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文盲時代讀懂聖經的能力

「每天讀聖經」是否真的是基督徒屬靈操練不可捨棄的核心?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25, 2024
Atahan Demir / Pexels / Edits by CT

基督徒是有閱讀習慣的讀者。我們是「讀書人」。我們擁有翻譯成我們母語的個人聖經,並且每天讀經。想像一下「靈修時間」的畫面:你會看到一張桌子,一杯咖啡和一本翻開的聖經,書頁上有書籤、畫上的重點和註解。對基督徒而言,每天讀經是信仰生活的最低標準。我們之中一些人可能會想,什麼樣的基督徒達不到這麼低的標準呢?

許多基督徒能與上面描繪的畫面有深刻的共鳴。這當然也是我的成長經驗。作為人類歷史上的這個時期——20世紀美國福音派教會的縮影,這幅畫面是正確的。但是,作為「追隨基督」的永恆願景,這幅畫面卻有不足之處,而且這種不足之處會嚴重影響我們在「後文字文化(postliterate culture)」中培養門徒的能力,在後文字文化時代,多數人仍懂得基本的閱讀技巧,但絕大多數人會花更多時間消費視聽媒體。

(編按:根據維基百科,後文字社會(Postliterate society),亦譯作「後文學社會」,意指當一個社會發展至多媒體技術的應用已普及至無需文字(Literacy)繼續存在的虛講社會理論。在這個虛構的環境裡,讀寫也變得不再重要,文字不再需要存在。)

透過回顧過去,我們可以理解這種「以識字為核心」的基督教觀念在未來將如何使培養門徒的努力失敗。在基督教歷史大部分的時間裡,多數基督徒都是文盲。每天讀聖經並不是一種選擇,因為閱讀並不是種選擇。

這並不意味著聖經與普通基督徒的生活無關。但神聖的書頁主要不是個人虔誠與否的私事,而是上帝的子民聚集敬拜時一同聆聽的公事。聖經是教會之書,是宗教儀式之書,是基督肢體高聲讚美的自然棲息地。若要聆聽上帝的話語,就必須加入上帝的子民。聖經朗讀者為著所有人的益處大聲朗讀聖經。

在這種情況下,要求人每天讀聖經的命令就像在現代要求基督徒天天給自己的私人飛機加油的建議一樣。回顧教會歷史,我們學到的教訓就是,我們認為跟隨基督時「理所當然要做的事」對所有基督徒來說,可能並非永遠正確,也並非適用所有地方。在我們所處的時代和地點,適合(甚至必要)的東西可能並不適用於其他人。門徒訓練的實踐可能比我們通常意識到的更依賴科技和更廣泛的社會實踐

例如,想一想印刷術、公共國民教育和大量的文盲會眾對教會的影響。關於教會領袖故意讓會眾成為聖經文盲的黑暗時代的說法往往失之偏頗,因為沒有廉價的書籍就不可能有會閱讀的大眾,而沒有印刷術就不可能有廉價的書籍。閱讀的習慣和目的發生在一種社會、一種文化、一種極其複雜的道德和科技環境中。對我們而言有必要性的聖經閱讀,在另一個時空地點則不是必要的——甚至是魯莽或根本不可能達到的。

此外,根據聖經本身的內容,基督徒的生活本質上並不是一種閱讀生活,這一點十分明確。聖經每一卷書都是在上帝大多數子民不識字的時候寫成的。有鑑於此,我們對「個人讀經時光」的強調似乎更是種現代創新的操練,不僅有別於基督教歷史上大部分時間的門訓方式,也有別於聖經歷史。

因此,識字能力不能等同於忠實的門徒訓練,這是必須設立的前提。問題是,當大眾皆有識字能力確實是我們所處社會的現實,「識字能力」對我們而言究竟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在許多基督教傳統中,教會在過去幾個世紀的答案一直是「盡快、盡可能頻繁地」將聖經交到人們手中,並鼓勵將讀經作為與基督同行的日常活動的核心內容。今天的基督徒之所以成為「有閱讀習慣的一群人」是因著幾十代以來信仰上的先祖們具有的非凡遠見並付出無盡的辛勞。

對我們這些受益者來說,唯一恰當的回應就是感激之心。我常聽朋友開玩笑地說,他們是在「劍操」和「聖經超級盃」中長大的。有些人說,他們仍能列出從所羅門直到以色列流亡時期所有君王的名字。這些笑話總是帶著感謝和一絲懷舊之情。30年前,他們可能會對這些汗水翻白眼,但現在,當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回想起在教會度過的童年,他們會恍然大悟,發現教會已失去多少像那樣的傳統

但下ㄧ個問題是:我們還失去了什麼?這是個長期存在的問題,但最近這個問題變得尖銳起來——也就是關於下一代的讀寫能力,人能們流暢地閱讀特定文本的能力。今年二月,亞當·科茨科(Adam Kotsko)在《Slate》雜誌上撰文,對大學生的閱讀理解能力敲響警鐘。3月,在Substack網站上,Jean Twenge分享了支持科茨科所擔憂之事的實證研究

這些統計數據令人沮喪。例如,在2021年和2022年,每5名高三學生中就有2人表示在過去一年中沒有讀過一本書。與1976年相比,這一數字大約是1976年的四倍。其他研究也表明,美國成年人,尤其是男性,也有類似的情況。

每ㄧ年,我都要為教授數百名不同班級和專業的大學生,這些統計數據與我的親身經歷不謀而合。我的學生大多是無特定宗派的福音派基督徒,就讀於德州西部一間私立基督教文科大學。我喜歡找他們做匿名調查,只問一個問題:你從開頭到結尾完整讀過多少本書?我唯一的限制條件是,這本書不能是老師指定的,而且必須超過八年級的閱讀程度(例如,比哈利波特更難)。多數學生的總閱讀量低於5本書。許多人只讀過2、1或0本書。

長篇閱讀能力下降的原因肯定有很多。和其他人一樣,我傾向於將大部分原因歸咎於電視、串流媒體、智慧型手機和社群媒體。但無論原因為何,這就是我們所面對的現實。

美國不再是由需要持續性地、理性閱讀的書籍和其他書面作品讀者所組成的社會(如果美國曾經是的話)。用尼爾·波茲曼(Neil Postman)的話來說,基督新教所孕育出的「印刷術文化」已不復存在。教會內如此,教會外也是如此。

因此,實際的問題不在於這是否是我們所面對的世界,而在於我們應如何應對。當我們所知的「大眾識字能力」不再時,我們應如何與聖經互動?

在近期一本書中,傑西卡·威爾遜(Jessica Hooten Wilson)寫道

面對螢幕的誘惑,我們必須回歸對書籍的熱愛,以聖經開始,以聖經結束,但也包括其他書籍,這些書籍為我們啟迪經文中的真理,向我們展示如何在自己的時代和地點像耶穌一樣生活。閱讀必須成為基督徒每天的屬靈實踐。閱讀的生活可以抵消螢幕和數位科技所帶來的生活失調。

同樣地,艾倫·雅各布斯(Alan Jacobs)在最近一篇回應科茨科(Kotsko)和其他為人類失去識字能力而寫的輓歌的文章中寫道,「許多父母正在為沒有書的童年抗爭」。在福音派教會和典型基督教學校中,閱讀習慣仍被教導、示範,並以「成為基督徒、好鄰舍和公民的意義為」為閱讀時的核心。像這樣的操練首先出現在惠頓學院,現在也出現在貝勒大學的榮譽學院,雅各布斯看到閱讀習慣在這些學生身上留下的印記,他們是一種奇特的次文化的產物,而閱讀是這種次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身為一名讀者、教師和熱愛書籍的孩子的家長,我不敢苟同雅各布斯的結論,即「屈服並非不可避免。事實證明,反抗(不讀書的文化)終究有機會成功。」將孩子培養成讀者,教導他們熱愛閱讀是可能的。我對自己學生的目標也是如此:讓盡可能多的學生擺脫螢幕的誘惑,愛上閱讀。偶爾我也會成功。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值得一搏!

然而——我擔心我們這些教育工作者和家長(還有牧師及長老)並沒有看到森林中的樹木。回想傑西卡·威爾森的說法:閱讀必須成為基督徒每天的屬靈操練。這是真的嗎?我們已經認識到,在特定條件下(沒有印刷術前),這句話不一定是對的。但假設我們考慮說這句話的人的文化處境和其良好的意圖,這句話依然是對的嗎?

不,我不這麼認為。惠頓、貝勒和典型的基督教學院的學生也是如此。他們為閱讀習慣做出的努力是崇高的戰鬥,但它們仍是一場失敗戰爭中的小小反抗——事實上,這場戰爭在全國範圍內已經失敗。總的來說,美國人無論老少都已不再有看書的習慣,而且每股趨勢線都指向其他錯誤方向。

事實上,請停頓思考一下我上一句話的結尾:「錯誤的方向」。這句話已暴露了我自己的階級和偏見。難道每個人都必須成為讀者——即,每天以閱讀書籍作為休閒娛樂?閱讀是擁有美好人生的基礎嗎?閱讀是基督徒生活的基礎嗎?

我不太確定。明確地說,我不能聲稱我對這些問題有絕對正確的答案。我有的是初步的想法,需要進一步探討,尤其需要教會和基督教教育工作者一同探索、深思。不過,我想在此分享我的一些想法。

首先,我們正處於一場地震般的技術變革之中,這場變革已經撼動基督徒腳下的土地。我們不應繼續假裝舊世界仍與我們同在。這種改變包括普通基督徒與聖經的關係的本質。

其次,基督徒存在於一個更大的社會環境中。如果日常門徒訓練的願景緊繫於科技和更廣泛的文化,而這些改變及影響又與一、兩個世紀前的基督徒大不相同,那麼我們應能預見門徒訓練的實踐也會不再相同。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在教義、靈修的必要性或愛上帝和鄰舍的責任上妥協,而是意味著我們的靈命操練和責任在不同的環境下會採取不同的形式——而我們必須仔細辨別,我們堅持我們多年來習慣的靈命操練形式是否真是因為它們對我們的信仰生活至關重要(例如禱告),還是僅僅因為我們懷舊、不願改變。

在大多數人沒有每天閱讀書籍的文化中,大多數基督徒可能也不會每天閱讀教會的書籍。除非我們相信私人、個人讀聖經的時光是如此基礎、如此不容退讓,以至於我們的教會應投入大量資源,使讀經成為每個普通信徒生活中的一種「反文化而行」的信仰實踐。

像這樣的教會不僅會建立和支持基督教學校,它們也會致力於在整個數位科技生態系統面前始終如一地反文化:敬拜中沒有螢幕;講道中不使用AI;主日沒有線上直播;教會內不使用智慧型手機;教會沒有社群媒體;聖經課上不使用聖經app,只有從家裡帶來的實體聖經。這樣的教會對其本質受到的威脅有清醒的認識,不會被蒙蔽。他們不會做出打臉自己的行為。

我對這種做法持開放態度。但在我看來,除非我們願意以這麼激烈的方式對抗,否則現代西方教會應該接受這樣的事實:我們生活在一個後文盲的世界裡,因此必須學會向後文盲時代的人傳道。具體地說,這意味著接受多數教會成員不是(也永遠不會)成為好讀者的事實,而這並不是個嚴重的問題——這並不會使他們比其他基督徒遜色,也不會妨礙他們在信仰生活和事奉神方面的成熟。

接受後文盲世界的結果將是對基督徒生活願景的改變。這會讓我們既仰望過去、也仰望現代的禮拜傳統(從「前現代文盲時代」傳至今日的崇拜模式)。我們這些以個人讀經操練為基礎的群體可以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

我們的會眾不會停止以上帝的話語為中心。但我們以祂話語為中心的方式會與過去不同。也許我們需要在聚會中進行更多——比之前多很多——的口語經文朗讀,甚至是背誦和表演。也許我們需要在講道中花更長時間、更詳細地闡述經文。也許我們需要重新想像「讀懂聖經的能力」的意思:也許這不再意味著能閱讀、能重複不斷讀個人聖經的習慣,而是能以聖經裡的故事、人物和事件為基礎的「思想能力、想像力和表達方式」。

也或許以上的可能性都不正確。正如我所說,這些想法只是初步的。我對其他想法持開放態度,我們所有人都應該如此。但我們確實需要另一種視野。基督徒在歷史上並不總是有閱讀習慣的讀者,在可預見的未來,大多數基督徒似乎也不再會是有閱讀習慣/能力的讀者。在這個嶄新而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如何辨識一種持久的「忠心於神」的形式,是我們面臨的迫切挑戰之一。

布拉德·伊斯特(Brad East)是艾伯林基督教大學的神學副教授。他著有《教會:神的子民指南》、和《給未來聖徒的信:給靈裡飢渴者的信仰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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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否過度強調性別差異

