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斯林的齋戒月改變了我的觀念

真正的禁食和禱告是對我們慾望的反叛,是一種透過實際行動活出來的神聖的不滿足。

Christianity Today March 12, 2024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Tlapek / Source Images: Unsplash / Getty

約旦安曼省一個悶熱的星期五下午,夕陽西下。陽光透過空氣中的塵埃,照亮樓下的建築物和街道,汽油味從我打開的窗戶飄進來。

我剛從卡西德阿拉伯語學院結束一天漫長的學習和禱告,在家準備招待我的穆斯林朋友,一同共進晚餐。前一天晚上,他們在自己家裡為我準備晚餐時展現極大的熱情好客心腸,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與他們的愛心和誠意並駕齊驅,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達到墨西哥母親傳承給我的烹飪標準。更重要的是,我深深希望自己做的飯菜能充分表達我對他們的深情厚誼。

畢竟,這個月是齋月——穆斯林的聖月,在這個月裡,他們從黎明到黃昏都要禁食,以增進好客之心、祈禱之心和靈性的淨化。我應如何做,才能將我從穆斯林朋友那裡學到的關於禁食和禱告的深刻體會與基督的馨香之愛融合在一起呢?我默默地禱告:「天父,求祢在一整日的禁食後祝褔這些烤雞薄餅,並讓我們美好的交流時光充滿活力。」

蒙上帝的恩典,我做的烤雞薄餅很受歡迎,我們一行人圍坐在桌旁,享受幾個小時的美好談話——關於福音、禱告,以及在一個似乎正在走向世俗主義的世界裡擁有真誠信仰的感受。

我在約旦度過的短短三個月時光,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對上帝的認識。在基督教神聖的四旬節期間,我開始根據自己在穆斯林占多數的環境中閱讀福音書的經歷,重新思考禁食和禱告對我們基督徒的意義。

在一個天主教家庭長大的我,過去一直認為禁食的意思就是不吃某些食物,並讚揚那些委身於嚴格飲食限制的人。高中時期擁抱新教後,我開始認為禁食是那些誤入歧途的人為了獲得救贖而做的事——而我,一個跟隨改革宗教導的基督徒,顯然比這些人更清楚這個事實。因此,我會透過放棄一些我喜歡的事物來「禁食」,以此向上帝表明我對禁食這件事的認真態度。而我在「禁xx」時期的悔改禱告則是關於請求上帝更深刻地進入我的內在生活,讓我變得更聖潔。我非常相信上帝的主權,以至於我期待祂做所有改造我生命的工作。

回想起來,我意識到自己誤解了禁食和禱告等靈修活動的意義和目的——無論是身為天主教徒還是新教徒的我。禁食與食物無關,與變得越來越像消瘦憔悴的聖耶柔米無關。禁食也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聖潔而放棄某些東西。我如今的理解是,真正的禁食和禱告,確實如同聖經所描述的那樣,是對我們慾望的反叛,是一種透過實際行動活出來的傾向。

在馬太福音第6章中,耶穌在講述了天國八福後,教導祂的門徒禁食時不要愁眉苦臉——這是虛偽的標誌。祂說:「你禁食的時候,要梳頭洗臉,不叫人看出你禁食來,只叫你暗中的父看見,你父在暗中察看,必然報答你。」(馬太福音6:17-18)。

禁食不是為了別人的益處,甚至不是為了我們自己。耶穌似乎在告訴我們,禁食是為了上帝。那些臉色陰沉、在臉上塗灰的人渴望得到他人的關注。他們的「虔誠」顯而易見。他們追求聖潔的動機是自我滿足和他人的關注。他們認為自己在靈裡得到滿足,因為他們感覺自己全身充滿宗教活力和委身。但這不是上帝想要的那種虔誠。

先知以賽亞在以賽亞書58章中批評以色列人在尋求上帝祝福的同時卻壓迫他人,他說,「你們禁食的日子仍求利益,勒逼人為你們做苦工。」(58:3)。他描述以色列人如何呼求上帝賞識他們的禁食,因為他們「垂頭像葦子」,躺在「麻布和爐灰」裡(58:5)。

然而,以賽亞的回答是:你們不能以今天這種禁食方式指望你們的聲音被上帝聽見(58:4)。相反的,上帝所希望的禁食是「鬆開凶惡的繩,解下軛上的索,使被欺壓的得自由,折斷一切的軛」。以賽亞進一步囑咐聽眾要「把你的餅分給飢餓的人,將漂流的窮人接到你家中」。這種禁食將使以色列的公義「像早晨的光」閃耀,這樣他們「所求的醫治」很快就會出現(58:6-8)。以賽亞說,只有這種公義的禁食才能為上帝帶來榮耀,喚起祂的祝福。

以賽亞批評的是那些對聖潔行為活力充沛的人,因為他們做出禁食的外在行為,並期望上帝和社會認可他們的虔誠。他們在忙著禁食的同時對上帝的心願漠不關心。他們的「自我犧牲」——無論是透過禁食,甚至是透過施捨窮人,都成了用以推進自我議程的一種手段,導致不公義的事實。

上帝在以賽亞書中呼召的禁食不僅使人照顧受壓迫者,還要他們結束系統性的剝削和暴力。以賽亞要以色列人透過解決讓窮人一直貧窮的不公義制度來「解開不義的鎖鏈」,而不僅僅是施捨給窮人(58:3-6)。

上帝希望我們的禁食能反抗這世上系統性的殘缺——是種能推翻不公義、解放受壓迫者、讓飢餓者吃飽、赤身者穿得暖的「禁食」。禁食的目的不是餓肚子,但人必須感到飢餓。嚴格來說,它不是一種自我犧牲,但必須是種自我否定。禁食是一種叛逆的行為,讓我們對自己渴望的事物說不,為了在我們內心深處產生一種飢餓感——飢渴上帝完美的公義和正義。

在我們身處的時代,各種事物不斷要求我們的注意力,我們被各種娛樂分散注意力、關注自己在網路上的形象。當我們餓死我們慾望的偶像時,我們會感到飢餓、緊繃和不安歇。因此,我相信上帝想要見到的「禁食」是一種讓我們內心深處感到不安的「禁食」,在這種禁食中,我們無法感到真正的安歇,直到我們與慾望的終極對象——上帝——深刻的連結在一起。簡單地說,禁食能讓我們的靈魂經歷到只有上帝才能滿足的飢渴。禁食中的靈魂與上帝親密連結,不會渴望他人的讚美。畢竟,當上帝全然佔據著一個人的心思意念時,別人的讚美又算得了什麼?

我們的資本主義消費者心態告訴我們,要得到幸福,就要更多的消費——禁食正是反抗這個謊言的方式。將靈魂扎根在上帝裡的人不會因著餵養窮人、解放被壓迫者和反對不公義的事而感到負擔過重。相反的,禁食的靈魂會感受到上帝渴望做這些事的急迫感。像這樣與上帝連結的靈魂會情不自禁地渴望上帝的國度降臨人間。

正是這種對上帝在人間的公義和自由國度的渴望,促使禁食中的靈魂禱告。禁食的靈魂對自己「住在上帝面前」和「生活在一個破碎的世界」之間感到張力,而這迫使他們禱告。一方面而言,與上帝同住的禁食靈魂對上帝國度中所有受造物的潛在榮耀有種憧憬;另一方面而言,今生我們不可能永遠待在上帝的面前。我們必須參與祂的創造,而不是躲在神聖的庇護所,遠離受壓迫者和窮人。

事實上,我們在基督變像時也看到了這一點,彼得想為耶穌、摩西和以利亞「搭三座棚子」,暗示著他想永遠保持這種狀態(馬太福音17:4)。然而,耶穌帶著他們離開榮耀山,並立即治癒一個被鬼附的男孩(17:14-20)。耶穌向門徒表明,雖然看見主的榮耀是件好事,但在世界需要醫治的時候,永遠停留在這種狀態是不夠的。

在四旬期的季節裡,我們應該思考禁食中的靈魂如何使基督的跟隨者從「渴望著什麼」轉變至禱告所啟發的真實行動。當我們禁食時,我們訓練自己的靈魂專注於它真正的渴望:上帝。禁食的靈魂遠離偶像,渴望上帝。然而,面對世上的巨大需求,我們首先要做的是禱告呼求。與禁食一樣,禱告不是為了他人的讚美。耶穌教導祂的門徒「要小心,不可將善事行在人的面前」,因為這樣的人從神那裡得不著賞賜(馬太福音6:1)。

耶穌教導門徒在隱蔽處用心禱告,因為上帝在我們開口之前就已經知道什麼是最好的(馬太福音6:5-8)。這就形成一種有趣的張力。一方面,人類需要使用語言禱告,因為沒有語言,我們很難溝通。然而,當我們使用字詞時,我們可能會錯誤地假定上帝會按照我們的認知行事,將上帝限制在我們的字詞所能傳達的概念裡。例如,當我們禱告求「xx事/人的益處」時,我們受限於英文和我們的文化背景。當一個基督徒用阿拉伯語祈求Ḥasan時,他求的是好的、卓越的或有利的東西。

但另一方面而言,耶穌告訴我們,上帝在我們說話之前就知道什麼是最好的。從這個意義上說,上帝超越人類語言的限制。上帝既容納我們話語中的意圖,也超越我們有限的語言概念。我們對「好」的概念的理解難以將上帝的心思意念全然納入,因為上帝是不可言說的,超越人類的思維。禁食的靈魂明白這一點,因為已放下自己的智力偶像,這樣的靈魂對上帝以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行事持開放態度。事實上,上帝比我們對良善的有限的認知更偉大。讚美上帝!

禁食加上禱告的共同實踐培養了靈魂與上帝交流的渴望,並透過在這個世界上的實際行動尋求上帝的國度。禁食的靈魂會懺悔:「願祢的國降臨,願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這樣的禁食喚醒一種願望,就是甚願能放開那些不公義的束縛,打破壓迫的枷鎖,為飢餓的人提供食物,為無家可歸的人敞開家門,為赤身露體的人提供衣服。從禁食的靈魂中產生的禱告往往會帶來具體的行動。正如拉比赫舍爾(Abraham Heschel)在與馬丁路德·金恩(Martin Luther King Jr.)一起從塞爾瑪返回時所說,當有人問他是否抽出時間禱告時,他回答,「我用腳禱告」。

六月末的那個傍晚,我坐在公寓裡,聽著隔壁的清真寺迴盪著漸弱的祈禱聲,感到非常飢餓。我一整天都沒吃東西。那時是穆斯林的齋戒月,我和穆斯林朋友一起禁食,作為基督教信仰的展現。連續幾天的禁食,只在日出前和日落後進食,我已經習慣了身體飢餓的感覺。

然而,在那一個月裡,我發現了一種不同的、更深層的渴望——那是一種對上帝的國度在我自己和周圍人的生命中得以彰顯的屬靈渴望。我希望看到那為著窮人和受壓迫者而來的福音的實際行動:我盼望那位推著驢車拉油罐的男子能擺脫貧困,盼望我的難民朋友們能找到一個安全和永久的家,盼望我居住的城市繁榮昌盛。我渴望宇宙能擁有只有在它的造物主裡才能找到的安歇。

雖然禁食結束後我們吃了飯,我還是餓著肚子離開了。雖然我們一直聊到深夜,我仍感到不滿足。禁食喚醒了我新的視角,一個不滿足於知識或物質利益的視角。在齋戒月期間禁食後,我開始意識到,當一個人面對苦難深重的世界、一個需要那些生命被上帝徹底改變的人做些什麼事的世界時,會感到神聖的不滿足感。

如今我已離開約旦好些時間了。我有個美滿的家庭,工作充實而有意義,別無所求。然而,在安靜的日子裡,我發現自己的靈魂不安地渴望禁食。在四旬期和齋戒月期間,讓我們透過禁食來清晰看見我們靈魂對上帝的渴望,讓這種清晰迫使我們進入禱告,讓這些禱告激勵我們有所行動。

亞歷山大·馬薩德(Alexander Massad)是惠頓學院世界宗教學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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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對悲痛欲絕的心靈低語

在夢想破滅的狂風烈火及孤獨中,與上帝相交。

《在曠野的以利亞》莫里茲·貝倫特(Moritz Berendt)的畫作

《在曠野的以利亞》莫里茲·貝倫特(Moritz Berendt)的畫作

Christianity Today March 11, 2024
Wikimedia Commons / Edits by CT

讓我們想ㄧ想他泊山(Mount Tabor)上發生的事。回想耶穌變像時的榮耀光輝,以及以利亞和摩西令人驚嘆的同在,想一想那個時刻有何等的份量感,以及那個時刻在彼得的腦海和心靈中意味著什麼、它如何證實了那時佔據著彼得心思意念的夢想以及他的屬靈想像。那個他日夜渴望見到的榮耀時刻——在山上感覺離自己如此難以置信的靠近、好像馬上就要發生——與耶穌稍後被捕、被嘲弄、毆打、被蔑視、脫衣羞辱、被處決的現實之間形成讓人難以忍受的認知失調。再然後,基督就這樣躺在墳墓裡,死去多時。

這兩幅畫面全然不ㄧ致:基督變像時潔白的亮光、如今包裹著耶穌屍體的灰白亞麻布,以及關上墳墓的深黑色巨石。彼得曾如此盼望以利亞:從天而降的火焰,一片洗淨後不再有邪惡的土地。但彼得實際得到的畫面卻是——也許彼得還沒有來得及為這個畫面命名,便脫口而出,我不認識祂

