在一個沒有抗生素、疫苗或現代醫學的世界。一個簡單的感染都可能是生命進入終結階段的開始。

身為使徒,他給了我們幾份他所受的苦難的清單,其中一份出現在哥林多後書:

我們四面受敵,卻不被困住;心裡作難,卻不致失望;遭逼迫,卻不被丟棄;打倒了,卻不致死亡;身上常帶著耶穌的死,使耶穌的生也顯明在我們身上。因為我們這活著的人是常為耶穌被交於死地,使耶穌的生在我們這必死的身上顯明出來。這樣看來,死是在我們身上發動,生卻在你們身上發動。(哥林多後書4:8-12)

保羅在傳道期間也曾多次與死亡擦肩而過(林後11:23-30)。在耶路撒冷,他差點被一群危險的暴徒殺死(徒21:27-36)。後來,在前往羅馬接受審判的途中,他在地中海一次不明智的旅行中差點淹死(徒27)。

保羅不只是使徒,也是個牧師。這意味著他可能很常與那些即將死去的人坐在一起禱告(腓2:25-27)。他可能經歷過許多主內弟兄姊妹的葬禮。根據使徒行傳20:9-10,保羅使一個聽講道時昏睡摔死的年輕人復活。這個年輕人從窗戶上摔下來,很可能當場死亡。保羅像古代先知那樣,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年輕人身上,使他起死回生。

保羅對自己死亡的看法在腓立比書展露無遺,他甚至寫道:「因我活著就是基督,我死了就有益處。但我在肉身活著,若成就我工夫的果子,我就不知道該挑選什麼。(腓立比書1:21-22)」

雖然保羅從他人的死亡和自己瀕臨死亡的經驗中聞到死亡的惡臭,但可以說,讓保羅反思最深刻的死亡是耶穌的死亡。保羅著迷於基督的死亡。

透過閱讀保羅的書信,我們可以看到一個人在聖靈的幫助下,試圖弄清楚基督在十字架上的死:如果耶穌真的是彌賽亞,為什麼祂必須死?為什麼祂要死在被詛咒的十字架上?這種可恥的死法對耶穌的身分有什麼啟示性的意義?祂的死告訴了我們耶穌與上帝有什麼樣的關係?這個事實與以色列、世界和保羅本人有什麼關係?

保羅是位十字架神學家。他不斷宣揚基督在十字架上的死。在羅馬文化中,這種宣揚很愚蠢,但對保羅和早期的基督徒來說,卻是好消息。為什麼呢?因為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後,榮耀地復活了,死亡在永恆裡被擊敗了。

新約裡充滿關於耶穌復活的表述。有時,耶穌復活的教導蘊含在比喻中;有時,耶穌的復活又以世界末日的形象所表述。然而,哥林多前書第15 章對祂的復活進行了最詳細的分析解釋。

保羅花了大約一年半的時間在哥林多建立教會,之後,他去到其他地方繼續宣教。顯然地,保羅的離開嚴重削弱了曾經生氣勃勃的哥林多教會。在他離開不久後,他們就被一種看待世界的方式所吞噬,這種方式與保羅教導他們的內容大相逕庭。他們的行為其實與不信主的人沒有太大差別。他們之間充滿分裂、驕傲、性慾的罪惡表現、自私和屬靈恩賜的濫用。這一切都表明,哥林多教會的會眾缺乏基督徒的本質——基督在十字架上表達的愛。

在寫給哥林多人的信中,保羅必須回到基礎:福音本身。因此,他在第15章開頭提醒哥林多教會福音的內容及其可信性。他說:「並且你們若不是徒然相信,能以持守我所傳給你們的,就必因這福音得救」(林前15:2)。

然後他詳細闡述了福音:「基督照聖經所說,為我們的罪死了,而且埋葬了,又照聖經所說第三天復活了」(15:3-4),因為哥林多的基督徒發展出充滿問題的對福音的看法。在第1-4章中,保羅糾正了他們對耶穌受難的看法,然後在第15章中,保羅糾正了他們對耶穌復活的看法。

哥林多人對復活的質疑似乎有兩種層面。首先,有些人聲稱復活是不可能的(15:12-19)。保羅反駁了這種說法,提醒他們基督確實已經從死裡復活了!這是聖經所應許的,也是使徒們(包括保羅)和許多其他人所見證的。既然基督已經從死裡復活,聲稱「復活是不可能的」就是錯誤的。

