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將要遞解「五月花號」教會,而中國基督徒在辯論是否要躲避十字架

中國大陸的基督徒同情會眾的擔憂,但從神學角度卻對他們離開中國前往濟州島的決定有彼此不同的看法。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21, 2022
Illustration by Rick Szuecs / Source images: Kevin Frayer / Stringer / Getty / Envato

在2019年底和2020年初,60名中國基督徒 離開了他們在中國南部城市深圳的家 ,來到韓國著名的旅遊區濟州島尋求宗教庇護。

這群包括28名成人和32名兒童,都來自深圳改革宗聖道教會(Shenzhen Holy Reformed Church, SHRC),他們跟隨先行一步的教會牧師潘永光(Pan Yongguang)的腳步,隨之也到了韓國。 一月底,光州高等法院駁回了他們最後一次的庇護上訴。 現在他們面臨着 即將被遞解 回中國,除非有另一個國家願意給予他們庇護。

在2018年成都秋雨聖約教會(Early Rain Covenant Church in Chengdu)遭受迫害後,潘的教會就開始考慮移民,而秋雨聖約教會的主任牧師王怡(Wang Yi)與潘認識。 同年12月,王牧師被捕。次年他 被判處 九年有期徒刑。 王、潘和秋雨聖約教會的幾位長老,和其他400多個家庭教會的領導人共同 簽署了 一份聲明,反對在2018年生效的日趨嚴格的宗教管理法規。

在王怡被捕後,潘認為家庭教會在中國社會中將無法再公開地存在。 “教會不得不離開,除非我們分散或放棄信仰,”他後來說。

2019年10月中旬,SHRC舉行了一次會員大會,並投票決定遷往濟州島。 如果教會(當時 約有120人)留在深圳,他們認為只會有兩個選擇:就是分散或向官方的中國三自教會“屈膝”。

此外,許多會員的孩子一直在教會的學校上學,政府當局後來關閉了這所學校。 由於擔心他們的孩子被迫要學習違背他們信仰的教材,SHRC的父母們認為他們必須搬家。

大約在同時間,潘離開了他的家,他以為只是去濟州島探視情況而已——隨身僅帶了兩套衣服。 但他再也沒有回來。 幾個月後,他的家人和一大部分的會眾加入了他。

潘說,在會眾到達後開始申請庇護時,他們才發現韓國的庇護政策是很嚴格的。 (在這程序開始前,潘在寫給他的會員的一封信中告訴他們,一名律師告訴他,他們的行動是“完全合法的”。)潘以前是一位醫生,他和他的教會成員自離開中國以來一直只有打零工,而且沒有人會說韓語。

SHRC現在被一些人稱為“五月花教會”。這個名稱是潘的朋友取的,因為潘指出了SHRC會眾和當年的 天路客(Pilgrims)相似,都是為了爭取宗教自由而進行遷徙。

“就連孩子們也熟悉五月花號的歷史,”潘說,並指出他的教會在離開中國的前一年就研究了天路客領袖威廉·布萊福特(William Bradford)對天路客經歷的第一手資料《普利茅斯墾殖記》(Of Plymouth Plantation)。 ”我們與五月花號有相同的信仰。我們的經驗也與他們相似。”

一個存在分岐的決定

自2018年中國宗教管理條例生效以來,基督徒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困難。 像SHRC這樣的教會發現他們很難像以前那樣公開地聚會和運作,因為他們繼續抗拒向當地管理當局登記並接受政府的監督。 對於城市的改革宗家庭教會的成員來說,這種情況尤其嚴重,因為他們的領導人簽署了聯合公開聲明。

然而,SHRC對迫害的回應卻在中國其他的家庭教會中引起了質疑,那些未註冊的家庭教會一直持續忍受在當今中國國內必須要面對新困難的現實。 雖然許多人同情SHRC會眾對自由敬拜的渴望,但也有些人則批評他們逃避的集體決定。

潘所經歷的迫害並不罕見,在很多方面,對於一個未註冊教會的中國信徒來說,這是一種典型的經驗。 許多其他中國家庭教會也有同樣的經歷,但其他家庭教會並沒有採取集體逃離來回應。 這一事件引發了家庭教會領袖們的討論,探討神對祂的教會的呼召是什麼,以及教牧領袖在政治敏感時機中的角色,這不僅是涉及一個家庭,而是涉及到整個羊群。

一位家庭教會牧師說:“我不願意根據他們的反應來評判他們,因為我們對他們的動機和情況並不是很清楚。 只有他們知道自己的動機。 在這種情況下,最好不要冒然下定論。 例如當年的“五月花號”上的人, 他們離開了,我們也不對他們進行評判。” (有趣的是,這位牧師本能地舉五月花號作比較,但並不知道現在已有些人將SHRC稱為“五月花號教會”。)

另一位家庭教會牧師則分享了為什麼他在海外學習後放棄了國外安全的生活,回到中國牧養家庭教會:“我不能說目前的情況是我個人的選擇。 我傾向將它視為是神所預備的,並把我置於其中。 在中國傳統的家庭教會中長大,從我信主的第一天起,迫害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個陌生的概念。”

當這位牧師收拾行囊準備回中國時,他默想著德國神學家迪特里希·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的話,潘霍華決定回到納粹德國,是要與他的同胞一同面對那時代的考驗。 這位年輕的中國牧師還提到了其他傳教士的犧牲,如威廉·波頓(William Borden),他為向中國人傳福音而犧牲了。

雖然如潘霍華一樣,他和他的家人本可以避免在中國牧會的危險不安,但他說:“身為一個被呼召作福音的僕人,我很難向我在中國的兄弟姐妹們傳講天國的盼望,而我卻有一個找退路的計劃。 …牧羊人應該和他的羊群一起在田野裡…我會留下來,為主盡忠。”

留還是走?

從歷史上來看,在中國受到宗教迫害威脅的人中也有移民和尋求庇護的例子。 然而,這些案件只涉及個人和家庭。 據我們所知,整個教會在另一個國家尋求庇護,對中國來說,即使不是前所未有的,也是非常罕見的。

家庭教會傾向於認同那些留下來忍受迫害的先輩,如倪柝聲和 王明道,他們都因拒絕加入受政府監督的教會而入獄。 倪本來有機會留在香港避免受到迫害,但他選擇回到上海。 因此,這些教會歷史性的立場是留下來並忍耐。

由於這一歷史的傳承,許多教會認為在逼迫下的忍耐是“十字架神學”的適當應用。 如果SHRC逃離的原因是依史效法乘坐“五月花號”逃亡的英國清教徒,那麼其他中國教會可能會認為他們背棄了中國家庭教會的歷史傳統。

在更大的華人僑民社區中,也有許多人為了增加自己庇護案件的可信度 而謊稱 受到“迫害”的例子。

潘預見他的行為會引起爭議,但他相信,身為一位牧師的責任是讓他的會眾團結在一起。 對於留在中國的會員,他給他的教會的聲明是:“我也知道,如果我離開,我肯定會受到其他教會的批評,並且將在我的餘生中一直背負這種壞名聲。”

意想不到的結果

世界各地的教會都糾結於在面對迫害時是留下還是逃離。 在中東,近幾十年來,基督徒社區 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因為信徒們面臨是留下忍受折磨還是逃離到異鄉 開始新的生活 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

《聖經》中提供了一些例子,闡明神的追隨者中有留下來的也有逃避迫害的,神使用這兩種決定來實現祂的旨意。 在《舊約》中,耶和華把俄巴底留在亞哈的宮廷裡,同時差遣以利亞到外邦人的地方去逃避迫害(王上18:1-16)。 在《新約》中,司提反在耶路撒冷被用石頭打死導致基督徒大規模逃離耶路撒冷,遷入其他地區(徒8:1)。 每個《聖經》的例子所共有的真理是,無論是留下來忍受還是逃離,都是在主的引導下做出的決定,而不是出於膽怯懦弱的心。

這個故事一直持續到現代,當共產黨在1949年接管中國後,中國基督徒的忠心為今天許多信徒們的堅定信仰撒下了種子。 另一方面,那些在毛澤東掌權後離開中國大陸的人開發了許多資源,而這些資源在近幾十年來扶持增強了年輕家庭教會的發展。

雖然潘和SHRC的批評者可能也有道理,但最終局外人很難確定SHRC前往濟州島的真正動機。

克里斯托弗·紹爾(Christof Sauer)是一位宣教士,他撰寫了許多關於迫害的文章,他為非洲宣教雜誌 Missionalia 回應了這個問題。 他在一篇標題為逃跑或不逃跑(To Flee or Not to Flee)的文章中所作的結論是,人們不應該在“對神的誡命、基督的差遣的順服以及對他人的愛會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逃離。 只有潘永光和那些在韓國尋求庇護的人知道他們的動機是否避開了這些陷阱,以及他們的立場是否有聖靈的引導。

但是,問題都是有正反兩面的。 在倪柝聲和王明道的事蹟中經常被遺忘的是,他們雖以大膽和跟隨基督的十字架著稱,他們最初也曾屈服在壓力下並以某種方式與官方的教會合作,後來才公開宣佈放棄與官方的協議,並面對隨之而來的苦難。 想在歷史中留名的願望,若在面對迫害時所作的決定,脫離了有聖靈引導的《聖經》教導,那可能會是充滿危險的。

遷徙的教會所面臨的另一個危險,就是在新的地方形成一個封閉的社區。 紹爾警告說,存在着導致“貧民窟心態以及以強烈律法主義和與世隔絕為特徵的生活方式”的危險。 對於像SHRC這樣一起移民的群體來說,這當然是一個更大的威脅。 根據《聖經》,基督徒從耶路撒冷分散開來,導致教會在“猶大全地,和撒瑪利亞,直到地極”被建立起來(徒1:8)。 潘應該意識到這種威脅的可能性,並帶領他的會眾“為那城求平安”(耶29:7)。

下一步怎麽辦?