但也許彼得也不真的認識以利亞。

有時,我們所期望的事最終成為我們痛苦的根源。

當彼得看著以利亞時,他看到的是一個能征服世界的英雄。但他只注意到了故事的一部分。

當以利亞羞辱巴力的先知時,圍觀的人群倒在地上,大聲喊道:「耶和華是神!」(王上18:39)。隨後,他們屠殺了假先知,洗刷假先知對這片土地的壓迫。以利亞祈求降雨,雨就降下來。亞哈逃到耶斯列,他無法否認自己親眼所見。以利亞的任務完成了。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耶洗別回應了亞哈的報告,承諾會殺死以利亞。羞辱和死亡的威脅壓得以利亞喘不過氣來。他逃到沙漠,倒在一棵掃帚樹下,祈求死亡。以利亞說:「耶和華啊,罷了!求祢取我的性命,因為我不勝於我的列祖(王上19:4)」。我放棄了。我逃跑了我失敗了我希望我死了。這是幻滅和絕望的吶喊。

上帝給了以利亞在掃帚樹下沉沉睡去的禮物,然後叫醒他,給他食物,再讓他睡一覺。當以利亞第二次醒來時,上帝再次餵他食物,使他有前往西奈山這遙遠旅途的力量。

以利亞從掃帚樹到西奈山的旅程花了40個晝夜——這與歌利亞嘲弄以色列軍隊、大洪水淹沒地球上所有生物,以及後來耶穌在曠野禁食的時間長度相同。以利亞在長途旅行中的忍耐並非毫無目的。40個晝夜的另一端是與上帝的交會點,以利亞很快就會與上帝相交。

上帝在西乃山的山洞裡向以利亞提出的問題,也是祂向我們所有感到幻滅和迷失方向的人提出的問題。「以利亞啊,你在這裡做什麼?」(王上19:9)

這與耶穌在福音書中問祂遇到的幾乎每ㄧ個人的問題並無不同:「你想要什麼?」

答案並不容易找到。要說出「我想回去」實在太難了,因為你知道你所懷念的故鄉/畫面在某種程度上是建立在幻想上的。從這個角度來說,幻滅是一份禮物,儘管是份令人不開心的禮物。但是,實際描述自己想要什麼更好的東西去取代它也並不容易。

以利亞的回答很有啟發性,但不是因為他為我們提供正確的答案(好似真有所謂「正確的」答案),而是因為他指出另一條可以走的路:他抱怨。大聲地抱怨。毫無保留地抱怨。 「我把一切都給了祢,上帝。但現在我孤身一人。我沒有歸屬之地。沒有任何神聖之地,每段回憶都刺痛著我的心。我所深愛和信任的每個人,不是背叛了我,就是和我一樣被擊垮了。」

我從小就不喜歡抱怨,認為抱怨是不道德的。我還被灌輸許多關於上帝的神聖性的知識,以及我們在祂面前可以說或做什麼、不可以說或做什麼。但我所持有的這種「現代觀念」與希伯來文聖經裡許多我們的信心之父及之母的態度有種有趣的矛盾。他們膽大妄為,敢於與上帝爭辯、抱怨,或甚至出於赤裸裸的自身利益而祈求。也許這就是擁有孩子般的信心的一個面向:在權力和控制不對稱的關係中,敢於說出自己的想法。

上帝叫以利亞走到山上去。從經文來看,以利亞似乎沒有這樣做,而是在山洞裡看著狂風肆虐,足以把山撕成碎片,粉碎岩石。但上帝不在風中。接著是地震,但還是不見上帝。然後是大火,而上帝同樣不在火中(王上19:11-12)。

關於上帝在狂風、地震和烈火中缺席的記載,與其說是關於上帝,不如說是關於以利亞。他是曾為上帝站在迦密山上的光榮老兵。他如今站在可以說是耶路撒冷以外最神聖的地方——上帝曾在這座山上壯觀地顯現,與亞伯拉罕的子孫重新立約。但以利亞再也看不見上帝的榮威了。狂風吹不動他。地震不會讓他顫抖。火焰讓他感到寒冷。

當最後一絲風聲平息,最後一簇火焰化為餘燼時,山間籠罩著深深的寂靜。在那ㄧ刻,以利亞聽到了上帝的聲音,像耳語ㄧ樣。不過,這與以利亞之前一直在與之摔跤的上帝的聲音有些不同。他以一種新的方式意識到上帝的存在,甚至吸引著他走到洞口,似乎想聽得更清楚一些。

我認為這個故事描述了一段心靈之旅。它描繪了在悲傷的心的另一側所發生的轉變。也許這不僅僅關於上帝缺席於狂風中那麼簡單。(誰知道祂「在狂風中」又應意味著什麼?)而是關於以利亞失去了在狂風中找到祂的能力。以利亞眼裡所見到的畫面變得太複雜了,被失去感纏繞得太緊了。以利亞那慌亂無歇、悲痛欲絕的心需要在狂風烈火的另一側沉默不語,才能聆聽並辨認出上帝的聲音。

以利亞來到西奈山上,對自己的生命和夢想走到盡頭感到絕望。但他離開時意識到,他的夢想中最美好的部分——以色列復興並被恢復的盼望——始終在上帝手中。以利亞不知道有另外七千人仍忠心於上帝。他更深一層的認識是,他不必執著於事情接下來的發展。「上帝掌控一切」這句老話的意思原來是真的,但這可能是我們只有在事情敗壞後才能真正學到的真理,並且這真理也只有在事情敗壞後才能解放我們。

與幻滅一樣,絕望也是真正的信徒——所有夢想家和戀人——才會患上的疾病。當生活分崩離析,當最親近的人變得不可理喻,當我們所愛的人因謊言、破碎或死亡而離去時,我們的自我意義和目標感就會消失。絕望折磨著那些孤獨和被遺忘的人,那些在灰濛濛的天色下禱告的人。

那些未曾體會過絕望的人,常常會在他人身上遇到這種深沉的黑暗,難以理解這種感覺。這時,將絕望道德化的誘惑很大。詩篇中的「把希望寄託在上帝身上」很快就會變成「振作起來吧」等只會加深絕望感的語句,讓處於絕望之中的人覺得自己有問題,自己的痛苦是無形的、沒有人能看見及理解,自己終究是孤獨的。

我們在西奈上看到的一切,對那些曾經歷精神上或屬靈黑夜的人,以及那些深愛並希望能支持這些正在受苦之人的人來說,既令人眼前一亮,且充滿希望。西奈上發生的事揭示出,這種黑暗是孤獨的,就像以利亞在曠野40個晝夜,最終進入西奈山的山洞一樣,他獨自走完這段旅程。

但丁的《地獄篇》被後人認為是描述這種遭遇幻滅和絕望的最偉大的文學呈現。沒有人會想選擇放逐自己,也沒有人會選擇經歷屬靈幻滅。但一覺醒來,你發現自己身處其中,不知道光明在何處,下一步又該怎麼走。在《地獄篇》中,但丁發現自己被困在豺狼虎豹和地獄之門之間,而唯一的出路就是穿越黑暗。

夢想的破滅也是如此。儘管我們可能會逃避這個事實或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它就像獵殺那位偉大的義大利詩人的母狼和豹子一樣潛伏著。我們的出口就是進入我們所恐懼的地方,對但丁來說,這意味著在通往天堂的救贖之路上,必須目睹世上各樣巨大的罪惡。

對以利亞來說,這意味著在掃帚樹下和西乃山的火光中找到孤獨。在那裡,他發現了我們所有人在悲傷的另一側都能發現的事——他並不孤單。在暴風雨的聲響和烈火的炙烤中,上帝低語著;在遙遙長路上,祂的語音未曾斷絕。我們永遠不會真正孤獨。

麥克·科斯珀(Mike Cosper)是《今日基督教》媒體部門主任。

本文改編自麥克·科斯珀(Mike Cosper)的《Land of My Sojourn。©2024年由麥可·D·科斯珀(Michael D. Cosper)著。由InterVarsity Press 授權使用及翻譯。www.ivpres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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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玩耍的教會更能團結在一起

讓會友們一起玩遊戲在培養群體凝聚力和實踐創意傳福音方面有著各種好處。

Christianity Today March 7, 2024
Illustration by Rick Szuecs / Source images: Unsplash

在巴納(Barna)新的信仰家庭報告中,研究人員稱,「充滿活力的家庭」之所以能從眾多家庭中脫穎而出,原因之一是他們能「與家庭成員和親戚一起度過有意義、有趣、有品質的時光。」這包括一起玩遊戲(32%)、共進餐點(63%的家庭共進早餐,75%的家庭共進晚餐),以及一起享受其他休閒活動。報告指出:「這些有活躍信仰的基督徒知道玩耍的意義——確實,有一半的人形容他們的家庭生活『很有趣』。」

換句話說,這句老話依然適用:一起玩耍的家庭更有凝聚力,不僅如此,他們還會展現出強大的健康靈命。

我們的教會家庭也是如此

從壘球聯盟到讀書會,從爵士樂團到手工藝之夜,玩在一起的教會似乎更能凝聚在一起,也更能一起成長、更容易適應環境的動盪,建立起友情、同理心和集體的韌性,而這些對一個強健的教會來說是不可或缺的。

「隨著年輕家庭開始擔任領導職務,我們的會眾正在經歷一些挑戰和成長的機會。」密蘇裡州一間教會的主任牧師凱蒂·尼克斯(Katie Nix)談道。「通常情況下,不同年代之間會分裂出「老屁股成員」和「新來的」兩種群體,但踢球遊戲幫助我們打破陌生的壁壘,使我們能建立關係。我相信因為這兩個群體有了一起玩耍的機會,讓我們教會免於潛在的搶地盤危機。」

其他牧師也回報教會肢體一起「放鬆身心」所帶來的獨特收穫。

傑克遜·克萊蘭(Jackson Clelland)是加州一間長老教會的負責人,他經常為教會的職員和董事會成員提供一起遊戲的機會,為他們身為上帝子民共同服事立下好的基礎。

「我的屬靈導師,已故的查克·米勒(Chuck Miller)教導我們,我們在教會內的關係需要適當的順序。我們需要首先視我們的同工為兄弟姊妹,然後才視他們為同事,」克萊蘭引用腓利門書1-2章說道。他們教會的同工會議通常在會議室舉行——但也有例外的時候。

「一個月前,同工們一起去玩『密室逃脫』,」克萊蘭說。「我們玩在一起的目的是為了讓我們能享受彼此的同在,讓我們之間不僅僅只是『我們需要彼此去完成教會的任務』這樣的關係。」

在最早的經文中,上帝要求祂的子民有規律地工作和敬拜、休息和娛樂。除了每週一次的安息日慶祝活動,摩西五經也提到七個節慶日。以色列人被擄之後,又增加了三個。當時的婚禮慶典通常會持續一週或更長的時間。雖然一些現代教會確實能從參與這些古代教會的節慶和其他傳統聖日活動中享受到樂趣,其他教會則能以更簡單,甚至頗具童心的形式發掘樂趣。

安托萬·拉西特(Antoine Lassiter)是北卡羅來納州ㄧ間名為「思考國度(Think Kingdom)」的跨族裔教會的牧師。他稱讚一起玩樂的吸引力能讓不同群體的人建立更深厚的關係。

「我們教會是由兩間教會合併而來的——原本是一間以黑人為主的教會和另一間以白人為主的教會。玩遊戲是一種讓平時沒有太多互動的人們交流的方式。我們以前會在門口鼓勵大家——『找一個你不認識的人,和他們坐在一起!』——但大家並不會這樣做。」

於是,拉西特和他的團隊在主日崇拜中想出一個創意的解決方案。「我會宣布『所有人請拿起你們的隨身物品!』樂手們配合演奏一些歡快的音樂,然後我們玩起音樂椅的遊戲(註:類似大風吹搶椅子的遊戲)。」

當拉西特負責協助兩群會眾度過合併的改變時期時,他認識到,身為一個領袖,遊戲對他來說也是不可或缺的。

「(教會合併)的前三個月,我更像個政治人物。我感受不到任何樂趣,事工變得暗無天日,我的壓力變得很大。然後我意識到,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工。這個事工需要聖靈的引導,」拉西特說。

「我們教會有很多愛打籃球的年輕人,所以我開始和他們相處,和他們玩在一起。這正是我認為教會開始轉變的契機。」

其他國家教會的牧師們也注意到教會遊戲在培養社區凝聚力和實踐創意傳福音方面的好處。

「健康社區的標誌之一就是歡笑聲,以及大家能夠一起享受樂趣,」捷克共和國福音基督教團契傳道人斯圖爾茨(Ondřej Szturc)說。「這樣的教會很吸引人,能加快事工進展,並讓事工變得更輕鬆愉快。招待人、讓人感到被歡迎是我們的優先順序之ㄧ。」

另外兩位歐洲傳道人,安德烈和妮娜夫婦幫助教會在斯洛維尼亞植堂。安德烈說,「我們每年都會舉行教會退修會,在退修會中,我們有意識地安排大家能玩在一起的時間——營火晚會、烤棉花糖、爬山或游泳。並且,我們的領導團隊每個月都會激勵自己花時間一起玩遊戲。」