我們不必刻意假裝我們都一樣,也不必刻意假裝性別並不重要。但如今性別差異已被人們過分強調了。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24, 2024
Mike Mozart / Flickr

「在世界這端這個荒野角落,我該如何作爲一名女人生活在這裡?」當我第一次來到阿拉斯加的荒山野外時,我是個剛與一名漁夫結婚的20歲新娘。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甚至連問都不敢問。主要是因爲我並不認爲我是個女人,同時也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女孩。

當時的我沒有太常思考關於性別的問題。部分原因是我生長於一個不強調性別差異的家庭,另一部分原因則是當時的社會文化使然。在1970年代,男性和女性都穿著喇叭褲,留著中分長髮,腳上穿著平底鞋。

當時的科學研究和媒體告訴我們,性別差異純粹是社會後天建構的概念,我們都是我們所處環境的產物。有進步派意識的父母會在聖誕節送女兒卡車玩具,男孩則會收到洋娃娃。就連中年或老年夫妻也會穿著相似的情侶裝,手牽手在人行道散步。

我和我丈夫完全接受並認同這樣的想法。當我們還在做人生大夢的階段,我們決定一起從事商業捕魚的工作,工作之餘我們一起在岸上做飯,一起洗碗。但很快的,我就從夢中醒過來。

我們所處的現代社會已經離1970 年代的性別觀念很遠一段距離了。上個月,在一組對照照片上,布魯斯(後來改名為凱特琳)·詹納(Bruce/Caitlyn Jenner)展示他昔日透過運動能力突顯的男子氣概,對比他後來透過手術、荷爾蒙、濃妝在《浮華世界》雜誌上展示的充滿女人味的照片。

科學的進步,尤其是神經科學的進步,則帶來一波又一波的突破。科學家們得出這樣的結論──男性和女性確實是不同的。在生理、大腦功能、溝通方式、荷爾蒙模式等方面的差異——從我們在子宮時就開始了。

幾乎所有科學分支都曾對男女之間顯著的差異進行分類與紀錄。事實上,1990 年代最流行的一本書用比喻法將男性類比住在火星上,女性則住在金星上。就這樣,在不到二十年的時間(1970~1990年),男性和女性就從身穿相似的服裝牽手散步,變成居住在不同星球上的兩種人。

某種程度而言,神經科學的貢獻很有幫助。當我們發現自己配偶(或兄弟姐妹及父母)的一些行爲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個人的問題,而是他們的性別群體相當常見的行爲時,我們可以鬆一口氣。我擁有一套廣受歡迎的基督徒婚姻叢書,這些書讓讀者會心一笑於男性的典型行為──他們不能一心多用,每天最多說 17 個字(實際研究表明約有7000個字),他們對自己真實的情緒狀態一無所知⋯⋯等等。然後,我們也讀到女性的典型行為──她們滔滔不絕、跳躍在不同話題之間、過度專注於細節等等。

如今,這些印象已然被人們接受並認定是常識,尤其是在基督教圈子內:男性是理性的、女性是感性的;男性是獨行俠、女性是合作者;男性一次只能做好一件事、女性可以同時處理多項工作。讀到這裏,讀者們應該都能自行列出十幾個以上的例子。

可見,我們已從一個極端轉移到另一個極端,從相信後天教養轉移至相信「天性自然」。現在,我們又以科學的名義正當化我們的想法,認定性別的刻板印象。在性別這樣被人們分析及分類下,我相信,我們是當前社會裡「性別認同」和「性別危機」的幫兇之ㄧ。

我並非故意降低詹納或其他像詹納一樣的人面臨性別認同不安gender dysphoria)時的掙扎苦楚,但儘管如此,我們每個人都經歷著性別概念在我們文化裡被僵化、刻板印象化的後果。每一位男性或女性,每一個男孩或女孩,如果擁有被人們傾向認爲是「另一性別」的特徵,他或她就可能會質疑自己的身份/性別認同,而種事在1970年代並不會發生。

男性在這方面受到的打擊似乎尤爲嚴重。女性/女孩們享受著充沛的人生可能性,可以成為運動員、超級名模、公司CEO或母親,所有這些都能被視爲女性特質的「有效表現形式」。許多父母和我一樣,鼓勵女兒成爲投手、控球後衛(以及漁夫),而不只是個小公主。但是,我們的文化對男性的期望卻要狹窄得多。如果一個男性溫文儒雅、富有同情心、有藝術細胞、同理心、喜歡在生活中創造美感、肢體語言豐富、享受與女性相處,那麼他的男子氣概和性取向就會立刻被人質疑。

同樣的,這些刻板印象本身也不具性別平等性。在經歷了幾個世代的性別歧視後,女性現在在某些環境中的表現要優於男性。社會讚揚女性腦神經的可塑性,她們靈活、能合作、富有同情心、誠實。女性在高等教育、就業能力及其他許多方面都比男性出色。在電影中,她們能一如既往地迷人、展現性感,但也可以和男性們一樣出色。

而相對的男性呢?他們仍可以是運動員和超級英雄,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太多可能性了。20多年來,我們在情境喜劇中看到許多差勁、有問題的父親角色。男性政客的道德失敗已成爲新聞常態。男性因其一股腦的僵化思想飽受批評,甚至一位社會觀察家漢娜·羅辛(Hanna Rosin)在2010 年爲 《大西洋月刊》撰寫題為《男性時代的終結》的封面故事。在我的年代,因爲男性掌握一切權力,許多女孩都想成爲男孩──包括我自己。但現在不同了。現在是男性想變成女性──接受變性手術的男性是女性的三倍之多

我並不是要把詹納的變性抉擇簡單解釋爲因著媒體的影響推動了現代女性的崛起,儘管這可能是其中一個因素。布魯斯·詹納/凱特琳·詹納的雙重性別形象是兩性性別差異不斷擴大的貼切例子。但比這更重要的是,詹納的採訪和《浮華世界》雜誌的大幅報導強烈地凸顯出,在性別議題上,我們對「性別差異」的過度關注已然成為一個問題。

我們似乎意識到我們所面對的問題,卻無法找到解決方法。人們提出的一個對策,是將問題歸結爲我們太過度強調「二元分類法」,所以我們應採用更多分類方式來解決問題。Facebook 提供50多種性別認同選擇,許多 LGBT 團體也是如此。但是,劃出更多的邊界,把人們放到越來越小的框框裡,只會讓背後更大的問題更加嚴重。

我們的身份我們全人無法完全用男性或女性(或兩者之間任何位置)來定義、容納及解釋。事實上,我們花了太多時間來劃分和定義我們的性別身份認同。甚至在教會內,我們也已失去我們最本質的身份認同,並隨之失去我們合一的認同感。

是的,上帝創造男女性之間的差異,但創世故事並非結束於此。男性由上帝創造,女性由男性創造,男性則再由女性而生。打從一開始,我們就是彼此的一部分。我們渴望彼此,我們映照出彼此,我們彼此都反映了上帝的形象。新約聖經充滿關於我們在神的國度裡共同分享一切的教導──我們是共同的繼承人、同工、同為天國子民、同為神的兒女,有同一位神的聖靈住在我們裡面。

我們最關注的核心問題不是我們是否符合當前文化關於女性或男性(或任何介於兩者之間)的性別刻板印象。我們關注的是基督。基督確實是一位男性,然而,祂的主要身份與祂的男子氣概無關,而是與祂和上帝的關係有關。

聖經呼召男性和女性不要效法世界的樣式,而要效法基督的樣式(羅12:12)。上帝命令我們像祂那樣生活:全心愛上帝、「心意更新而變化」、「在愛裡合而爲一」、「同心合意」、「愛鄰舍如同自己」。

我們的目標不是展現我們的男子氣概或女人味,而是敬虔──敬虔包含同理心、仁慈、憐憫、力量、堅韌不拔、勇氣、委身,以及許多其他美德。種種這些特質長期以來被人類分類至歸於某個性別獨有的特質。但在將近 40 年的婚姻生活中,當我和丈夫的相處出現掙扎時,並不是因為我們身為女性或男性,或甚至是身為丈夫或妻子的身份造成我們之間的分歧,而是我們的罪和自私。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終於能夠一起捕魚、工作,然後一起好好地分享菜餚。

我並不是想讓大家回到 1970 年代那種男女之間沒有差異的極端。我們不必刻意假裝我們都一樣,也不必刻意假裝性別並不重要。但如今性別差異已被人們過分強調了。認同自己是男性、女性、同性戀、變性女性、變性酷兒或LGBT光譜上任何一種身份並不能滿足我們人類最深切的渴望──去了解並被那位我們以祂形象所造的造物主所了解,去愛祂以及被祂所愛。沒有任何一種性別劃分方式能提供一條使我們充分地活出我們共同被造的本質的路。

只有當聖靈與我們同住,使我們以效法上帝的樣式為目標前進,才能治癒我們內心感受到的不和諧,以及解決我們之間的不同和分歧。這是我最深切的盼望:無論我們是誰,我們之所以能被世人認出來,不是因著我們的性別及分類,乃是因著我們的憐憫、智慧、仁慈、謙卑、恩典和愛。如果我們讓聖靈在我們身上成就這事,我們就會從裡到外,完全地成爲我們被造之初所應成為的那個人。

萊斯利·萊蘭·菲爾茲(Leslie Leyland Fields) 是 《今日基督教》特約編輯,著有九本書,最近的一本是 《寬恕我們的父親和母親: 從傷害和仇恨中尋找自由(Forgiving Our Fathers and Mothers: Finding Freedom from Hurt and Hate)》(Thomas Nelson)。她與家人生活在阿拉斯加,從事商業鮭魚捕撈的工作。

翻譯:Harry Chou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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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基督徒與非單身基督徒有同樣的需求

我們如何以在基督裡的身份爲基礎,將我們從自己創造的「婚姻狀態等級制」的侷限性中解放出來。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24, 2024
Illustration by Christianity Today / Source Images: Pexels / Getty

對福音派基督徒來說,關於單身的談話往往了無新意。無論是教會講道、小組討論還是特會的信息,與單身相關的主題往往被認為是次要的,人們總是專注在如何透過約會或婚姻擺脫單身的狀況。單身狀態常常被視為達到「婚姻目標」前的過渡期,而很少被當作有價值的目的本身

漸漸地,這類心態在教會內培養出一種淺薄的單身神學。我們過份地關注擺脫單身的方式,使得我們無法有說服力地描繪單身狀態的美麗,也無法爲單身的難處提供實質性的安慰及幫助。除此之外,我們也難以描述和欣賞單身、獨身、以及沒有孩子的生活在我們的信仰旅程中能教導我們些什麼。

這其中部份的原因在於,我們對聖經的解讀使我們把「肉身結果子」的呼召凌駕於我們受洗的身份之上。我們在婚姻和單身之間建立一種高低等級的關係──婚姻代表更高的屬靈成熟度,單身則屬於較低的層次。已婚者往往是單身者汲取關於「基督徒生命智慧」的來源,而單身的經驗卻很少成爲已婚人士智慧的源泉。這種婚姻狀況的等級差異在單身特會上也有所體現,單身特會經常會邀請已婚人士發言,而有關婚姻的特會則很少邀請單身人士發言。

爲了更有效地服事數量漸增的單身青年和老年人,我們需要向那些曾花時間反思自己單身旅程的基督徒學習。我們需要一場以他們的聲音爲中心的對話,並且提供一個願景,指向「單身生活」能如何不僅僅是通往美好生活的途徑,更是一個基督徒可以在其中過豐盛生命並且茁壯成長的目的本身

安娜·布洛德薇(Anna Broadway)在她的著作《獨身星球:單身如何幫助教會恢復我們的呼召》(Solo Planet: How Singles Help the Church Recover Our Calling中試圖達到這一目標。透過採訪世界各地數百位單身人士,她策畫了一場大型的對話,邀請所有基督徒思考在不同地區和文化中,婚姻之外的生活樣式有什麼樣的複雜性。

在探尋豐富成長的單身生活的關鍵中,布洛德薇展示那些每天做出微小選擇,擁抱自己對關係上有深層連結和歸屬感需求的人如何能實現豐盛發展的生命。但這需要我們首先解構我們曾建立的「婚姻狀態等級」,重新把焦點放在上帝對整個教會的呼召。無論單身或在婚姻內,我們都是被重價贖回來完成這個呼召的人。

社群/社區(community)、節慶及支持

布洛德薇在書中圍繞著未婚人士經驗裡常見的需求。其中一些需求可能不會讓讀者感到驚訝,另一些則讓人意外。透過對受訪者生活的一瞥,布洛德薇邀請讀者發掘單身人士所列舉的需求其實並非單身者所獨有。相反的,這些需求反映了所有生活在墮落世界的人類的共同經歷