最重要的部份是,我們要注意保羅是如何論證復活的真實性的。我們尤其要注意,保羅沒有使用形而上學的論點。他沒有像某些宗教哲學家那樣,認為復活是現實本質的一部分,死後總會有新生。

誠然,保羅使用自然世界來解釋復活是如何發生的,但這並不是他論證的基礎。相反的,套用卡爾·巴特(Karl Barth)的,保羅使用自然界作為「真理的世俗比喻」。

例如,保羅不認為我們能透過觀察一年四季來證明復活存在。冬天的死亡總是伴隨著春天的生機,但這並不意味著這種從死亡到復活的運作也體現在現實結構中,以此證明復活存在。如果是這種方式的復活,那耶穌的復活僅僅只是更大現實裡的一小部分。

相反的,保羅的論證是從具體的例子延伸至一般人的例子。復活之所以存在,是因為耶穌從死裡復活了,而非反之亦然。對保羅而言,現實世界是以基督為中心的。對基督徒來說,喜樂總是在苦難之後發生,星期五之後總是星期天,因為耶穌就是這樣。

哥林多信徒對復活的第二個問題似乎是關於「如何發生的」。在脆弱的軀體腐爛後,我們如何可能得到榮耀的、不可朽壞的軀體?我們怎麼可能不是以某種模糊的屬靈方式復活,而是以「物質實體」的方式復活且不再朽壞?這確實是個困難(甚至是不可能回答)的問題,而保羅並沒有照著這樣的思路回答。

我自己也會第一個承認,當我不明白某件事情是如何發生的時候,我很難相信它。但這並不意味著它就不會起作用。就像我無法明白一架巨大的飛機是如何起飛、降落和在天空中飛行的。但飛機確實能做到!

為了幫助哥林多人克服他們的不信,保羅舉了個例子:當一粒種子入土時,它看起來像是種子的樣子。然後,經過腐爛之後,它再冒出來的樣子就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這是個不同的身體。保羅說,與此類似,人的身體也會經歷腐敗和腐爛,但在神的大能下,它會以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新的物質、榮耀的身體復活。

如果要總結哥林多前書第15章,我們可以用一個問題來概括:你相信上帝的大能嗎?因為保羅相信上帝的大能,相信這位使死人復活的上帝,所以他以勝利的心態結束這一章:

這必朽壞的總要變成不朽壞的,這必死的總要變成不死的。這必朽壞的既變成不朽壞的,這必死的既變成不死的,那時經上所記「死被得勝吞滅」的話就應驗了:

「死啊,你得勝的權勢在哪裡?」

「死啊,你的毒鉤在哪裡?」

死的毒鉤就是罪,罪的權勢就是律法。感謝神,使我們藉著我們的主耶穌基督得勝!(哥林多前書15:53-57)

這是不可能理解的,但保羅相信。他相信這個真理,因為他相信上帝的大能在耶穌的復活中彰顯出來。奧古斯丁談到這段經文時:「人們驚奇地發現,從無到有創造萬物的上帝,竟然用人的肉體創造了天國的身體。⋯⋯難道在你尚且不存在的時候就能創造你的神,不能再次創造出你曾經的樣貌嗎?」

死亡是真實的。我們的身體在分解,在腐爛。無論我們多努力,自然生命的高速公路只有一個方向:從出生到死亡。有時,即使在我們身體蓬勃發展的過程中,死亡也能以意外事故、意外的疾病和暴力等剝奪生命的方式出現。Media vita in morte sumus,在生命旅程中,我們在死亡之中。

我的盼望是,我這具每天都在衰弱的軀體有朝一日能像耶穌一樣不朽地復活。祂身為初熟的果實走在了我的前面。我將跟隨祂,因為祂的愛透過復活的禮物傳遞給我們,甚至比死亡更強大。

我們可以活在這樣的知識中:耶穌基督的復活包含著比死亡本身更偉大的現實。我們因信與祂連結,即使在懷疑和遭遇苦難的時候,也知道這必朽壞的身軀終將披上不能朽壞的外衣。

奧斯瓦爾多·帕迪利亞(Osvaldo Padilla)是桑福德大學比森神學院的神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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