這對夫妻發現,偶爾用一起玩遊戲代替傳統的教會敬拜,可以增進會眾之間的友情和團契關係,尤其是在他的大部分會眾都是年輕人的情況下。

「有幾次,我們取消教會禮拜,大家一起出去喝咖啡,」安德烈說。「當我們漸漸疏遠、需要重新建立關係時,透過玩在一起,我們得以更多了解和欣賞彼此。」

烏干達聖公會牧師阿加巴·摩西(Agaba Moses)指出,玩在一起歷來不是他教會文化的一部分,但這種情況正在開始改變。「非洲的教會通常不會在講臺佈道外讓基督徒參與足球、游泳或戲劇等休閒活動,認為這些活動是『世俗的』。但事實上,讓會友們好好的玩在一起,對於處理衝突和建造一間合一、有凝聚力的教會是非常重要的。」

「去年年底,我們邀請主教當特別來賓,參加我們教會的足球活動。主教本身會踢足球,他透過爲教會罰ㄧ球展現他的實力。這完全讓人們改變他們對教會的態度。」

研究表明,在一個組織裡,如果成員無法玩在一起,組織往往會陷入不健康的嚴肅感,導致焦慮和抵制變革的情緒不斷增加。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各項研究皆顯示,遊戲能為人帶來創造力、創新的思維、關係、恢復活力、及喜樂——所有這些特質都能在健康的教會(在敬拜時及敬拜外)的共處時間中找到。

「如果集體敬拜的根本目的之ㄧ是宣揚和實踐福音,那麼我想,我們宣講和實踐福音的方式肯定會在某種程度上指向這個好消息裡驚人、無償、甚至是特別有趣的本質,」大衛泰勒(David Taylor)寫道。

對牧師來說,教會的傳統工作——講道、探訪、開會、行政管理——常常讓他們忙得不可開交,因此,要他們以任何形式推動教會一起玩耍的機會都可能讓他們感覺是額外的負擔。但是,當會眾一起參與休閒活動、讓人大笑和有創意的活動時,他們之間能建立起有益於完成大使命的紐帶,加深團契關係,並為門徒訓練奠定關係上的基礎。

「身為教會領袖,我們必須教導人們隨著生活的節奏律動,」拉西特說。「有時音樂是歡快的,有時音樂是肅穆的,但我們可以隨著這兩種音樂節奏跳舞。」

考特尼·埃利(Courtney Ellis)是位牧師和演講家,也是《消除雜亂》一書的作者。 她與丈夫達裡爾(Daryl)和三個孩子住在南加州。

翻譯:Jane Hao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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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視教會為你的「家」嗎?

聖經稱基督徒彼此為「兄弟姊妹」,但我們有多常把他們當家人對待呢?

Christianity Today March 7, 2024
Source images: Getty

有位小男孩在街上玩耍,踢灰塵,跳牆。我妻子碰巧帶著我們的五個孩子從他身邊經過,這引起了小男孩的注意。他遠遠地看了一會兒,然後鼓起勇氣跑過來問:「你們要去參加派對嗎?」我妻子很快地回答:「是的,但我們稱這個派對為教會。如果你回去問你媽媽,你可以跟我們一起來。」

那個小男孩跑回家,幾分鐘後就回來了,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那個星期天,他在教會裡喝了一杯熱巧克力,然後在禮拜開始前就離開了。但第二週,他又回來了。很快地,他就帶著母親、弟弟和幾個表弟來了。八年後,他們已成為我們教會不可或缺的ㄧ份子。

這些年裡最令人感動的時刻之一,是男孩的母親受洗的時候。她站在及腰的水中,向我們講述她飽受創傷的童年、艱辛的生活歲月,以及為了維持自己的家所做的努力。她的臉龐閃閃發光,聲音清晰地表達了她對這位尋找她並歡迎她回家的上帝的愛。

她兒子當年的想法是,教會就像一個派對,有人邀請他和他的家人參加。在此之前,他們很遺憾地曾經歷過被人排擠的感覺,但當他們發現教會——與其說是人們選擇參加的「活動」——更像是自己所歸屬的家庭時,他們的生命發生了改變。事實上,這也完全改變了教會的生活。

不只是個活動

我遇過許多牧師和教會成員,他們都能講述類似的故事。當我訪問許多曾接納急需家庭的人的教會時,我的眼界不斷被打開。我不僅看到家庭的真正意義,也看到了「教會作為家庭」的真正意義。這種對「教會是什麼」、「教會為什麼存在」的認識的轉變——不僅對我們個人的靈命成長,而且對我們對「宣教、傳福音、敬拜、公義、好客和門徒訓練」的理解都有巨大的影響。

遺憾的是,很多我們使用的詞彙都在表達並強化這樣一種觀念,即「教會是提供宗教產品和服務的活動」。我們提及「去教會」的次數比談論「成為教會」的次數還多。我們聽到人們正在「找教會」或「換教會」等說詞。有些基督徒甚至願意長途跋涉去參加一間適合他們「風格」的教會。

這一切可能要追溯到16世紀。我最常聽到人們援引來定義教會的語句出自《奧格斯堡信條》:「教會是聖徒的集會,福音在這裡正確地傳講,聖禮正確地施行。」

這個定義最初是在新教改革時期提出的,在措詞上特別將羅馬天主教會排除在外。這個定義勇敢地挑戰了當時的異端邪說,但同時也是反動和簡化主義的,它形容教會是聖徒們聚集在一起聆聽福音的傳講和施行聖禮的活動。

將這項傳統與現代消費主義社會結合,就更難擺脫視教會為「一種活動」的思維模式。羅傑芬克(Roger Finke)和羅德尼·斯塔克(Rodney Stark)在他們的著作《1776-1990年的美國教會》中指出,美國教會從根本上由自由市場資本主義所形塑。在美國境外也是如此。教會領袖經常扮演推銷員的角色,傳福音的策略往往類似行銷活動。教會為爭奪會友而相互競爭,就像企業為爭奪客戶相互競爭那樣。

你不需要走太遠,就會發現有牧師對自家教會附近出現ㄧ間新教會感到沮喪,對許多年輕人或家庭離開教會加入這間新教會感到惋惜。但有時這些牧師也承認,這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他們自己造成的問題。

點擊任何一間教會的網站,宣傳的內容常是供我們享受的敬拜服事、供我們聆聽的講道、為我們的孩子提供的青少契活動,或許還有能滿足我們其他需求的小組。我們張貼功能完整的教會大樓、前衛的青年事工和精心設計的講道系列的圖片;我們投入時間和金錢打造出色的品牌和跟上時代的視覺形象。這一切都強化了這樣的觀念,即「我們的教會主要是為著消費者(基督徒)的活動」而存在。

新的「生成性隱喻」

哲學家唐納德·舍恩(Donald Schön)發明了「生成性隱喻(generative metaphor)」一詞,用來描述心理圖像如何影響我們處理問題的方式。例如,如果人們形容一家公司「支離破碎」,那麼新任經理可能就會尋求整合性的解決方案,但若人們形容這家公司非常「多面性」,經理則可能轉為帶領大家積極追求多樣性。我們如何描述、隱喻和形成一種概念,會對我們如何理解事物以及如何行動產生深遠的影響。

當教會被人理解為一個「活動」時,將活動管理技術應用於教會策略就很有意義——簡化流程以最大程度地提高出席率、鼓勵人們再次參與並提高參與者的滿意度。也難怪這些衡量已成為教會是否成功的關鍵指標,儘管它們與新約聖經裡提及的成功教會的方式毫無相似之處。

如果我們不再過度強調教會為一個「舉行宗教相關事務的活動」這樣不完善且不符合聖經的比喻/圖像,而是採納聖經對教會的比喻——教會是個家庭,是「神的家庭」——來作為我們對教會的概念和實踐的主要影響圖像,會發生什麼事?

「教會即家庭」並不是個新的比喻;然而,我們對教會即家庭的理解可能已經變得如此狹隘、有限和扭曲,以至於重新思考它的定義迫在眉睫。當我在肯亞聆聽一位來自該國北部的基督徒的見證時,這一點尤其令我印象深刻。

這位基督徒出身於穆斯林家庭,後來被趕出家門,被迫逃亡。他在一間張開雙臂歡迎他的教會尋求庇護。他們讓他住在教會一角,地板上鋪著床墊,每天慷慨地送來食物。

這名男子非常感謝他們的熱情款待。但他坦言,一週中最難熬的是星期天早上教會禮拜結束後,大家都回家與家人團聚,吃星期天的午餐,只剩他一人時。雖然教會歡迎他以教會建築物為家,但實際上他並不覺得教會這個大家庭歡迎他。

這間教會離基督樣式般的款待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教會建築物雖提供了住所,教會成員提供了食物,教會活動提供了聖禮和屬靈教導,但這些都無法取代一個家庭終生的親密委身。

成為上帝的家庭

我相信聖經教導和聖禮是教會生活的重要部分,就像畢業典禮和學校表演是家庭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一樣。但是,如果我「只」參加我的孩子們生活中的這些活動,你會懷疑我是什麼樣的父母。如果我把「為人父母」定義為記得出席孩子的運動會、鋼琴演奏會和生日派對並為他拍照,你可能會說我對為人父母的理解過於狹隘和有限。

同樣的,如果我們只參加主日禮拜、查經班和禱告會,而忽略了聖經中關於家庭責任的明確教導,即教會成員必須「彼此相愛」、「互相擔當重擔」、「彼此勸慰」和「彼此相顧,激發愛心,勉勵行善」,那麼我們就誤解了上帝對教會的心意。(約翰福音13:34;加拉太書6:2;帖撒羅尼迦前書5:11;希伯來書10:24)

聖經裡有多處教導描述教會是個家庭。例如,保羅教導年輕的領袖提摩太,他應該視年長的婦女為母親,年輕的女性為姊妹,視年長的男性為父親,年輕的男性為兄弟(提摩太前書5:1-2)。這是保羅典型的教導和舉例。在給羅馬人的信的結尾,保羅問候教會時,特別請求教會紀念他的「姊妹非比」和魯孚的母親,她「就是我的母親」(羅16:1, 13)。

在這些問候中,我們可以看到一種深厚的親密關係,這種關係很可能是在共同遭受迫害、與更廣泛的原生家庭分離,以及在困難和危險的時刻ㄧ同勇敢地侍奉上帝的過程中建立起來的。

保羅使用家庭的詞彙來描述教會群體中基督徒之間的關係,與耶穌的做法ㄧ致。如大家所熟悉的故事,有一次耶穌在講道時,祂的生母和兄弟在外面等著和祂說話,耶穌糾正門徒說,祂的家庭成員是「凡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馬太福音12:49-50)。

我們不能以此指責耶穌貶低原生家庭的重要性——耶穌曾批評法利賽人拒絕為自身的父母提供適當的經濟援助,而且在耶穌去世前,祂把供養自己的母親當作首要任務。但耶穌也教導說,即使是這些重要的親情關係,也必須從上帝永恆的家庭的角度來看(路14:25-27)。

耶穌說,那些為了跟隨祂而付上巨大的「關係代價」的人,將在現世得到他們原生家庭兄弟姐妹、父母和子女數倍數量的家人(路加福音18:29-30)。這是怎麼辦到的呢?正是透過教會家庭這個「家庭的另一種可能性」,我們得到這份可以取代我們失去的關係的親情。

這些都是令人震驚的想法。事實上,「教會即家庭」這一具有生成性的隱喻,歷代以來對基督徒如何理解自己在塵世的位置有著爆炸性的影響。

歡迎參加家庭聚會

每次我參加家庭聚會時,我並不指望我的姐姐會做出餐廳等級的食物,也不指望我兒子會點選我能跟著唱的播放清單。我預知我的叔叔脾氣會有點暴躁,家庭聚會裡有某個孩子會鬧情緒,我們家會感覺有點擠。雖然鄰居家可能更和睦安寧,甚至總有歡樂的歌聲,但我絕對不會離開家人搬到隔壁去住。如果教會是我們真正的家,在一個又一個教會之間遊走又意味著什麼?

不過,我認為這個問題還可以更具挑戰性一點。對於我們這些習慣西方核心小家庭的人來說,家庭身為一種比喻的問題在於,它似乎暗示教會應該是個舒適的小圈子,在歡迎者和不歡迎者之間有很強的界限——是個關注自己所需的向內性社區。但這並不是聖經裡家庭運作的模式。

在新約所處的中東地區,家庭的寬度和深度可以跨越好幾代人,包括奴隸、姻親關係和房客。聖經有明確的命令,要求上帝的子民透過保護、供應和照顧寡婦和孤兒,向最邊緣化和最弱勢的人群表示關心——但像這樣的模式必定會打破西方許多家庭和教會對自身核心向內性的注意力。

換句話說,當「家庭」成為教會的生成性隱喻時,不僅可以改變我們對教會的固有概念和期望,也能改變我們對自身家庭的固有概念和期望。一個非核心式的、熱情好客的、多元化的家庭能在各種弱勢人群之間產生影響力,並為這日益分裂和孤立的世界樹立榜樣,讓人們能一瞥上帝那將要到來的國度的樣貌。

「教會即家庭」為「教會即活動」的心態提供一種健康的平衡。它可以成為當今盛行的個人主義甚至是消費者導向的教會模式的解毒劑。家人之間相互照應、彼此長期委身,在悲劇和勝利中相互扶持。家庭不會在經濟上計算成本和收益——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都彼此委身。

那位在街上玩耍的小男孩剛剛完成學業,儘管他青少年時期大部分的時間是在寄養家庭中度過,但他的媽媽仍是他的媽媽,他的教會仍是他的教會,當他去任何一間教會時,他就等於去了另一間教會。我們是他的家,是他的家人,在主日的早晨,來自不同背景的人們張開雙臂歡迎他的樣子,總讓我覺得所謂的禮拜並不是禮拜,不,這是團圓的時刻,是家庭聚會,用他年幼時的話來說,是像派對那樣的團圓!