布洛德薇首先介紹的兩個主題是社群/社區和節慶。在整個研究過程中,她發現極少有單身和已婚人士共同存在的社群。造成這種隔閡的理由往往與價值判斷有關。當人們認為婚姻比單身狀態優越時,容易認為單身人士對已婚者的社交和靈命需求沒有助益。

一位英國基督徒受訪者希奧朵拉(Theodora)總結了布洛德薇從許多單身人士那裡聽到的情況:「單身被視爲一個可怕的處境,單身人士的唯一目標是擺脫單身,儘快進入婚姻。」其他受訪者還提到一些文化因素,例如教會將單身人士歸入教會的社青團體,以及對單身人士和已婚人士之間的情誼存懷疑的態度。

在這本書的大部分內容中,布洛德薇的受訪者都強調了他們面臨在自身信仰群體中被視爲「次等公民」的掙扎。但她的廣泛研究也顯示了當單身人士彼此間、以及與其他已婚者之間建立深厚的家庭式的關係連結時,所有人在其中經歷到的美好和喜悅。無論是教會定期邀請他們與某個家庭共進晚餐,還是教會願意爲突如其來的訪客提供住宿,抑或是每週皆有跨世代的小組聚會。受訪者們皆分享這些有意的建立聯繫的微小瞬間如何有助於建立堅固的基督徒社區連結感。

與對社群/社區的需求交織在一起的,是對節慶及紀念的需求。人們很少有結婚生子外具備重大意義的其他節慶。因此,布洛德薇承認對單身人士來說,很難找到可以類比的慶祝活動。然而,她並沒有簡單地僅提供有創意的替代品,而是挑戰我們透過檢視教會排定的節慶來改變我們慶祝的重點。她寫道:「這些教會的節慶日提醒我們,所有基督徒,無論單身還是已婚,全都屬於上帝的大家庭。我們有許多值得一同慶祝或紀念的事。我們有許多能一同喜樂和哭泣的方式。」

布洛德薇論述的力量在於,她不僅僅爲我們目前看待單身和婚姻的框架提供註腳。在每一章中,她都努力打破我們許多功能失調的視角,並透過聖經視角將這些觀點重新統整起來。她以我們在基督裡的身份爲基礎,將基督徒從我們自己創造的「婚姻狀態等級制」的侷限性中解放出來。當我們活出受洗時的呼召(成為上帝家庭的一員)所涵蓋的關係連結時,單身和已婚人士都可以有豐盛的生命。

布洛德薇的訪談也讓我們認識到其他共同的需求,其中包括關於食物、住房、性、休閒和情感健康等方面。不過,其中有一章特別動人,這章主要講述單身者在疾病、殘疾和死亡方面的經驗。透過這一系列特別的故事(其中許多涉及慢性病或殘疾),布洛德薇凸顯了許多單身人士對在孤獨中受苦或面對死亡的恐懼。

無論受苦的時間短暫或是漫長,都讓許多單身人士產生與布洛德薇的受訪者相同的問題──大家真的會關心我們嗎?在我們生命最後的日子裡,真的會有人來陪伴我們嗎?金姆是住在莫斯科的一名美國基督徒,她就面臨著這樣的現實──儘管她是一間不錯的教會的成員,但在她住院期間卻很少有人來探望她。用她自己的話說,那幾天是她一生中「最沮喪的時刻之一。」

對一些人來說,朋友和家人是他們特別需要的救生浮木,幫助他們治癒心靈或能平靜地過渡到與上帝同在的永生。科林(Colin)是一名美國天主教徒,在他的朋友迪爾德麗(Deirdre)被診斷患有癌症後,他幫忙照顧她。他提供的支援包含搬到她家與她同住,在經濟上幫助她,並幫她處理生活需要。當她進入臨終關懷期時,他甚至爲她的朋友和家人策劃最後的生命慶典。回顧這段經歷時,科林告訴布洛德薇:「無論我們生活的狀態為何,能夠陪伴在她身邊,儘可能地提供幫助,並一直陪伴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是我們被呼召作門徒的使命。」

許多諸如此類的故事說明了教會在關係連結上的超能力。但真正執行這樣的能力需要基督徒願意委身其中,而委身需要自我犧牲式的服事。透過分享單身人士提供或接受這種服事的故事,布洛德薇把單身者放在通常只屬於已婚者的角色上,描繪他們是基督徒生活的榜樣。他們不遺餘力地相互扶持,爲我們樹立耶穌要求我們彼此相愛的模範。

身份的轉變

布洛德薇所採訪的男性和女性在年齡、性別和種族上各不相同,他們分享的許多洞見能鼓勵人們思考單身的議題。特別是在關於性取向和性少數群體的章節中,她讓讀者有機會思考複雜而多層面的議題,即使讀者們並不一定同意她的答案。

不過,在一些章節中,我希望布洛德薇能邀請我們進入更深層的思考。雖然她對健康情緒和休閒活動的討論很有幫助,但我相信當中還有一些寶貴的經驗有待挖掘。如果我們對孤獨感、羞愧感和安息能夠有更深入的討論,也許能更多挑戰我們對自己的身份認同和彼此關係連結的理解,進而幫助教會更加成熟成長。

總結而言,布洛德薇的這本書幫助讀者反思自己所處的人生階段。當人們思想這幾百位單身人士和眾多已婚者所描述的經驗時,我們的視角會開始發生轉變。隨著每一章節的展開,我們會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布洛德薇所探討的「共同需求」並不僅僅與我們的婚姻狀態有關,而是源自我們共同皆有的人性需求。

儘管我們面對的困難可能以不同形式出現,但已婚者和單身者都在努力尋找身分認同感和歸屬感。我們都渴望被人了解,也渴望深入地了解他人。這本書分享的大量故事表明,在某種意義上,單身者和已婚者生命豐盛的關鍵是相同的。我們靈魂茁壯成長的可能性與我們在基督裡擁抱合一的程度有直接的關聯性。

科林對布洛德薇說,「賦予我們身分認同的是我們所受的洗禮,而不是我們的婚姻狀態。」

伴隨著受洗而來的身份提醒我們,當我們的生命活在基督裡,並爲基督而活的時候,我們的生命才會豐盛成長。單身是一份禮物,因爲單身狀態提供我們與上帝和祂的子民建立彼此委身關係的機會。這種關係應該是持續性的——在人生的起起伏伏之中,在疾病和健康之中,在富足和匱乏之中,我們都需要自我犧牲式地彼此相愛。若單身人士要想享受生命的豐盛,就必須活在這種生命相互連結的共同體中,若教會要想茁壯成長,也必須如此行。

我希望有一天,這個信息不僅能在我們的教會中被教導,更被基督徒們全心全意地相信。

伊麗莎白·伍德森(Elizabeth Woodson)是位作家、聖經教師和伍德森研究所Woodson Institute)的創始人。她是《擁抱你的生活:當你擁有的生活不是你所希望的生活時,如何喜樂》(Embrace Your Life: How to Find Joy When the Life You Have Is Not the Life You Hoped for一書的作者。

翻譯:Harry Chou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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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的教會,接納它的有限

為什麼接受教會的缺點正是它能健康發揮優勢的關鍵?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23, 2024
Illustration by Michael Marsicano

教會有時讓人非常失望。我們希望教會健康而充滿活力,不斷成長且富有使命感,忠心而慷慨。但在我們的地方教會裡,我們更常看到問題而不是勝利,更常看到恐懼而不是勇氣,更常看到軟弱而不是力量。我們並不總是個有吸引力的群體。

當我們把目光投向教會的牆壁外時,我們看到我們的社區和全球各地有如此多的需求:我們想要照顧窮人、宣講福音、與不公義鬥爭、支持有困難的家庭——清單 是無窮無盡的。我們對教會所能完成的事工潛力充滿想像,但又常常為我們的工作實際上有多麼微不足道而失望。難道我們注定會永遠對自己的教會失望嗎?

每個教會都有其限制和挑戰:地理位置、財務狀況、狹窄的社交圈和所處的歷史節點皆塑造著每間教會。新冠病毒的大流行增加了許多教會的困難,導致教會會眾減少、會友心理健康的挑戰增加、人際之間的聯繫減少,政治兩極化加劇。

說實話,這所有一切可能會讓我們感到失去盼望。但如果我們不再視教會的侷限性為阻礙,而是上帝工作和應許的記號,會發生什麼事呢?如果「承認我們的侷限性」能在我們之中培養出愛、真正的共同體和健康的使命呢?我想我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不過,有三個原則可以幫助我們避免過份的浪漫主義,使我們能在自由中見到上帝做更大的工作,並扎根於祂的應許。

現實情況v.s.浪漫主義

認識到我們教會的侷限性,可以讓我們立足於現實狀況裡,避免產生浪漫化的幻想。

多年前,有人跟我講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名男子和很多女孩約會過,但總是分手。有個女孩才華橫溢,但不太能放鬆心情。有個女孩很漂亮,但有令人討厭的幽默方式。另一名女孩事業成功,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共同興趣。類似的事不斷重複發生。這名男子心中有個完美女性的形象,但這樣的女性幾乎是個超人,而不是個真實的女性。抱有這種想法的結果是什麼?他走上孤單和充滿失望的道路,而不是找一個真實的人與之相愛。

同樣的,我們常常會為教會創造一個不可能的形象。有些教會有令人驚嘆的音樂或令人印象深刻的事工,我們希望自己的教會也能如此。其些教會輔導鄰里的孩子、支持無家可歸者收容所或為失業者找工作,我們也希望自己的教會能這樣做。我們聽說一些特別有恩賜的傳道人、懂得如何全心全意陪伴病人和長者的牧師,以及成員背景豐富、充滿多樣性的教會,而我們自己的教會卻缺少以上一些特色,或甚至全部都沒有。每間地方教會都有些具體的自身特色,而不是另外其他特色,因此能做某些事工但做不了其他事工,只是我們常常把注意力集中在我們沒有做的那些事上,並不斷感到失望。

1930年代,年輕的德國神學家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訓練牧師們為事工做準備。在這個過程中,潘霍華向牧師們展示社會結構是如何影響教會生活的。例如,有魅力的人物可能可以激發人們去行動,但濫用這種吸引力可能會破壞健康的社區生活。

潘霍華強調,對一個信仰群體來說,沒有什麼比對共同生活的浪漫化觀念更致命的事了。不切實際的想法很容易使我們與真實的社群脫節。潘霍華在《團契生活》(Life Together)一書中指出:「那些熱愛自己對『基督徒共同體的夢想』勝過熱愛基督徒共同體本身的人,儘管他們的個人意圖如此真誠、懇切和具有犧牲精神,他們也會成為破壞這個基督徒共同體的人。」

牧師可以為他們的會眾採取的最有醫治作用和最有力量的行動之一,就是更充分地欣賞上帝召聚在一起的子民。潘霍華強調說,既然上帝是在基督裡奠定根基並使祂的肢體合一的那位,「我們與其他基督徒一起進入這種生活,不是作為提出要求的人,而是作為感恩地接受的人。」對ㄧ些人而言,「建立令人印象深刻的事工和願景」比回應保羅呼籲我們用寬宏的心對待周圍令人惱火的人容易得多——但根據保羅的教導,我們確實必須使我們的心更寬大(林後6:11,13)。上帝將祂的恩典賜給所有在我們當中的人,祂教導我們要有傾聽彼此故事的興趣,在經歷痛苦時互相扶持,並發掘彼此的恩賜和呼召所在。

這些由上帝在此時此地召聚至一起的人,並非帶著能力或完美而來,而是因敬拜基督的需求而相聚。像這樣的信仰共同體,是個我們應能超越所有對教會的預期模式,邁向給予並接受深刻的恩典、寬恕和愛的共同生活之地。我們是一群奇怪而笨拙的人,並不總是能自然融洽地相處,但這種奇怪和笨拙也是上帝的禮物,忽視我們真實的情況會傷害我們自己和其他上帝的子民。我們的侷限性和我們的團結都是上帝呼召我們在此時此地服事彼此的一部分,也是祂使我們能如此做到的不可或缺的ㄧ部分。

獨特的裝備

認識我們教會的侷限性能使我們自由,讓我們專注在上帝裝備教會所做的工作,同 時也重視上帝在我們教會之外所做的更大的國度工作。

我們都見過這樣的孩子,他們在收到聖誕禮物後,注意到另一個孩子得到了一個玩具,然後決定那個玩具就是他們想要的。同樣地,我們都會想像,如果我們擁有其他人或教會的恩賜或資源,生活將會多美好。這既適用於我們個人,也適用於群體之中。當事情對教會領袖來說特別具有挑戰性時,我們甚至很難看到上帝已經賜予我們的美好,因為我們已被困難和失望所淹沒。也許我們需要被鼓勵,讓我們以恩典的眼光重新看待我們的處境。