在SHRC最後的上訴被駁回後,該團體必須在幾周內離開韓國。 在最終裁決之前,潘說他的教會“非常希望”會有韓國以外的另一個國家給予他們庇護,但他不確定這一過程的技術細節。 雖然不確定他們是否會返回中國,但他們在2月中旬之後就是非法滯留在韓國。

如果SHRC被迫返回中國,他們可能會面臨嚴重的迫害。 一些待在深圳,無法一起來韓國的SHRC成員 已經 受到審訊,甚至被監視或軟禁。

如果被遣返回國,潘本人將面臨 嚴重的控訴如:涉嫌顛覆國家政權、勾結境外反華勢力和涉嫌販賣人口。 潘的朋友王怡因顛覆國家政權的罪名被判刑,這是經常被用來對付政治反對人士的一種籠統的指控。 販賣人口的指控是因為潘的教會帶領他們越過國界在海外尋求庇護。 對於他教會的其他成員來說,生活也可能將很困難,他們很可能會面對審訊、監視、騷擾,在某些情況下,甚至還會被監禁。

這些更廣泛的警告和考量不僅限於SHRC或中國家庭教會。 皮尤研究中心發現,基督教 仍然是 世界上最受迫害的宗教,而且這種迫害在過去十年中 日益嚴重 。 從中國到伊朗,自埃塞俄比亞到印度,教會將面臨許多與潘和SHRC相似的爭戰,並且將在如何回應方面做出關鍵決定。

對許多人來說,可能會出現逃離的機會。 重要的是能關注像SHRC那樣選擇逃離的人,以及能學習和評估自己教會的反應。 同時,必須以有聖靈引導的動機來做出任何決定,這動機應該是更深受《聖經》的影響而不是歷史,無論是21世紀中國家庭教會的歷史還是英國清教徒的歷史。

五月花號教會後續報導:

2022/09/12

2023/04/11

Jarred Jung是居住在亞洲的一位神學教授,也是 家庭教會神學中心(Center for House Church Theology)的研究員。 他曾在中國服事多年,擔任過各種事工職務。

E.F. Gregory是《中國合作夥伴》(China Partnership)的博客編輯,該網站致力於報導中國家庭教會的現況。

翻譯:江山 / 編輯:吳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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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文克與21世紀的華人教會何干?

巴文克對基督教信仰大公性的關切,可以幫助華人教會克服“唯獨改革宗”的情結和狹隘,及正視基督教信仰的處境化。

Herman Bavinck and the Chinese Church

Herman Bavinck and the Chinese Church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18, 2022
Image: Illustration by Rick Szuecs / Source Images: Wulingyun / Getty / Wikimedia Commons

過去二十載,英語學界中興起了對已故荷蘭新加爾文主義神學家赫爾曼·巴文克(Herman Bavinck,1854–1921)的研究熱潮。在此期間,巴文克所著的典冊高文陸續被譯為英文。與此同時,眾多學者也紛紛摛文掞藻,於是關於巴文克神學思想研究的二次文獻駢興錯出,布列於世界各地。2009年,北美加爾文神學院成立了巴文克研究所(Bavinck Institute),進一步推動了此神學研究的熱潮。該研究所組建的巴文克協會(Bavinck Society)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會員,並推出了開源學術期刊《巴文克評述》(The Bavinck Review)。這一切學術動態和發展皆顯明,巴文克思想研究的趨勢較上個世紀而言,已有了徹底的改變和本質性的發展。

巴文克於1921年離世。在之後的八十年,神學界對巴文克思想的研究基本上局限於荷蘭群體,包括荷蘭境內和其他國家的荷蘭裔群體。毋庸置疑,上個世紀的巴文克研究雖然有很大程度的局限,但依然有一定的影響。尤其如加爾文神學院、費城西敏神學院等一些北美神學院,對巴文克的神學思想推崇備至。儘管如此,巴文克神學的影響在彼時仍十分有限。因着巴文克研究自本世紀初以來的迅速發展,尤其是《改革宗教理學》四卷本的面世(2003–2008),巴文克已不再是只屬於荷蘭群體的神學家。他已走出荷蘭,走進普世教會群體的視野。這種發展勢頭不禁令人發問:為何21世紀的基督徒要閱讀巴文克的著作?若從華人視角審視,這個問題則變為:一個生於19世紀中葉的荷蘭神學家及其思想,與21世紀的華人教會何干?本文從巴文克闡述的基督教大公性的視角,嘗試回應這個問題。

華人教會對巴文克並不陌生。早在1989年,巴文克的《我們合理的信仰》的中譯本就已面世。然而,華人教會對巴文克的了解只駐足表面。在很大程度上,此種對巴文克思想的膚淺認識,歸因於巴文克著作中譯本的匱乏。直到2014年,第二本巴文克著作的中譯本《啟示的哲學》才在中國大陸出版。在過去這些年,北美福音派神學和改革宗院校主導了華人教會對巴文克思想的認識。范泰爾、伯克富等北美神學家筆下的巴文克,便成了華人基督徒腦海中的巴文克肖像。近期巴文克研究表明,這些對巴文克思想的既有解讀並不全面,尤其缺乏對巴文克歷史背景和神學處境的深度考量。

“荷蘭新加爾文主義研究”系列新近出版的巴文克著述中譯本Source image: Envato Elements
“荷蘭新加爾文主義研究”系列新近出版的巴文克著述中譯本

恩雅各(James Eglinton)博士在最新出版的《巴文克生平評析》(Bavinck: A Critical Biography)中,勾勒出一副生動活現的巴文克肖像。我們從中會遇這樣一位巴文克:他在現代主義和改革宗傳統的張力中,尋求以三一上帝的教義為根基,建構一套內嵌大公性的神學體系,並繪製一幅基督教世界觀的圖景。這幅巴文克肖像對於當今華人教會,以及北美福音派教會,都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巴文克首先提醒今日的華人教會要懷有對基督教信仰大公性的關切。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大陸華人教會的神學教育蓬勃發展。在這過程中,改革宗神學無疑獨佔鰲頭。唐崇榮牧師歸正福音運動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另外,眾多相繼翻譯出版的改革宗神學書籍,也為華人改革宗教會的發展起了重大的推動作用。近些年,提姆·凱勒(Tim Keller)和約翰·派博(John Piper)等北美新加爾文主義者(New Calvinists)著作的中譯本陸續出版,增強了改革宗神學在華人信徒群體中的發展勢頭。

然而,中國大陸教會中這種神學發展,逐漸滋生一種唯尊改革宗信仰的病態神學情結。懷有此類情結的信徒和教會,預設了唯有改革宗神學是真理,於是潛在地將改革宗神學置於其他神學的對立面。例如,許多中國大陸的改革宗教會往往無法與其他本土教會和睦相處。中國的改革宗追隨者通常拒斥本土教會的傳統,而熱衷於從西方引進改革宗認信和長老會治理制度。更有甚者,將某位改革宗神學家視為真理的標尺,以此衡量一切神學論述的真偽。這種狹隘的神學立場致使華人改革宗教會常常遭受眾多非議,並催生他人對改革宗神學的誤解。此種病態神學情結和狹隘的神學立場,也透過網絡波及其他國家和地區的華人教會。

作為現代時期改革宗神學家,巴文克所構建的改革宗神學體系極為關切基督教信仰的大公性。他的代表作《改革宗教理學》沉博絕麗,遍含得雋之句。在處理眾多神學議題上,他總是登高博見,常存國度胸懷,且不懈地以基督教大公精神包容各類思潮,力求彰顯上帝在各個領域的美善。此外,他強調教會的大公性超越了時空的限制,並擁有人需要獲知的、與可見和不可見事物有關的一切教義。(參見“The Catholicity of Christianity and the Church”

在巴文克看來,改革宗神學的優勢在於提供了一個整全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幫助信徒活出這種大公性信仰。故此,巴文克雖出身於分離主義的基督教歸正教會(Christelijke Gereformeerde Kerk),但也與亞伯拉罕·凱波爾一同竭力推動教會合一運動,並在1892促成凱波爾領導的“哀慟者”(Doleantie)教會與自己的宗派聯合成為“荷蘭地區歸正眾教會”(Gereformeerde Kerken in Nederland)。

華人教會對基督教信仰大公性的忽視亟待解決,以此矯正如中國大陸改革宗群體中此類病態情節和狹隘的教會立場。一百年前生活在荷蘭的巴文克,在這方面給我們提供了金玉良言:“基督徒認信的普世大公性的意義在於,她遍及全地,包括所有真信徒,對所有人都具有約束力,並對全世界都有重要意義。” (赫爾曼·巴文克,《以頌讚為祭獻上:獲准領受聖餐前後的靜思默想》,牛泓譯,《赫爾曼·巴文克的教牧神學》,徐西面編,賢理·璀雅,2021,156頁。)任何基督教會絕不能孤芳自賞,而應投身於與眾教會的團契,共同在所在的地區實踐基督教大公信仰。

巴文克對基督教大公性的這種強調,衍生出他的神學為華人教會帶來的第二個裨益:教會理當正視基督教信仰的處境性。客觀而言,基督教信仰的確是從西方國家傳入華人群體。長久以來,基督教作為“洋教”的刻板印象在華人社會中已經普遍化。有趣的是,許多華人教會的做法似乎是為這種刻板印象背書。一個常見的現象是,華人基督徒群體往往只希望引入眾多西方神學傳統或神學家的思想,卻忽略對自身實地處境的考量。尤其是中國大陸過去近四十年的改革宗熱潮,見證了這種非處境化的神學思維模式。許多新興的改革宗教會,一昧引入改革宗信條,不加甄別和思考地應用於教會。這種做法常常讓教會變得更像“洋教”,缺少在中國處境中傳達信仰的力量。

巴文克在談論加爾文主義的未來時,有如下論述:“加爾文主義希望在前進中總不停步,並且促進多樣性。它感受到更深入了解救贖奧秘的推動力,並且藉此就可以尊榮眾教會的每樣恩賜和不同呼召。加爾文主義並不要求自己在美國和英國與在荷蘭有同樣的發展。我們必須堅持,在每個國家和每個改革宗教會中,加爾文主義應該按照自己的本質去發展,不應該讓自己被外來觀念所取代或腐化。”(參見”The Future of Calvinism”

巴文克的論述不僅可用於加爾文主義的發展,而且也適於每個地區基督教會對信仰的闡述和傳達。換言之,華人教會雖然可藉助於其他國家豐富的神學遺產來促進自身的信仰建構,但是總歸要按着上帝給她的獨特恩賜,在自身所在的文化處境中傳講福音。如此行便會讓華人群體認識到,基督教信仰也是屬於並面向華人的信仰。

此外,巴文克對基督教信仰處境化的強調,對中國大陸的家庭教會是一個特別的提醒。當代家庭教會不願意將基督教信仰處境化,因為政府頒布了宗教“中國化”的政策。許多家庭教會未能區分政治化的“基督教中國化”和正常的基督教信仰的處境化。因此,他們往往默許一種沒有處境化的基督教信仰。巴文克關於基督教處境化的觀點提醒中國家庭教會,作為植根於救贖奧秘的教會,我們也蒙召將我們的信仰處境化。

