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研究人員和考古學家本周公布了幾項突破性的發現,其中包括幾十個《聖經》書卷碎片,它們是半個多世紀以來首次新發現的死海古卷。
死海古卷包含了一些已知最早的猶太宗教文獻,其中包括從主前三世紀到公元第二世紀的《聖經》文本。這些手稿最早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在庫姆蘭(Qumran)和猶大曠野附近的洞穴中出土的。
這些新殘片將在未來數年內得到分析和仔細研究,但僅僅是初步盤點中的某些發現就已令人振奮,展示最早的《聖經》文本是如何以與我們類似的方式被翻譯和改編的。
在過去幾年中,因為富有的收藏家希望獲得任何剩餘的無價古卷殘片,對文物的需求急劇上升,刺激了對文物的盜掠和造假,而這一發現正發生在這樣一個時刻。
從2002年前後開始,出現了一批被廣為報導的“死海古卷”殘片,而其來歷可疑。在發生了一系列非法獲取文物和古卷的企圖後,以色列文物局進行了一系列考古調查,對猶大曠野峭壁上的各洞穴內部重做檢視。
從2017年開始,它的研究人員從靠近死海西岸的所謂“恐怖洞窟”中發現了二十多份古卷碎片,每片的直徑只有幾厘米。據說,公元133-136年在西蒙·巴·科赫巴(Simon bar Kokhba)領導的反羅馬帝國起義中,叛亂者就藏在這裡。它的名字來自於幾十年前在最初發掘中發現的40具屍體。
與大多數用希伯來語和亞蘭語書寫的死海古卷不同,來自恐怖洞窟的殘片上寫有希臘字母。學者們認定,它們來自希伯來語《聖經》十二先知書(Book of the Twelve)的希臘文譯本,也就是許多基督徒所說的小先知書。
重現原始文件的工作就像試圖用少量的殘片來組裝一個千片拼圖一樣。最大的殘片包含撒迦利亞書8:16-17的部分內容,一些較小的殘片被確定為那鴻書1:5-6。它們似乎與之前在古老的納哈勒·赫弗古(Nahal Hever)峽谷沿線同一洞穴中發現的其他殘片有關,是包括了各小先知書內容的單一大書卷的一部分。
文字內容來自於我們所現有的希臘語《聖經》最古老的實體書卷,但它很可能代表了《聖經》標準希臘語譯本——就是通常被稱為七十士譯本(Septuagint, LXX)或古希臘語譯本(Old Greek)——的發展或修訂過程。
在這個古希臘文的譯本中,首次發現了兩個特點,與我們現代的英文《聖經》有著顯著的對應。
首先,新發現的殘片展示了對神名字的四個字母,即“四字神名”(Tetragrammaton)的特殊處理(參見出3:14-15)。神的名字不是以典型的希臘語 Kyrios 來呈現,而是用希伯來字母從右到左書寫。這就類似於我們在英語句子中間使用希伯來文字母יהוה ( YHWH),或許使用拉丁文 DOMINUS。
這種表示方式很重要,因為用專門的字符來表示神的名字的做法,一直延續到我們現代版本的《聖經》。大多數英文《聖經》都將神的名字用小號的大寫字母寫作the LORD(主),而不是像許多學者所建議的那樣,按其所應該的讀音寫作Yahweh(即雅威)。這一替換沿襲了古代傳統(對神的名字的)讀法,即讀作 Adonai,即希伯來語“主”的意思,甚至讀作 HaShem,即“名字”,而不是按其發音來表示神的名字。
此外,書寫神名字的字母也不是像其他多數死海古卷希伯來手稿中所用的那種典型字母體系。它是一種更古老的字母體系,有時被稱為古希伯來語(paleo-Hebrew)。在第二聖殿時期,這種字母體系在日常書寫中已基本被廢棄。這種差異就好像我們現代的拉丁字母與書法型的哥特字體(Fraktur或Gothic)之間的區別,甚至可能像與希臘字母之間的差別。把這些表示方式放到譯文中,既為書寫提供了一種異質性,也就名字的獨特性表達一種敬畏。
在新的殘片中我們發現的第二個關聯,是試圖通過變換所用單詞以改進新譯本的證據。小先知書書卷代表了對希伯來文《聖經》較舊的希臘文譯本的修訂。在第一世紀時,原來的版本在整個地中海世界講希臘語的猶太人中廣泛使用。但在某個時候,一個新的譯本成為必要。
對於撒迦利亞8:17,古希臘文譯本(Old Greek,即七十士譯本——譯者註)將希伯來文本中的第一個詞(אִיש)作為一個分配術語,即“彼此,另一個”(each other, another),安排在最後,類似於每一個主要英語版本的做法。例如,英文新國際版的內容是:“Do not plot evil against each other”(和合本作“誰都不可心裡謀害鄰舍”——譯者註)。
在新的殘片中,同一個意思被用希臘語譯為另一個詞,放在開頭。使用逐字翻譯法(interlinear approach)——找到一個相應的詞,而不考慮其使用的上下文——這節譯文以與原希伯來文相同的“人”(man)開始。於是就成了這樣一種非常字面化的翻譯:“As for a man, do not plot evil against his neighbor in your heart”。 (此處譯文與中文和合本的語序、結構類似——譯者註)
看來,這種將《聖經》準確地譯為日常語言的努力,可以在我們現有的最早《聖經》文本中找到證據。就如何用我們的白話文最好地表達上帝話語,現代人的各種意見分歧,實際上這種情況早在那時候就已存在了。
這些文本無疑將在未來幾年中啟動一系列研究,而其他特徵則可能通過多光譜成像和數字放大來揭示。作為一位聖經學者,我可以想像,這些古代的讀者努力翻譯我們今天所讀到的希伯來《聖經》,然後帶著這些有意義的文字走進他們歷史上最黑暗的時刻,以幫助他們更好地理解上帝和他們所處的世界。
這一古老的文本,現在正在藉微小的片段、以一點一滴的展示方式,將我們與這些人聯繫在一起,展示了人類對上帝的深深渴求,尤其是在那最考驗我們和最不確定的時刻。
Chip Hardy是東南浸信會神學院舊約和閃米特語系方面的副教授,也是《聖經希伯來語註釋學集萃:語法和解讀更新指南》的作者。
翻譯:吳京寧