身為查莫斯中心(The Chalmers Center)的創新總監,我的妻子塔比莎(Tabitha)與教會和基督教非營利組織合作,幫助他們能更好地服事社區,尤其是服事物質貧乏的人。她教授基督徒的原則之一是,我們在開始一個事工計畫時,最先著眼的不應該是對方有「哪些需求」,而是我們這個社區或人員具備哪些可以提供給這個處境的恩賜。如果一個事工是由幫助者「認為有什麼需求」所驅動,而不是基於幫助者對自己「實際能帶來」的資源的坦誠認識時,人們最終往往會受到傷害,而不是得到幫助。

所有人──無論貧富、受過教育與否、大教會或小教會──都有恩賜。我們的目標是找出上帝賜給人們哪些恩賜,以及祂是如何裝備這ㄧ群特定的人,然後培養並使用這些恩賜來服事上帝的國。

例如,塔比莎曾與一家希望能終結他們城市內兒童飢餓問題的教會合作——這是個真誠的、榮耀神的渴望——但經過細緻的評估後顯示,該教會的會眾尚且不具備開展此類事工所需的技能或知識。這聽起來可能令人失望,但對這個教會來說卻並非如此。這樣的評估釋放了他們,使他們最終能參與更適合他們恩賜和能力的工作:成立一個有效的日託事工。這樣的事工評估也釋放了會眾,讓他們能在教會自身的事工結構外尋找對抗兒童飢餓問題的方法。例如,他們之中一些人作為志工參與他們城市內原本已經在努力解決相關需求的非營利組織。

所有教會都可以用禱告澆灌自己的會眾,並差遣他們出去與擁有地方教會可能不具備的裝備的機構和事工合作。愛自己的教會並承認它的侷限性使我們能把愛傳到自己教會的四面牆之外。你所處的地方教會情況如何呢?在你感到絕望之前,試著先看看它的優點和限制。在嘗試在其他地方創造新的空間之前,先學習在上帝所給予的空間中蓬勃發展。

上帝知道教會和世界的所有需求。祂也知道沒有任何ㄧ個人、沒有任何單ㄧ一間地方教會能滿足所有的需要。上帝不會因此驚慌失措或失望。祂創造我們每個人,讓我們倚靠祂、倚靠彼此和倚靠這顆地球。只有當我們看到自己在神更大的工作中的位置時,我們才能走出對地方教會的失望,開始對我們可以做出的貢獻感到喜樂和感恩。

忽視教會的侷限性會導致我們試圖發展既不符合真正的需要也不符合我們能力的事工,從而錯過神正在做的事。愛我們的教會,接納它的侷限性,承認它的優點和缺點能讓教會的人一同服事時不因無法面面俱到而失望。

這是上帝的教會

認識到教會的侷限性能提醒我們,上帝親自對祂的子民負責。

特別是對於我們這些以不同形式擔任教會領袖的人來說,很容易感到會眾的重擔壓在我們肩上。雖然我們聲稱上帝愛祂的教會,但我們的生活常常表明,我們覺得教會的生存是我們的責任,而不是神的責任。出現這種錯誤信念的原因有很多,例如當我們懇切的禱告一直得不到回應時,或者當我們看到所有必須完成的工作沒有人站出來做時。我們做的越來越多,慢慢地被越來越重的負擔壓垮。

在灰心喪志的時候,我們可能會默默地想,上帝是否真的只在遠方、漠不關心,只有在發生大事或緊急情況下偶爾出現——好像祂給了我們車鑰匙,然後就消失了。祂所給我們的指示是什麼?不要撞車,繼續前進。起初,我們喜歡駕駛的快感,但修理費和燃料費很快就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我們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上帝的身影,於是我們繼續嘗試自己修車,希望祂最終會回來認領,並且不要對我們大吼大叫。

然而,說到底,我們知道這才是真理:教會與上帝做了什麼有關,而不是與我們做了什麼有關。是的,上帝賜給我們恩賜和精力,讓我們以自由和活力運用他們。上帝呼召我們去服事,我們的事工很重要沒錯。但正如潘霍華指出的,這些活動需要有更深層的基礎:「基督徒共同體不是我們必須實現的理想,而是上帝在基督裡創造的、我們可以參與其中的現實。」

潘霍華在此拒絕了我們經常經歷的誘惑:感覺我們是獨自負責創造、發展和維持教會。上帝的國是一份禮物(路加福音12:32),教會是敬拜君王耶穌的上帝子民的聚集,是上帝賜給我們、讓我們參與其中的禮物,而不是我們靠自己的力量發起或維持的一場運動。

與健身房課程、園藝俱樂部或任何其他旨在吸引相似性格類型的人的組織不同,教會聚集的是一群在自然情況下通常不會彼此契合的人。從社會學角度來看,這似乎是個巨大的劣勢,但從神學的角度來看,這卻是一份美好的禮物。上帝將我們這些不同的人聚集在一起,使我們單單因主耶穌基督的恩典凝聚在一起,進入聖靈和天父愛的團契中。上帝親自呼召、照顧、維繫著祂的子民。

將教會連結在一起的不是基督徒的善意或共同的願景,而是基督的靈。教會不是由我們產生的,而是基督使我們得以自由喜樂地參與其中。但我們還是容易忘記:這是基督的教會。雖然我們愛上帝的子民,但祂比我們更愛祂的子民。祂比任何人都更愛我們。祂對教會的生命和健康的投入及委身比我們任何人都更深。只有當我們深飲於這個真理時,我們做為教會共同體的生活才能被喜樂和盼望所驅動,而不是被挫折或操縱感所驅動。

我們的力量、決心和願景並不能把教會凝聚在一起──凝聚人是上帝的工作。上帝的聖靈在祂的子民中結出果子——這些果子是給人享用的,特別是給那些渴望愛、喜樂、和平、忍耐、恩慈、溫柔、良善和真理的人。明白教會的本質由聖靈親自帶領,我們可以承認,當上帝關上一些門、或提醒我們我們只能做這麼多時,我們應能欣然接受。耶穌應許祂會在祂不完美的子民之中,並透過祂不完美的子民與我們相遇。

無限的愛

學習愛我們教會的侷限性意味著我們必須抵抗將基督徒共同體理想化的誘惑,接納神帶到我們之中的人。我們愛那「在其他基督徒裡面的耶穌」,我們透過其他基督徒愛耶穌,而不是「在他們之外」愛基督。這讓我們視自己身處的教會為上帝更大的普世工作的一小部分。因此我們能自由地視其他教會和基督徒群體為我們可以與之同樂的同工,而不是我們的威脅或競爭對手。

上帝愛祂的教會,並應許祂會透過一群不起眼的、在復活的王面前屈膝敬拜的罪人來愛世人。我們的信心並不根基於我們信實於否、而是祂的信實。上帝比我們更了解我們的侷限性,因此,透過好好地愛他人(即使有著侷限性),我們能參與上帝的工作,而不被其壓垮。願上帝幫助我們去愛我們所屬的真實的地方教會,因為我們的教會和我們都屬於祂。

凱利·M·卡皮奇(Kelly M. Kapic)是聖約學院(Covenant College)的神學研究教授,也是喬治亞州望山長老會(Lookout Mountain Presbyterian Church)的長老。他著有《你只是人類:你的限制反映了上帝的設計,這為什麼是個好消息》(You're Only Human: How Your Limits Reflect God's Design and Why That's Good News)等書。

翻譯:Jane Hao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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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教導我們問「我能如何服事你?」而不是「誰說了算?」

我們對性別角色和關係的看法應該從基督謙卑的模式開始。

《抹大拉的香膏》(Le parfum de Madeleine),詹姆斯·蒂索(James Tissot)作,1886-1894年。

《抹大拉的香膏》(Le parfum de Madeleine),詹姆斯·蒂索(James Tissot)作,1886-1894年。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18, 2024
Brooklyn Museum / WikiMedia Commons

耶穌的門徒常常沒有真正理解祂的所作所為。雅各和約翰想要在耶穌的王國裡獲得顯赫的職位,鼓吹權力、聲望和權威。耶穌的回應基本上告訴他們,他們搞錯重點了。祂的王國運作的方式並不像其他王國。

在伊利斯·菲茨帕特里克(Elyse Fitzpatrick)和埃里克·舒馬赫(Eric Schumacher)看來,過去幾十年裡,福音派內圍繞著性別和性別角色的爭論似乎重複了雅各和約翰的錯誤焦點,集中在「誰說了算/誰當領袖」的問題上,錯過耶穌行使權力時謙卑甚至是卑微的模式。在《耶穌與性別》一書中,作者們試圖在婚姻、教會和社會的性別及性別角色問題上,跳出過去幾十年來性別互補論及性別平等論的框架。

他們避開這類辯論中常見的標準術語,將重點放在「基督的模式」上,認為福音和耶穌的生命、死亡、復活及升天的形態表明,真正的力量體現在服事他人之中,真正的權力在人捨己的謙卑中得到驗證。耶穌帶來的好消息重新詮釋一切,包括男女之間的關係。

共同的權力

在前三章中,作者為他們的方法提供神學基礎。耶穌應是我們關於性別和性別角色在理論上和實踐上的核心,如果我們不能抓住耶穌重塑權力和權威的方式,我們很可能會在生活中引入世俗世界對這些議題的定義。作者指出,忘記耶穌的核心教導會對婚姻、家庭、教會以及整個社會產生毀滅性的影響。

由於我們對權力的慾望,濫權和不間斷的權力鬥爭成為那些未能掌握耶穌的方式的人的特徵。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是將我們的目光集中在耶穌身上,祂是我們的兄長,在基督的身體裡祂稱我們為弟兄姊妹。因為耶穌,女性在上帝的家庭中擁有養子的地位,而男性成為基督新婦的一部分。聖經中的這些形象並非要削弱或否定性別,而是要表明男性和女性都被耶穌呼召在祂組建的新家庭中合一。

在接下來的四個章節中,作者們闡述了基督的性別觀,他們是這樣總結的:「在基督裡,信主的男性和女性要透過合作來榮耀上帝,共同推進福音的傳播 ,並效法基督自願受辱的方式,互惠互利、生命共同繁榮。」作為上帝形象的承載者,男性和女性被賦予創造的使命。作為上帝家中的兄弟姊妹,男女性都被賦予基督的大使命(馬太福音28章),被呼召相互鼓勵、裝備彼此以完成上帝賦予我們的使命。正如上面總結所強調的,所有這些任務和呼召是耶穌賦予男性和女性的共同使命

接下來的三章更具體地概述基督的性別觀如何塑造婚姻、養育子女的方式和教會。在婚姻中,丈夫和妻子被呼召自由地愛和服事彼此。養育子女則應根據基督的門訓方式,而不是根據性別角色(多數的性別角色來自我們更廣泛的文化裡的期望,而不是聖經)來撫養和教育子女。在教會內,男性和女性被呼召共同行使權力,這種權力並非來自性別,而是來自聖經的力量和權威——也就是一種使人甘心信服的力量,而非強迫人信服的力量。

最後,本書在最後一章裡講述許多在各個領域和呼召中服事教會和社區的女性和男性的故事。這些故事有助於說明作者的關鍵觀點,即他們關注的重點不是「誰說了算/誰負責帶領」,而是男性和女性如何被上帝呼召至服事禾場上,使用他們的恩賜來建立教會並傳達基督的愛。

使用「權力」的不同方式

《耶穌與性別》一書有幾個優點。它將焦點放在福音和道成肉身,從耶穌向我們展示的「如何當個人」的榜樣中汲取靈感。作者堅持不懈但正確地指出,耶穌的生命、死亡、復活和升天是我們思考並實踐我們如何對待權威和權力的模板。

慶幸的是,作者們避開了「耶穌與聖經教導對立」的方式——有些人採用這種方式來迴避聖經全部的勸告。相反的,他們強調聖經可以而且應該約束我們的良知。但他們也指出,一些所謂的「符合聖經教導」的性別框架超出聖經本身的教導,將我們自身文化上的性別刻板印象置入討論裡。他們一再指出這類錯誤(且正確地指出),因為當人們錯誤地把自身文化上的性別刻板印象當作聖經真理來教導時,會在聖經堅定而明確的一些問題上造成人們的迷失和不信任。

本書的另一個強項是提供了現實生活中具體的事工實例,包括以各種方式服事的男性和女性的親身見證。鑑於作者使用的一些術語所涵蓋的範圍較廣,這些範例對我們有很大的幫助。例如,作者談到我們作為弟兄姊妹的呼召,要走「效法基督自願受辱,互惠互利、共同繁榮」的道路。當然,這些都是很美的話,但我們需要有血有肉的實例,這正是為什麼來自各行各業和人生不同階段的具體見證如此有幫助。在書裡分享人生故事的人顯然是彼此的「兄弟姊妹」,他們並不在乎「誰說了算」,相反的,他們問的是:「我能怎麼服事(你)?」