這種基督教信仰的處境性也就帶出了其公共性。巴文克出身於分離主義的教會群體。雖然他的宗派中不乏有人提出要從信仰的立場出發來參與社會,但仍有諸多人士敵視當時的現代文化。在某種意義上,這種張力存於歷世歷代的教會中。每個時代的教會都要思考信仰公共性的問題,避免不了“耶路撒冷與雅典何干?”的問題。

這不免讓人聯想到北美基要主義對文化的姿態。因其所持基督教文明到世俗文明之變遷的立場,20世紀上半葉在北美興起的基要主義,在整體上呈現出一種分離主義和反現代主義的趨向。甚至到了20世紀50年代末,分離主義成了基要主義的檢驗標準。(參見George Marsden, Reforming Fundamentalism)在這種基要主義的影響下,教會與公共社會和文化處於積不相容之態勢。透過姚西伊教授的著作,我們清楚看見在20世紀20至30年代,北美基要主義透過西方教會在華宣教運動而影響了華人教會,促使後者逐漸形成以分離的姿態對待所在的文化處境。

巴文克極力反對分離主義的舉措。在他看來,這種做法與基督的福音不符。他論道:“福音是一個喜樂的消息。這對個人而言如此,對人類、家庭、社會、國家、 藝術和科學、整個宇宙和整個嘆息中的被造物亦然。”(參見 “The Catholicity of Christianity and the Church”)在巴文克看來,真實的福音面向這個世界時不會緘默而顯得柔弱,而是在社會各個領域傳遞從上帝而來的喜樂信息。儘管如此,巴文克在論述基督教信仰的公共性時,也提醒教會避免凱旋主義的立場。他在生涯早期的文章《上帝的国度,至善》中就已指出,若有人試圖藉著福音宣教、慈善事業或政治等行動,逐漸贏得這個世界,並讓其轉變為上帝的國度,那麼這人就是懷揣着一種幼稚的樂觀主義。巴文克向我們呈現的基督教信仰之公共性,表明我們的信仰既非出世,也非入世,而是“在世”。基督教會不屬於世界,也不能離開世界,乃是在世界中向人類的各個生活領域傳遞基督的福音。

過去二十來年英語世界巴文克研究的興起,標誌着巴文克走出了荷蘭群體,大步進入了普世教會。日益發展的巴文克研究,也越發揭示他所建構的神學體系,在眾多方面依然嘉惠當今教會。尤其是巴文克所強調的基督教信仰的大公性、處境性和公共性,不僅是對今日教會,也是對今後信仰群體的重要提醒。

徐西面博士是愛丁堡大學神學系肯尼斯和伊莎貝爾·莫里森神學與人工智能倫理博士后研究員。他於2020年從愛丁堡大學獲得哲學博士(系統神學)。他基於博士論文的學術專著Theology as the Science of God: Herman Bavinck’s Wetenschappelijke Theology for the Modern World將會由Vandenhoeck & Ruprecht出版。他也是“荷蘭新加爾文主義研究”系列(中文)的主編和創辦人。

普京的政治是如何威脅到教會的見證

美國的福音派可以從俄羅斯學到教訓,即不應把宗教作為維護權力的工具。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17, 2022
Alexei Nikolsky / AP Images

當弗拉基米爾·普京的俄羅斯威脅到一個自由烏克蘭的存在時,美國的福音派人士可以很容易得出結論,說這是一個遙遠的外交政策問題。

然而,普京主義不僅僅是一個地緣政治威脅,它也是一個宗教上的威脅。 對於福音派基督徒來說,問題在於普京的方式是否會成為美國教會的方式。

籠罩着烏克蘭的威脅不僅僅籠罩在烏克蘭人民的頭上。 北約對歐洲秩序的穩定感到擔憂; 美國國務院擔心任何還留在那裡的美國人的安全,擔心重蹈阿富汗的覆轍; 德國人懷疑他們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是否會導致能源危機; 而整個世界都在擔心此舉是否會使中國有壯膽入侵台灣。

在這一切當中,人們沒有注意到的,是另一個正在考慮下一步行動的世界人物:教宗。

自2018年以來,烏克蘭東正教會從俄羅斯東正教會獨立出來的問題一直是爭議的焦點。 在天主教新聞網站“支柱”(The Pillar)上,JD·弗林(JD Flynn)和Ed·康頓(Ed Condon)解釋說,烏克蘭天主教和東正教領導人指控,在對烏克蘭及其人民的軍事威脅中,俄羅斯東正教會正在與普京同謀。

作者指出,現在的問題是,教皇方濟各是否會很快與俄羅斯東正教會的牧首會面。如果會面,是否會預示着對烏克蘭及其國家教會可能被征服這一情況表示容忍。

對於美國的福音派教徒來說,也有真正的問題——不僅是我們將如何應對普京利用宗教達到政治目的這一現實,而且是我們是否會效仿。

幾年前,在特朗普時代的喧囂之前,我和其他一些福音派基督徒坐在一個在復活節早上播出的世俗的全國新聞節目中。 從某種意義上說,在那個周末,我們都團結在一起——共同確認宇宙中最重要的真理:耶穌從死里復活的身體。

但我們在普京的問題上分道揚鑣了。 我當時對他的看法和現在一樣:他是一個敵人。 然而,其他一些人卻為這位獨裁的強人辯護,認為他是基督教價值觀的捍衛者

當時,我以為我們只是在一個外交政策問題上有分歧。 但現在回過頭來看,我可以看到,至少對一些福音派教徒來說,有一個更大的分歧,當時我們還不知道它的存在:首先什麼是“基督教價值觀”的問題。

以墮胎問題為例。 不僅俄羅斯的墮胎率很高,而且即使親政府的力量闡述了類似於反墮胎(pro-life)的觀點,它通常是着眼於遏制人口下降,而不是保護脆弱的人的生命。

激勵人心的原則不是“每個生命都是寶貴的”,而是“讓俄羅斯再次偉大”。 這一點,在俄羅斯政府如何對待充斥全國各地的孤兒院和“嬰兒醫院”的兒童方面更為明顯。

在前蘇聯沒有充滿活力的收養文化,這些兒童中的許多人離開了這一系統,進入了立即被藥物濫用、性剝削和自殺充斥的可怕生活。 但這並沒有阻止普京盡其所能地終止美國人和其他人對這些孤兒的收養——-所有這些都是對受傷的俄羅斯民族自尊心的一種救贖,也是一種地緣政治的力量遊戲。

如果看一下普京對福音本身的反應,情況就更糟糕了。 他精心培養俄羅斯東正教會——甚至批准將描繪他本人、斯大林和入侵克里米亞的馬賽克作品安裝在一座專為軍隊服務的俄羅斯東正教大教堂內。

此外,俄羅斯政權無情地扼殺非主體宗教的自由——特別是相對較少的福音派和來自國外的福音派傳教士的自由。

為什麼普京,一個說蘇聯的結束是一場可怕的災難的前克格勃官員,想要與一個教會合作? 也許是因為他和卡爾·馬克思一樣,認為宗教可以成為維護政治權力的有用工具。

確實,當專註於保護民族主義和國家榮譽時,宗教是有用的。 宗教可以把本來就充滿激情的部落主義和對外來者的怨恨變成超然的、不容置疑的情感。 所有這些都是完美的馬基雅維利式的意義——除非耶穌確實從死里復活。

如果這種趨勢只限於前蘇聯,我們也許可以忽略它。 不過,注意一下任何想在前鐵幕後面尋找未來的人。

許多宗教保守派——最主要的是羅馬天主教徒,但也有一些福音派新教徒——已經與匈牙利的獨裁強人維克多·歐爾班(Viktor Orbán)結盟。 正如古典自由主義(libertarian)評論家馬特·韋爾奇(Matt Welch)所指出的,匈牙利總理“是一個奇怪的美國式基督教國度的擁護者”。

“墮胎在匈牙利是無可爭議的合法行為,人們並不特別信奉宗教,而歐爾班對敢於對他的政策提出異議的教會進行了暴虐的控制,”韋爾奇說。 韋爾奇總結說,東歐強人的吸引力的關鍵原因是,他們與正確的敵人作戰並“獲勝”。

如果這只是我們這些相信自由民主的人和那些認為自由民主可以犧牲的人之間的小規模衝突,那是一回事。 但這種專制誘惑的另一個更大的問題是福音本身。

如果教會只是一個促進國家穩定和自豪感的文化載體,那麼人們很難指望獨裁者除了操縱它之外還能做什麼。 但是,如果如《聖經》所說,教會是由通過對耶穌基督的個人信仰而重生之心所帶來的“活石”組成的(彼前2:4-5),那麼外表上對一套文明價值觀的遵從就與基督教有很大的差距。

即使在一個或多或少提倡某些基督教價值觀的地方,也是如此。 不過,當教會在為像普京這樣的專制領導人祝福時,這種差距就更明顯了,普京因毒害敵人而被他自己的人民所熟知。

在後一種情況下,教會本身的見證處於危險之中——因為一個否定嗜血行為的宗教甚至不相信自己關於客觀道德的教導,更不相信即將到來的基督的審判席。 關於如何在上帝面前找到平安,並獲得進入永生的機會,為什麼有人會聽信這樣一種宗教?

福音派基督徒應該警惕普京的方式。每當有人告訴我們,我們需要一個法老或巴拉巴或凱撒,來保護我們不受真正的或假定的敵人傷害時,我們都應該認識到這一點。

每當這種情況發生時,我們應該記住如何用任何語言說;“Nyet”(俄語“不”——譯者注)。

羅素·摩爾(Russell Moore)領導《今日基督教》的公共神學項目。

翻譯:吳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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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巴文克

一位荷蘭新加爾文主義思想家是如何成為今日最受歡迎的基督教神學家的 

Herman Bavinck

Herman Bavinck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16, 2022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WikiMedia Commons

有人說,神學巨人的標誌,是能夠抓住跟自己的歷史時期、文化背景以及(更重要的)神學傳統有一定距離的讀者的想象力。

在基督教歷史上,享有這種影響力的人物並不多,而且人數不會太快增加。然而,在過去十年左右,一顆新星正在蒼穹中升起——他就是荷蘭新加爾文主義神學家赫爾曼·巴文克(Herman Bavinck, 1854-1921)。

在他那個時代的荷蘭,巴文克是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巴文克是他那一代人中最優秀的荷蘭神學思想家,同時也是一個在巨大的社會動蕩時期引人注目的公眾人物。他在政治、教育、婦女權利和新聞領域都留下了他的印記。在荷蘭全國各地,街道和學校都以他的名字命名。除此之外,巴文克還是一個引人注目的有國際地位的人。例如,在1908年的一次美國之行中,他在白宮受到了西奧多·羅斯福總統的接待。諸如此類的榮譽說明了很多問題。

儘管如此,在巴文克的故鄉,他的遺產在他死後的幾十年裡逐漸被掩蓋了。在海外,他作為傑出的思想家繼續在與荷蘭相關的群體中享有聲譽,但在20世紀,他的名聲並未超出這個範圍。這一切在21世紀初發生了變化——由於約翰·博爾特(John Bolt)和約翰·維德(John Vriend)的努力,巴文克的《改革宗教理學》英譯本(Reformed Dogmatics)在2003至2008年間分四部分出版發行。

迄今為止,這套書已經賣出了九萬多冊——對於這種性質的作品來說,這是一個驚人的銷售量。而且這本書還出了葡萄牙語和韓語譯本,目前西班牙語、俄語和中文的翻譯正在進行中。

但是,如果我們只是從巴文克《改革宗教理學》的英譯本的發行快進到他今天的廣受歡迎,然後簡單地說 “其餘就是歷史了”,那我們就錯了。這樣做會忽略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為什麼這個人能成為今天這麼多人的首選神學家——從北京到聖保羅,從紐約到首爾,巴文克是如何獲得如此多樣的全球讀者的關注的?