克里希·坎迪亞(Krish Kandiah)是寄養和收養慈善機構「美好家園」的創始人,曾在牛津大學攝政公園學院和溫哥華攝政學院講授公義、好客和使命。他是《上帝是陌生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尋找上帝》一書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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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政黨傾向是個好的開始

在這個黨派分化的時代,我們應該保持朝聖者的姿態。

Christianity Today March 5, 2024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Tlapek / Source Images: Unsplash / Getty

「我感覺我在政治/政黨傾向上處於無家可歸的狀態。」

在過去的六個小時裡,就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從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那裡聽到類似的話:他們其中一個是保守的共和黨民選官員,另一個恰好是身為進步派活動家的猶太人。無論前者是因著川普(Donald Trump)這個讓人兩極分化的人物,還是後者因著自10月7日以色列遭襲以來反猶太主義聲浪的興起,這兩個人都覺得自己處於一種從自己曾支持的政治派別裡被放逐的狀態。

如今有很多人都有類似的感覺,包括許多耶穌的追隨者。我們發現,那些曾經是我們盟友的人不再是我們的盟友,而那些曾經是我們對手的人在處理當前危機時與我們的想法更接近。尤其是當許多人因為害怕失去自己在群體中的位置而不敢談論這種疏離感時,情況更是如此。

我們許多在政治上感到無家可歸的人認為,我們的流離失所只是暫時的。一些共和黨人以為川普離開白宮後,一切都會恢復正常。一些民主黨人認為,一旦疾呼「砍警察經費」的抗議時刻過去,生活也會重新回到之前熟悉的模式。但兩黨至今仍尚未恢復平衡,短期內也無法恢復。

不過,對基督徒來說,政黨傾向上的無家可歸是重新評估我們人生優先事項的獨特機會。儘管我們可能會認為自己正處於未知領域,但其實不然。在整本福音書中,耶穌都面臨著加入宣戰派的外在壓力。事實上,多數時候,人們向祂提出的有爭議的問題都與此有關。

祂會站在法利賽人那邊,以安靜的方式反抗奪取大衛子孫王權的羅馬帝國,還是會同情奮銳黨人,以大張旗鼓的方式反抗羅馬帝國?祂會與那些和羅馬人合作的稅吏結盟,還是與撒都該人結盟,好適應羅馬人的統治?

然而,耶穌拒絕將自己的身分與這些派別中的任何一派連結在一起。相反的,祂遠離那些想稱祂為王(約翰福音6:15)或視祂為食物供應者(6:26)的人。與所有人的期望相反,耶穌宣告自己就是道路、真理、生命(14:6)。

從亞伯拉罕出發的吾珥到約翰終老的帕特莫斯島,聖經以「朝聖之旅」來形容上帝對人們的呼召——從熟悉的地方出發,走向未知的目的地。希伯來書讚揚我們的祖先們,因為他們視自己在世上為「客旅和寄居的」,因著他們有這樣的自我認知,他們「表明自己要找一個家鄉。他們若想念所離開的家鄉,還有可以回去的機會。他們卻羨慕一個更美的家鄉,就是在天上的。所以神被稱為他們的神,並不以為恥,因為祂已經給他們預備了一座城」(希伯來書11:13-16)。

在正常情況下,我們的政治傾向只在我們的生活佔很小的一部分,或至少應該只佔很小的一部分。然而,在我們所處的這個極力將人們全面部落分化的時代,政治往往變成一種自我認同的身份及用以區分敵友的機制——並佔據我們生活的一大部分。在這樣的時代,任何沒有採納這種終極區分意識的人都會感到孤獨,甚至發現身邊沒有人跟自己一樣。

然而,上帝往往會使用外在環境——例如曾看似穩定的公民秩序的大震盪——來把我們從我們自己不會放棄的偶像中解放出來。在政治偶像崇拜盛行的時代,或許我們的無家可歸感正是上帝在提醒我們,我們是寄居者——雖紮根於現今的時間和空間,卻是為著遠遠超越這些時間和空間的現實而造。

也許,我們這些在政治上無家可歸的人以及這整個世界都需要不斷被提醒:我們長期以來對「家」的定義是錯誤的。將自己的身份認同建立在政黨傾向/黨派政治上,終將被揭示為建立在沙子上的房子。我們必須尋找的是另一個家——我們的天父在堅硬的磐石上建造擁有許多房間的那個家。

在這陌生的時代,這個真理可能會讓人感到陌生。但我們必須記住,若我們旅行的方向是正確的,朝聖的旅程必定遠勝過在今世找到歸屬。

羅素·摩爾(Russell Moore)是《今日基督教》的主編,帶領本刊的公共神學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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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rch Life

海外華人教會如何克服種族歧視和民族中心主義?

西雅圖的華人牧師與黑人教會和白人教會的牧師一起禱告、分享講台,並建議華人基督徒閱讀歷史、走進社區,更了解周圍的多元文化環境。

不同種族及文化背景的牧者在共同敬拜中彼此洗腳

不同種族及文化背景的牧者在共同敬拜中彼此洗腳

Christianity Today March 5, 2024
Courtesy of Qian Bin

華人教會散居全球,在普世宣教上極具潛力,然而卻往往只停留在潛力,很少真正有所發揮。其中一個要面對的議題,就是華人根深蒂固的種族歧視,以及對周遭不同種族、文化、語言群體的漠不關心,甚至盡量不接觸的心態。

2023年5月,世界華福總幹事、「使命門徒」播客主持董家驊牧師就「海外華人教會如何克服種族歧視和民族中心主義」的問題采訪了美國西雅圖證道堂的錢斌牧師。以下是那次訪談的部分内容。

:在美國,種族議題很敏感,而且不再只是黑人跟白人之間的事情,各個族裔似乎都開始參與其中。身為一名在北美西雅圖牧會的華裔牧者,您是如何開始關注種族議題的呢?

:西雅圖證道堂聚會是我服事的教會。1960年創立時會友以香港和台灣的華人為主,隨著移民趨勢的改變,來自中國、東南亞、北美、甚至歐洲的華人第二、第三代也逐漸加入,所以我們教會本身就是多語言、多文化背景、多傳統、如今甚至有多堂聚會的地方,但都是由同一群牧師與長老所組成的長老團來帶領。

我們教會設有中文堂、英文堂、廣東堂,不同堂會之間其實在文化、背景上有很大的差異,大家身處同一個教會,便必須面對不同文化、不同語言、不同思路之間的差異和張力,當然也有很多的祝福。所以就廣義的概念上而言,我們教會已經在面對種族議題了。神的子民如何超越文化背景和傳統,在一個教會中、在一個身體裡,一起來敬拜神與事奉神。這是引發我去關注這個議題的背景。

:那你們教會是如何在這方面有所突破與進展的呢?

:我們教會從2012年開始推動「有使命的教會」(missional church)。2016年,我們教會的另外一位牧師約我去吃飯,到了餐廳,我發現還有其他人與會,一位是我們自己英文堂的牧師,另外一位是我當時不認識的黑人牧師Aaron Williams。他是西雅圖一間歷史非常悠久的黑人教會牧師,當年馬丁.路德.金來西雅圖,就是去那間教會講道。最後一位是一名白人牧師,他在大學城的長老教會牧會,那也是一間具有一百多年歷史、相當大的教會,會眾多為歐洲裔與美國白人。

接下來的兩年我們都會一起禱告,也因此更確認知道是神將我們聚在一起,如同一個大家庭,所以開始把這個聚會叫作kindred,中文就翻譯成「主裡一家親」。我們也開始邀請教會的弟兄姊妹加入。

在這兩年的禱告中,我們看到自己身為使命教會、華人教會,我們其實很少看到社區、周遭城市的需要。尤其是身為移民的我們,比較容易關注如何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我們可以把信仰和生活維繫得很好,但在生活與使命上卻常常非常缺乏。

在這個禱告聚會中,眾教會的牧者都看到,我們一定要進入社區。然而當我們的社區多數都是白人、黑人、印度人、墨西哥人、中東人、穆斯林等非華裔的時候,我們必須要回應種族議題,同時在這樣的處境下理解使命教會和使命門徒的概念。

:既然種族議題在整體社會中如此具有挑戰性,你們從跟黑人、白人教會領袖定期吃飯禱告開始,一路走來一定也很不容易吧?

:對於我們教會來說,驅動我們去面對種族問題的原因,不一定是因為看到種族撕裂的問題,而是從內在看到使命門徒生活的需要。

所以在禱告兩年之後,我們開始跨出下一步;從2018年開始,除了每一季的聯合禱告之外,我們決定每年用六到七週的時間「do church together」,即三間教會交換講台、成立聯合小組、聯合主日學,而且開始在城市中舉辦各樣聚會與服事,在這撕裂的世界中成為見證。

的確會面臨許多複雜的情況。印象比較深刻的是,疫情開始後那一年的五月31日是五旬節,也是我們的聯合主日。我們選定一個公園作為戶外聚會場地,而我是那天的講員。但2020年五月26日就是George Floyd被殺害的那天,所以那週美國的社會氣氛非常緊張,許多地方爆發了激烈的種族衝突,各處都有遊行示威,包括我們教會周邊的地區。所以,我們要如何進行這場聚會?我們要傳講什麼信息?會眾會有什麼反應?一切都是未知。當時作為講員的我,真的非常緊張,只能連夜禱告,我們教會的牧者同工也為我禱告。讓我最難忘的是,主日清晨、聚會開始前,我們幾位牧師一起站在台上圍成一圈禱告,我們為著彼此、為著我們的城市、我們的會眾,一起在神面前認罪,一起為當天的聚會和美國社會的混亂狀況來禱告。

我當天所預備的信息內容,從五旬節時使徒對著不同鄉談、不同族裔的群眾佈道講起,再往前追溯至以色列人出埃及後第五十天,在西乃山領受神的律法,進而溯源至巴別塔事件,談到人類之所有許多不同的語言,是因為驕傲導致神變亂語言,所以這些情況所帶來的人際衝突、世界陷入紛爭、國與國之間的交戰、文化的不相容、各種社會階層的歧視,所有問題都能歸結到罪的影響。

然而,我們同時也能看到神的心意,也就是來自各族各方弟兄姊妹同心合意的敬拜。基督已經救贖每一個文化種族與身份。基於此,即使我們仍有許多不同之處,但基督徒的身份應高於我們自己的文化,我們在種族、文化中的各種撕裂,已經在基督的寶血裡被救贖、醫治,成為反應上帝榮耀恩典的傷疤。當我們聚在一起時,向世界展示的是一個新的種族,也就是耶穌基督寶血所救贖的種族。

當時的社會氛圍下,這樣的信息,我相信在場所有人都有深刻的感動。即便後來疫情比我們想像中的長,後來美國還歷經了總統大選、種族的撕裂,使教會經歷了很大的創傷。但是,因著我們當時kindred的信息,同時也堅持在不同族裔、想法中彼此聆聽、一起禱告,使得我們得以活在盼望之中,活在恩典之下。

董:即使是華人彼此之間,對政治、歷史敘述都可能相當不同,那麼,當你們在與黑人和白人教會互動中時如果遇上意見分歧的情況,通常會如何去面對彼此的差異或張力呢?

錢:牧者之間的確會有不同的看法,特別當我們互換講台的時候就會發現,同樣的講道,在不同的教會會眾的反應是不一樣的。例如黑人牧師來我們的國語堂講道,第一代華人移民的會眾馬上就會為他貼上政治標籤,把他歸結為自由派等等,此時分裂就出現了。 這個世界有很多不同的觀點,不論是政治議題、種族議題,許多時候大家都是就「觀點」在辯論。然而我們身為神的子民所要堅持的真理,是要領受祂的話語,在祂的帶領下成為一個身體。所以我們堅持謙卑順服在神的話語中,一起聆聽神的話語,尋求該如何回應。所以許多時候,我們不將焦點放在辯論議題,而是回到聖經看神如何帶領我們這群人。

面對階層之間的張力和政治衝突,教會總是帶著愛、扮演一個關懷和服事的角色。因為教會明白,人的破碎正是福音的沃土,也是神我們呼召我們的地方。我們也跟會眾強調,如果我們總是爭論要二選一,那表示我們的教會不是一個真正大膽活出信仰的教會。歷史上的教會所堅持的,不是個人的自由,而是人人都甘心當基督耶穌的奴僕;不是權力的平等,而是對神主權的順服;不是追求個人的幸福,而是甘願冒險、甘願受苦;不是幫助凱撒來統治世界,而是順服神的權柄和主權,超越凱撒的疆界、超越種族隔離的撕裂。

對北美的華人教會來說,不論是種族或政治文化的議題,都是我們使命的處境。如果我們要忠心地在神的國度中活出祂的榮耀,並且把福音傳出去,我們一定要進入這個處境中,不可能置身事外。就美國整體的種族衝突問題上,尤其是白人與非裔之間的衝突,華人其實介於一個緩衝的位置,因為我們其實有許多話題可以跟雙方溝通,讓溝通的焦點回到神,而不是歷史上的傷害和糾結。我們看到這是神讓我們所扮演的特別角色,或許這就是神給我們華人的使命。

董:我們在談論宣教時總說,上帝把華人放在世界各地,所以我們很有潛力,可以成為普世宣教的策略性群體。但是當我更深入地去了解這個議題,許多宣教前輩會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我們不突破華人的民族中心主義和對他人的種族歧視,就算散居在各地,華人也沒有在祝福萬族萬民,只會陷在優越或自卑感中。所以,我們該如何跨越這種思維呢?