不過,有些讀者可能會對作者沒有明確回答關於教會中男女性在領導位置的具體問題而感到不暢快。然而,對作者們來說,這並非他們偶然的疏忽,而是刻意的遺漏。他們想強調的是,關於按牧和領導權的問題,應該「根據每間地方教會的處境來決定,在那裡,主內的肢體們根據自己的良知和聖經的光亮自由地選擇跟隨基督。」

作者與那些認為「性別及領導權相關的問題」是教會可以彼此同意/不同意的「次要問題」的人想法一樣。這種立場不太可能讓強硬的性別互補主義者或強硬的性別平等主義者滿意。但作者們的策略是優先考慮如何使用我們的恩賜來服事基督的身體,而不是一味追求權力和聲望。

雖然這本書有許多值得稱讚的地方,但有一處疏漏似乎有些明顯。有著《耶穌與性別》這樣一個書名,我本以為這本書不僅會涉及那些使用聖經強化毫無助益的性別刻板印象(過度渲染男女差異),並討論我們現今文化裡一些試圖抹去性別差異或將其簡化為一種社會建構概念的企圖。本書探討了福音派內部性別辯論所引發的問題,這些辯論假定了男性和女性的基本範疇,但並沒有探討當代性別理論所引發的問題。

我理解這本書似乎主要針對來自較保守的教會圈子的讀者,這類人不太可能否認上帝創造男性和女性。不過,作者還可以做得更多,談及更廣泛文化中具有問題的觀點和實踐。如果我們沒有一個明確的性別差異觀點,也會容易使鐘擺從保守派僵化的、不符合聖經教導的文化觀搖擺到更激進的觀念,即性別本身是完全可塑的,可取決於個人的選擇。

儘管這本書沒有提及這部分,《耶穌與性別》仍有助於我們勝過雅各和約翰之爭,採取耶穌的權力方式。作者描繪的基督願景為我們指出基督徒在教會內外不同於世界的權力和權威實踐方式。在這個充滿對立的世界裡,教會需要恢復一個由男女性組成,在自願受辱、注重互惠仁愛,致力幫助彼此生命共同繁榮的基督大家庭的真實意義。在這個權力至上的世界裡,這種謙卑的服事之路將成為那位「前來服事人」的真理的鮮明見證。

布蘭森·帕勒(Branson Parler)是The Foundry的神學教育主任和神學教授。他即將出版新書《每個人的故事:關於性的6個神話和關於婚姻與單身的福音真理》(Every Body's Story: 6 Myths About Sex and the Gospel Truth About Marriage and Single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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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伯記為不公平的世界帶來好消息

約伯記提醒我們,人生很不公平,但上帝恩典的福音也是不公平的。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17, 2024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Tlapek / Source Images: WikiMedia Commons / Getty

人生很不公平,這是個問題。

似乎所有人類都有個「不公平雷達」,每當我們遇到毫無意義的不公平事情時,雷達就會響起。從一些常見的讓人不快的例子,如插隊,到讓我們深感悲痛的事,如一名有三個孩子的年輕母親身患癌症晚期,我們都會強烈地感覺這個世界有太多錯誤。或者想想全球範圍內各種不公平的現象,如新聞中關於武裝衝突和自然災害的報導不絕於耳——我們糾結著記錄下那些被無情的傷害力量毀掉或生命終結的驚人數字。

去年,哈馬斯在以色列發動的恐怖攻擊導致1200人毫無防備的失去生命,另有253人淪為人質,而加薩目前有31000多人死亡,人道危機持續不斷。同年,土耳其和敘利亞發生的一系列地震造成近6萬人死亡,數百萬人受傷和流離失所。這還不包括COVID引起的300多萬人死亡,自從疫情讓整個世界陷入瘋狂後的幾年裡,全球各國已回報共超過300萬人死亡。這些事件造成的餘波將繼續在失去親人和不安的社區中迴盪很長一段時間。

面對不公義的處境,我們常會把目光移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因為持續面對他人的不幸會讓人感到不舒服。或者,我們會(有時是正確的)自以為是地憤怒地指責與事件相關的雙方,或試圖為我們無法理解的事作出解釋。當事件有任何正面的轉變時,我們會感到欣慰,但我們也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無能為力。我們無法扭轉醫療診斷結果,無法改變子彈的軌跡,也無法結束大洋彼岸他人的苦難。

而在這一切不公平中,我們與本來可以介入這些事,卻沒有介入的上帝摔跤。

根據皮尤研究中心2021年針對新冠病毒爆發和其他悲劇所做的一項研究,超過60%的美國成年人在過去一年曾思考「生命的意義」、「苦難是否有任何目的」以及「為什麼可怕的事會發生在人們身上」等大問題。千百年來,苦痛的環境使人們對我們所經歷的現實的本質提出疑問。

當這個世界看起來如此混亂不堪時,聖經所說的無限強大又完全善良的造物主上帝又是如何管理這個世界的呢?尤其是當那些無辜的、信實於祂的人莫名其妙遭受苦難時?難道上帝不該至少讓他們的生活免於壞事增長、好事消散等不公平的境遇嗎?

儘管這些問題很棘手,但我很高興知道聖經確實認真對待這些問題,並拒絕提供單調乏味的答案。事實上,《約伯記》以令人欽佩的真誠正面迎接人生不公平的問題。《約伯記》沒有羞愧地為自己信仰一位無能的神道歉,而是大膽地要求人們對這個美好卻又痛苦的世界的創造者有頑強的信心。在這過程中,《約伯記》指向耶穌——作為上帝對「不公平的問題」的最終答案。

許多人都很熟悉這本書的前提:約伯是敬虔的典範,他真誠地效忠上帝,享受著極致的繁榮(約伯記1:1-5)。然而,他在一瞬間失去了財富、兒女和健康——「無緣無故地」(約2:3)。兩章節後,讀者看到的是曾經富裕、依然公義的約伯獨自一人坐在灰堆上,衣服破爛不堪,淒慘地用一塊破陶器刮著皮膚上的癤子。

就這樣,這本書故意設定了一個非常不協調的情境:如果一個最正直的人遭受了最毀滅性的苦難,甚至失去生命,會發生什麼事?在這種莫名其妙、令人反感的不公平中,信實於上帝是否值得?當上帝似乎拋棄了你時,如何才能保持對上帝堅定的信心?

約伯最初對自己的災難做出堅定的回應(伯1:20-21;2:10),然後他的三個朋友前來安慰他,起初他們坐在一旁默默地同情他(2:11- 13),然後,對話的閘門打開了。他們四人展開曠日持久的循環辯論(3-27),直到對話陷入徒勞和敵意中,因為約伯的朋友們無法破解他所遭遇的苦境。他們爭辯說,行為和後果肯定有可靠的關聯性。行善,就得到善報;行惡,則得到惡報。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他們認為,約伯悲慘的遭遇表明,約伯的品格一定遭受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罪的傷害,只要他向上帝懺悔,就會得到恢復。他們對上帝「如何安排世界」的僵化理解為他們提供一條簡潔、有保障的出路及內心安全感。

但約伯離被他們說服還有很遠的距離。就像讀者一樣,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不該遭受這樣的苦難。他無法解釋這種不公平。約伯在死亡的邊緣徘徊,他咆哮著控訴上帝,他認為上帝要對他的痛苦負責,要對讓世界如此不公平負責。在約伯的經驗中,他感覺上帝就像個進攻的戰士一樣衝向他,用箭穿透他的身體,將他切開(伯6:4;16:6-17;19:6-12)。

這些都是赤裸、大膽的控訴之詞。儘管約伯言辭粗糙,但他並不是憤怒的無神論者。他堅持不懈地向上帝發問,拒絕背棄上帝——即使他對上帝是否能充分回答他的疑問感到既絕望又滿懷信心。畢竟,一個看似被上帝遺棄但同時又是上帝忠貞信徒的人,除了求助於上帝,還能尋求誰呢?

最終,約伯的朋友們試圖解釋他的困境的努力已經用盡,約伯似乎比之前更加沮喪和有距離感。他渴望上帝的聲音能夠進入他的內心世界,這種渴望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終於,在經歷了37個令人不安且迷失方向的章節後,上帝從旋風中回應了他(伯38:1;40:6)。顯然地,上帝的沉默並不意味著祂的缺席或冷漠,顯然地,祂一直在聆聽。祂精彩地使用人類的辯詞回應他們,但透過重新定位人類的視角打破人類思辨的僵局。

然而,上帝對約伯的回答既出乎人意料,甚至可能顯得有點冷酷無情、沒有關聯性。上帝覺得沒有必要為約伯的苦難找到藉口或解釋發生的原因,而是展開高亢的詩詞。祂斥責約伯所說的話超越了約伯自身的理解,詆毀了上帝維持和管理世界的方式(伯38:2)。然後,上帝描繪祂所創造的世界——充滿生命且被祂的慈愛巧妙地管理著。上帝強調,人類的理解力和控制力都很狹隘,遠遠不足以成為像這樣一個世界的神。

造物主所創造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在這裡,喧鬧的動物可以自由嬉戲(38:39-39:30),雨水甚至落在無人居住的荒涼土地上(38:25-27)。雖然這個世界包含著人類難以對付的混亂力量,但它們始終在上帝的掌控下(38:8-11;41:8-11)。事實上,上帝在祂的世界裡可靠地確保了秩序和正義——祂用晨光驅逐惡人,就像抖平衣服的褶皺一樣毫不費力(38:12-15;40:10-14)。

但詩詞意境裡展現的畫面與約伯有什麼關係呢?

約伯在困惑和痛苦中,根據自己的經歷推測上帝的性格,想像出一個對自己和這個世界惡毒任性的上帝。然而,上帝挑戰了這個推測:約伯真的有資格控訴上帝,定義他們相交的經歷,並要求上帝為他的痛苦提出公義的解釋嗎?上帝消除了人類任何自以為是的錯覺,清楚地表明,祂總是會回應人們,但人類無法隨己意強迫祂做任何特定的回應。與其讓我們人類透過自己狹隘的經驗來解釋上帝的性格,上帝邀請我們轉換劇本的角色。

換句話說,造物主確實是智慧、全知全能、善良且公正的。這是劇本的起點。作為祂的受造物,人類根本無法了解上帝所知道和所做的一切。當我們從自己狹隘的視角出發,只能看到特定環境下的不公平時,上帝允許祂全面的設計和在隱密處行動的奧秘繼續存在。

因此,滿身灰燼的約伯面臨著抉擇的危機,他要回答的問題與我們所有人面臨不公平的境遇時一樣:當上帝告訴我們祂不需要對我們的苦難負責時,我們(仍然)願意相信祂嗎?我們能否滿足於「上帝知曉所有我們不能理解的事,並統轄我們無法掌控的事」這樣的保證呢?

約伯能。

現在,當約伯親眼「見到」上帝,上帝的回答讓他感到滿足(42:1-6)。正如比爾·凱恩斯和威爾·凱恩斯所寫:「在如此個人的苦難中,我們不需要神學研討會,我們需要的是來自上帝自己的話語。約伯因著自己所受的苦難,感覺自己被上帝背叛了,他更渴望的是與上帝相遇。」最後,只有與上帝相遇的「真實性」才能讓約伯從絕望中重新燃起盼望和信任。

但接著發生了另一件令人意外的事:上帝吩咐約伯為他的三個朋友代求,以平息上帝對他們所發的危險的怒氣(42:7-9)。但是,不滿的讀者可能會抗議道,上帝怎能期望約伯替這些顯然不替他人代求的朋友代求呢?這些朋友因在關懷遭受患難的鄰舍的事上失敗應受審判。上帝的憐憫,透過祂受苦中的僕人約伯施行,是否真能實現公義呢?