在我自己的每天的工作中(我在愛丁堡大學教授改革宗神學),我每天都與那些正在苦讀巴文克著作的人交流,並傾聽他們的聲音。這些人中很少有荷蘭人,也很少有以前就對新加爾文主義傳統有忠誠度(或長期深入的認識)的人。事實上,他們來自全球各地的教會。為什麼巴文克的著作比他的許多改革宗同行具有更大的跨界吸引力?

這裡面的原因無疑和現在讀他的人的種類一樣複雜多樣。同樣是喜歡閱讀巴文克,韓國長老會的人很可能跟美南浸信會的讀者,或者跟把巴文克的《上帝的奇妙工作》(Wonderful Works of God)當作靈修材料來如饑似渴地閱讀的五旬節派青少年,喜愛的原因並不相同。其他人,如傑出的瑞士神學家卡爾·巴特,則把巴文克作為神學史的指南。鑒於這些不同的動機,我不會試圖對“為什麼巴文克在2022年這麼受歡迎?”這個問題提供任何形式的簡化答案。

不過,我已經讀巴文克的著作有近15年的時間了。我是跟來自世界不同地區、不同基督教傳統和不同(嚴格意義上的)學術、個人和教會背景的人一起讀的。在這段時間裡,我觀察到:巴文克的寫作和生命中的某些特徵,似乎一次又一次地吸引着眾人,而且更關鍵的是,這些特徵讓這些讀者不斷地回到巴文克這裡來。雖然這些可能不是巴文克似乎突然廣受歡迎的唯一原因,但它們仍然是重要的原因。

首先,巴文克以一種平衡的方式寫作,這讓21世紀的讀者眼前一亮。我們已經習慣了把神學當作一種受社交媒體規範制約的論戰武器上演劣質“武打劇”的現象——沒有平衡、沒有愛心、專揀軟柿子捏還自我膨脹、受制於對歷史偉人的漫畫式描繪、並基於惡意的假設向今天那些跟我們觀點不同的人發射炮彈。

在這種背景下,巴文克的著作是一股清新的空氣。他博學多才,他的著作內容豐富,為讀者提供了基督教傳統的兼具廣度和深度、且往往是非常清晰的視野。儘管他的著作(常常是刻意地)被歸類為改革宗傳統的神學,但它們從來沒有狹隘的宗派性質。相反,它們是以改革宗神學表達一種更廣的東西:跨越文化和世紀的基督教大公信仰。巴文克將堅定地持守加爾文主義與同時公開肯定“加爾文主義不是唯一的真理”這兩者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二律悖反。

這種平衡顯示了一種既堅定又柔軟的信念,甚至以一種通常反駁性的、尖銳論戰的神學家所不具備的方式邀請他自己的陣營之外的人來與他對話。它的開放性吸引來自其他傳統的基督徒願意來探索巴文克的改革宗視角。

巴文克將基督教的世界觀塑造成一種歸納式的、對敬虔智慧的終生追求。這種追求是開放的、探究性的,而不是封閉的、僵化的。在這方面,他的方法與他著名的同事凱波爾(Abraham Kuyper)不同——對凱波爾來說,基督教的世界觀是演繹和沒有柔性的。

巴文克不願意與稻草人作戰(與此同時,他樂於與他的意識形態對手交朋友,當面交流)。這也是他的魅力的一部分。可以肯定的是,他並不是他的《改革宗教理學》中涉及的每個神學家或神學傳統的完美解釋者。儘管如此,他在一生中儘力理解和忠實地表述那些與他有分歧的人的觀點,他的努力是引人注目的。

對他的《教義學》沒有經驗的讀者可能偶爾會發現自己很困惑,因為他們發現巴文克在整部作品的不同部分採取了看似矛盾的教義立場。但實際上,這些驚訝的讀者很可能是遇到了巴文克對某一特定觀點的批評——他會在給出自己的裁決之前,詳細介紹這一觀點最強烈要表達的重點。這樣的特點對他自己的神學陣營之外的讀者來說,是微妙而具有強烈的吸引力的,因為這表明他認真、嚴肅地對待他所反對的觀點。

忽略那些歪曲或誤解你的觀點的人的批評是很容易的,但當這個人認真、努力、準確又有愛心地表述你的觀點時,你就很難視而不見了。事實上,對於那些希望成長為思想家的人來說,這種批評是有吸引力,而不是令人心生拒斥的。這樣的批評能贏得信任。

巴文克在我們當代越來越受到認可,他的生平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我們生活在基要主義和社會福音分道揚鑣的20世紀之後。在那場辯論的任何一方長大的人都繼承了一個奇怪的遺產——在右邊,福音能有力地表達一個人的靈魂需要,但在一個墮落的世界里,卻沒有為社會的改善提供什麼好消息;在左邊,福音讓基督徒致力於解決社會的問題,但這是在一個非常可悲的薄弱的屬靈框架的背景下勉為其難。

對比之下,巴文克為我們提供了一個驚人的提醒,那就是:這種分叉既是一種歷史上的新事物,也是對整全性和歷史性的基督教信仰的不自然的扭曲。

這在巴文克自己的生平中是怎樣表現出來的呢?除了堅定的正統神學,他還是著名的美國種族主義的批評者。他在南非的學生本尼·基特(Bennie Keet)成為一名傑出的反種族隔離運動活動家。在荷蘭,巴文克公開反對城市中的貧困現象(甚至呼籲為此修改住房標準和稅收法律),反對壓迫工廠里的貧困工人(因為他們是上帝的形象的承載者),並為女孩的平等教育和婦女的投票權而努力奮鬥。

在我們這個時代,巴文克之所以能脫穎而出,是因為他對正統信仰及其社會效果的委身。在這個意義上,他跟約翰·斯托特和提姆·凱勒等人一樣,與我們在20世紀以後的本能直覺背道而馳。這樣的人物感覺無論跟左派還是跟右派都可能格格不入。作為一個對歷史上的基督教有全面看法的神學家,巴文克提醒我們,我們這一代基督徒與歷世歷代的基督徒的信仰是有脫節的。

巴文克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也不是一個完沒有瑕疵的神學家(正如我在《巴文克生平評析》中試圖描繪的那樣)。但在他的生活和教義中,他是一個深刻而可信的基督徒——故此,他是一個在今天仍然對許多人有吸引力的人。

說實話,我可以想到許多偉大的神學家,無論是過去的還是現在的,我可能寧願在他們的著作中見到他們,也不願見到他們本人。但巴文克卻不是這樣。我還會在一段時間內繼續閱讀他的作品,而且我懷疑我不是唯一會這樣做的人。

恩雅各(詹姆斯·埃格林頓)博士(James Eglinton, Twitter: @DrJamesEglinton)是愛丁堡大學改革宗神學梅爾德倫(Meldrun)高級講師。他是《巴文克生平評析》(Bavinck: A Critical Biography, Baker, 2020)一書的作者。該書榮獲福音聯盟(TGC2020年歷史和傳記類年度圖書獎,併入圍2021年福音派基督教出版協會(ECPA)的基督教圖書獎。

翻譯:Sean Cheng

在2022年,讓我們接受艾略特的建議

詩人曾說過,基督教體系和社區需要更新。 它們如今依然需要。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14, 2022
Illustration by Rick Szuecs / Source image: John Gay / Stringer / Getty

在這一季,我們需要總結一下我們是誰、該如何生活,以及我們正在建造什麼。 也許,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問自己詩人T.S.艾略特(T. S. Eliot)在《岩石》(The Rock)一詩中的詩句:“你建造得好嗎?”

1934年,艾略特寫下了《岩石》,為倫敦附近的45座教堂建築籌集資金。 很恰當地,他經常的主題是建造——不僅僅是教會,而且是把教會作為一個厚實的社區、一個體系、一群尋求認識神的人們、一個遠離異化和虛無的避難所。

艾略特說:“教會必須永遠進行建造,因為它永遠在內部腐爛,並受到來自外部的攻擊。” 那麼,我們該如何建造呢?

當我們想到教會所建立的教會社區和體系時,我們的工作質量充其量也是參差不齊。 在整個社會中,干擾、異化和徒勞似乎自艾略特的時代就一直在加劇,西方的教會顯示出許多衰敗的跡象。 脫離宗教的現象正在迅速增強,即使是我們這些留在信仰中的人,也往往無法擺脫現代生活中的心不在焉、分崩離析的傾向。

托克維爾(Alexis de Tocqueville)在《美國的民主》(Democracy in America)中所分析的、羅伯特·普特南(Robert Putnam)在《獨自打保齡》(Bowling Alone)中所謳歌的那種地方人際關係、企業和公民社會,在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正在崩潰之中。 對於我們來說,正如艾略特在他當時社會中看到的那樣,社區感可能過於薄弱,人們“無處安身”。

無人知道、在乎誰是鄰里,
除非他的鄰居太擾人。

在這種社區崩毀的狀態下,艾略特建議:“建設者是好人,只要他在建造好東西”。 他的話呼應了雅各書第2章的論點,即沒有行為的信心是死的(第26節),有正確的信仰卻沒有行動去服事上帝和他人是可能的。 艾略特警告我們不要依賴過去幾代人的工作而不做任何事情來支撐它。

艾略特說,我們可以從“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還有一些很久以前做的事情”,並從“卑微者的工作中”,學習如何做好建造。

對於現在執行中的建造理念,我們可以考察一下遠近的各教會。 例如,我對布魯德霍夫(Bruderhof)很着迷,這是一個再洗禮派社區網絡,成員們一起生活和工作,收入共享。