:我想我有幾個建議。第一,當我們願意去讀一些不同族裔的歷史,例如黑人教會的神學發展、教會歷史,這能夠幫助我們開闊眼界,好讓我們和黑人牧者對話時,不會一直覺得彼此不同,而是更了解他們背後的原因。

第二,就是要跟他們做朋友,多去認識一些不同的族裔的牧者和教會同工,一起喝咖啡、禱告、聚餐、分享、出遊。當友誼建立時,我們會發現,神其實在他的國度中放下很多使命的元素。我們今天之所以能夠分享一個小時,主要是因為我們願意坐在一起,也就是一起吃飯、喝茶、喝咖啡,所以才衍伸出很多思考和事工方向。

第三,就是走入社區和世界。作為牧者,我所面臨的困境是,由於要處理的很多自己教會中的問題和會眾的需要,所以常常難以投注更多心力去關注不同族裔、不同的人、這世界與社區的需要。所以,我除了跟這些不同的牧者做朋友之外,我也意識到自己需要更深入這個社區和世界。

不過我的做法不是很傳統,大家參考就好:由於亞馬遜的大本營就在西雅圖,所以在我的安息日,也就是休息日的時候,我會自願幫亞馬遜送包裹。我說,我願意花五個小時為它送包裹,它就給我五個小時內可以送完的包裹,大約四十個,然後幫我在GPS上規劃路線。我不會知道它要我去哪裡,這是最棒的地方。因為他要我去的地方,可能是我永遠都不會去的地方。而且在每一個地方,不管是一間幾百萬的豪宅,還是一個低價出租的社區,在這段短短的時間內,我可以看到不同社區的生活方式,以及當中居民不同的生活方式。當我帶著包裹去給不同的人的時候,我覺得這對我來說是一種靈修,我是在以耶穌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

這些因為送貨而可以抵達的地方,都是我原本無法進入的地方。這過程讓我能夠以不同的眼光來看待我的城市和社區,而我身為牧者的靈魂也因此得到重建和復原。因為我們很容易專注在自己教會的事物上,反而忘記神給我們的使命,是在這個世界上道成肉身,去服事、去關懷。所以當我以這種服事、禱告的心進入這些社區時,每次我都是恩典滿滿的回到家中,感恩神給我新的看見。因為進入不同的社區,看到每個社區不同狀況的時候,我也開始對這個社區的人產生了興趣,進一步去了解這個社區的歷史和狀況。雖然這跟教會的牧者平時所做的事情不一樣,也沒有直接關係,但是我覺得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屬靈形塑的過程,也讓我更完全地體會道成肉身,同時將生命與使命結合。所以這個建議的重點是,作為牧者,除了牧養會眾,也要花時間進入我們所處的社區。

本文根據CT與CCCOWE之間的協議,從「使命門徒」播客的一集文字記錄節選編輯而成。

讓安息日好好安息

上帝的恩典顛覆了我嚴格的觀念

Christianity Today March 4, 2024
Annie Spratt / Unsplash

我在一個恪守安息日的教派中長大,從小,我們視遵守安息日為法律問題。我的宗派群體非常重視週五傍晚太陽落山的那一刻。我們確保那一刻到來時,我們不會仍在工作或買菜。我們群體的標準是每個人盡一切努力確保自己充分準備迎接體力勞動後的安息日。在那之前,我們的房子和車子皆已打掃得乾乾淨淨,需跑腿的事項完成,需要的食物也已準備好。有些人甚至熨燙好第二天要去教會穿的衣服。我還記得小時候,我拿著凡士林和紙巾擦亮我的黑色漆皮教會皮鞋。夕陽西下時,我們用敬拜——詩歌、經文和禱告——來「迎接安息日」,標誌著神聖的24小時的開始。

我們常常被提醒的經文是約翰福音14:15:「你們若愛我,就必遵守我的命令。」我們解釋這句話的意思是「你們若愛上帝,就必遵守十誡。」而遵守安息日是第四誡,因此,若不盡力遵守這條誡命,就是在向上帝、你自己和你所處的社會表明你有多不愛祂。但這種心態本身並沒有帶來安息。事實上,安息日成了良心的一種負擔。

簡而言之,我的成長經歷教會了我如何為自己的救贖而努力。我深知那種感覺——在靈魂深處,不知道自己是否已達到標準,能進入天堂。我是否夠努力?我還能更努力嗎?我是否好好懺悔了自己的罪,並因此得到寬恕?我是否真誠地努力取悅上帝?我以為我的永生取決於這些問題的答案。

與安息日搏鬥

我當時深信,以自己的方式遵守安息日式是贏得上帝眷顧的必要條件。但在我20多歲時,上帝開始向我表明,祂對我生命的愛、關懷和設計與我遵守律法的努力毫無關係。我開始相信恩典,開始放下與上帝之間必須「努力賺取什麼才能維持住」的關係。

但對我來說,安息日仍然是我完全相信「僅僅耶穌便足夠救贖我」的障礙。安息日也成了我驕傲的根源。我無視歌羅西書第2章的告誡,根據他人對安息日的操練來評判他們的信仰程度,以及他們在上帝面前是否處於正確的位置。

「如果我要你放下你認為你必須堅持的那些東西呢?你會相信我嗎?」福音歌手唐尼·麥克勒金(Donnie McClurkin)的歌《主啊,我會相信祢》裡的這句話在我耳邊響起。為了開始完全相信上帝,我必須放下我的屬靈安全網。律法已將我引向基督,現在我需要倚靠聖靈而活。

就在那時,我體驗到了安息。這種安息與哪個日子無關,也與我打破常規作息無關。

當我從安息日神學中走出來時,我不再相信基督徒必須留一天休息。然而,我不用走多遠就能讀到一本書、一篇文章或一篇講道,試圖說服我,治療焦慮的心的處方簽就是安息日:從工作、家務和科技中逃出來。根據2016年的一項調查,62%的美國人仍然「同意每週留出一天用於精神休息對社會很重要。」

但對我來說,我很難理解如何在恪守律法的同時不變得律法主義。我懷疑,像這樣以「更慫/模糊不清的方式守律法」是否適合我,畢竟,有時候,癮君子必須完全離開讓他們成癮的處境。

安息日僅是「影兒」

關於安息日的討論基本上有四大觀點。其中三種觀點認為安息日作用在時間上,賦予週六或週日聖經的意義,或僅僅強調每週應從工作中休息(實際上的時間)的原則。另一種觀點則認為安息日的命令在基督裡得到了成全/實現。

當我們透過新約的視角來看舊約時,我們會一次又一次地看到祭祀、節期、儀式,甚至摩西這樣的人是如何將我們指向耶穌。例如,以色列人有從天上降下的真實存在的神奇嗎哪,幫助他們生存。後來,隨著故事的延續,那些聽到耶穌說自己是「天上來的真糧」(約6:32)和「生命的糧」的人便明白其中的含義。那,成了肉身。

安息日也不例外。

丹佛神學院新約教授克雷格·布隆伯格(Craig Blomberg)說:「耶穌的到來將律法的全部意義體現在祂身上。在馬太福音第11章中,最讓我眼前一亮的,是耶穌是『那位使我們能安息』的神。祂為我們帶來安息,並不是因為我們在一週的某一天做了什麼不同的事情。而是當我們轉向祂時,祂為我們帶來安息,全天候的安息。」

希伯來書第3章和第4章裡描述的「透過對耶穌的信仰獲得安息日般的安息」,以及歌羅西書第2章提到的「舊約的安息日預示著在耶穌裡的安息」這兩個觀點引起我的共鳴。30多年來,「安息日」每一週都佔據著我的心思意念。遵守安息日是我所在的宗教群體的必修課之一。因為購物、工作、讀書、體育賽事(以及更多其他事)在這天都被禁止,我能敏銳地意識到時間實際上是靜止的,世界其他的部分卻在我靜止的泡泡外旋轉。安息日不只是一天,它還是一個光環。在這個神聖的時刻,有各種景象、聲音和氣味。這就是猶太學者亞伯拉罕·赫歇爾所形容的「時間的宮殿」。我能理解為何有些人會被安息日的操練所吸引。

但我知道「為了準備這個安息日」所需要做的工作。根據我的經驗,我知道每週休息一天並不能消除忙碌、工作癮或無法安歇的心。在耶穌裡的安息才是治癒這些問題的處方。還有什麼比每週擁有「時間的宮殿」更甜蜜的事呢?答案是全心全意地活在那座宮殿裡。這就是在耶穌裡安息的意義。對我來說,這不再只是一天的事。而是放下安息的影子,經歷安息的實體(歌羅西書2:17)。儘管生活周圍紛亂吵雜,耶穌是我能安歇的綠洲。

安息的真正意義

無論你是什麼人,都會經歷沉重的負擔和靈魂疲憊的時刻。無論是經濟上的重擔、種族或宗教壓迫、健康衰退或身體長期的病痛,或是以上所有問題同時存在,人生的掙扎總會找上你。正是在我們疲憊不堪的時候,耶穌為我們提供祂的軛——與祂綁在一起的機會。

「永恆裡的安息將使我們免於所有痛苦及掙扎。但今生的安息可能並不總是這樣,」布隆伯格教授說。「事實上,今生的安息可能並不常常是這樣,而是,感受到上帝與我們同在,祂指引、支持、添力與我們,以及祂的智慧——即使閻王們在我們生命裡肆虐。」

當我們在耶穌裡面安息時,我們不必再試圖保護自己「好人」的名聲,也不必假裝自己的人生很完整。真正的安息孕育出謙卑、坦承、成長和恩典的姿態。在安息的時候,我們拒絕相信這樣的謊言:上帝扣留了你——生孩子的可能性、升遷的可能性、被醫治的可能性——因著你過去曾做的某些事。你拒絕相信你人生的麻煩是由於你沒有以正確的方式做足夠的禱告。

對我來說,安息日般的安息在今世意味著,我的所有行為是出於我被天父接納和寬恕的根基。這是對上帝的愛、祂的保護和指引的信心。這種安全感不是憑空想像或自己製造出來的。它是一份禮物——很多時候我必須提醒自己我擁有這份禮物,它已經是我的了。

所有信靠耶穌的孩子們,無論你是否特別尊榮一週一天的聖日,請記得,我們必須以在耶穌裡安息來定義真正的安息。任何人都可以找一天來休息,但我們今生何等有幸與安息日的真貌相遇,讓我們千萬不要錯過。

德莉娜·普萊斯·麥克波爾(Delina Pryce McPhaull)是一名編輯和自由撰稿人,與丈夫、孩子和他們養的雞生活在德州的鄉村。可以透過InstagramFacebook 或她的部落格與她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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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多大就不應繼續帶領教會?

教會是否應為資深牧師、主任牧師設定年齡限制?