顯然是可以的。約伯為他的朋友代求,由於他的順服和上帝對他的眷顧,他們得以倖免。然後,當約伯還在為他的朋友們請求寬恕時,上帝的憐憫又使約伯的財富得到驚人的恢復,使他的財富「超過」他起初所擁有的(42: 9-17)。

事實證明,恩典也是不公平的。或者說,對於假定這個世界是按照「你所得的一切都是你應得的」邏輯運行的人類來說,恩典乍看之下非常不公平。事實上,恩典是這世界普通結構的一部分,是自然的運作系統,由慷慨的上帝所設計,並且是祂同在之處。

和約伯一路從第1章走到42章,我不禁感覺整本書的神學慣性正不可阻擋地朝著耶穌的方向發展——耶穌,最終的公義受難者、完美為人代求的朋友,也是上帝回應一切不公義事物的決定性答案。然而,良善的約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受苦,在沒有做錯事的情況下差點就死了,一度以為上帝成了他的敵人,但完全公義、無可指責的耶穌卻是在清楚知道事情發展的情況下,為了我們犯下的過錯走進我們這些罪人的死亡裡。

耶穌不僅是個願為失敗的朋友代求的人,還是上帝的兒子,祂為那些因犯錯應死的朋友而死。上帝親自承擔了我們的死亡,如此「不公平之事」使祂能以祂的恩典永遠「不公平」地恩待我們——賜給我們我們永遠無法要求或應得的生命。

最終,約伯最深的安慰就是上帝本身——他因等到了他期待已久的來自上帝的回應而滿足,因著「見到」上帝而滿足(42:5)。同樣的,耶穌是那位以「與我們同在、為我們代求」的方式回應人類的上帝。我們心靈深處的安慰就是看到上帝回應了這世界的不公平,祂走進這樣的不公平之中,因著不公平而死,並透過復活改變不公平,將祂所遭受的不公平境遇作為祂的恩典交給我們。

耶穌沒有減少這個世上仍然存在的令人痛苦的不公平,而是透過安排祂無辜受難的不公平來解決這個問題,成為我們唯一的希望。與約伯一樣,我們也在人類無法計算的痛苦和失去中掙扎——但同樣的,上帝的慷慨也讓我們對於公平的計算感到困惑。為什麼造物主要在荒地(伯38:25-27)和不義之人(太5:45)身上降下雨露?為什麼天父要派祂那(甘願受苦)的兒子來拯救悖逆的罪人?

當我們面對人生無法解釋的苦難時,我們想知道「為什麼?」——但就像約伯一樣,我們真正需要的,是知道「祂是誰」。我們需要看到上帝以耶穌的身份回應我們。因為祂已經回應了我們,所以當我們的心哭求渴望親眼見到祂時,我們可以確信,在適當的時候,我們也會親眼見到我們的上帝,並最終到達一個我們難以想像的地方,遠超過我們的起點(彼前1:3-9;5:10)。

艾莉·維納(Ellie Wiener)目前正在劍橋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撰寫關於《約伯記》的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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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會掀翻你們董事會的桌子嗎?

我曾在RZIM董事會任職。許多擔任領袖職務的基督徒都可以從我的錯誤中學習。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16, 2024
Illustration by Jack Richardson

房間裡很熱,我盯著眼前潔白的桌子,小心翼翼地不敢抬眼,全身肌肉緊繃。我的左邊是拉維·撒迦利亞國際事工(簡稱RZIM)國際董事會的成員,他們坐在桌邊,透過視訊參加會議。我的右邊是律師,其中一位律師正準備向我們宣讀一份長達12頁的報告,這份報告是對RZIM事工創始人拉維·撒迦利亞性侵指控進行的長達數個月的調查

緊張的氣氛溢於言表。會議室感覺似乎過於昏暗,儘管這很符合當時的氣氛;我們之中一些人還沒有準備好迎接明亮的燈光。

我擔任RZIM董事會成員的經驗徹底改變了我對當今事工的看法。我相信有許多事工的董事會是失能的——或至少他們對自己可能面臨的挑戰毫無準備。

當我提及「董事會」時,我指的是廣義的意義。你或你認識的人可能不會在國際知名的非營利組織董事會裡任職,就像巔峰時期的RZIM。但你可能在你教會的長老會、執事會、教區委員會或牧師招聘委員會服事。你可能為你子女就讀的基督教學校提供建議,或非正式/官方地幫助指導你地區的食物銀行或教會的主日學計劃委員會。

我學到的慘痛經驗幾乎適用於任何類型的組織領導模式,尤其是在事工環境中,但同樣適用於更廣泛的情況。儘管如此,事件具體的需要和情況總會有所不同,所以我把我學到的教訓以問題的方式與大家分享,希望任何擔任董事會領袖的基督徒能和同工一同認真地思考這些問題。

1.你們是否應要求董事會成員持續接受教育/裝備?

在我短暫的任期內,我不僅沒有受過成為董事會成員需有的裝備,而且對那種可能暴風式席捲事工的危機也毫無準備。據我觀察,即使是長年擔任董事會成員的人,在面對這「前所未有的時代」也毫無準備。

回想起來,一個問題是,事實上,那些問題並非「前所未有的時代」。事工領袖犯錯了。沒有人注意到亮起的紅燈,或者更糟的是,這些紅燈被人故意地忽視。學習關於「機構背叛人」的理論,以及「加害者如何混淆事實並言語攻擊受害者、推卸責任」這些都有助於我理清RZIM的軌跡。但是,如果我們能在危機發生前就學習、接受關於這些危機情況發生可能性的裝備,會更有幫助。

如果您是董事會/某個機構領袖之ㄧ,請思考一下您可能有哪些知識上的不足,以及這些不足可能會如何限制您的服事?在會議中,您常會遇到哪些高層次的問題?您還需要了解哪些觀點?您是否不僅願意而且渴望學習和成長?您如何獲得信實服事神所需的知識和技能,並推動同工也這樣做?

2.你們如何選擇哪些人成為董事會成員?

RZIM董事會絕大多數成員都是拉維·撒迦利亞的家人和朋友。他們都對事工和拉維·撒迦利亞投入大量的心思;由於這種私人關係,他們貢獻自己的時間、專業知識、金錢和人脈。從我這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他們似乎都擁有非常相似的技能。RZIM非常重視忠誠度。

我是這個團隊中一個意外的新成員,也是管理委員會中第一名女性成員。我與拉維沒有任何關係,也未曾領導過一間成功的公司、沒有令人印象深刻的聯絡人名單。這讓我在表達對機構的擔憂時處於非常不利的地位。當我與其他董事會成員意見一致時,他們認為我的技能對他們有所幫助,但當我跟他們意見不同時——我願學習新事物的心志、傾聽的熱忱以及對自己堅信的事情敢於發表意見的能力——就成了 我的負擔。

你們是如何選定董事會的成員的?我指的不僅僅是聘任的程序,這當然很重要(但這個決定往往是由組織章程或教派規則所制定的,不在你控制內),我指的是在文化層面上:什麼樣的特質和技能更受青睞?你們是否考量其屬靈恩賜和屬靈成熟度?除了幹事或辦公室職員外,你們如何讓領導團隊更加完整?你們是否尋找能為團隊提供獨特視角的人選?

3. 你們是如何看待募款/贈與的?

對許多非營利組織來說,董事會成員的選擇往往取決於他們的捐款和籌款能力。在RZIM工作之後,我認為這是權力與金錢的危險結合。財富不應成為衡量一個領袖對組織的委身、信心或貢獻的標準。這種衡量標準會助長董事會成員的權利感,並為領導團隊帶來虛假的安全感。當董事會席次只由那些能為事工提供穩定經濟來源的人擔任時,董事會的結構就會出現權力失衡的現象,這種現象往往會導致不健康的關係。

你們的董事會是否會因潛在人選沒有能力捐贈大量金錢而忽略他們?你們是否不自覺地認為組織的規模越大就越好?你們如何才能確保自己謹記「寡婦的微薄之力」以及「智慧與財富不可兼得」的教訓?

4. 你們的董事會是如何溝通的?

對我來說,真理和透明度一直都很重要,但在經歷過RZIM之後,這一點變得更加重要。

RZIM有個執行委員會,在董事會之外單獨私下開會。該委員會做出所有重要決定,據我回憶,在我任職的一年裡,全體董事會未曾收到或審查過執行委員會的會議記錄。執行委員會向董事會其他成員提出建議,而我們則被強烈鼓勵全票通過他們的建議。 我觀察到——並且被這樣告知——投下棄權票比投「反對票」更好。隨著拉維性侵案危機的不斷進展,董事會內部這種孤島式的保密做法和RZIM內其他類似的「正常程序」一樣為RZIM帶來嚴重的問題。

你們的董事會是否也有類似的秘密寡頭政治?在你的組織中,保密是預設做法還是例外的措施?為了使董事會成員做正確的事,是否有必要向他們提及潛在的法律風險?你們機構的財務保障是否總是機構的優先考慮事項?董事會成員是否將世界「運作的方式」應用於事工?你們是否願意向自己和他人說出事情全部的真相,即使這樣做有可能引起騷亂?

5. 你們機構的問責制度是如何運作的?

董事會成員理應管理其所服事的事工的問責機制。但又是誰問責董事會的成員呢?隨著RZIM事件的發展,我們聽到許多捐款者和內部圈子以外的關鍵人物多次呼籲董事會辭職。董事會不想辭職。我聽到的藉口是:「應該由我們來解決這個問題」,或是「如果我們辭職,誰來帶領(RZIM)?」這個董事會沒能讓一個在性上犯罪的加害者退出事工,卻繼續拒絕人們對其運作透明度的呼籲,甚至要求自己能得到匿名的待遇——拒絕扛起被人公開點名這個最基礎的責任。

在危機發生之前,確認以下問題的答案至關重要:你們的董事會是否已經到了無法自我糾錯的地步?需要發生什麼情況才能取消董事會成員的任職資格?機構裡公開且嚴重的失敗事件是否需要機構公開的懺悔?董事會將如何自我評估或接受外部的評估?具體來說,你們機構的問責機制應該是什麼樣子?

6. 你以為你是誰?

在全球價值數百萬美元的事工中擔任董事會成員是一種身分的象徵。一旦人們發現我是RZIM董事會的成員,他們就會對我所擁有的權力印象深刻、充滿好奇和著迷。

在董事會內部,人們普遍感到耶穌需要我們來做這份工作。推特上的橫幅驕傲地展示董事會成員在RZIM舞台上的照片,或與RZIM相關名人的合照。Facebook上也有關於董事會為上帝國度所做的偉大事工的貼文。我們有特別的晚餐、豪華的酒店、漂亮的設施,以及一種普遍的優越感。社群媒體是種炫耀成就的管道,直到人們發現它也可以成為人們要求問責的管道。

你的董事會是否理解承擔如此大的責任所必須具備的僕人式的領導方式?董事會成員在多大程度上從董事會角色中找到自我價值感?我們如何確保自己不僅在正式的規則和程序中,而是在我們內心深處,知道自己的權力始終離不開責任?

RZIM事工一直以來非正式座右銘是「沒有任何疑問是個禁區」。但作為董事會成員,我清楚地認識到事實並非如此。我親身經歷了我們機構的失敗。我犯錯了——起初,我甚至不相信受害者,後來,我試圖改革這個支離破碎的系統。

但錯誤不一定能遠永定義我們,相反的,它應該是除鏽的過程。對我來說,犯錯激發了我的熱情,讓我想要幫助在其他機構董事會任職的成員避免犯下我們在RZIM沒有避免的那種功能失調和濫用權力的情況。擔任領導職務的基督徒必須坦然承認並改正機構和個人的錯誤,而不是隱瞞和推卸責任。我們應該比任何人都知道,上帝能救贖我們每一次犯下的錯誤,上帝已經給了我們完全徹底的饒恕。

雖然責任重大,但事工委員會/董事會可以並且應該成為僕人式領導的最佳典範。所以,請捫心自問:耶穌會掀翻你們董事會的桌子嗎?