正如布魯德霍夫網站所指出的,這種甚至在經濟上都每天要參與到對方生活中的具體模式,並不是忠實地跟隨耶穌的必要條件。 但這是一個引人注目的見證,也是對我自己的信仰和假設的一個健康的挑戰,這些假設包括基督教團體應該是什麼樣子、能對我提出什麼要求,以及它應該在我的生活中塑造多少。

至於那些“很久以前的事情”,教會歷史是充滿了智慧和警告的。 福音派中一個充滿希望的趨勢是對宗教儀軌日曆重新產生興趣。 在我大學之前參加的六個福音派教會中,沒有一個教會遵守大齋期(Lent),或者除了聖誕節和復活節之外的任何節期。 現在,利用這一日曆來打破普通生活的喧囂、提醒自己注意神的國度、通過神的救贖故事的某一章來敦促自己轉向神,在福音派基督徒中並不罕見。

還有很久以前建立的有助於我們建造的其他東西:正規化的教義問答、背誦經文以及安息日的習慣。 由於有那麼多其他的事情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我們不能指望通過社會滲透來“將你們的心志改換一新”(弗4:23)。 我們需要拾起這些專為門徒訓練的工具,拂去上面的灰塵,重新使用。

我們的歷史所提供的警告將我帶向“卑微者的事工”。 如果我們的建造為增加自己的權力、財富或榮耀,我們就不能“建造美好的東西”。 我們的任務,是在對神和鄰里的愛和服事中預表將要降臨的神的國度,使自己 “常常竭力多做主工”(林前15:58), 而不是為了服事我們自己。

如果在建造中沒有謙卑,我們就有可能犯下巴別塔之罪。 帶着謙卑,在神的恩典之下,今年我們可能會建造美好的事物。 我們必須這樣做,因為正如艾略特所強調的那樣,有“許多需要建造,許多需要恢復。 工作不要拖延,時間和手臂不要浪費。”

邦妮·克里斯蒂安(Bonnie Kristian)是《周刊》(The Week)的副編輯,也是《靈活的信仰:重新思考今天跟隨耶穌的意義》(A Flexible Faith: Rethinking What It Means to Follow Jesus Today)一書的作者。

翻譯:吳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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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疫情期間停止了去教會?

最近的研究為地方教會描繪出了一幅嚴峻的畫面, 但它也突顯了機會。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14, 2022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Luis Alvarez / Getty Images

邁克·梅肖(Mike Meshaw)擔任北卡羅來納州格林維爾市恩典教會的主任牧師有21年。在此期間,他在東卡羅來納大學所在的人口流動地區見證了人來人往。

在2020年3月新冠疫情之前,這個獨立的福音派教會平均每周大約有220人參加崇拜。 他說,在教會因疫情而暫停實體禮拜近兩年後,他們每周平均有150人左右。

他告訴我們:“大多數不參加[禮拜]的人心有恐懼。 他們在人群中很不自在。”

該教會在疫情初期主動停止了實體敬拜,但不久之後,領導層開始聽到會眾說想念教會大家庭。 “我們教會50%以上的人敦促我們重新開放,”梅肖說。

他們儘快重新開張了,比該地區的其他教會更早。 這個決定對教會來說是積極的。

“我們仍然採取預防措施,保持社交距離,並自願戴上口罩,”梅肖牧師說,並提到在必要時取消一場禮拜。 “但我們一直開放聚會。”

雖然教會表現良好,但牧師擔心當下的疫情對其會眾的影響,特別是在最近病例激增期間。

他說:“即使只有一個確診病例,你把信息公佈於眾,恐懼就會成倍增加,變成一個怪物,人們會因此而感到震驚。 我擔心這會消磨人們的情感。 在沮喪之前,他們能維持多久呢? 有些人已經沮喪了。”

別的一些教會則不得不應對聚會人數的下降和會眾之間對安全措施的爭議。

韋德·布拉德肖(Wade Bradshaw)是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Charlottesville)的一個大型美洲長老會(PCA)教會的主任牧師,該教會於2020年3月開始網上直播禮拜,並於去年秋天重新開放了實體禮拜。

“Zoom令人疲憊,”他承認,並補充說教會經歷了 “關於佩戴口罩的令人沮喪的重大分歧”。 他解釋說,“許多醫生參加這個教會,並建議我們要謹慎。 但會眾中的一部分人對口罩規定感到憤怒。”

總的來說,布拉德肖說,教會 “出席率還沒有恢復到新冠疫情之前的水平”。但是,他補充說,“很難預測疫情會產生什麼樣的長期影響。”

最近的一些研究為這個問題提供了啟示。

2021年6月,美聯社爆料說,美國的許多宗教場所因為疫情而永遠關閉了。

根據巴納集團(Barna Group)在2020年4月和5月收集的數據,在新冠疫情開始時,每三個本來去教會的基督徒中就有一個完全退出了教會。 此外,根據蓋洛普公司1940年以來的數據,美國的教會成員人數在2020年首次降到50%以下。

今年,家庭研究所(Institute for Family Studies,IFS)利用“美國家庭調查”(American Family Survey)進行的一項新分析進一步揭示了,在過去兩年中宗教聚會出席率是如何大幅下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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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去教會的人的比例下降了6%,從2019年的34%下降到2021年的28%。 (值得指出的是,“教會”、“宗教聚會”和“敬拜場所”這幾個詞可以互換使用。)同時,從未或很少參加宗教敬拜的世俗美國人的比例增加了7%。

“美國家庭調查”是這樣衡量宗教敬拜的參與度:“除了婚禮和葬禮,你多長時間參加一次宗教聚會?”(我們不知道受訪者的回答是否將參加網上教會作為參加宗教聚會的一部分)。

出席率的下降因人群而異。

年齡較小或較老的美國人比中年人更有可能出勤率下降。 在沒有18歲以下子女的已婚成年人中,這種情況也更加明顯。 2021年,約有30%的沒有年幼子女的已婚成年人定期參加宗教聚會,低於2019年的40%。

另一方面,意識形態似乎與數量下降沒有關係。 保守派比溫和派和自由派更有可能參加宗教聚會,但參與人數下降在所有三個群體中都是相似的。 同樣,他們在收入方面也沒有顯著差異。

有關種族方面,情況則並非如此。 數據表明,美國黑人比其他人群更有可能經歷教會出席率的急劇下降。

2019年,45%的美國黑人定期參加宗教聚會。 但到2021年,這一比例下降到30%,相差15%。 其他種族/民族群體的下降幅度在5%至6%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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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採訪了一位非裔美國牧師,他任職於北卡羅來納州羅利市(Raleigh)一家擁有2000名成員的福音派教會,該教會在應對疫情上處理得很好。 自兩年前線上聚會七周以後,“樓上房間基督內神的教會”(The Upper Room Church of God in Christ)剛剛完成了第86周的現場敬拜。

“我們的一個口號是,‘我們相信值得為敬拜冒風險‘,所以我們把安全措施落實到位,”任主任牧師的帕特里克·L·老伍登(Patrick L. Wooden, Sr.)主教解釋道。 這包括強制性的體溫檢查,保持社交距離的座位,以及提供兩場禮拜,以分散人流。 他補充說:“我們做得不錯,上帝保全了我們。”

雖然教會的出勤率沒有大的下降,但有些成員還沒有回到實體崇拜——要麼是由於生病,要麼是由於家庭成員的健康受到影響,要麼就是還不願意回來。 不過,他說大多數會眾仍然希望實體聚會。

“我告訴你,他們已經從家裡出來了!”伍登說,教會甚至有訪客從其他州趕來與他們一起做禮拜,“只是為了參加現場的教會禮拜。”

不過,他還是對全國範圍內教會出席率的下降感到擔憂,他認為部分原因是許多教會關閉了實體禮拜的大門。

他說:“我對有許多人在這個特殊時期做出的反應感到有些失望。 我們已經開始為關閉教會和線上聚會尋找理由。” 他問道:“如果你認為現在教會的出席率下降了,當這些人聽到牧師說出席聚會沒有必要時,你覺得會發生什麼? 只是坐在那裡,在舒適的家裡,看我們的直播,這是相同的嗎? 我不認為我們可以這樣將就。”

隨着更多新冠疫苗和治療方法的出現,迫切的問題是,疫情最終過去之後,教會的出席率是否會出現反彈。 這很難預測,但之前關於2007-2009年大衰退如何影響教會出席率的研究可能會帶來一些啟示。

當時,許多人認為經濟危機會導致更高的教會出席率。 然而,數據顯示,自大衰退以來,這種增長並沒有出現。 研究還表明,金融危機也沒有對歐洲國家的宗教參與水平產生任何顯著的影響。

”我認為,有些人把[教會出席率因疫情的普遍下降]看成是教會正在凈化那些沒有委身的人,實際上迎合了‘無宗教’人群的增長。”梅肖說道。

“但對我們教會來說,這已經是一個很低的數字了。” 他認為,大多數沒有回來的人,還是覺得實體聚會不夠安全,但還有很多人繼續在周日出現,這讓他感到安心。

一些空座位有可能被網上的敬拜者取代,但沒有現成的數據來支持這一點。 此外,隨着疫情的持續,缺乏人際交往可能會削弱教會內部的社會聯繫。

正如我們所知,參加宗教聚會不僅與擁有更好的社會支持網絡有關,而且還與一些公共健康益處有關——例如減少抑鬱症、降低自殺率以及減少毒品和酒精濫用。 人們被隔離在家中,線上聚會不太可能提供同等的好處。

對於信奉宗教但不再參加聚會的人來說,也要付出情感上的代價。 根據巴納調查,與在新冠疫情期間沒有停止實體聚會的基督徒相比,停止參加教會的受訪者更容易感到不安全和焦慮。

正如泰勒·范德維利(Tyler VanderWeele)和布蘭登·凱斯(Brendan Case)在最近的CT文章中指出的,“空蕩蕩的教會長椅是美國公共衛生的一個危機”。 而這個危機包括核心家庭的健康。 這是因為經常參加宗教聚會的美國人更有可能結婚生子。

即使在新冠疫情之外,信教的美國人也比不信教的美國人更有可能對結婚生子有強烈的渴望。 因此,參加宗教聚會的人數減少,不僅有可能對公共衛生產生負面影響,對家庭穩定和人口增長可能也是如此。

“我相信,自殺、抑鬱症和精神疾病大量增加的原因是上帝之家關門了,”伍登說。 他認為解決教會出勤率下降的方法很簡單:更多的教會應該重新回到實體聚會——安全的實體聚會。