Christianity Today March 1, 2024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Tlapek / Source Images: Lightstock / Getty

2014年,本刊發表一篇由《下一步:成功的教牧交棒》一書的作者沃倫·伯德(Warren Bird)撰寫的專題報道,討論美國100位著名牧師如何成功地——以及如何失敗地——將自己的角色交棒給新的領袖。伯德和合著者威廉·范德布洛門(William Vanderbloemen)發現,有半數牧師在65歲之前卸任,而美國教會領袖的平均年齡為55歲。

今年,本刊試圖從不同的文化觀點來探討教牧交接的問題:亞洲的教會。在這個地區,等級制度文化和對長輩的尊重往往使資深牧師更難交棒,而一些國家的人口老化意味著更多的牧師在晚年仍帶領著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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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訪問東亞和東南亞地區共六位牧師(分別來自中國、日本、新加坡、印尼和菲律賓)對教會或教派是否應該為資深/主任牧師設定年齡限制,以及如何為能順利交接工作做準備的看法。以下回應由「應設定年齡限制」至「不應設定」排序:

弗雷迪·雷(Freddy Lay),68歲,雅加達印尼華人教會(GKI)前主任牧師和前主席:

教會或教派為牧師設定年齡限制是明智之舉,因為我們每個人的壽命都是有限的,我們的身體和心智都會因年齡而退化。我選擇在65歲退休,儘管退休後我仍以顧問的身份服事主,因為顧問的工作對體力的要求較低。退休牧師可以參與指導其他領袖。(雷牧師成功地在其教派章程中加入65歲的牧師年齡限制。)

雖然聖經沒有規定牧師的具體年齡限制,但我們可以從聖經裡有關交棒的例子中學習。例如,上帝為祭司和利未人在聖殿中的服事設定了時間限制(民數記8:25-26)。

我們也可以看看從摩西到約書亞、從以利亞到以利沙的領袖交接。牧師們在開始擔任領導角色時就應該開始準備接班計劃。為此,他要以身作則,展示帶領教會的意義,並投入時間為神的旨意禱告。培養新世代的領袖是現任領袖最重要的職責之一。

阿曼多·卡諾伊(Armando Canoy),59歲,菲律賓浸信會神學院院長:

教會為資深牧師設定年齡限制是明智之舉,因為在某些情況下,教會會充滿資深牧師的親屬,他們希望牧師一直待到老死。因此,我認為70歲應該是這類教會的退休年齡。

我認識一些資深牧師,他們到了70歲仍神采奕奕,充滿智慧,人際關係和社會關係也很好。然而,身體健康卻是個巨大的挑戰。70歲以後,健康問題往往接踵而來,尤其是那些在經濟上沒有得到教會良好補償的資深牧師。健康問題也導致他們經濟上的困難,因為菲律賓多數資深/主任牧師都沒有醫療保險或退休儲蓄。一些牧師希望在自己的崗位上一直做到老,至少這樣能確保自己在經濟上的供應。

當然,聖經中並沒有規定70歲為退休年齡。例如,摩西在80歲時開始傳道。但在民數記8:25-26中,利未人被要求在50歲時停止在會幕中從事需要費力搬運設備的工作。從體力上講,他們可能無法再勝任這些工作。然而,他們被要求在會幕中協助執行其他職責。

這些經文證明,當工作效率降低時,資深牧師有必要進行工作上的轉換。至於年齡,70歲在菲律賓被認為是高齡。因此,是時候培養新一代的領袖了。現在是約書亞的時代了。

張三(化名),47歲,中國,浸禮會家庭教會牧師:

將固定年齡寫入教會章程可能不是個好主意。這是因為教會可能會經歷一些困難時期,需要一個值得信賴、被證明是忠心的僕人來服事更長的時間。另外,不同牧師的健康狀況也可能不同。最後,牧者與羊群之間的關係也各不相同:有時,會眾非常喜愛和信任他們的牧師,希望他們能夠留任更長的時間。其他時候,人們更願意引進新鮮空氣。

同時,我也看到設定年齡限制的好處。有些年長的牧師挾持權威,拒絕給年輕一代機會。另外,年長的人通常較不願意改變自己的想法,中國有句俗話叫「老師傅沒有新技術」,當情況需要時,他們有時可能會固執己見,不願意做出改變。

因此,教會為資深牧師和平信徒長老設定年齡限制是明智之舉,但也要設定允許例外情況的標準。聖經既提到經驗豐富的領袖的價值(詩92:14;箴16:31, 20:29),也提到一個人在晚年固執己見或受他人控制的危險(創27:1;參2:27-33;王上1:1)。

在華人文化裡,因年齡而剝奪年長者的權力是一種羞辱和不尊重的行為。多數建堂牧師會一直服事直到去世。因此,我在這個問題上的想法與中國家庭教會多數人的觀點非常不同,但與我這一代(1970年代以後出生的人)其他領袖的想法一致。

當牧師開始服事職涯時,他應立即開始準備新的繼任者,因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尤其在中國,牧師隨時都有可能被拘留。如果牧師和會眾已經建立信任關係,換一位新的主任牧師就會非常困難。此外,牧師服事的時間越長,教會文化就越牢固,另一個人就越難適應這種文化。

Satoru Kanemoto,75歲,日本東京練馬神教會前主任牧師、日本洛桑委員會前主席:

教會應為資深牧師設定年齡限制,這樣就能減少領導權交接時的權力鬥爭。但是,如果教會同意,牧師也應該有繼續留任的選擇。

至於年齡限制應定在什麼時候,這取決於牧師。他或她應該能夠根據自己的健康或精神狀況延長或縮短退休年齡。1988年,我剛開始在練馬神教會擔任牧職領導時,當時的文化標準是60歲退休。如今,這個年齡已上升到65歲,很快就會達到70歲。對牧師的年齡限制也應該根據教會的需要靈活調整。

在羅馬書12:1-21中,我們看到神允許我們忠於祂的呼召。我相信和平之君會給我們機會,讓我們在卸任牧職後以不同的角色服事主。就我而言,我在70歲退休,然後成為一所幼兒園的園長,也擔任日本宣教協會的會長。

雖然有些宗派對資深牧師的年齡有限制,但由於日本牧師短缺,很難維持這種限制。許多教會要求即將退休的牧師留下來,直到教會找到新的牧師。如果牧師仍決定退休,教派領袖就會請其他退休牧師來講道,或是由平信徒領袖輪流講道。偶爾,牧師的妻子也會到教會幫忙講道。

我在33歲成為牧師時就開始為交接牧職做準備。我強烈建議年輕的牧師儘早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並思考怎麼做對他們帶領的教會最有利。我見過一些接班挑戰包括爭奪牧師財政資源的權力鬥爭、教會成員對牧師的依戀,反之亦然。有時這些挑戰會導致教會分裂。

Lora Timenia,36歲,菲律賓碧瑤亞太神學院教師:

為牧師設定年齡限制是不明智的。神的呼召是由神設計的,不應受年齡、性別、種族或社會地位的限制。此外,是神對某個職位、角色或職務的恩膏決定了誰來服事以及服事時間的長短。約西亞王被任命為國王時非常年輕。迦勒進入應許之地時已經很老了。因此,神的呼召沒有固定的年齡。

就我個人而言,我更願意在70歲時退休,成為業餘服事者。隨著年齡增長,我們的身體會越來越虛弱。我們以前能做的事變得越來越難。我們的記憶力、說話的聲音、熬夜的能力或社交節奏可能都與年輕時不同。另外,一個世代人的發展速度很快。我這代的人喜歡的東西可能與新的世代喜歡的東西相去甚遠。

儘管如此,在教牧崗位上,年齡其實是一種財富。在歲月中學到的智慧以及因著時間與上帝和會眾建立的穩固關係是教會的財富。因此,如果上帝沒有引導牧師離職,那麼無論他或她的年齡多大,他或她都應該留在原本的職位上。

菲律賓的牧師多數會堅守牧職,直到神明確引導他們卸任。然而,許多牧師並沒有做好由年輕一代接班的準備。因為他們沒有退休經濟計劃,除了教會的薪水,他們沒有其他收入來源,除了牧師住宅,他們沒有其他住處。在某些情況下,神對他們的呼召已經結束,但牧師因著生活所需不願離開。

我一直認為,門徒訓練是每位牧師的首要事工。門徒訓練意味著培養真正跟隨耶穌的門徒。真誠跟隨耶穌的人最終會在不同事工領域裡服事,包括牧會。我永遠不會忘記一位新加坡牧師對我說的話:「讓我的天花板成為你的地板。」牧者應該視建立門徒為常態事工,無論對方是否繼任自己。

Soo-Inn Tan,68歲,新加坡基督教出版及培訓事工Graceworks負責人:

我們首先要問:什麼是教會?如果教會主要是一個家庭,那麼為年長的家長設定退休年齡就很奇怪。如果我們認為教會主要是一個機構,那麼設定退休年齡以確保有接班計劃是有益處的。

聖經並沒有談到資深牧師/主任牧師的退休年齡。我認為現代之所以會出現牧師年齡限制的問題,是因為有些領袖的任期過長,導致教會功能失調。這是個需要解決的問題。

因此,問題不在於設定年齡限制,而是考量如何確保有合適的人繼續擔任牧師,以及如何幫助那些不再適合擔任領袖角色的人離開。

我們也需要為那些不應再擔任主任牧師的人另闢道路,讓他們以其他方式服事,如透過當屬靈導師、寫作、禱告、教導或提供教牧諮商。我們絕不應讓人留下這樣的印象:僅僅因為一個人不再是主任牧師了,他或她就不再對神的國度有用了。

新加坡是一個快速老化的社會。隨著醫療保健和飲食習慣的改善,許多人晚年時依然身體健康、各項功能正常。65歲或70歲這樣的數字無助於我們了解一個人的能力。每個人衰老的層面各不相同。我母親去世時94歲,去世前與老人癡呆症和帕金森症搏鬥了大約八年。我在唯真神學院的老師詹姆斯·休斯頓(James Houston)今年已經101歲,仍在寫作。年齡本身並不能用來衡量一個人是否適合服事。

上帝決定我們何時來,何時去,所以無論何時,牧師都應該努力帶領教會,傳遞「教會及其使命比任何一個人都重要」的觀念。

Isabel Ong 的補充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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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rch Life

從舊鞋開始,成為非洲村民的好鄰舍

以救助非洲兒童脫離沙蚤疾病為起點,台灣舊鞋救命國際基督關懷協會在非洲開展興學計劃、活水計劃、農耕計劃並建立宣教差會。

舊鞋救命協會在非洲分發舊鞋

舊鞋救命協會在非洲分發舊鞋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29, 2024
Courtesy of Step30 International Ministries

一輛印著慈善機構名字的車輛沿著土路開進肯亞埃爾貢山腳下的村落。車裡有人探頭問,需不需要物資援助,村民警惕地看著車上的人回復道,「我們不需要援助,我們已經有『舊鞋救命』幫助我們了。」

十年前,當印著「舊鞋救命」字樣,治療沙蚤疾病,運送鞋子的麵包車開進非洲偏鄉時,村民會朝著車子相反的方向跑去,有些孩子甚至會跑進玉米地躲起來。現在,他們看「舊鞋救命協會」如同鄰舍一般,不但心存感激,也願意聆聽協會分享的資訊和經驗,並著手實踐。「村子裡有人要送我一頭羊,還叫我去家裡吃飯,他們把我當朋友,當夥伴,這是我在這裡最開心的事之一」,在距離肯亞首都奈洛比車程約8小時的鄉村駐紮了5年的Ruby喜樂地說。她是舊鞋救命協會駐肯亞的項目執行總監,也是當地唯一的臺灣人。

舊鞋救命國際基督關懷協會(Step30 International Ministries)是始于福音行動,發起於臺灣的國際人道救援機構。從捐助舊鞋,救助非洲兒童脫離沙蚤疾病起,協會陸續於非洲12個國家和地區開展興學計畫、活水計畫、農耕計畫並建立Move差會,向非洲沒有聽過福音的地區差派宣教士。經過十年的深耕,舊鞋救命協會不僅為非洲的偏遠鄉村提供物資支援,更以促進當地社區發展,實現經濟上的自給自足,給予身心靈的關懷與陪伴為核心服務,成為所在地區的好夥伴、好鄰舍。

幫助不是另一種傷害

過去五十年,非洲收到了一萬億美元的慈善援助。各個非洲國家的境遇卻沒有改善。不少的慈善組織在非洲興建了學校、開挖了水井,但若干年後,學校因無力修繕又成了雜草叢生的昆蟲聚集地。無人維護的水井再也汲不出一滴水來,村民又回到了從骯髒池塘裡取水的生活。幫助沒有改變貧窮,卻成了另一種傷害。舊鞋救命協會則在小規模卻持久而穩定的援助中,成為當地人的好夥伴、好鄰舍,同時將幫助放在已經成就的救贖故事中,帶著福音的使命,給非洲的一些偏鄉帶去持久的改變。

Khalwenge村就在(Mount Elgon)埃爾貢山腳下。這座人類最古老的盾形死火山為周邊的低海拔地區帶去了肥沃的火山土壤。2005-2008 年間為了躲避叛軍衝突,原本住在埃爾貢山上的山民,被迫遷徙到山腳下。流落至此的村民長於打獵,不善於農耕。廣袤而富饒的土地對於Khalwenge人來說,卻是貧窮。這是舊鞋救命協會進入的第一個偏僻村落。 從治療沙蚤,捐贈舊鞋開始,舊鞋救命協會在5年間幫助Khalwenge村民興建了兩層的學校,建立了有機種植的農場,打造了提供乾淨水源的水井,更重要的是這些改變都有村民參與其中。他們學習了有機種植的知識,使農作物產量翻倍,有了錢交孩子的學費。學校自家的菜園獲得了豐收,孩子的營養午餐有了著落。村民們學習了制磚的技術,通過建築搭建獲取收入。村民集體養殖的牲畜成了水井維修的共同基金來源。鄉村的每一個專案都由村民自主負責,並找到了可永續發展的途徑。這樣的改變正逐漸發生在肯亞的四個村落中,三萬多居民因此受益。

一位叫Immanuel的男孩曾告訴Ruby,「你們(舊鞋救命協會)真的在這裡做了很多,讓我們的村莊有了很大改變,我們的父親、兄弟因此有了工作,大家通過有機農場學到了很多新的東西,是你們把發展帶到了這裡。」