卡蘇爾克(Stacy Kassulke)熱衷於鼓勵人們使用自己獨特的天賦,為基督和祂的國度撥亂反正。她於2020年2月至2021年3月在拉維·撒迦利亞國際事工(Ravi Zacharias International Ministries)董事會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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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女性基督徒的見證寫在牆上

我需要見到信仰上的女性英雄及榜樣,我在古代教堂中找到了她們。

22位女性殉道者在博士的帶領下走向馬利亞和新生的基督。

22位女性殉道者在博士的帶領下走向馬利亞和新生的基督。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11, 2024
Photography by Radha Vyas

我從小就相信女性什麼事都能做。在南達科他州的鄉村,我周圍都是農婦,她們是我見過最強壯、最有韌性的人。我媽媽能烤出美味的雞肉,也能宰殺雞隻。

南達科他州全職工作的女性母親的比例在全美國也是遙遙領先。因此年輕時,我從未懷疑過女性可以做任何她們想做的事,她們和男性一樣有能力。我可以當總統,我可以成為太空人,我可以從事任何我想做的事。

但是,當我真的這樣認為的時候,我發現我一直被教導的事和我所見到的事之間存在差距——而這種差距明顯是基於性別因素。儘管在南達科他州的勞動力隊伍中可以看到許多女性,但在神學工作方面,女性基本上是隱形的。我的教會從未聘用女性傳道人。在唸神學院期間,我有一位女教授。在讀博士期間,我有兩位女教授,但沒有任何一堂與宗教相關的課上有女性教授。

我相信聖經支持女性教導並帶領教會:女性是最早宣講福音的人(路加福音24:5-12),保羅也提到像猶尼亞和非比這樣擔任使徒和執事的女性的名字(羅馬書16:1, 7)。但是,與彼得和保羅、奧古斯丁和阿奎那、加爾文和路德相比,女性的名字往往僅在歷史的邊緣頁上。

我想要的不僅僅是名字。我想要看到女性領袖。我想要看女性教育人。我想要看到她們的面容,聽到她們的故事。我想要有個我能效法的榜樣:一個和保羅一樣可以說「效法我,如同我效法基督」(哥林多前書11:1)的女性。

我想要英雄。

最終,在一次義大利旅行中,我找到了她們。在那裡,我意識到女性的見證並沒有隱藏在邊緣頁上。她們的見證被記錄得清清楚楚。我們只需要看看牆上的碑文。

我在義大利的大部分時間都盯著石頭看。羅馬競技場讓我著迷,聖彼得大教堂的宏偉讓我留下深刻印象,萬神殿的完美建築讓我驚嘆不已。然而,最讓我驚訝的是,我發現了我在紙筆墨水間努力尋找的東西——在石頭和顏料中如此清楚。在這裡,在古老教堂的牆上,我找到了我的英雄。

在羅馬,我不僅發現以馬利亞命名的教堂,還發現以亞納大西亞、蘇薩娜、雅妮和撒比納命名的教堂。當我漫步走進這些古老教堂時,我發現其中的連結遠比寫在牆上的名字深刻得多。在好幾座教堂裡,女性就是教堂的地基——教堂的牆壁是圍繞著她們的骸骨建造的。

教父特土良(Tertullian)有句名言:「殉道者的血是教會的種子。」彼得前書2:5形容教會就像「活石,被建造成為靈宮,做聖潔的祭司」。因此,當古代基督徒建造禮拜的場所時,往往會在基督徒的骸骨上建造,這些基督徒為基督活得如此深刻,以至於為基督獻出生命。

殉道者既是教會在譬喻修辭上的基石,也是教會實際上的基石。在古代教堂的中心——教堂的心臟——矗立著舉行聖餐的祭壇,裡面通常擺放著基督教殉道者和聖徒的骸骨。他們的骸骨,以及他們追隨基督至死的意願,成為聖餐儀式所頌揚並呼召基督徒成為的榜樣和標誌。從他們的墓碑上領受麵包和酒是種強而有力的提醒:基督徒必須與基督同死,才能與祂一同復活。

因此,儘管學者們仍在爭論初代教會裡的女性是否能主持聖餐儀式,女性是否是聖餐儀式的基石卻沒有爭議。她們的墳墓——她們的骸骨——不僅是聖餐儀式的基石,也是整個教會的基石。

在拉文納市,我見到這些女性的面龐。除了彼得、保羅和其他使徒外,聖蓓蓓、聖芬莉、聖黛莉亞、聖歐斐米、聖則濟利亞和聖歐亨尼婭亞也在聖安德魯主教座堂閃閃發光、錯綜複雜的馬賽克圖片中。初代教會盼望其他女性和男性能仰望這些女性英雄們聖潔的生命,無論是在心裡還是在牆上,都能從仰望她們的見證中得到啟發,並以她們為榜樣。在我眼前的是教會的女性領袖,她們是如此權威的教師和楷模,甚至連樞機主教——教會最高的權威之一,都向她們尋求指導。

然而還有更多的女性。在聖維塔教堂(Basilica of San Vitale)裡面,狄奧多拉皇后的身形和地位與她的丈夫查士丁尼相對應。在聖亞博那教堂(Church of St. Apollinaire),每面牆上都有一列聖徒隊伍,朝著基督走去。左邊的牆上是一排女性,右邊是男性,他們身形相仿,站姿相同。馬賽克的設計和位置相互映襯著,因此,當我站在教堂裡時,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男女性「在基督耶穌裡都成為一了」的意義(加拉太書3:28)。這些女性沒有躲在書頁邊緣或故事背景中,而是鮮明地引領教會走向基督。

這些初代教會的英雄們同樣非常關注她們作為女性的經驗。她們並不害怕談論自己的女性身體。

大主教禮拜堂中有兩位女性,聖蓓蓓(Perpetua)和聖芬莉(Felicitas)是在公開談論她們的乳房、哺乳和分娩之中為殉道做好準備。她們被囚禁在公元二世紀的北非,儘管聖蓓蓓剛分娩,聖芬莉也懷有身孕,她們都拒絕放棄自己的信仰。在關於她們被囚禁和殉道的記載裡,聖蓓蓓描述著當看守拒絕她在獄中哺育孩子的請求時,她所感受到的悲傷和痛苦。聖芬莉因為早產,當她進入競技場受死時,乳房仍滴著奶水。

這兩位女性都將自己的身體與基督的身子連結在一起,以母性的方式描述她們與基督的關係。聖蓓蓓在異像中從牧羊人那裡得到了凝乳,她以領受聖餐的語言描述這一經歷。但這是凝乳而不是麵包和酒,她將她餵給兒子維持生命的母乳與基督提供給我們的永生的「純淨的靈奶」(彼前2:2-3)聯繫在一起。耶穌就像母親那樣,透過自己的身體為我們提供營養和生命。

紀錄聖芬莉殉道過程的作者形容,她是如何理解自己「從血到血」——從分娩走向殉道。在分娩過程中,聖芬莉將分娩的痛苦與殉道相比,她說:「我自己如今受著我所受的苦,但在我生命裡有個人曾為我受苦,因為我將要為他受苦。」殉道者在臨死之際,接受血的洗禮,經歷第二次的出生:回到天上。

聖芬莉和聖蓓蓓一樣,用母性的語言形容耶穌。她透過形容自己為她生命中的基督受苦及流血,將她「效法基督」的方式與母腹做連結:基督為她受苦難並流血——在生出她(她重生)時,基督的苦便結束。聖蓓蓓和聖芬莉都沒有視自己的身體為一種障礙或他人的誘惑,而是透過女性的身體,更深刻地了解基督並效法基督。

狄奧多拉,這位裝飾在聖維塔教堂牆上的六世紀女皇是如此強大和有影響力,以至於學者們常常認為她是當時拜占庭的統治者(甚至是真正的統治者)。狄奧多拉在嫁給查士丁尼之前很可能是一名演員和妓女(這兩個職業在古代經常有所關聯)。

狄奧多拉成為女皇後並沒有忘記自己的出身,她利用自己的權力和影響力幫助受壓迫的女性。她將女性從被迫賣淫的產業中解救出來,並宣布性交易為非法事業,關閉妓院、為女性爭取自由,為她們提供庇護所和重新開始人生的資源。她還幫助規範強姦罪受更嚴厲的懲罰,禁止男性因太太出軌而殺死她,並修改離婚、子女監護權和財產法,賦予女性更多權利。這些法律構成了我們今日仍在使用的女權法律的基礎。

在這些教堂空間裡,牆上的文字和藝術作品讓我看到,女性的身體並不需要被擠到邊緣或被人忽略,而能明顯地展示在敬拜空間裡。當我看著牆上各個女性的見證時,女性的身體所呈現的並不是信仰上的阻礙或障礙,而是聖潔的標記。

我們往往認為神學研究就是對書寫文字所做的研究。但神學不僅是以文字為基礎,它也以表演的形式——活出來的生命——在真實的身體上呈現。在古代教堂的石塊底下和石塊上看到的女性身體駭骨讓我意識到,我在神學院期間發現神學上「缺乏」女性的身影,與其說是種缺乏,不如說是一個鑰匙孔,它指引我將目光從書頁轉向人的生命。藝術、故事和實體空間等體現形式就像一把鑰匙,幫助我打開女性往往不為人知的歷史。

在我尋找女性英雄的過程中,當我了解到聖麗娜(Macrina)和沙漠教母等女性時,我確實發現了女性教授神學的「證據」。而女性同樣會去朝聖,並委託製作神聖的藝術品。她們以貞潔的誓言將自己的身體獻給基督,以身體力行的方式體現她們作為基督新娘的屬靈承諾(這種選擇往往意味著她們需要反抗自己的父親)。

在基督教剛誕生的初代家庭教會中,有好幾間教會是女性建立的(西 4:15;徒16:15;林前1:11)。她們為地下墓穴捐獻土地、建造教堂、創建修道院——所有這些英勇的任務都是為了建造教會,她們的付出既能激勵人,又能教導人。

聖維塔教堂的狄奧多拉皇后WikiMedia Commons
聖維塔教堂的狄奧多拉皇后

見證到牆上的這些女性,讓我更能看見自己人生歷程中出現的各個女性見證。在我曾經狹隘的視野中,我想像女性領袖以英雄的形式出現,忽略了許多曾將自己的愛、知識和聖潔寫進我生命中的女性。

她們是我的代禱勇士。我的主日學老師。我最貼心的傾聽者和建議者。我在耐心和韌性上的楷模。她們是我實用智慧的提供者,也是基督最熱切的追隨者。簡而言之,她們是我的典範和導師,是我的啟發者和指引者,是我在幾乎所有最重要的事情上的權威和領袖。

在那次義大利之旅中,我越環顧四周,就越意識到自己的視野多狹隘。教會裡到處都是女性領袖和女性教師。她們不是教會歷史上邊緣的名字,而是教會的基石——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是如此。我需要的是知道在何處以及如何真的看見她們。

蘭塔·戴維斯(Lanta Davis)是即將出版的《Becoming by Beholding 》(Baker Academic, 2024)一書的作者,在印第安納衛斯理大學約翰衛斯理榮譽學院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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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s

新無神論終於學會如何摧毀基督教

理查·道金斯的「文化上的基督教」比直接攻擊我們能更有效地掏空我們的信仰。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10, 2024
Illustration by Christianity Today / Source Images: Unsplash

最惡名昭彰的無神論者之一終於「醒悟」了。他終於找到一個方法來破壞他所厭惡的基督教。而且,與他之前的嘗試不同的是,這個方法可能真的有效。

《上帝的錯覺》一書的作者理查·道金斯(Richard Dawkins)是新無神論(New Atheism)派最著名的支持者之一。事實上,他與克里斯多福·希鈞斯(Christopher Hitchens)、山姆·哈里斯(Sam Harris)和丹尼爾·丹尼特(Daniel Dennett)並列這場思想運動的「四騎士」之一。

新無神論之所以「新」並不在於論點,因為這些論點通常是基於英國哲學家羅素(Bertrand Russell)先前的論點。所謂的「新」在於新的戰鬥情緒。當觀眾聽到希鈞斯不僅嘲笑基督教電視佈道家或犯下性侵的神父,同樣嘲笑特蕾莎修女是個騙子時,他們刻意讓人有種「我們是不是很嘴砲?」的反主流文化主義的代入感。但這種戲劇張力最終會越來越少,甚至連其他無神論者也為這類笑話感到尷尬。

但今天道金斯再次出現在眾人目光下,這次是在一段爆紅短片中為基督教辯護⋯⋯某種程度而言的辯護。道金斯指出,在他的國家英國,教會出席率和基督徒自我認同度急劇下降,某種程度上而言,他很高興看到這一點。但另一方面,道金斯繼續說,他對英國開始宣傳穆斯林齋戒月感到「略微恐懼」。畢竟,他在這個基督教國家算是個「文化基督徒」。

請別感到困惑,因為道金斯明確地表示,他是一名「文化基督徒」,而非相信耶穌的人。他喜歡詩歌、聖誕頌歌和大教堂——喜歡基督教的一切,除了基督。道金斯說:「我喜歡生活在一個文化上信奉基督教的國家,儘管我不相信基督教信仰裡任何一個字。」

在這種情況下,文化基督徒對道金斯來說有個獨特的含義,那就是「不是穆斯林」。這是一種根據民族習俗來定義「我們」和「他們」的方式,而不是基於在乎誰是上帝(或是否是上帝)。

這個事件讓我馬上想到影集《拉米的瘋狂美國夢》中的一個片段,當男主角拉米與一位猶太商人談論美國猶太人和美國穆斯林經歷的相似之處時,拉米說,其中一個相似之處是「沒有聖誕節」。

我想不出有哪一個我的猶太或穆斯林朋友會以「沒有聖誕節」來定義自己是個猶太人或穆斯林。但我猜想,對某些人來說,這種感覺是他們在美國的身份認同的主要部分。對他們而言,問題不在於上帝是否在西奈山或麥加,而在於誰是「我們的一份子」,以及誰是「他們的一份子」。道金斯嘴裡的「基督教」只是個用「聖誕節」及「復活節」來取代「無聖誕節的文化」的侵入。或更準確地說,道金斯以「不慶祝齋戒月」來定義自己的身份。

15年前,我的一些基督徒朋友對新無神論的興起感到恐懼。他們把「四騎士」的概念視為某種災難的訊號,這些無神論者正是災難的前兆。不過,四騎士摧毀基督教的計劃並沒有成功。是的,西方世界一些部分確實正繼續世俗化,但在所有讓人失去信仰的原因裡,《上帝的錯覺》這本書的論點可能並不在其中。