北卡羅來納州格林維爾市恩典教會的梅肖牧師強調,疫情增加了對教牧關懷事工的需求。

他說,牧師們需要比以往更努力地與不能參加聚會的人保持聯繫——無論是通過社交媒體、電子郵件、電話,還是在可能的情況下親自拜訪,尤其是對那些受隔離影響最嚴重的老人。

最後,梅肖並沒有因疫情而對教會的未來感到沮喪。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他說,“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動力,帶領我們的會眾安全渡過疫情,走向彼岸。”

溫迪·王(Wendy Wang)是家庭研究所(Institute for Family Studies)的研究主任,曾是皮尤研究中心的高級研究員。

愛麗絲·埃爾黑格(Alysse ElHage)是家庭研究所博客的編輯。 她曾在北卡羅來納州家庭政策委員會擔任了17年的作家和研究員。

翻譯:LC

責任編輯:吳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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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耶穌的膚色很重要

耶穌屬於少數民族,而這影響了我們今日傳福音的方式。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7, 2022

在我近期一次講座結束後,一位基督徒大學生找到我,問我黑人是否對於「耶穌是個白人」這個事實感到不舒服。我回答:「耶穌不是白人。歷史上的耶穌很可能看起來更像我這個黑人女性,而不是和妳一樣的白人女性。」

對於這個學生假定耶穌是個歐洲人,我一點也不意外,也不為她說這句話時充滿確信態度感到驚訝。在美國的基督教圈子裡,我經常遇到這樣的假定,以至於我認為在美國,耶穌的預設膚色就是白色。的確,白皮膚的耶穌無處不在:一個30英尺高的白皮膚救主矗立在拜歐拉大學(Biola University)校園的中心;白皮膚的耶穌出現在多數聖誕卡片上;近期(本文原文發表於2016年)歷史頻道的迷你系列劇《聖經》戲劇性地向1億多名觀眾介紹了白皮膚的耶穌。在多數西方世界的國家裡中,耶穌是白人。

雖然耶穌基督的身分遠遠超過膚色和種族之間的劃分,但將耶穌描述成白人在現實世界確實有隨之而來的影響力。很有可能,當你閉上眼睛想像耶穌時,你想像出來的畫面是一個白人。在並非故意或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我們之中許多人已經成為白人耶穌的門徒。將耶穌視為白人不僅不準確,且可能會抑制我們見不到或尊重其他膚色人種與生俱有的上帝的形象(忘記上帝以自己的形象創造「所有人類」)。

來自拿撒勒的耶穌的膚色很可能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深,就像今天中東人普遍具有的橄欖色皮膚一樣。普林斯頓大學聖經學者詹姆斯·查爾斯沃思(James Charlesworth)甚至說耶穌「很可能是深棕色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最早對成年耶穌外觀的描寫顯示,耶穌有「東方人的特徵」和棕色的膚色。 但到了六世紀,ㄧ些拜占庭藝術家開始將耶穌描繪成白皮膚、留著鬍子,以及中分的髮型。這個形象自此成了大眾認知的標準。

在殖民主義時代,西歐在很大程度上向全世界輸出白人基督形象,而白人耶穌往往也塑造了基督徒理解耶穌的事工和使命的方式。19世紀一些基督徒急於為奴隸制的殘酷辯護,竭盡所能地將耶穌描繪成白人。他們否定了耶穌真實的身份——一名深膚色、被壓迫的少數群體,奴隸主們能更容易地合理化主奴等級制度(master-slave hierarchy),忘記耶穌的事工在於釋放被壓迫的人(路加福音4:18)。

身為一個猶太人,耶穌在羅馬帝國屬於少數民族。在帝國統治下的許多城市裡,猶太人被羅馬人、希臘人和其他族群邊緣化。嬰兒時期的耶穌是當時的統治者授權下的嬰兒屠殺的主要目標,祂成為逃往埃及的難民,成年後又面臨羅馬稅吏的剝削。在耶穌的一生中,祂深知身為一個文化、宗教和人生經歷被當權者邊緣化的民族成員所遭遇的痛苦。

正因耶穌屬於少數民族,我們必須重新評估耶穌的身份,以及在完成使命時的耶穌與什麼樣的人最有所共鳴。當處於社會外圍的邊緣人聚集在一起時,耶穌就在他們中間——不僅因耶穌和他們傳道,更是因為祂就是他們其中一員。身為一個少數民族,耶穌不僅關心那些在羅馬統治下被「合法」暴力以待的人,祂本身也是這些暴力的受害者;耶穌不僅關心難民,祂自己也曾是難民;耶穌不僅關心貧窮的人,祂就是窮人。對耶穌而言,服事意味著從內部了解社會裡最被邊緣化的人群的痛苦。

為了在耶穌今日的事工使命中跟隨祂,我們往往必須選擇一種基於團結的愛。許多帶著善意的基督徒跨越社會差距傳福音,但白人在向有色人種傳福音時,卻有可能並未真正的視他們為與自己同等的人;高收入人士雖會服事低收入人士,卻可能對他們的日常生活了解甚少。耶穌的種族身份和社會地位要求我們不僅要服事被邊緣化的人群,還要像耶穌與他們站在一起那樣,和他們站在一起。

要做到這一點,需要我們視歐洲文化以外的其他文化觀點和風俗為有價值且寶貴的、去聆聽那些被邊緣化的人,用我們的言語和行動表明,屬靈上和社會上的解放皆是福音的核心。

但在那之前的第一步是,那些仍然認為基督是個白人的人必須捫心自問,他們是否能夠,並願意敬拜一位有著深色膚色的耶穌?

克里斯蒂娜·克利夫蘭(Christena Cleveland)是杜克大學神學院的和解實踐方面的副教授。

翻譯:吳京寧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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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像第一批基督徒一樣選擇教會

在虛擬崇拜聚會的時代,有些事情應該保持不變。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7, 2022
Illustration by Mallory Rentsch / Source Images: Unsplash / Thibault Renard / Getty

自COVID-19大瘟疫開始以來,教堂崇拜出席率發生了很多變化,其中有一些趨勢可能會在今年繼續下去。

許多信徒仍在實體聚會和線上崇拜之間尋求困難的平衡,而有些人則考慮今年更換教會或教派。 也有人已經完全停止去教堂。

有些人參加多個教會,通常是通過虛擬平台——去年這種做法 進一步加劇。

在2020年夏天,瘟疫爆發了僅短短幾個月,超過三分之一的參與教會活動的基督徒(practicing Christians)——那些以教會參與為優先的人——正在參加他們正式委身的教會以外的流媒體崇拜聚會。

雖然從歷史的角度看,這種趨勢比較新近,但去幾個教堂和選擇教會的現象早在瘟疫之前就開始了。早在2019年,就有近五分之二的去教會的信徒在回應民調時說 他們經常參加多個教會。

一位朋友最近告訴我,當瘟疫首次迫使教會移到網上時,她開始透過流媒體參加一個在國家另一邊的教會崇拜,因為她一直喜歡那個牧師的風格和他的書。 但是,一旦她所在的郡再次允許實體聚會,她就回到所隸屬的教會親身參加敬拜。 當我問她為什麼時,她說她意識到“觀看一個崇拜聚會很棒,但這不等於教會。”

雖然我們可能並不都同意這一個説法,但我們值得討論什麼構成“教會”,什麼把它與別的區別開來,以及我們如何、為何被呼召去忠心地委身於一個教會。 無論他們是否承認,在重新評估他們對教會的承諾時,有些基督徒主要考慮以下三個要素:

1. 什麼最舒適?

2. 什麼最合意?

3. 什麼最有趣?

不幸的是,推動某些人尋找教會的內在驅動因素,卻是那些個人消費主義的基本原則,其源於一種假設,即“教會”主要是一套商品和服務,其設計和行銷旨在使客戶滿意。

正如卡爾·特魯曼(Carl Trueman) 所指出的,今天的問題在於“我們所生活的世界,使我們越來越容易想像現實是我們可以根據自己的意志和慾望所操縱的東西。” 不幸的是,這種現代心態已經滲入了我們的教會學——影響我們如何理解和體現教會的意義。 但這種直覺並非新鮮事物。

幾十年前,神學家迪特里希·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 寫文章説 :“那些熱愛他們對基督徒團體的 夢想 過於基督徒團體本身的人,成為基督徒團體的毀滅者,即使他們個人的意圖可能如此誠實、認真和帶著犧牲”(强調是後加的)。

尋找一個能真正感到歸屬的信仰團體,是值得我們花費心思與禱告去追求的。 但是,如果變成按照某種完美的假設理想去尋找教會,我們可能已經脫軌。

馬克·塞耶斯(Mark Sayers)認為,一個健康的地方教會應該將自己視為“一群截然不同且蓬頭垢面的普通人,向上帝呼求 … 他們仆倒在基督的腳前,被祂的同在所充滿,成為祂在這世上的國度的充滿感染力的代理人。”

在初期教會的故事中,我們看到這種動力在起作用,這可以作為榜樣引導我們在尋找教會團體時提出一些更好的問題。

首先,初期教會的信徒“都恆心遵守使徒的教訓,彼此交接、掰餅、祈禱”(徒2:42)。 根據《斯特朗聖經字典》(Strong's Concordance),希臘文中 “恆心遵守”(devoted) 一詞被定義為“虔誠的堅持;願意留下來並保持忠誠”。

當尋找一個可以歸屬的信仰團體時,我們應該先問一個問題:“這是一個我可以 委身 的教會嗎?”,然後才考慮“這個教會 舒適 嗎?”把我們的舒適放在委身之前,就是僅僅把教會看作是一種休閒。在一層薄薄的安逸的遮掩下,這樣做可能會導致的是我們屬靈上的停滯。

相比之下,虔誠地委身於一個地方教會——儘管它有不可避免的缺陷和缺點——可以幫助我們長期度過生命和信仰的重大風暴。 這是我們所有人都真正渴望並最終需要的那種真正的安慰。

第二,初期的基督徒“凡物 公用”(徒2:44,强調是後加的)。 對於這些古代的信徒來說,聖餐是一種活生生的、體現的價值,而不僅僅是一個假設的概念。 然而今天,當我們問“我和這些人有什麼共同點?”,我們其實在問,“這些人同意我的觀點嗎?”這與初期信徒的區別是顯而易見的。

在《使徒行傳》中,共同點在於分擔日常生活的負擔。 他們“賣了田產、家業,照各人所需用的分給各人”。(2:45) 換句話說,他人的實際需要驅使教會走向真正的團契。

特別在文化被政治化的當前,今天某些人尋求的共同點是要求在各種社會和政治問題上對齊,而不是提供他們的技能、才幹和資源來滿足團體的共同利益。

我們期望要 發現 已經存在的完美共性,而不是要花功夫去 實現 真正的共性。 用埃德溫·弗雷德曼(Edwin Freidman)的話來說 ,我們正在成為“一個‘撇油器’的社會’,不斷從頂部把東西拿走,而沒有顯著增加其實質”。