而一切都始於一個「搜集舊鞋」的念頭。

「舊鞋救命」

2014年,楊右任(Yu-jen Yang)和太太領著一份微薄的工資,但照著腓立比書4:8所說,「凡是真實的、可敬的、公義的、清潔的、可愛的、有美名的」,他們夫婦都樂於留心去做。他們把大部時間時間花在社區服務、陪伴青少年和教會服侍上。當身為宣教士的岳父加拿大牧師Allen Remley回台探親,說起肯亞鄉村學校的孩子笑容燦爛,雙腳卻因沙蚤感染潰爛,沒有鞋穿加劇了感染。岳父每次會帶幾箱鞋子回到當地,卻總是不夠分發。楊右任想,臺灣民眾有這麼多不穿的鞋子,何不搞個舊鞋的募集?「舊鞋救命」,一張富有創意和衝擊力的海報,一個門檻極低的慈善義舉由此而生。募集活動短短時間內傳遍臺灣各大網路,獲得了許多民眾的回應。幾萬雙鞋子湧進了楊右任和親人的家,從地板到天花板,每個房間都塞滿了。第一次募集,他們就籌措了3萬雙鞋子,5萬件舊衣,塞滿了2個40尺的海運貨櫃。楊右任和太太掏出了家中所有的積蓄,完成了第一次運送。募集活動結束後,舊鞋子還是源源不斷地送過來,楊右任意識到自己無意中開啟一場與臺灣民眾關於人道救援的對話,而神也在使用他願意的心,書寫又一個五餅二魚的故事。

為了更加明白非洲地區的需要,幾年後,楊右任帶著一歲的女兒舉家遷往非洲的部落居住。在全家感染了瘧疾,經歷面對一份午餐到底是給一歲的女兒還是餓了幾天的非洲兒童的良心掙扎,以及深夜無助的哭泣後,楊右任看到了當地村民更多的需要,也更加明瞭該如何幫助才是有智慧的援助。

「我並沒有雄心壯志做很多事,只是有什麼做什麼。從解決沙蚤帶來的潰爛開始,看到孩子們喝的水是髒的,到注意到孩子們沒有足夠的食物,也需要加強教育的普及。每看到一點需要,我們就再多做一些,於是有了舊鞋救命協會的興學計畫,幫他們蓋學校;活水計畫,給他們乾淨的水資源;然後到養雞農耕計畫,給他們足夠的食物,訓練土地的耕作;最後建立短宣隊,國際志工到非洲訓練長期的宣教士差派他們進入未得之民中間。」

挑選好夥伴

「我們會去帮助有需要的地區,但往往不是最窮最慘的地區。」楊牧師說。「如果資源給進去,沒有後面的管理的話,你的資源會撲通一聲丟到水裡面,沒有辦法延續。我們在挑選到底幫哪裡,做什麼專案時,必須預想之後如何管理,誰去管理的問題。我們挑選的地區會有我們的辦公室,或者是我們可信任的宣教士,可信任的合作機構或者是教會牧師,一起去合作,審視怎麼樣可以有序的幫助,最後才執行。」

Evans創辦Remason小學已有7-8個年頭。從最初服侍村裡的難民孩子,到現在專注于社區中的貧窮或失親兒童,Remason小學一直是Wamuini村裡教育自救的榜樣。在Wamuini長大的Evans,完成教師培訓後回到家鄉,和社區的家庭用鐵皮搭建了臨時的校舍,在學校後院種植經濟作物販賣後用於學校日常經營。但是鐵皮搭建的校舍並不牢靠,一旦颳風下雨,鐵皮屋就四面漏水。舊鞋救命協會瞭解到Evans的難處和經營理念後,開始為Remason籌建一所有8間教室的磚塊學校,並用運送舊鞋的貨櫃改造成宿舍,供孩子們使用。在和校長Evans商討孩子們的午餐計畫時,雙方都否決了用錢購買玉米粉或豆子做午餐的想法,而改為租用土地,培訓當地農夫,種植更有經濟價值的農作物,為學校提供永續的保障。

舊鞋救命協會帶著養雞農耕技術進駐Remason小學,教授老師和社區居民有機種植的方法,藉著翻耕培育土壤,讓學校後方的小農場開始產出南瓜、西瓜、櫛瓜、芥藍菜、高麗菜、紅蘿蔔、甜菜根、青椒、香蕉、酪梨、以及各樣當地特有的蔬果,豐富了村民們每天的餐桌。學校農場豐收後,給舊鞋救命駐地辦公室送了大量的高麗菜,連續幾周都吃不完。留給協會工作人員更感動的是孩子們得飽足的笑容。 「其實我們在幫助的過程中更在意可以為他們留下什麼,以及將來如何運作。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舊鞋救命協會資深發展經理Emily Tao告訴CT。

我不要依賴別人來幫助我

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Evans一樣力爭在貧困中自立,在窮乏中持之以恆地服侍。對於許多落在貧困中的人,貧窮不止是物質上的缺乏,更是內心的感受。世界銀行在幾年前一項關於貧窮的問卷調查中發現,受調查者如此表達自己對貧困的體認,「窮人的生命裡充滿了疾病、羞愧、恥辱。我們像殘廢,得依靠他人才能生存下去,可是沒人需要我們。我們也像垃圾,誰都想扔掉我們。」 「我沒法為家人提供食物,只有去問鄰居或朋友去借。我兩手空空站在孩子面前,看著他們饑餓的眼神,我無計可施,我感到恥辱。」是羞恥、恐懼、不安、被拋棄,讓貧窮如影隨形,即便得到了暫時的援助。

「改變人的內心是很難的,但我們在努力的過程中,看見了當地合作夥伴的成長,他們開始主動地付出,並看見了行動帶來的意義。」Ruby正是這一改變的見證者。

Sarah鄰居家的孩子死了。這個從出生起她就常常抱在懷中的孩子,如今卻躺在那裡,安靜得可怕。他的雙腳長滿黑色膿包,十個趾甲沒有一個完整的,雙腿也潰爛了。當地人管這種腳上的潰爛為「dudu」, Sarah知道是「dudu」奪走了這個孩子的生命。長了「dudu」的孩子常被貼上「受咒詛」的標籤,雙腳的潰爛可能會造成關節的變形,感染帶來的巨大疼痛和瘙癢,也讓這些孩子無心上學。他們不再去學校,躲避著村民的眼光。

Sarah通過教會的弟兄Simon知道了肯亞人眼中的「dudu」其實是一種名為沙蚤的寄生蟲導致的腳步感染。穿上鞋子就是保護雙腳不受感染的最好方法。Simon分享了舊鞋救命協會治療沙蚤的事工。Sarah則請求Simon幫幫自己村裡的孩子們。不久後,Sarah加入到舊鞋救命的沙蚤衛生教育工作中。她不僅看見舊鞋救命協會如何治癒被沙蚤感染的孩子和成人,也成了舊鞋救命的村莊特使(Village Agent)。Sarah開始走訪Bidii村裡的家家戶戶,照著舊鞋救命協會教授的方法,為村裡的孩子和成人治療傷口,提供藥物,普及正確的衛生觀念。在Sarah的照顧和堅持下,孩子腳上的傷口逐漸癒合,沒有留下傷疤,這給了她極大的鼓勵,「dudu」不是羞恥、咒詛的記號。眼前的生命不再因為沙蚤逝去。她自己的生命也在愛的服侍中被醫治。

肯尼亞的鄉村很少有修建完整的道路,車子常在雜草叢生的荒地上直接碾過。司機Steve是當地人,負責為舊鞋救命協會開車,運送人員或物資前往不同的村落。見慣了貧窮和荒涼的Steve,起初把人送到目的地後,便留在車上,遠遠旁觀。但不知何時開始,他開始下車留心觀察舊鞋救命協會在做什麼,怎麼做。他主動地提到當地還有哪些需要,協會可不可以給與幫助;他參與辦公室的會議,為計畫提供可選的物件。當協會沒有專項資金用於他希望幫助的人時,他開始在員工和朋友中自籌資金去幫助有需要的村民。最近,他和當地員工收集了一批舊衣服,主動地拿去給一個村莊的孩子,帶他們過了一個快樂的聖誕節。Ruby發現,「他做這些的時候很自豪,因為不再總是依賴別人來幫助自己的國家和人民,自己就可以幫助,帶去改變。他們做的許多事都不是我們要他們做的。 」

「我覺得在跨文化未開發地區,在做任何工作的時候,最難的一部分就是成為他們的一份子,或者是理解他們的思維與文化。所以資源的投入不是一廂情願的,而是能夠得到當地人的認同,他們也願意承接。 」楊右任告訴CT。

靈魂的陪伴者

雖然在專項建設上舊鞋救命協會已經與非洲村落的鄉民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係,成了好夥伴。但這在舊鞋救命協會創辦人楊右任看來還遠遠不夠。「如果我們水井蓋得很好,農耕技術普及得很好,卻沒有把耶穌基督的福音告訴非洲部落裡面的人,我們仍然是虧欠他們。」成為他們的好夥伴,意味著在屬靈上訓練他們成為耶穌的門徒,建立當地的教會。

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的楊右任,看自己是踩在人道救援和宣教兩塊版圖上的使者。「我很清楚宣教和人道救援的職責並不相同,要做的準備也不同。但兩者是相輔相成的。」舊鞋救命協會在過去的幾年間,攜手當地的合作夥伴建立了120間家庭教會。當協會通過當地的牧師、教會發送鞋子衣服時,這些基督徒就成了福音的使者和管道。有機會進入到不同的家庭,在他們中間傳講福音,建立聚會點。他們被基督的愛激勵塑造後,看見社區更多的需要,就繼續與舊鞋救命協會合作,展開專項事工,為整個社區帶去益處。「信仰的轉變是非常緩慢的,需要長期的陪伴。」

另一方面,舊鞋救命協會也成立了Move差會,向非洲腹地沒有聖經、沒有宣教士的未得之民,差派長期紮根的宣教士。雖然在過去的幾十年間,非洲基督徒的人數在飛速增長,但受到成功神學影響,或只是因為參加特會就能得好處而舉手決志的不在少數。據統計,全世界只有一萬多名宣教士會長期紮根在未得之民當中,該人數占宣教士差派總數的百分之三。跨越了自身的文化框架和教會局限,舊鞋救命協會真實地認識到非洲這片土地多麼需要真基督徒和福音。

「如果我們真的愛這片土地上的孩子,把他們當成鄰舍,我們就無法在基督的大使命上無動於衷,」楊右任在Move宣教的宣傳片中向眾教會發出呼籲。近日,他們與教會聯合差派的2位宣教士已經啟程前往非洲的部落。在接下去的日子裡,他們將花費大量時間學習地方文化和語言,努力成為部落中的一員,好用當地的語言向鄰舍訴說自己翻山越嶺來去那裡的原因。在楊右任看來,他們需要預備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在艱難之地等候神的收成。比起短宣特會,長宣看來性價比很低,卻是人經歷信仰上的翻轉必須付上的代價。

曾有這樣一位悉心引導者,在楊右任心靈的塗鴉板上慢慢勾畫上帝的藍圖。18歲在澳洲街頭四處塗鴉的少年楊右任誤打誤撞認識了滿身刺青的牧師。牧師從小在幫派文化中長大,三歲時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被砍殺,長大後又在酒精毒品中失迷,逃避自我。是耶穌的愛打破了他身上的家族咒詛,拯救他成為基督的門徒。所以他理解每一個在罪的咒詛中疲憊孤獨的靈魂,他陪伴他們,也等候那一個個生命翻轉的故事。

「當時他願意花時間陪伴我這個小臺灣留學生,常常買比薩,陪我窩在那臭死人的單身漢居所,每個禮拜邀請我去他家晚餐,讓我看見一個男人該如何帶著老婆禱告,陪著孩子們唱歌跳舞,在他的生命中,我看見了基督,而也因為這份信仰,今天的我站在非洲沙漠中,陪著更多的孩子們禱告。」楊右任在臉書上寫下了這位「救他一命」牧師的故事。

舊鞋救命協會創辦人楊右任牧師(左)與非洲兒童Courtesy of Step30 International Ministries
舊鞋救命協會創辦人楊右任牧師(左)與非洲兒童

跨文化宣教的痛點

這段得贖的經歷也讓楊右任更看重跨文化宣教和事工中的文化理解力。要説明當地部落的村民理解福音,就需要瞭解他們部落的文化,瞭解他們的行為模式。學習當地的語言和文化,正是進入他們心靈世界的第一步。楊右任曾遇見其他機構的短宣隊在村子裡傳福音,詢問有沒有人要受洗時,村民都把手舉了起來。可在村子裡住過一段時間的楊右任知道,一些願意受洗的人,不是真接受了福音,而是在意受洗後發給他的證書。他這輩子自出生至今,沒有一張紙質文件證明他的身份,受洗證書對當地人來說就像身份證一般。可以拿去找工作、上學校。

即便有人傳講了完整的福音,村民也可能有自己的文化解讀。他會回家跟家人講,如果要罪洗淨,可以找耶穌,要生小孩,可以找另外一個神。「這也是為什麼教會需要在跨文化宣教中放下自己,成為他們中的一員,理解對方文化的原因,」楊右任特別強調道。

有人形容非洲基督徒的信仰狀況是「一公里寬,一公分淺」,每個人都說自己信,但是信仰的深度只有一公分。在非洲宗教自由的國家舉行佈道會很容易聚集上千人,有成百上千的人會舉手會受洗。可很少有人留下來關心他們之後的信仰狀況,為他們提供門徒訓練和真理造就。大規模的人舉手受洗,既有文化理解上的差異,也有因資源配置不均帶來的信仰交換和利用。舊鞋救命協會反思這些跨文化宣教中的痛點後,選擇與當地家庭教會配合,差派宣教士,給與長期的陪伴,提供門訓等教導資源。「相對非洲幾千幾萬宣稱得救的基督徒,我們所做的、能做的還是太少太少 ,」楊右任遺憾地說。「不少教會機構都存著傳福音的目的,但是他們大多會選擇投資回報率高,有眼見成效的活動。」

舊鞋救命協會經過十年的努力,不單成為了非洲一些村落的好夥伴,也鼓勵臺灣民眾成為彼此的好鄰舍,好撒瑪利亞人。舊鞋救命協會近年來在臺灣承接了新北金青年志工中心。培養年輕人參與倉庫的分類管理,上街為無家可歸人士提供物資,幫助他們重返工作場所;回收肥皂,製作成「再生皂」,以實現資源的再利用。楊右任和協會鼓勵臺灣的年輕人和教會「把我們手中擁有的一點點資源放到上帝手中,使上帝的名被榮耀。因為上帝使用的不是最完美的人,而是最願意的人。」

Benjamin是Khalwenge村五年級的孩子。他曾許下這樣一個夢想:「未來我想成為一位飛行員,因為我想看看這個世界,完成學業後,我想要到處走走認識我的人生,或是跟你們(舊鞋救命協會)一樣,到不同的國家或是遙遠的地方,去服事其他有需要的人。」當一座磚塊的兩層校舍在Benjamin的眼前拔地而起,當水井湧出乾淨的水來,當農場的出產讓他不再饑餓,當他的雙腳不再潰爛腫痛,Benjamin有了自己的夢想。一個孩子的夢想,是一個群體復興的記號,這正是舊鞋救命的幫助帶來的。

Eva Chou, 基督徒記者、文字工作者,和丈夫長期在中國某地教會服侍,育有一子。

與舊約讓人尷尬的故事摔跤

令人不舒服的段落有時會破壞我們的讀經計畫。我們該如何理解它們?