如果我是魔鬼代言人,正在向無神論者建議如何真正摧毀教會,道金斯試圖戳破基督教神化的方式不會是我最好的提議。挑釁式的無神論也行不通,至少一開始是這樣。人們總是被歸屬感所吸引、被敬拜所吸引。不過,我會採用道金斯在爆紅影片裡的基礎想法——儘管他仍使用聽起富有宗教意味的語言,因為,正面攻擊基督教很少能真的打敗基督教,「與基督教合作」反而常常能奏效。

這種熱烈地以宗教當作向「外來者」證明自己文化身份的方式,總會找到熱血的聽眾。對那些崇拜以種族、地區、階級、政治身份⋯⋯等等來定義自己的血氣之人而言,擁有一個他們可以稱之為「上帝」的吉祥物總是有用的。將他們對自己的民族、國家和自我的熱愛投射到一個無可置疑、不容質疑的吉祥物上,可以建立凝聚力——他們甚至可以稱這個吉祥物為「耶穌」。

像道金斯這樣的「基督教」能真正掏空基督教,比試圖直接說服人們相信上帝是種幻覺還更有效。它用一個實際上是種幻想出來的上帝來取代永生的上帝,從而真正打敗基督教。

道金斯的「文化上的基督教」壓制著人們的良知,在最深的黑夜裡,良知訴說著:你所崇拜的上帝只是你的群體的投影;你所崇拜的群體只是你自己的投影。 「文化基督教」摒棄真正的基督信仰——真正的基督信仰並不要求所有人在外在形式上統一,而是要求人們重生、心意更新而變化,要求人們與永生的基督聯合。「文化上的基督教」棲息在基督教的外殼裡,將基督教異教化,直到人們可以完全扔掉基督教的殼。

要走到像這樣的最後一步並不需要很長時間。這些口口聲聲喊著「血與土」的宗教從不會滿足於美化自己的血和自己的土。他們最終會轉向流別人的血,偷別人的土。

道金斯的「文化上的基督教」的問題並不在於他大聲說出這個觀點,而在於有許多人確實持有這樣的觀點,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真正的基督教與國歌、鄉村小教堂和聖誕頌歌無關,更不會利用文化或國家的槓桿來脅迫其他人假裝自己是基督徒/基督教國家——即使他們並不是。

如果福音不真實,那福音就不會起作用。一個真誠的異教每一次都能戰勝偽裝成基督教的基督教。

使徒保羅警告人們,在末世,假教師會利用人們的慾望——享樂、權力、歸屬感、自我——來推出一種「有敬虔的外貌卻背了敬虔的實意」的宗教(提摩太後書3:5)。魔鬼很聰明,他們會好好地利用空洞的、文化上的基督教,並且有朝一日,讓我們在無意識中成為無神論者。魔鬼聰明地認識到,讓我們取下十字架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文化、皇冠、豪華大教堂或甚至是一顆聖誕樹——來取代十字架。

但讓我們記住:耶穌還活著,祂也是個騎士。

羅素·摩爾(Russell Moore)是《今日基督教》的主編,領導本刊的公共神學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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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強震過後,基督教機構努力幫助居民重建生活

在這個以佛教救援組織為主導的島嶼上,基督徒與教會合作照顧兒童和家庭。

地震過後,路人經過一棟受損建築。

地震過後,路人經過一棟受損建築。

Christianity Today April 9, 2024
Annabelle Chih / Stringer / Getty / Edits by CT

上個禮拜三早晨,台灣東海岸發生7.4級地震時,台灣世界展望會傳訊主任 Carissa Wang正在上班途中的台北捷運上。她感覺車廂比平常搖晃得更厲害,然後捷運在下一站停了下來,捷運廣播告訴乘客,由於地震關係,捷運暫停運作。

Carissa和她的世界展望會同事立即開始實施救災流程,成立緊急小組,並與當地政府官員聯繫,協調疏散中心的救災工作。世界展望會的社工也開始聯繫該機構在花蓮震央區的3000名受資助兒童及其家人,確保他們的安全,並了解他們是否需要幫助。

上週三的地震是台灣25年來最嚴重的地震,造成建築物損壞和山崩。來自台灣東岸城市花蓮的圖片顯示,一棟紅磚建築在一樓坍塌後呈45度角傾斜。大塊岩石從山邊滾落下來,阻斷通往旅遊勝地太魯閣峽谷的道路,人們被困在一間旅館內。

然而,對於如此強烈的地震來說,花蓮遭受破壞的程度小到令人吃驚。截至本週一,共有13人死亡,其中只有一人是因建築物倒塌而死亡。其他多數遇難者是被落石擊中。目前仍有10人失踪,1000多人受傷。

生命損失率如此低應歸功於台灣的地震防備工作,因為在1999年的一次致命地震造成2400人死亡後,台灣政府改進並加強建築法規。有關地震的公共教育十分普及,救災團體訓練有素,反應迅速。佛教慈濟慈善基金會是台灣最大的慈善組織之一,該基金會表示,地震發生後30分鐘內,該基金會就成立服務中心,發放毛毯和緊急經濟援助。

雖然基督徒在台灣人口所佔比例不到5%,但包括台灣世界展望會、芥菜種會和1919食物銀行在內的基督教援助團體在救災工作中發揮著巨大的影響力。這些團體各司其職,並肩作戰,關懷災民。慈濟和台灣紅十字會等團體專門從事救援和緊急救助,而基督教團體則更關注受災地區的兒童和家庭,處理地震造成的精神創傷,並深入他們原先已建立連結的原住民部落。

芥菜種執行長李肇家(Jeffrey Lee)說,透過這次合作,「被疏散的人能待在安置處,我們這些來自基督教組織的人可以陪伴他們並為他們禱告。我們在震後的角色是努力幫助兒童和老人有穩定的情緒。」

在避難所一起工作

地震發生後,中華基督教救助協會旗下的1919食物銀行花蓮分行的員工開車前往受災最嚴重的地區,並與政府聯絡人取得聯繫。隨後,他們幫助在一間學校、一個公園和一個體育館建立疏散中心。

這些疏散中心展示了救援團體是如何通力合作的。總部設在花蓮的慈濟迅速運來臨時床鋪,並搭建沒有屋頂的四面帳篷,為避難者提供隱私。該組織在2018年花蓮發生6.2級地震,造成17人死亡後,想到採用這種有隱私的帳篷。紅十字會也提供帳篷、食物、水和其他必需品。

由於1919有經營食物銀行的經驗,他們的任務是收集和分發捐贈的食物和水,並將他們的移動廚房搬來為災民和前線工作人員製作食物。1919食物銀行主任Samuel Chang表示,他們的員工在任何需要的地方提供幫助:有些人幫助災民辦理入住手續,或為需要給手機充電的人提供電源,其他同事則安慰那些驚恐不安的人並為他們禱告。

在避難所裡,世界展望會設立兒童關懷中心,工作人員透過唱歌和繪畫等活動安撫和轉移受創傷兒童的注意力。他們也在父母返回被認為不安全的家中收拾物品時幫忙照顧孩子。

非營利基督教社區發展組織芥菜種的成員透過提供按摩來幫助參與援助的人。李指出,他們之中許多人已精疲力竭,自己也受到地震的影響,但由於工作原因,他們不能表現害怕的情緒。按摩師們不僅緩解了他們身體上的緊張,也充當友好的傾聽者,為他們提供諮詢和安慰。

芥菜種在花蓮有個職業培訓中心,該中心向政府開放,用於安置需要特殊照顧的災民,例如老人或有年幼孩子的家庭,對這些人來說,中心的宿舍比學校禮堂還舒適 。芥菜種每天為約60人提供住宿和食物。

向佛教同行學習

Samuel Chang(1919在中文音近「需要幫助」)認為,基督教團體可以向慈濟學習一些東西。慈濟是個根源於人間佛教的組織。台灣佛教尼姑證嚴法師於1966年創立慈濟來回應她所居住的貧困社區的苦難,因為當時曾有三位天主教修女拜訪證嚴法師,當她們討論各自的宗教時,她們問證嚴法師,既然佛教教導對眾生的愛與慈悲,為什麼佛教徒不建立養老院、孤兒院和醫院?信服於修女所言,證嚴法師開始為窮人和需要幫助的人募款。

如今,這個國際人道組織聲稱擁有1千萬名會員,活躍在全球100多個國家和地區,從事醫療援助、環境保護和救災工作。

Samuel Chang表示,在台灣,慈濟是最著名的救援組織,在救援領域也是行家。慈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當災難發生時,他們有能力動員成員捐款和當志工。他發現,在災難現場與慈濟成員一起工作時,他們總是願意做最吃力不討好的瑣碎工作,例如打掃廁所——是基督徒較少願意做的部分。

Samuel認為,不同群體之間可以很好地互補。為了照顧他們宗教的飲食限制,1919食物銀行為佛教慈濟志工準備素食餐點。慈濟也邀請1919的領導人與他們的僧侶會面,以協調原住民群體間的救災工作,台灣有許多原住民是基督徒,與基督教組織有更密切的聯繫。

芥菜種執行長李肇家對此表示贊同:「儘管我們來自不同的信仰,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在關心這些人的同時,能有很好的合作關係。」

在災難中遇見上帝

基督教團體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緊急救援工作之外,在他們通常服務的兒童和家庭中進行的。為了做好這項工作,他們通常會與地方教會合作,因為教會能更好地了解社區的需求。「教會就在這個地方,他們了解每個家庭,知道每個鄰居的需求,」Samuel Chang表示。

1919與台灣約1500家教會合作(佔全國總數的三分之一),協助建立食物銀行和課外活動中心,並提供經濟援助。地震發生後,1919與合作教會取得聯繫,了解他們能提供協助的部分。例如,他們正在與IKEA合作,為部分地震災民提供家具,並更換電視或水箱,幫助這些家庭恢復正常生活。

「我們希望透過這些社會服務,他們能夠看到我們信仰的價值,看到我們的信仰能在他們的試煉中帶來安慰,」Samuel Chang說。「我們希望透過福音和對他們福祉的關懷,讓他們即使在災難中,也能與上帝相遇。」

世界展望會和芥菜種皆為貧困社區的兒童找贊助者,並從事社區發展工作。世界展望會的工作人員拜訪他們資助的兒童,檢查他們的房屋結構是否完整,並確定是否需要維修。他們發現花蓮約有180個與他們有聯繫的家庭受到地震的影響,有的是因為房子變得不再安全,有的是因為父母失業。

世界展望會也參與重建兒童信心和安全感的工作,尤其是該地區在大地震後經歷400多次餘震。在資源本來就有限的社區,讓人們恢復正常生活比確保孩子們能繼續上學和人們有穩定的收入更加重要。

「水和食物是足夠的,因為台灣人充滿愛。但我們需要努力的是重建家園,處理孩子們的創傷,讓他們盡快回歸正常生活,」Carissa Wang說

援助原住民部落

芥菜種由美國宣教士孫理蓮(Lillian Dickson)在二戰後創立,該機構另一個關注重點是台灣的原住民,他們通常居住在偏遠的山區。台灣約有70%的原住民是基督徒,因為他們曾遭受日本人和平地漢人的排擠,許多原住民能接受外國宣教士分享的福音。

花蓮地震後,山崩阻斷了通往其中一些原住民部落的道路。因為芥菜種已與當地ㄧ些教會建立合作關係,他們能迅速找到需要幫助的地方。李肇家說,上週五有一個部落告訴他們食物和乾淨的水快要不夠了,於是工作人員裝滿一輛卡車,車上有70包食物和大約850個瓶裝水,準備送去給他們。但突然下起了雨,路況令人擔憂。

於是他們改變主意,決定用火車運送援助物資。他們詢問鐵路部門是否可以將貨物裝上火車車廂,鐵路部門同意了。大約時十幾個人把食品袋和水拖上火車,當他們到達部落村莊附近的車站時,陌生人幫他們把貨物搬下火車。村民們在車站接應他們,再把物資運到其他地方。

他說:「因為我們有著相同的基督教信仰,所以在這次救援過程中,我們自然地互相信任。」

從長遠來看,所有基督教團體都打算優先處理地震災民的情緒和心理健康問題。Samuel Chang說,花蓮許多家庭在2018年地震後不得不修繕房屋,但六年後又發生這場大地震。由於許多人生活在對下一次地震的恐懼中,他認為教會可以在為當地人提供心理諮商方面發揮作用。他正在尋找基督徒輔導員前往花蓮,透過教會提供這些服務。

芥菜種也看到類似的需求,從台灣的神學院招募修習心理輔導的學生和老師,一同幫助花蓮的家庭。「即使是非基督徒,禱告和專業諮商也能平復創傷後的情緒,」李肇家說。「我們希望不僅能照顧他們的生理需求,還能幫助穩定他們的心理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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