但是,當我們為了那些有需要的人的實際利益而把自己放下時,一件奇怪又奇妙的事情就會發生。 當我們以無私的關懷行為、超越常情為他人服務的意願,讓那些與我們觀點相左的人感到驚訝時,分歧就可以彌合、意想不到的團結可以形成。

這就是為什麼教會,在最好的情況下,會是神學家斯科特·麥克奈特(Scot McKnight)所講的 “相異者的團契”。 當我們把精力集中在關注會眾的需求,而不是在試圖左右他們的意見時,我們更有可能找到真正的歸屬感。

最後,初期的信徒“天天同心合意恆切地在殿裡, 且在家中掰餅,存著歡喜、誠實的心用飯”(徒2:46)。 與英文的 glad(或中文的 “歡喜” ——譯註)相比,希臘文原來的用詞要 感情強烈 得多。 對它更準確的理解“充滿歡欣”(joyful)。 初期教會聚集時帶著真正的歡欣。

一直讓我感到入迷的是,第一世紀教會的崇拜是如此的簡單。 信徒的聚集圍繞著聖經、教導、禱告和用餐。 沒有什麼華麗,沒有什麼新奇。 事實上,《斯特朗字典》說 誠實(sincere)這個詞實際上意味著“簡單”。 在本質上,初期教會每天都在“歡欣和簡單”中聚集。

因此,與其問“這個教會 有趣 嗎?”,讓我們從另一個問題開始:“這個教會是一個充滿 喜樂 和 真誠 的團體嗎?”

換句話說,這個團體是否體現了一種帶有喜樂的簡單性——產生於渴望聚集在聖經、教導、禱告和彼此之間的真正聯繫裏 – 而不在乎它的外在裝飾是否看起來和聽起來很壯觀?

再多的娛樂或炒作也無法提供有意義的融洽關係,這是需要大家花功夫努力發展彼此間的真正關係。 如果初期的基督徒每天聚在一起,在彼此的家中用餐,那麽是什麼讓我們認為我們可以單單通過節目就能產生動態的關係?

儘管今天有去幾個教堂和選擇教會(並驗證它們)的趨勢,但尋找一個健康的教會團體往往可以是一個高尚的追求。 我們當中有許多人有充分的理由離開一個教會,去尋找另一個教會。 在最糟糕的情況下,有些人在破碎的領導者手中經歷了痛苦,創傷和濫權。

在我參加那個地方教會的時期,我聽到並遇到許多這樣的故事。 但是,當我看到那些受過傷害的人,繼續相信歸屬那個教會還是可以在那裡一起追求聖潔和完整時,我總是非常受感動。

儘管今天有這麼多教會和領袖造成了痛苦,我們還是可以通過牢記地方教會在最好的方面都意味著什麼,並將其具身體現,來重寫我們自己信仰之家的故事。

雖然我們如此破碎、有罪、不安、脆弱和有缺陷,你和我可以通過依靠上帝的恩典和祂無比的大能大力,去全然地、恩慈地、犧牲地、簡簡單單地 成為 教會。

傑伊·金(Jay Y. Kim)是西門教會(WestGate Church)的主任牧師。 他是《模擬式教會》(Analog Church)《模擬式基督徒》(Analog Christian)的作者,他與妻子和兩個年幼的孩子住在矽谷。 你可以在Twitter上找到他@jaykimthinks

翻譯:元鵬

責任編輯:吳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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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宣教的寒冬,也是生長的季節

中國政府剛剛公布新的《互聯網宗教信息服務管理辦法》,規定從明年3月1日開始,禁止未經批准的網絡宣教、講道、佈道、教育、培訓、視頻,甚至是鏈接分享。

北京西什庫天主教堂2019年平安夜彌撒裝飾

北京西什庫天主教堂2019年平安夜彌撒裝飾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4, 2022
Noel Celis / AFP / Getty Images

許多中國基督徒感嘆,網絡宣教的冬天進入至暗至寒的時刻。

中國媒體在本周報道,中國國家宗教事務局(SARA)新近公布了《互聯網宗教信息服務管理辦法》,該辦法將於明年3月1日生效,規定“互聯網宗教信息服務”只能由中國政府批准並獲得特別許可證的的宗教團體在政府批准的網站上提供。由包括公安部和國家安全部在內的五部門聯合制定的這一新法規明確規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在互聯網上傳教,不得開展宗教教育培訓、發布講經講道內容或者轉發、鏈接相關內容,不得在互聯網上組織開展宗教活動,不得直播或者錄播宗教儀式……”。

幾個月前,我做了一個夢。在夢中,詩篇90篇的這段經文反覆出現:"主啊,你世世代代作我們的居所"。即使在夢中,我也在想,主啊,這是要提醒我什麼?

一覺醒來,得知我們另一個主要微信渠道被政府永久刪除……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兩個主要的微信渠道被永久關閉了。 幾十萬的粉絲就這樣消失了。兩個都被封,意味着很難恢復像以前的影響力了。

大家都知道,微信是一個巨大的全能型怪物社交媒體平台,中國人用微信下訂單、付票,幾乎無所不用其極,而微信公眾號也一直是所有媒體最重要的入口和門戶。 不管你是人民日報還是央視,微信公號都比其本身更重要。

你可能也知道,基督教媒體在中國是不被允許的,無論是報刊雜誌,還是廣播電視,但新媒體改變了一切。10年前,我看到了微博、微信等新媒體帶給基督教傳播的巨大機會,開始專註在新媒體事工的開展、推廣和研究。這也是我加入普世佳音,從南加州搬到了中西部的原因,因為普世佳音也有相同的意象和願景。在過去的十年裡,我們看到基督教內容在微信上無處不在。好壞真假不說,已經信息過剩。不幸的是,到今年六月,不只是我們,幾乎所有主要的基督教頻道都已經消失了。中國政府對新媒體推出了迄今以來最為嚴格和徹底的整肅。最近出台的這個《互聯網宗教信息服務及管理辦法》,也讓我們看到未來不會緩和,只有更糟。有人說,在言論自由上這是中國數十年來最黑暗的日子。

對我們事工而言,這也是最大的災難、危機和挑戰。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我和我的同工一直在積極探索應對策略,並與其他夥伴組織進行討論,其對策大概相同。例如,保持低調,避免敏感詞彙,我們稱其為“在紅線上跳舞”。我們過去在這方面做得很好,但現在我們不知道線在哪裡,或者說,哪裡都是線!過去為了跳好這個“舞”,我們付出了很多努力,每發一篇文章,一個視頻都是絞盡腦汁反覆測試才能成功,但現在還可行嗎?值得嗎?

另一種方法是開發其他社交媒體平台,但政府的政策是針對所有的社交媒體,當你達到一定規模時,一定會面臨同樣的風險。事實上,一些電子雜誌平台,廣播和視頻平台多年前對基督教內容就有嚴格的限制,微信還算最晚的。另一個方法是建立和加強我們自己的網站、應用程序,建立自己的生態系統。然而,同樣的問題是,網站更容易被封鎖。我們需要認識到這樣的嚴管嚴控不僅僅是針對基督教,不僅僅是微信和社交媒體,而同時是針對娛樂業,針對私人教育,針對互聯網巨頭乃至各行各業;也是針對“先富起來”的一批人,針對“五十年不變”的香港,就連一向愛國愛黨的“全國三八紅旗手“直播帶貨女王薇婭也被重罰13.41億人民幣。事實上,在這樣一個黑暗的時刻,沒有什麼有效的策略,也沒有什麼安全的地方。

"主啊,你世世代代作我們的居所"。這是詩篇90篇的第一句話, 是“神人摩西的祈禱”。在六月的那個令人沮喪、憤怒的早晨,這句話充滿了篤定、踏實,也帶給我安慰和提醒!它提醒我,面對這樣的挑戰,我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急於尋找新的頻道,新的平台,因為在這至暗時刻,沒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麼是永遠的! 作為一個事工的帶領人,作為一個基督徒,作為神的孩子,我首先需要記住的是:"主啊,只有你才是我們的居所,才是我們世世代代的居所!"。

當然,還是要思考具體的應對。我非常感恩上帝用《詩篇》90篇來提醒我,讓我有更多的反思和禱告。 在這個過程中我也開始意識到神在過去幾年特別是搬到密西根大急流(Grand Rapids)城之後,我們也彷彿受到了大急流城作為基督教出版中心的影響,出版事工得到很大的成長,並且到了必須專註才能更進一步、更加精進的地步。在異象領受上,我一直說我是一個慢燒鍋,回頭看如此清楚明顯,但還是花了我近半年的時間才清楚明白未來幾年事工的方向:就是將過去這些年從新媒體所學習的經驗應用到我們的出版事工,致力成為一個“新媒體導向”的專業的出版機構,實體與電子書并行,專註公共神學、科學與藝術、新媒體傳播、靈修操練等領域,重視本土化創作及人才培養,有速度、有熱度、有深度,有前瞻地服事普世華人教會。

但是,我們手中的所有工作都是如此脆弱。看《互聯網宗教信息服務管理條例》,基本上簡單一句話:什麼都不可以。但是,這又如何呢?中國人一向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況且,直到今天我仍然堅信,新媒體最大的特徵就是顛覆了過去權力、資本和精英對話語權的壟斷,這是它的本質特徵,不會改變,未來只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疫情所囿,過去兩年很少外出,也就有機會開始學習種花。有意思的是,搬到密西根我才知道原來許多花木都在秋天栽種,而寒冬則會使它們更加強壯,也能更早綻放。原來秋天也是播種的季節;看似肅殺的冬天,其實也是生長的季節。

互聯網宣教的寒冬,海外華人教會的網絡宣教仍然在生長。12月17日,普世佳音和另外幾傢伙伴機構在Zoom 上舉辦了第13屆網絡宣教論壇,今年論壇的主題是“元宇宙時代教會與宣教的機遇和挑戰”,參加人數大大超過預期,很快達到500人的上限。為方便中國國內參加者可以進入,我們只好請北美地區的退出會議室轉而觀看YouTube 的直播。新條例的實施是不是意味着今後連這樣網上聚會也被禁止了呢?還是我們會將會到元宇宙中進行?諸如元宇宙時代給網絡宣教帶來的機遇和挑戰這樣的議題,或許比新條例更需要我們關注和重視。