與天使摔角的雅各(朱利奧·本索的作品)

與天使摔角的雅各(朱利奧·本索的作品)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29, 2024
Wikimedia Commons

在近期的埃及之旅中,飯店的廚師為我們準備了美味可口、精美絕倫的自助餐。

我們的一位團員在盤子裡擺出看起來很可口的擺盤:由黃瓜造出的圓盤上放著一塊三角形的起司、一個小番茄和一圈看似甜點的慕斯。他坐回我們的餐桌,咬了一口,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面露難色的大喊:「這是什麼東西!?」。原來,那個看起來像甜甜慕斯的東西其實是肝醬,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每年年初,許多基督徒都會開始新的聖經閱讀計畫。從頭到尾讀一遍聖經是一種很好的操練,可以讓我們接觸到不那麼熟悉的經文。在閱讀的過程中,我們可能會在我們本已熟悉的故事之間發現新的寶藏。

但我們可能也會遇到我們想要從嘴裡吐出的段落,像我朋友吐出的肝醬那樣。我們期待屬靈的「亮光」,卻可能讀到生硬的文字、令人不舒服的場景或困惑至極的情節。特別是如果我們希望透過讀經來產生類似嗎啡的感覺——讓我們「感覺很好」的靈修,引領我們度過每一天——我們可能會常常幻滅。

身為聖經學者,我畢生致力於研讀和理解聖經。我一次又一次地見證到聖經的生命力。即便如此,我還是會遇到令我困擾的經文。但我牢記另一位聖經學者和我朋友埃索·麥考利(Esau McCaulley)曾說過的一句話——那就是,我們應該像創世記32 章中雅各與天使互動的方式一樣,與這些困難的經文摔跤。

在離開故鄉迦南很長一段時間後,雅各正準備返回迦南。他很擔心會遇到哥哥以掃。當初他離開時,他們之間的氣氛很緊張,雅各不確定以掃會如何接待他。在他們相遇的前一天晚上,一位天使突然出現,他們兩個一直摔跤到天亮——然後天使要求雅各放開他。雅各回答:「你不給我祝福,我就不容你去。」

雅各知道他遇到的是來自神界的神人,他不想錯過接受主祝福的機會。在那個特殊的時刻,他知道他需要這個祝福,以便第二天有勇氣面對他的兄弟。

如果我們以同樣的態度對待聖經呢?每當我們與聖經中令人困擾的段落搏鬥時,如果我們採取和雅各一樣的方法呢?我們明白聖經是神所啟示、神所創造的,如果我們說:「在祂賜福於我之前,我不會放過祂」呢?

雙手投降,跳過讓我們尷尬困惑的文字雖然更容易,但如果我們堅持下去,我們可能會發現比我們原先預期的更豐富的屬靈亮光。

與舊約摔跤的三個關鍵

根據我的經驗,即使是最難的經文(尤其是某幾段經文),只要我們堅持不懈地嘗試理解它,它們也能成為祝福的源頭。問題是,許多人掙扎於理解聖經,是因為他們未曾被人教導如何理解聖經。因此,我想與大家分享解釋這些棘手經文時的三個關鍵:

1. 認識經文書寫時的歷史和文化背景

無論你喜不喜歡,雖然聖經是「為了我們而寫」的,但聖經不是寫給我們的,也不是關於我們的。沒錯,它是上帝寫給我們的話語,但它所描述的事件發生在離我們幾萬公里外、幾千年之前的時空背景裡。即使對那些今天生活在「聖經地點(以色列、中亞)」的人來說,他們與聖經之間也隔著數千年的時空。

這意味著讀聖經不僅是一種跨文化體驗,還涉及時間旅行。這就是為什麼若我們了解這個地區的歷史會很有幫助。如果我們花時間思考在那個時空背景下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他們的擔憂、生活挑戰,他們的盼望和價值觀——我們就能更輕鬆地進入他們的故事。

一些現代讀者擔心,如果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歷史上,聖經為他們帶來的亮光、啟發就會減少。然而,我一再發現事實恰恰相反。當我更了解古人實際面對著的嚴峻處境時,我可以看到我們與他們之間有多少共同點。今天,上帝仍然在我們的困境中與我們相遇,就像祂在他們的困境中與他們相遇一樣。

了解聖經歷史和文化背景的一種方法是透過如《新、舊約聖經背景註釋系列》、《21世紀新約背景主題辭典》、《耶路撒冷研習指南》等帶有豐富地圖、圖片的背景工具書,可以幫助您了解文字背後的世界發生了什麼。

2. 注意經文的文學設計/結構

以文學作品的角度來讀聖經,並不代表我們否定聖經的歷史性——這只意味著我們認識到聖經是一部經過精心雕琢的文學作品。聖經以一種刻意設計的形式(如其他文學作品)呈現其對歷史的詮釋,突顯作者所關注的主題。

讀聖經時,注意作者是如何描述人物和地點的。注意這些敘述是否按時間順序展開,或者哪些場景是刻意並排呈現的。網路上已有不少免費的聖經介紹影片等資源能幫助我們了解聖經書卷的寫作背景。

換句話說,讀經時不僅要了解事件事實,也要欣賞聖經作者呈現文字的藝術手法。在聖靈的引領下,這些作者寫出經得起時間考驗且令人驚嘆的藝術作品。

3. 與不同的群體一起讀經

由於我們的文化背景或生活經歷,聖經裡有些段落可能會讓我們感到奇怪,甚至反感。當我們與他人一起讀經時,我們可以匯集我們的知識、想法甚至問題,幫助我們解決困難的文本。多年來,我向其他老師和牧師學習,甚至在上課時從學生的提問和觀察中學習到不少。

近年來,我努力閱讀來自全球各地教會對聖經的精闢見解。與來自不同環境的基督肢體一起學習是份聖靈恩賜的禮物,因為他們的文化視角使他們能看到我所忽略的部分,幫助解釋我所不熟悉的事。

朗廷全球圖書館(Langham Global Library)、每個聲音(Every Voice)的搜尋資料庫以及《翻譯洞察與視角》(Translation Insights and Perspectives)網站都是我非常感激的資源。這些資源幫助我與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一起讀聖經,大大拓寬了我的視野。

上帝為什麼要殺摩西?

出埃及記第4章中有一段文字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它不是一般講道或主日學課程會出現的段落,我懷疑你更不可能讀過關於這段文字的靈修文章。事實上,這是個很短的故事,如果你讀經時思緒有些飄忽,甚至可能會錯過它。但如果你留心觀察,這個故事就有點令人震驚了。

在故事的開頭,上帝已在西奈山上燃燒的荊棘中與摩西相遇,並呼召摩西去埃及將祂的子民從奴役中解救出來。摩西離開妻子所屬的米甸人家庭,帶著妻兒開始返回埃及的旅程。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摩西在路上住宿的地方,耶和華遇見他,想要殺他。西坡拉就拿一塊火石,割下他兒子的陽皮,丟在摩西腳前,說:「你真是我的血郎了!」這樣,耶和華才放了他。西坡拉說:「你因割禮就是血郎了。」(血郎意思是割禮)—— 出埃及記4:24-26

為什麼上帝要在摩西順服祂後殺死他?西坡拉是如何知道該怎麼做的?為什麼割禮改變了上帝的想法?為什麼摩西的兒子還沒有行割禮?為什麼這個奇怪的故事重要到應該被寫進出埃及記裡?

這些只是我的一些疑問。根據以往的經驗,我期望能找到屬靈亮光——如果我像雅各與天使摔跤那樣深入挖掘文本的話——而我確實找到了屬靈亮光!

將上述三種方式應用於西坡拉的故事

首先,我考慮了故事的歷史和文化背景。西坡拉是米甸祭司的女兒。她是在儀式中長大的。希伯來人和埃及人都實行割禮,但方式和時間不同,意義也肯定不同。

上帝指示希伯來人在嬰兒出生八天時為其行割禮(創17:12),而埃及人則在青春期行割禮,並且這種儀式對他們來說似乎沒有宗教意義。出於我們不知道的原因,摩西似乎忽略了給自己的兒子行割禮,這使他的家庭被排除在上帝與亞伯拉罕所立的約之外。

其次,我了解到「血郎」這個短語可能有更廣泛的含義。希伯來文的「新郎」一詞(hatan)可以指任何男性姻親,而不僅僅是新郎。

雖然英文聖經翻譯裡明確指出這段文字裡的人稱代名詞,但希伯來文原文卻是含糊不清的。英文聖經翻譯說西坡拉用包皮觸碰「摩西」的腳,但希伯來文沒有說清楚這裡指的是誰的腳:她兒子的腳、摩西的腳,還是耶和華的腳?由於兒子是她的親生骨肉,而非姻親,西坡拉很可能是在對摩西或他的上帝耶和華說話——她因此與耶和華建立了姻親關係。

不僅如此,西坡拉說的「你真是我的血郎了!」還具有儀式意義,就像今天的婚禮主禮人說「我現在宣布你們結為夫妻!」那樣。同樣,西坡拉也在宣告她的家族屬於耶和華。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當我花時間研究這段奇怪經文的文學背景時,我發現故事上下文之間的許多關聯性,這些關聯性有助於我理解這段經文。

在這一幕發生之前,上帝剛剛吩咐摩西去告訴法老:「耶和華這樣說:『以色列是我的兒子,我的長子。我對你說過,容我的兒子去,好侍奉我,你還是不肯容他去。看哪,我要殺你的長子』」(出埃及記4:22-23)。

摩西生為希伯來人,卻被法老的女兒收養。我們不知道她是否有其他孩子,但如果沒有,摩西可能就是她的長子。摩西長大成人後,對自己的身份似乎很困惑。希伯來人和埃及人都不接受他——當他到達米甸時,他並沒有自我介紹。直到當他在燃燒的荊棘中與耶和華相遇時,他才認清他的身份。

然而,如果摩西沒有為他的兒子們行割禮,那麼他就沒有採取必要且唯一的方式來表明自己和家人是希伯來人。摩西不能帶著不確定的身份回到埃及,因爲這樣他也無法免於上帝對法老的最後通牒(「看哪,我要殺你的長子」)。

後來,摩西將指導希伯來人按時舉行逾越節儀式,以便在耶和華的天使來襲時保護他們的長子。摩西告訴他們,若要參加逾越節,家中所有男性都必須接受割禮,寄居在他們中間的外人若想參與,也要受割禮(出12:48)。摩西正是在囑咐他人做他自己沒有做的事。

因此,當他們剛進入沙漠時,耶和華面質摩西,看他是否完全認同自己希伯來人的身份。西坡拉就像摩西幼年故事中的助產士和其他女性一樣,挺身而出,將摩西從危險中解救出來(出1:17;2:1-10)。身為拯救摩西的女性,西坡拉是關於摩西的故事的結尾。從這裡開始,出埃及的故事轉向耶和華對以色列的拯救。

學習吃肝臟

肝臟是一種吃下去後才可能欣賞其美味並且具有一定健康益處的食物。如果我去埃及考察的朋友有充分的心理預備,他也許就能嚐到肝臟的美味之處。聖經也是一種後天習得的味道。讀懂它需要一定的技巧、經驗和決心。每當你讀到一段艱深的經文時,我最好的建議就是:下定決心,不要放過它;在它能祝福你前,下定決心不要輕易放過它。

卡門·喬伊·伊姆斯(Carmen Joy Imes)是拜歐拉大學(Biola University)舊約副教授,著有《承載上帝之名》(Bearing God's Name)和《有著上帝的形象》(Being God's Image)兩書。她每週在她的YouTube頻道上更新「妥拉星期二」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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