出版,是我們普世佳音事工發展新季節的主題。當然,不限於出版。我們會繼續視頻產品的製作,也會繼續新媒體的運營。我們相信每一個時期,每一個季節都有上帝的心意,都在上帝的掌管之中;不管早晨還是晚上,無論春夏亦或秋冬;或播種,或澆灌,或收割,讓我們不歇手,一起見證那季節的主,那叫他生長的神。(傳11:6;林前3:7)也正如詩篇90篇的最後一節,摩西這樣禱告:“願你堅立我們手所做的工 ; 我們手所做的工 , 願你堅立。”

安平,普世佳音新媒體傳播機構中文部主任,宣教牧師,《因信說話》節目製作人,《遊子新歌》叢書出版人。

《直言不諱》(Speaking Out)是《今日基督教》的嘉賓觀點欄目,不一定代表本網站的立場、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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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想聖經過春節

在春節期間默想相關經文,思考上帝的恩典、平安、新年和團圓的意義。

聖經經文與春節祝福語

聖經經文與春節祝福語

Christianity Today February 4, 2022
Exxorian / Getty Images / Edits by Rick Szuecs

春節不但對中國人來說是團圓、喜慶、祝福與溫馨的節日,也是中國基督徒和海外華人基督徒積極向同胞傳福音的大好時機。每年當中國新年來臨,很多華人基督徒弟兄姐妹會利用這個機會在微信和其他社交媒體上轉發一些包含祝福的話的圖片,並加上一兩節聖經經文,向親友祝賀新年,同時也希望爲我們的基督信仰做出正面的見證。我特別留心關注了哪些聖經經文出現在這類的圖片中最多,發現出現最多的是詩篇65:11和民數記6:24-26這類的祝福的經文。實際上,聖經當中跟春節相關的經文還有很多,除了用在祝福的圖片上,基督徒還可以在春節期間默想這些經文,思考上帝的恩典、平安、新年和團圓的意義。以下略舉幾例適合春節的經文默想,與基督徒弟兄姐妹分享。

(一)【詩篇65:11】你以恩典爲年歲的冠冕,你的路徑都滴下脂油。

這節經文中的“恩典”在希伯來原文中的意思是“你的好處”,直接指向的是地的出産;“滴下脂油”是一個象征性的圖畫,指向的也是地滿滿的收成,非常豐富。

農業勞作是以色列百姓生活非常重要的部分,神對土地的賜福,意味著神跟他們的生活、工作密切相關。對中國人來說,年夜飯是一年豐盛的象徵:不僅有滿桌的食物,更有家人的團聚;有物質生活的富足,也有關係情感的滿足,這是中國人對富足的樸素理解,深入每個人的骨髓。回家過年就是這個渴望的真實表達。每一個中國基督徒一樣渴望回家,和家人團聚,享受滿桌的食物;我們相信神如陽光、空氣一般真實,祂眷顧我們一年的生活、工作,以各種好處帶給我們滿足、喜樂。

但神的“好處”不只是在物質上、在人與人的關係中,更是在與祂真實的關係中;這是詩65篇一開始所談到的:心中的祈禱隨時有人垂聽、罪孽能被赦免、靈魂有歸宿(詩篇65:1-5)。

對中國人來說,“年年有餘/魚”是春節深深的期盼,但在基督裏,我們從神那裏所領受的恩典比現實可見的人和物更多;我們理當靠著基督,在這個喜慶的日子更多感恩。

(二)【民數記6:22-27】耶和華曉諭摩西說,你告訴亞倫和他兒子說,你們要這樣爲以色列人祝福,說,願耶和華賜福給你,保護你。願耶和華使他的臉光照你,賜恩給你。願耶和華向你仰臉,賜你平安。他們要如此奉我的名爲以色列人祝福。我也要賜福給他們。

春節的核心無疑是“家”。家,承載了千回萬轉的牽挂和思緒。家是啓程的地方,是歇息的港灣,也是依歸之所。在春節,家與幸福、喜慶、祥和緊緊連在一起;可以說,春節寄托了國人對生命、對人生的理想和期待。這一切用聖經的語言來表達,就是“Shalom”(平安)。這是傳統以色列人生命最深的渴盼和追求,他們平日見面的問候語就是“Shalom”。

這段經文是舊約的大祭司對以色列人的祝福,這是舊約上帝所揀選的百姓所能領受的最美祝福。這個祝福始于上帝的祝福,終于上帝的平安,其中所充滿的是上帝豐沛的同在和眷顧。

希伯來文Shalom 的內涵很豐富,含有“圓滿完成”,“和諧平安”,“健康、茁壯”,“福分、福祉”的意思。這不正是中國人在春節最深的期盼嗎?

這段經文也是新約的基督徒耳熟能詳的祝福,我們知道上帝所命定的這個“平安”在基督耶稣裏得到了成全。保羅說:“上帝在基督裏曾賜給我們天上各樣屬靈的福氣……使天上地上一切所有的,都在基督裏面同歸於一。”(弗1:3,9)

中國人在春節的美好願景——家,福分,喜慶,和平,這一切都在上帝所命定、所要賜下的Shalom(平安)的祝福裏。這個代表我們存在終極完全的祝福——Shalom,只有連接于那位生命的創造主才能得到。如今,這個Shalom已經在基督耶稣裏賜下了,也將在未來在基督耶稣得到完全。

(三)【出埃及記12:1-2,11】耶和華在埃及地曉諭摩西、亞倫說: “你們要以本月爲正月,爲一年之首……你們吃羊羔當腰間束帶,腳上穿鞋,手中拿杖,趕緊地吃,這是耶和華的逾越節。”

對中國人來說,春節標記了一年的開始。古語說:一年之計在於春。從自然的角度來說,春天是萬物復甦、生長的季節,人們在春天撒下種子,期待未來的豐收。

春節是人們與家人團聚,慶祝豐收,並彼此祝願新年快樂的溫馨時刻。人們在春節播種希望和祝福的種子,這是古代農耕社會,普通老百姓樸素的情懷。這份情懷造就了一個勤勞的民族。

在舊約聖經中,上帝卻要祂所救贖的以色列百姓以逾越節來標記一年的開始。逾越節是記念上帝在埃及地施展大能,把以色列百姓從爲奴之家帶領出來。從此之後,以色列人不再跟隨上帝所創造的自然來認識自己,安排生活,而是根據上帝所啓示的話語來認識自己,安排生活。這個改變塑造了一個懂得感恩、信靠上帝的民族。

在教會曆史上,基督的教會並不按著公曆的1 月來標記一年的開始,而是以將臨節來開始新的一年。將臨節是以聖誕節耶稣基督降生前四個主日開始算起,教會有四周左右的時間來預備迎接主耶稣的降生。在將臨節期間,我們思想自己生命和周遭環境的破碎和無望,並在上帝賜下愛子作爲這個世界盼望的應許中,忍耐等候上帝應許的實現。這種姿態表明主耶稣的教會依然是一個等候的群體。

(四)【申31:7-8】摩西召了約書亞來,在以色列衆人眼前對他說,你當剛強壯膽。因爲,你要和這百姓一同進入耶和華向他們列祖起誓應許所賜之地。你也要使他們承受那地爲業。耶和華必在你前面行。他必與你同在,必不撇下你,也不丟棄你。不要懼怕,也不要驚惶。

想起過年回家,實在是令人興奮的;而對不少人來說,心裏卻是很緊張的。年齡很大了,依然是單身,回去會被各種問詢甚至變相的指責,以及許多相親的邀約;這一年工作沒有什麽起色,成績平平,參加同學聚會很有壓力;婚姻面臨危機,很難面對父母和親戚朋友。

或者,以往回家過年的傷口還未癒合,想來至今心有餘悸:與父母溝通總有代溝,話不投機;婆媳關系如履薄冰,兄弟姐妹之間爭吵、恩怨等等。平時大家距離遙遠,相安無事;春節相聚,很可能會使過去的傷口被揭開。

單看這些壓力和傷痛,會使人選擇逃避,索性不想回家過年。我們走在回家的路上,可能心裏很不情願;但我們需要轉變我們的視角,我們需要從上帝而來的鼓勵和力量。這段經文是摩西在臨死之前對接續他的約書亞的勉勵。接續摩西的工作,帶領上帝的百姓是一件又大又難的事。約書亞的心裏充滿了恐懼。摩西的鼓勵只有一個:不要懼怕!

摩西給了約書亞3 個克服懼怕的秘訣:1. 上帝已經賜下得地的應許;2. 上帝走在他前面;3. 上帝必同在。

基督徒回家時,需要確信上帝已經在我們前面回家,祂已經在我們的家中工作;當我們回家之時,我們或許會驚奇的發現上帝恩典的印記。即或不然,我們也知道,祂必在一切的困難中與我們同在。如此,我們可以勝過恐懼,帶著愛,勇敢回家!

(五)【希伯來書12:14】你們要追求與衆人和睦,並要追求聖潔。非聖潔沒有人能見主。

中國人本來就講究“和爲貴”,更何況在春節這個一年中最喜慶吉祥的時候,和睦更是人們所看重的。小時候,在我們那個小村莊裏,即使是平日裏彼此懷怨、互不說話的冤家,也會在春節的時候,帶著笑臉,客氣的問候、祝福對方:過年好!

耶稣被稱爲“和平之君”(參以賽亞書9:6),祂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要讓人與上帝和好。祂說: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爲他們必被稱爲上帝的兒子。保羅說,上帝把那使人和好的職分托付給了我們。基督徒也蒙召成爲和平之子。

但對許多基督徒來說,回家過年是一個經曆衝突、爲真理爭戰的時刻。有時候是老同學對我們品頭論足;有時候是朋友嘲笑我們持守內在的良知;有時候是家人不理解我們的信仰,反對我們的抉擇;有時甚至是強大的地方偶像崇拜的傳統風俗,挑戰我們對信仰的持守。

在衝突和爭戰中,我們容易在主裏激勵自己要爲真理打那美好的仗,但有時候會因此變得敏感好戰、不近人情。《希伯來書》的作者勉勵基督徒要“追求與衆人和睦,並要追求聖潔”。我們一般都強調後面的聖潔,但和睦也是上帝所看重的。希伯來書的寫作背景是教會受很大逼迫的時候,在這樣的情境下,追求和睦更是不易。

新譯本聖經特別加上“竭力”一詞,更接近希臘原文的意思;上帝要我們盡一切力量和智慧去尋求與衆人和睦,即使是面對一個不友善的環境時。

這個春節,讓我們盡力做一個“和平之子”吧。

林偉清牧師,加爾文神學院(CTS)道學碩士、神學碩士畢業,現在北京從事媒體宣教和神學教育。普世佳音機構專欄作者。

本文部分選自《更美的家鄉:佳節靈修特輯》,普世佳音出版,2019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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